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6章 之間

　　當初在重新拿回【人生如戲】之後的幾分鐘，林三酒就看見了天邊雲層間爆炸亮起的那壹大團白色火光。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人生如戲】被她深深埋在了卡片庫最底層。
　　當她抹掉臉上冰涼的水痕，很費力地從人偶師身上摸出了好幾只容納道具時，她絲毫也沒想起來，要將【人生如戲】放進去、事後壹起還給人偶師——仿佛那壹團白火不止燒盡了飛船和飛船上的人，還燒盡了那壹個令人夢醒的物品，仍舊留在她卡片庫裏的，只不過是壹片虛淡的倒影罷了。
　　就連人偶師也沒有開口要過，好像他忘記了它的存在壹樣。
　　但是【人生如戲】畢竟仍是壹個好好的、可以起效的特殊物品，只要賣掉它，二十次停車費都夠了……當然，要賣它，肯定要先得到物主的許可。
　　林三酒做了壹會兒心理準備，先在心裏預演了壹遍自己可能會聽見的冷嘲熱諷，覺得自己已經把自己罵得差不多了，想必人偶師罵不出新花樣了，這才拿出了聯絡器。
　　然而就在余淵剛剛“餵”了壹聲的時候，旁邊壹個陰影落在了她的肩膀上；緊接著，壹條粗壯手臂從她視野裏伸了過去，壹把抓走了眼前那塊求購【人生如戲】的牌子。
　　林三酒瞪著忽然空了壹塊的展臺，在余淵又“餵”了壹聲的時候，轉頭楞楞看了壹眼那個剛把牌子拿走的人。
　　那男人與她四目壹對，好像也意識到了潛在的爭端，迅速將牌子收進了腰間容納道具裏；大概是顧忌著林三酒的戰力水平，不願意與她直接沖突，那男人轉頭朝紅色篷子喊了壹聲，好像想要趕緊壹錘定釘地把這件事定下來：“誰求購的【人生如戲】，我應了！”
　　“等等”二字還沒從林三酒嘴裏響起來，那人扭頭就走，不消幾秒，已經如魚般靈活地鉆進了紅色篷子底下。
　　這……這也太巧了吧？
　　“我的【無巧不成書】，難道沒關上？”林三酒在腦海中問了壹句。
　　“沒有啊，”意老師也很疑惑，“早就關上了啊。”
　　她作不了【人生如戲】的主，要找人偶師點頭，得至少好幾分鐘；好幾分鐘說短不短，可說長也實在不長，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求購牌子竟被別人拿走了——從那牌子上薄薄壹層灰來看，它明明都在外面立了很久了，卻就是沒能再多立個幾分鐘。
　　“小酒？怎麽回事？”大概是見無人應答，余淵警惕起來的聲音，將林三酒的註意力拉回了聯絡器上。
　　“噢，沒什麽，”林三酒趕緊答道，“就是出了個很巧的事……”
　　她剛才站在壹旁看著牌子沒拿，此時被別人拿走了，她若再上去要，自然屬於理虧；再說，她還不知道人偶師同不同意賣呢。
　　“早知道我先拿下來就好了，要是他不同意賣，大不了再放回去唄。”林三酒說著說著，有幾分懊悔，“哎呀，就差了壹步……”
　　“妳這是放馬後炮了，”余淵失笑道，“世間要有‘早知道’，人就不會有遺憾了。再說，錢而已，總有辦法的。”
　　他頓了頓，似乎是想開玩笑，話出口時，語氣卻不由略微沈了、涼了幾分：“或許這就是妳的Karma業報呢？若只是交不起停車費……那還不算差。”
　　林三酒輕輕壹顫，擡頭再次看了看那個走入了紅色篷子的粗壯男人。
　　“只好再想想別的辦法了……”她嘆了口氣，繼續沿著紅色展區走了下去，目光掃過壹塊塊求購各種稀奇古怪東西的牌子，問道：“妳那邊怎麽樣了？有可以安全離開的路線嗎？”
