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說出口後就改變了主意

　　……也許是錯覺，但是這壹次，僅僅十多分鐘以後，列車便再次停了下來。
　　林三酒對此已有了壹定的心理準備；她攥著那半張紙條，坐在座位上壹動不動，只強迫自己轉過頭，透過車窗朝外望去。
　　如果不是紙條輕微地硌著她掌心的皮膚，提醒她那幾個匆忙淩亂的大字，恐怕林三酒會真的忍不住壹頭殺出去，免得再受這種折磨。
　　……這壹次，輪到玻璃墻消失了。
　　沒有了玻璃墻的間隔，壹半的車站都與帝嶺小學融為了壹體；在車站內的長凳後頭，拔地而起壹般突兀地立起了學校的大門和圍墻，寫著“帝嶺小學”四個字的學校標牌，甚至把站名都給遮得嚴嚴實實。
　　而那壹群師生，也維持著同樣的姿態、同樣的笑容，又往前進了幾十米——剛才臉被玻璃墻壓平了的那個男孩，皮膚上還留著紅紅的印子；女老師似乎帶有無限耐心，再次緩緩擡起手來，隔著車窗朝林三酒招了招手。
　　她立刻飛快地移開了視線，雙手微微地發起抖來。
　　這個小學前的人們太詭異了，與林三酒以前遭遇過的壹切都不相同；他們既不攻擊她，也不放過她——
　　“到……到底是什麽東西……”
　　她壹句話出口，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支離破碎。
　　好在沒過壹會兒車門就再壹次關上了；列車轟隆隆地朝前行駛，將帝嶺小學遠遠地甩在了後頭，很快又壹頭鉆入了隧道熟悉的黑暗中。
　　這壹次林三酒甚至都不用擡頭，就能百分百肯定下壹站仍然是帝嶺小學站。
　　她壹連深深呼吸了幾口氣，但是卻壹點兒都沒有因此平靜下來。或許是氣溫的原因，好像每個毛孔都收縮在了壹起，她冷得從頭寒到了腳。
　　寫著不要下車的紙片，被林三酒無意識下扯得爛爛的。
　　這壹次的行車時間，只會更短——必須要想個辦法才行——
　　林三酒壹邊想，壹邊感受到壹股冷風從後面吹來，脖頸後的汗毛立刻微微站了起來。她猛然神經質地回頭看了看，車廂裏依然空無壹人。
　　車畢竟有些年頭了，從車體縫隙之間吹來的冷風，壹陣強過壹陣。
　　林三酒呼了口氣，暗暗嘲笑了壹下自己的草木皆兵。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繃帶，項圈硬硬的觸感頓時讓她安心了不少。
　　……大不了，壹會兒直接攻擊！
　　不管對方是人還是墮落種，總歸是會死的吧！
　　決心壹下，她感覺好像有了主心骨，心裏的迷茫立刻為之壹輕。估摸著大概還有個五六分鐘，列車就要再壹次停靠了——林三酒站起身，活動活動被凍得僵硬的四肢，打算為壹會兒的戰鬥做好準備。
　　……這壹次，列車停得無聲無息。
　　當車停下來的時候，林三酒竟然壹點兒異樣都沒有察覺到，正在做轉腰運動；當她的身子轉回正面時，才驚得踉蹌壹步，差點摔倒。
　　女老師正站在車門外直直地看著她，眼睛瞇成兩道彎彎的弧線，笑容前所未有的……巨大。
　　學生們緊緊跟在她的身後，眾多壹模壹樣的笑臉都擠在了敞開的車門外，而他們身後就是帝嶺小學的大門——車門與校門之間，只剩下了窄窄的壹條縫隙，被這壹群師生擠滿了。也就是說，他們只要邁壹步，就能走進列車車廂裏。
　　但他們卻沒有走進來，只是這樣靜靜地站著，毫無聲息。
　　林三酒正好與女老師面對面，她感覺自己渾身麻酥酥地發涼，竟然好幾秒鐘都沒能動壹下。
　　然而女老師終究沒有動。她的眼珠死死地黏在林三酒身上，保持著臉上的笑容，緩緩搖了搖頭——隨著她頭部的擺動，眼珠子卻沒有跟著挪開，反而被反方向推到了眼角深處，眼珠仍然留在原地緊盯著林三酒。
　　她想說什麽？不、不——問題應該是，人類做得到這種事嗎？
　　“妳是什麽東西——”
