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送別

　　桑洲窟破碎消失之後，元汀島便是南洲最南的島嶼。
　　這座祭祀之島，平日裏只有風暴教會的信徒才允許登陸，站在島嶼最高點，便能清晰看到那座矗立冰海的高大神像，平日裏這裏沒什麽人煙。
　　然而最近元汀島內，卻滿是教會成員。
　　好幾位聖者都來到了此地，壹方面是因為中央城長野艦隊剛剛在此地進行了合流談判……
　　更重要的原因是，風暴神座已經下令，盡可能封鎖南洲沿岸的冰海，不讓外洲超凡者踏入。
　　這所謂的“封鎖”，就是風暴教會合流入營之前，所需要展現給東洲北洲的誠意。
　　然而光明城和源之塔已經開始施壓。
　　紅龍率先離開上城，他直接帶著壹只執法者小隊，抵達元汀島沿岸壹線。
　　以他的身份地位，風暴教會的那些信徒，根本無法阻攔。
　　而所謂的海岸封鎖線，對於紅龍這種級別的頂級超凡者……更是起不到絲毫阻擋作用！
　　他持【雲鏡】而來，當夜率隊出海。
　　那些聖者連勸阻的念頭都沒有，因為他們很清楚，在長野和中央城的南下外援到來之前，單靠教會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和源之塔叫板。
　　表面上聖城因為封鎖的事情快和源之塔打起來了。
　　但實際上永遠不可能打起來。
　　聖城的骨子是軟的。
　　只要源之塔來硬的，他們就會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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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只執法者小隊，乘小型雲船，懸浮在冰海北岸壹線。
　　紅龍給這些執法者們各自安排了任務，然後獨自壹人離開雲船，向著顧慎發送的冰海坐標疾掠而去！
　　海天昏暗，紅雷乍響。
　　在茫茫冰海之上，浪花席卷，壹大壹小兩道身影，站在鐵劍之上，懸於浪潮之前。
　　顧慎和小滿站在【真理】鐵劍之上。
　　看到遠方展開領域飛行而來的大紅身影，顧慎微笑道：“紅龍，妳來了。”
　　“顧慎。”
　　紅龍停住掠行，看著面前之人，眼神之中露出了欣慰的笑。
　　這幾年來長野調查組四處奔波，尋找真相……
　　林霖也暗中發力。
　　各大勢力都在為“顧慎之死”忙碌，紅龍也不例外，作為源之塔的第壹神使，他既要好好照顧小滿，還要配合古文會的壹些成員，進行安撫工作，基本沒什麽休息。
　　在顧慎傳訊之前。
　　古文會所有人都以為……【鑰匙】真的已經死了！
　　“我就知道，妳們兩人是壹夥的。”
　　顧小滿看到他們相見時的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調侃道：“怪不得當年妳能狠下心把我送到源之塔。”
　　顧慎對紅龍揖了壹禮，道：“這些年，多謝妳了。”
　　現在來看，把小滿送去源之塔或許並不是壹個錯誤選擇。
　　紅龍把小滿接走之後沒多久，曇曜便正式爆發，自己也隨之“埋葬”於冰海之下。
　　“妳我之間，何須多言？”
　　紅龍搖了搖頭。
　　雖然兩人只見過寥寥數面，但鏈接二人的是古文會的精神信仰，這是比鋼鐵還要堅硬的紐帶。
　　紅龍扭頭望向小滿，笑著問道：“這幾日，在長野待得還開心嗎？”
　　其實他心底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小滿不現身……
　　那便不現身吧。
　　若是清朧壹直找不到顧小滿，未必是壞事，反正承擔這怒火和後果的是風暴教會。
　　當然，小滿如果願意回來，那是最好的。
　　“當然——”
　　“等諸事平定，我要在雪禁城買壹套院子，嗯……就住在那個什麽‘春雨觀’附近。”
　　顧小滿回想起這幾日的時光，忍不住露出笑意。
　　“對了。”
　　她忽然想起了壹事，好奇問道：“源之塔的雲船艦隊全都被擊墜沈沒了，妳就帶我壹個人返回內陸，這件事情該怎麽解釋？”
　　這也是顧小滿困惑的壹點。
　　這段日子，她是“玩”開心了。
　　但這件事情的後續處理起來可不容易，雖有顧慎和紅龍善後，但她還是好奇二人的手段。
　　“此事不難。”
　　紅龍淡淡道：“雲船艦隊雖被擊毀，但誰也不知道是不是全員殲滅……雖然目前還沒人返回內陸，但隨著源之塔強者的南下，總會有壹番搜索，若有必要我們甚至會重返【冰海遺跡】的事發點，在這個過程中，搜出幾位‘生者’，也是合情合理。”
　　“噢……”
　　顧小滿眨了眨眼。
　　她替阿弗松了口氣，幸好初始號換了潛沈地點，挪到了東海，否則還真有可能被揪出來。
　　“那些源之塔的先行隊成員，我已經盡數擊殺。”
　　顧慎平靜接道：“所以不必擔心‘露餡’。”
　　“既然源之塔的先行隊中，無人從冰海遺跡走出……那麽我把妳帶回內陸，便不需要解釋什麽。”紅龍微笑：“妳回去之後只需要咬定什麽都不記得了就好。”
　　“什麽都不記得了？”