　　“只能順著來時的方向，先掉頭回去，”余淵苦笑了壹聲，說：“然後再想辦法繞壹個大圈……我估計壹兩天內，大概是沒法趕到黑石集的。”
　　此外，還有壹個飛行工具的問題……或許余淵能夠說動人偶師拿出【空中馬車】吧。
　　“那妳們小心點，從原路退回的話，說不定要碰上副本派出來的追兵。”林三酒叮囑了壹句，又問了幾句其他人的情況——據說人偶師和大巫女二人的耐心，都像是被點燃的炸彈引火索壹樣，正在急劇縮短——這才心下惴惴不安地掛斷了聯絡。
　　余淵說這可能是她的業報，或許還不算離譜：因為她很快又看見壹塊牌子，要的是“完整屍體”，價錢不高，不限是進化者還是普通人；然而眼下卻也巧了，正好是林三酒人生裏少有的、壹具屍體也沒有的時刻。
　　這塊牌子十分搶手，才立出來幾分鐘，就馬上被人拿走了，林三酒依然只有幹看著的份。
　　在長長的紅色展區裏走了壹會兒，她發現那個叫鳳晌午的劫匪說的不錯，【消炎藥】確實是近期炙手可熱的商品，光是求購的牌子就有好幾塊——可惜每壹塊都無人問津。
　　“唔，‘在特定區域內可以抑制世界末日因素的活性，使該地區內的安全程度盡量趨近於壹個沒有迎來末日的世界’……”她湊上去，讀了壹會兒牌子上的物品信息：“‘需要註意的是，本藥品不能完全根除末日因素，在壹定時長後，藥效逐漸減弱……’”
　　“難道這麽稀缺，連兵工廠也弄不到嗎？”意老師疑惑起來，“要不然，他們也不至於放棄分部了吧？”
　　這樣壹說，她找到【消炎藥】的可能性可就更低了……要是再腆臉管樓琴要，不知道有幾分可行性？
　　等林三酒把紅色展區走完壹遍，再沒看見什麽自己能賣的東西，又繞了壹圈走到了藍色展區這壹邊；臺上正在販售什麽東西，自然和窮人是壹點關系也沒有的，林三酒目不斜視地就重新走回了篷子所在之處——那壹個搶先拿下【人生如戲】牌子的粗壯男人，此時正好從紅色篷子裏鉆了出來，二人打了壹個不尷不尬的照面。
　　“已經定下來了，我現在就等通知，準備去和買家接頭了，”那粗壯男人很提防似的說，“這種事都是要看誰手快的……妳下次吧，下次說不定運氣能好壹點。”
　　“錢而已嘛，”林三酒木著臉說，“總有辦法的。”
　　粗壯男人似乎隱隱松了口氣，點點頭，擡腳就走。林三酒也扭過了頭，準備去篷子裏問問發布信息得多少錢了——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暫且賒賬——還不等她走近篷子，卻聽那男人又叫了她壹聲：“餵。”
　　林三酒轉過身，卻只看見了那男人剃得青亮的後腦勺。
　　他不知為什麽站住了腳，沒往前走；壹開始，林三酒還以為他在叫別人，可是好幾秒鐘過去了，他面前人來人往，卻沒有壹個人停下走近他。
　　“妳過來吧，”那男人背對著她，喃喃地哀求道：“再往這邊走壹點……拜托妳，看看這……之間……”
　　林三酒汗毛都立起來了，壹時間幾乎無法拔起腳；她好不容易慢慢走了過去，低聲問道：“去哪裏？妳要我看什麽？”
　　那男人直直地望著前方，壹動沒動；林三酒不得不踏入了他的視野，又把話問了壹遍。
　　“……之間，”他低聲說。
　　“什麽之間？”
　　林三酒的話音壹落，那男人卻激靈壹下回過了神，似乎被她的位置驚了壹跳，急忙退後兩步，問道：“什麽？妳幹嘛？”
　　林三酒微微地瞇起了眼睛。再問下去，恐怕也是和剛才壹樣，什麽也問不出來吧？
　　“妳不記得了？妳剛才在跟我說話。”她還是試著問了壹句。
　　“沒有，”那男人又退遠了壹點，“我只是發了兩秒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