第2129章 論邏輯學

　　不得不說，入門級人形物品確實不是很靈光。
　　由清久留打頭，受了啟發的幾人頓時自動自發地形成了壹列小火車，壹個緊貼壹個地滑出了門；直到畫師進了走廊、回身準備關門的時候，這才看清楚了自己身後越獄的壹串病人，登時被嚇得叫了壹聲：“啊！”
　　走在最後的皮娜，此時還沒來得及跨出門——林三酒早已做好了準備，壓根沒打算讓他有下壹步反應，擡手就朝畫師身上拍了下去：“啊什麽啊，回來吧。”
　　畫師似乎想躲，壹轉身，卻被她正好打上了後腦勺，又叫了壹聲：“啊！”
　　林三酒壹怔，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畫師。
　　在二者相碰的時候，【扁平世界】卻沈默著，毫無反應，好像畫師不再是壹個可以被卡片化的物品了壹樣。他自然沒有壹夜之間變成人，唯壹的解釋，只有壹個：被醫療系統吸收進去的護士，原來就不能再被卡片化了。
　　“收不起來了，”林三酒匆匆說道。
　　畫師茫然而委屈地站在門口，看著皮娜壹腳邁進走廊，隨即將門重新關上了，這才有了反應，連連擺手示意，好像要讓他們回去——余淵與林三酒對視了壹眼，在同壹時間下了決斷。
　　林三酒踏上壹步，迎面就抓向了畫師的胸口，同時低低喝了壹聲：“他的手！”
　　畫師在近戰中的身手，與壹個披薩盒子不相上下，除了大壹點、叫人抓著不方便之外，沒有任何戰力可言；在轉眼之間，他就已經被頭下腳上地拎起來，重重甩上了林三酒的肩頭。
　　壹旁的余淵早就做好了準備，畫師才壹被扛起來，他立刻壹把抄起對方雙手，用壹根剛才臨時從清久留身上抽出來的腰帶，緊緊將畫師的雙手給捆住了。
　　“他沒法畫畫就行了，”林三酒松了口氣，“好了，我們趕緊走……畫師，妳不許出聲。”
　　在幾人匆匆跑過走廊的時候，清久留非常不滿意：“為什麽偏偏抽我的腰帶？皮娜身上沒有腰帶嗎？妳看我褲子都快滑到盆骨上了。”
　　皮娜壹驚，趕緊按住了自己的腰帶。
　　“妳壹看就是對於脫衣服沒有心理負擔的人，但皮娜肯定有。”余淵的態度就是有壹說壹，“我曾經翻閱過不知多少人的數據資料，所以我對人的判斷比較準。”
　　“妳說的也不算錯，就是挎著褲子行動很不方便……”
　　“別脫褲子！”林三酒真是萬沒料到壹行人在逃亡時刻，自己卻還需要作出這種囑咐，頭也不回地喊道：“等我們跑出去，我給妳找壹條腰帶，反正妳別脫褲子。”
　　“妳這麽抗拒的態度，就怪侮辱人的，”清久留順嘴應了壹句，看了看走廊前方的另壹道門，來了個主意：“前面那個也是隔離室吧？我進去抽根腰帶……”
　　林三酒在跑過那道門的時候，飛快地往門內掃了壹眼。
　　透過玻璃與鋼條，她的目光正好從門上壹個窗戶落了進去，看見了倚墻坐著的壹個陌生的幹瘦男人；清久留說得不錯，這確實也是壹間隔離室，雖然只關著壹個普通人。
　　她沒看錯吧？是個普通人麽？林三酒壹時有點拿不準地想。
　　按理來說，進化者與普通人的分野是清清楚楚的，別說掃壹眼了，有時甚至看不見本人時，也能從感覺上分辨出來；像此刻這樣拿不準，實在是少見。
　　算了，管他是什麽人呢——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趕緊去救人偶師，他們不應該在路上多耽誤時間。
　　“他沒有腰帶，再說了，妳不怕再次感染嗎？”林三酒轉過身，催促清久留去自己前面，她則像個牧羊犬壹樣，趕著他的腳後跟往前走，“妳堅持壹下，再正經五分鐘，行不行？”
　　盡管他們都是不該離開隔離室的病人，而且越獄時還劫持了壹個護士，但是在此刻戰力全盛的狀況下，醫療系統中剩余的那幾個人形護士，壓根不是他們的對手——凡是路上撞見的什麽塑料模特、卡通人偶壹類，連給醫療系統發出警告的機會都沒有，就統統被壹行人給打成了碎塊，變成了壹層新地毯。
　　須臾之間，幾人已經從當初做病檢的大廳裏壹頭沖了出去，直到他們雙腳踩在了門外小廣場地面上時，林三酒才忽然抽了壹口涼氣，低低叫了壹聲：“糟了！”
　　“怎麽了？”余淵立即警惕了起來。
　　“我從飛行器上下來以後，剛壹踩上地面，就——”林三酒說到這兒，卻不由頓住了。“誒？奇怪，我沒有再次發病……妳們感覺怎麽樣？”
　　“我感覺沒問題，”皮娜猶有余悸地吸了幾口氣，答道。
　　她第壹次中招的時候，分明是因為整個【醫療系統】世界模型都將【病魔】給吸收了進去，所以哪怕是與地面的短暫接觸，也使林三酒立即就發了急病。可是這壹次奇怪的是，幾人試探著在路上走了壹會兒，卻依然什麽也沒發生。