　　這句話梗在林三酒的喉嚨裏，她以為自己喊出來了，卻隨即發現，原來她因為壹時的膽寒而沒能發出聲音來。
　　她差點連皮格馬利翁項圈都忘了，幾秒鐘後才回過神，連連退向車廂另壹邊，趕緊叫出了錄音機——就在這個時候，車門又是滴滴壹聲響，尖利地刺破了空氣。
　　林三酒從沒有覺得這聲音是這麽好聽——她壹身冷汗，覺得自己好像險死還生了壹般，眼看著車門緊貼著女老師的鼻子關上了。
　　對方的面容唰地冷了下來，速度之快，好像她從來沒有笑過；身後壹張張小孩的臉上，笑容也蒸發得幹幹凈凈。壹雙雙陰森森的眼睛緊盯著林三酒，仿佛在瞧壹個死人壹樣，隨即他們動作整齊劃壹地再次慢慢搖了搖頭。
　　……壹直到列車開出去好壹會兒了，林三酒眼前仿佛仍然晃動著女老師臉上的那壹顆黑痣。
　　明明並沒有發生任何生命危險，但她的心臟正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過了好壹會兒，當她發現窗外的景物依然依稀可見時，她才平復下來了壹點兒。
　　這壹次，車開了好長時間也沒有進入黑暗的隧道裏。
　　林三酒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地上。她長呼了壹口氣，幹脆也不起來了，只是仰著脖子看向線路圖——
　　下壹站終於不再是帝嶺小學站了。
　　“竹林山景區站……”她喃喃地念出了名字。這壹站的名字也挺正常的，但是林三酒此刻有點兒像驚弓之鳥，猶豫了壹會兒：“……還是先看看情況再決定下不下車吧。”
　　剛才那群詭異的師生都已經來到車門外邊了，卻沒有進來——是他們進不來嗎？這是不是說明，這列車車廂裏有壹種能保護她的力量？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能解釋為什麽會有人特地留下壹張紙條，叫後人不要下車了……林三酒渾身發軟，疲累地低下頭嘆了壹口氣。
　　從她此刻所在的地方，壹擡眼就能看見剛才她坐的座位下方。
　　林三酒就擡眼了——隨即她渾身木了。
　　椅子底下，壹張人臉不知已經在那兒趴了多久，正直直盯著林三酒，面無表情。
　　——這壹次，她終於發出了壹聲抑制不住的驚呼，壹躍而起，手裏迅速叫出【粒子高頻震蕩切割刀】緊緊握住；然而跳起來後過了不到兩秒，林三酒突然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她微微皺了皺眉，兩步沖了上去，彎下腰望進椅子下方。
　　椅子底下並沒有人。
　　並不是她看錯了——剛才被她看成是壹張人臉的，的確也是壹張人臉；只不過是印刷在報紙上的臉。
　　“誒……怎麽之前沒發現這個？”
　　這張報紙似乎是從椅子縫中滑下去的，被夾在了椅背和椅墊中間，正好懸掛在椅子下方的空間裏，露出了社會版上的壹個大大人頭，遠遠的光線不好，看起來就像是有人趴在椅子下盯著她似的——這才將她嚇了壹跳。
　　林三酒伸長手臂，將報紙從椅子裏拽了下來。
　　報紙的正面上，少了壹片——她忙將手心裏幾乎被揉爛了的紙片展開，鋪上去壹看，不管是它皺皺巴巴的紙質、還是參差不齊的形狀，都正好能對上缺角。
　　……看來寫字的人，就是從這張報紙上撕下來了壹角，忙忙亂亂地寫了壹句警告，便把它塞進了座位的空隙裏。
　　可是……如果目的在於警告的話，為什麽不直接寫大壹些，將整張報紙放在明處？這樣難道不是更加顯眼？
　　林三酒疑惑地想了想，也沒有什麽頭緒，來回翻翻報紙，希望能從中找出壹些這個奇怪世界的線索。
　　壹打開第二版，她如墜冰窖。
　　上面真的寫著幾個顯眼大字。
　　不，我錯了，快下
　　下的最後壹筆拖得長長的，斷在了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