　　顧小滿挑了挑眉：“可我分明記得，玄龜和雲虎想殺了我！”
　　這次回去，她還準備和這兩位神使的剩余勢力進行清算。
　　“妳壹天未成‘酒之主’，就永遠有人想殺妳。”顧慎道：“仔細想想，這種清算有意義麽？”
　　“……”
　　顧小滿壹陣沈默。
　　與其說，這是與玄龜和雲虎清算，不如說……這是和清朧清算。
　　是清朧布局要讓無數超凡者蜂擁而上。
　　要麽，她踏著這些人屍骨，登上酒之主王座。
　　要麽，她被淹死。
　　“妳說得對……這種清算沒有意義。”
　　深吸壹口氣後，顧小滿冷靜下來，她攥著腰間戰刀的手指隱隱有些發白，她還清楚記得自己被希達爾和東瀨月暗算的場景：“不過有些事情，我忍不了。回到源之塔後，我決定殺穿‘神使試煉’的那幫家夥們！”
　　她本來不想參加這些糾紛。
　　可冰海之行，磨礪了她的心性。
　　顧小滿現在心境大有轉變，她知道“砍清朧壹刀”這件事情的難度有多大，在成為火種之主前，她沒有捷徑可走，必須壹步壹個腳印，先擊敗中洲所有的同階超凡者。
　　就算沒有火種，她也要做第壹！做最強！
　　“喲謔……”
　　看到小滿的轉變，紅龍忍不住笑了出來：“妳最好能說到做到。”
　　神使試煉可沒結束。
　　原本玄龜和雲虎只是想找接班人，這次冰海事件之後……便是真正意義上的選拔正式神使。
　　雲船艦隊的盡數隕落，即便是源之塔這樣的龐然大物，也感到肉疼。
　　再豐厚的底蘊，也招架不住如此程度的折損。
　　先行隊裏有壹大批通過遴選的年輕天才……
　　不過。
　　上城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有許多人對神使接班者不感興趣，此次事件之後，清朧親自以神意招募使者，將會重新吸引壹批“天才”。
　　“好了，冰海瞬息萬變，此地並不安全，除了執法者，還有教會的壹些耳目可能會接近。”
　　顧慎拍了拍小滿後背，道：“是時候離開了。”
　　“……嗯。”
　　顧小滿握攏刀柄，她有些不舍地回頭，看著顧慎。
　　“去吧……又不是什麽生離死別，別哭鼻子。”
　　顧慎輕聲笑道：“有【神隱鬥篷】，以後多的是見面機會。”
　　小滿輕輕壹躍，從顧慎的鐵劍之上躍出，落在了紅龍的雷域之上。
　　顧慎再次對紅龍行了壹禮，道：“煩請妳把她帶回源之塔……接下來的日子，多些費心。”
　　“這叫什麽話？”
　　紅龍沒好氣道：“妳這麽客氣，我反而不習慣了。”
　　他看著顧慎，神情之中頗多感慨。
　　上次見面，顧慎的實力還只是三階……那時候的他還送了顧慎壹場破境造化。
　　這壹次再見。
　　他已經看不出顧慎實力的深淺了。
　　很顯然，【深海】擬定出來的試煉，已經無法來測定顧慎此刻的境界。
　　紅龍很清楚自己已經沒了給對方“造化”的實力。
　　但他很開心。
　　這才是【鑰匙】應該有的樣子。
　　如果在生死危機之下，【鑰匙】苦修六年，依舊遠不如自己……那這個世界可就真的很糟糕了。
　　離別之前，紅龍問道：“妳這次活著回來的消息，不打算告訴其他人，白袖也算在其中麽？”
　　白袖……
　　顧慎聽著這名字，眼中露出了壹抹恍惚。
　　顧小滿也怔了壹下。
　　她出發冰海之前，才見了白袖師父壹面。
　　“我前不久才和他見了壹面。”
　　紅龍溫聲說道：“如今的白袖，真的很強……他相信妳還活著，並且在等妳露面。”
　　“五年未見，白袖壹定已是封號了，而且是極強的那種封號吧？”
　　顧慎笑著開口，看到紅龍鄭重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沒有猜錯。
　　在他認知之中，小袖子是無人可及的第壹天才。
　　單論修行，連顧慎都自愧不如。
　　白袖是有機會成為最強凡俗的那種人，就像是當年集齊了白家倒流血脈的“白術”那樣，壹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只不過小袖子並沒有那麽多造化。
　　“既然小袖子相信我還活著……那麽我何必去告訴他這個消息？”
　　顧慎輕聲喃喃：“若到了見面之日，自會見面。”
　　“那林霖呢？陸南梔陸夫人呢？”
　　紅龍再次問道。
　　古文會的那些人，還沒徹底放棄希望，他們還在等待【鑰匙】破海而出的那壹日。
　　“……要不了多久，他們就都會知道的。”
　　顧慎望向紅龍，認真道：“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顧慎還活著。”
　　既然顧慎如此開口，紅龍也沒什麽過多可問的了。
　　他點了點頭，無聲離別。
　　海浪翻湧，紅雷閃掠，紅龍帶著顧小滿向著那艘雲船艦隊懸停的方向靠去，不遠處的海浪盡頭還有風暴教會的老舊源能艇影子。
　　顧慎披著神隱鬥篷，沐浴暴雨，站在夜幕中無人可見的最深處。
　　他的腳下，是壹片廣袤無垠的冰冷之海。
　　而在六年前，這裏就是未曾沈沒的桑洲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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