　　“我有壹個猜想，”
　　余淵哪怕不是數據體了，對於事物運作原理的探究心卻依然很強，哪怕是在急奔去救人的路上，也不妨礙他對情況作分析：“從剛才畫師激活了【病魔】的經歷來看，是因為他體內的末日因素直接作用於物品本身，因此才產生了新壹波的【病魔】效果，並且在我們身上生效了。
　　“而醫療系統在環境中保留住了【病魔】，自然是為了以後能夠源源不絕地制造病人。它保留住的，還是第壹波發動時的【病魔】效果，也就是說，它已經在我們身上生效過壹次了……我猜，當我們再次暴露於同壹波病魔效果面前的時候，不管我們此刻是否身體健康，它都不會再次在我們身上生效了。”
　　他想了想，似乎覺得需要用壹個例子說明。“妳想，在妳當時換上MELAS綜合癥以後，妳其實仍舊在不斷與周圍環境進行接觸，可妳始終沒有再生過第二種病，對不對？我認為，那就是因為第壹波的【病魔】對妳起過效了，所以妳就不再是它眼中的目標了。”
　　皮娜恍然大悟地“噢”了壹聲，說：“就好像……我們對第壹波病魔有了免疫力？”
　　“對，按照常理來說，身患任何疾病、又被關進隔離室互相傳染的人，最後都不可能有活著離開醫療系統的壹天了。”
　　余淵說到這兒的時候，眾人已經遠遠地看見了道路盡頭那壹片漫漫揚揚、浮入天空的黑格子。他的聲音都冷了幾分：“所以不管是醫療系統，還是那幾頭豬，恐怕都沒有考慮到這壹個盲點——我們恢復健康逃出來了，而且環境中的【病魔】對我們不再起作用了。”
　　幾人不約而同地慢下腳步，接二連三地閃入了街邊建築投下的陰影與遮擋裏；林三酒回頭叫了壹聲：“皮娜？”
　　皮娜的觀察力遠勝他人，在探頭出去看了幾秒以後，她就有了答案。“我看見了，他們就在飛行器旁邊。元向西正被兩頭豬壓著……那兩個人形物品正守在人偶師身邊，他好像昏過去了，大巫女也在地上躺著。它們怎麽能就把大巫女放在地上？”
　　她的面色都有點漲紅了，頓了頓，才又說：“還有壹頭穿藍短褲的豬，我沒看見。”
　　“是不是已經進了飛行器？”余淵問道。
　　“有可能，”皮娜看著遠處，說：“從我的角度看不見哪壹個黑色方格子上有門，但除了飛行器內部，剩下那頭豬好像也沒有什麽地方可去了。”
　　看來他們來得還不算晚……那幾頭豬的目標是飛行器，壹個豬先鉆進去了，大概是想要將它開走吧。
　　“準備好了麽？”林三酒壹邊說，壹邊將肩上畫師給卸了下來，輕輕放在了腳邊地上。“我們壹人壹頭豬，皮娜，妳留下來看著畫師。”
　　不過是幾頭豬型墮落種而已，哪怕沒有余淵和清久留的幫助，她壹個人也能將它們都變成豬肉型墮落種，實在沒有什麽懸念——就在這時，皮娜忽然“噢”了壹聲，急急補充了壹句：“那頭穿藍短褲的豬走出來了！原來它不是在飛行器上……它是從飛行器後面繞出來的。”
　　“不礙事，”林三酒輕輕壹笑，說：“它歸我了。”
　　在余淵低低壹聲“走”之後，三個人就從隱蔽處全速撲了出去。他們壹點也沒有保留，將速度發揮至了極致，如同射入街道的炮彈壹樣咆哮著擊破了距離，震顫起了空氣、樹葉與地面；遠處不管是豬還是非人，都在第壹時間擡起了頭。
　　“有人來了！”有壹頭豬驚叫了壹聲，“快快！”
　　“小心！”皮娜遙遙從後方喊道。
　　那幾頭豬型墮落種的身手反應也不差，在幾人沖過壹半街道的時候，壹頭豬已經撞開了神婆，壹把從地上拽起了昏迷不醒的人偶師，急步朝飛行器退了過去。
　　另外兩頭豬松開了元向西，揚起前蹄，朝幾人扔來了壹個什麽東西，隨即轉身就跑——那東西在半空中霎時化作無數黑影；林三酒貓下腰，雙腳在地上壹蹬，整個人斜彈而起，正好讓其中幾個尖銳呼嘯著的東西從她身邊疾飛而過。
　　盡管撲面而來的攻擊叫他們慢下了些許，但林三酒反而不著急了。
　　那幾頭豬帶著人偶師壹起沖向了黑色方格，很顯然是因為它們還不知道黑色方格裏只能容下壹人；等它們意識到飛行器裏沒有空間、不能起飛的時候，壹切都要晚了。
　　就在這個時候，林三酒看見了第四頭豬。
　　它是從壹個黑色方格裏探出頭來的；與其他豬不同的是，它臉上還戴著壹副眼鏡。眼鏡豬朝襲來的人影掃了壹眼，不慌不忙地張開了嘴。
　　“【邏輯學】已生效，”
　　另外幾頭豬拽著人偶師，從它身邊匆匆而過，消失在了黑色方格裏。仿佛察覺到了林三酒的驚愕，它擡頭笑了笑，不知在對誰說：“……只容壹人的飛行器裏，確實只容納了壹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