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神女（下）

　　雪禁城，老巷街口。
　　“李青穗這丫頭……竟然直接明搶？”
　　白露神情有些難看，她盯著【風瞳】，計算了壹下時間，從李青穗出現到離開，壹共才用了三分鐘時間，這場無聲的“戰鬥”結束地太快，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顧慎就被帶上了車，壹騎絕塵，直接駛離雪禁城。
　　而她手中的【風瞳】權限有限。
　　白沈雖然對自己的妹妹很是寵愛，卻也知曉輕重，今日之行，只準許她動用雪禁城的壹部分【風瞳】和相關算力，用作追蹤顧慎。
　　“該死……”
　　白露憤憤錘了壹拳。
　　最重要的是，跟在李青穗身後的那個撐傘男人，展露的超凡氣息直接紊亂了【風瞳】的感應，就算是哥哥願意借調權限……她也無法追蹤那輛車子的動向。
　　本來想著最後出場壓軸收官，結果現在自己成了壹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越想越氣，白露決定找壹個出氣包，於是她下了車，直奔老巷而去。
　　剛剛結了賬的宮紫，忽然心生不祥之兆。
　　“南瓜，快看壹看那瘋女人現在在哪。”
　　穆南掌心的雪粒正好映現出白家魔女摔車門而出的場面。
　　兩人面色壹變。
　　他們可太清楚這女人是什麽性格了……對視壹眼，無比默契地開始助跑。
　　於是等到白露滿肚子怒火趕到老宅院的時候，已是空空如也，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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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
　　顧慎聽到了壹道輕柔提醒。
　　他緩緩睜眼。
　　面前繚繞著絲絲縷縷的霧氣，正在向著“高叔”收攏，看來在對方的善意提醒下，自己壹路上乖乖閉眼是正確的選擇。
　　有著霧氣遮面，即便睜眼了，也什麽都看不見。
　　高叔下了車，為李青穗開門，輕聲開口，“小姐，我在這等您……前面路長，小心壹些。”
　　顧慎皺起眉頭。
　　前方是壹座籠罩在霧氣中的山嶺。
　　大霧繚繞，難窺真容。
　　長野以北……有這樣的地方麽？
　　精神鏈接被切斷，與褚靈也無法聯絡，顧慎腦海中的路線圖，只記錄到了長野北部邊界的“拐彎點”，在那之後的路線，便是壹片空白。
　　“走吧。”李青穗從車輛後備箱裏取出了壹盞燈籠。
　　等等……燈籠？
　　顧慎看著這燈籠，覺得有些眼熟。
　　他曾見過……在獅子巷的宅院裏，陸南梔所用的【燈籠】，與這極其相似，只不過點燃之後所散發的超凡力量，卻是截然相反。
　　在獅子巷的【燈籠】，點燃之後，可以屏蔽感應，以免被超凡者凝視窺伺。
　　而這裏的【燈籠】，點燃之後，則是照破虛妄。
　　山霧破碎。
　　前方照出壹條古舊的青石臺階，蔓延通往不知名的遠方。
　　顧慎看了眼前方深邃的黑暗。
　　在【燈籠】光線未照拂之處，似乎有著吸引熾火的東西……那是什麽？
　　凝視黑暗之際，顧慎心中浮現了些許不安。
　　他回頭望向車輛前筆直站立的高叔，謹慎起見，低聲咳嗽問道：“妳的那位……高叔，他確定不來？”
　　“怎麽，怕了？”
　　李青穗把手中【燈籠】遞給顧慎，又從後備箱裏取出第二盞，笑道，“拿上它就安全了，放心走吧。”
　　說完，她便壹個人向前走去。
　　顧慎接過【燈籠】的那壹刻，心頭的不安，沈重……瞬間煙消雲散，他有些訝異，撚了撚細長燈籠握桿，這物件竟然有這麽神奇？
　　“小顧先生，請吧。”高叔微微伸手，指引了壹個方向。
　　顧慎快步跟上。
　　李青穗走得並不快，等到顧慎趕上，才稍稍加快了步伐。
　　“這是哪？”顧慎開門見山地問。
　　之所以會來這鬼地方，就是因為先前“高叔”的存在，那個男人實力太強，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拒絕這場邀請。
　　而如今高叔不在。
　　這個小姑娘……可鎮不住自己。
　　“這是李氏的‘神祠之地’，妳可以稱之為‘神山’，或者‘神祠’。”李青穗瞥了眼顧慎，平靜解釋道：“其實就是世俗所言的‘妙境’。”
　　妙境即是災境。
　　顧慎回想起自己凝望黑暗時的心悸之感。
　　這裏看起來壹片優美靜謐，但實際上暗藏殺意，如果沒有【燈籠】，恐怕自己寸步難行。
　　他沈默片刻後，認真提醒道：“妳先前說……要請我吃夜宵的。”
　　“是的。”
　　李青穗的小臉蛋上掛著冰霜，在說到這裏的時候，她似乎並不是很高興，而是拉長了語氣，鄭重聲明道：“不是我要請妳……而是我的姐姐要請妳。”
　　顧慎怔了怔。
　　李青穗的姐姐？
　　這個世家太過神秘……褚靈目前能夠調取的檔案有限，方才並沒有對自己提到，李青穗的姐姐是何方神聖。
　　“雖然妳眉心的那縷小火苗，確實還蠻好看的……”李青穗小聲咕噥，“可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麽姐姐要請壹個外人來神祠……”
　　她長嘆壹聲，忽然停住腳步。
　　顧慎也跟著停住。
　　他聽到遠方有潺潺的水流聲音，似乎是瀑布垂落，而且是很大的瀑布……隔著極遠，就能感受到濕潤的水汽彌漫，這的確是壹場盛大的妙境。
　　因為“神祠”之外的整座長野，都在飄雪。
　　而這裏並沒有寒冷之意。
　　反而有絲絲縷縷的涼爽沁人心脾，即便有水汽撲面，也不覺得刺骨。
　　相反……顧慎有種錯覺，自己現在是處在盛夏天。
　　“好了……到了。”
　　李青穗用燈籠指了指黯淡的遠方，她壓低聲音，惡狠狠對顧慎警告道：“姐姐是全天下最辛苦，最偉大的人……妳待會可千萬不要亂說話。”
　　全天下最辛苦，最偉大的人？
　　顧慎看著努力擠出兇神惡煞表情的可愛小丫頭，忍俊不禁地笑了。
　　“青穗……”
　　遠方瀑布水聲之中，傳來了壹道無奈的呵聲。
　　“姐姐。”
　　聽到聲音，李青穗立馬收斂，她恢復了先前瓷娃娃的乖巧可愛模樣，輕聲道：“那青穗就先行退下，不打擾了……”
　　臨走之前，還不忘惡狠狠瞪了顧慎壹眼。
　　顧慎啞然失笑。
　　他拎著【燈籠】，緩緩向著前方照去。
　　遠方流淌水聲的簾洞，被照出了壹方幽暗光影，隱約可見有壹道窈窕身影。
　　顧慎想了想，稱呼道：“神女？”
　　這裏是李氏的神祠，神山，而此刻所見的李青穗姐姐……稱呼神女，應該也沒什麽不妥吧？
　　簾洞裏立刻傳來壹道凝重的聲音。
　　“小顧先生不可如此稱呼……”她沈默片刻，道：“神祠之中供奉另有神女，小顧先生可以喊我青瓷。”
　　李青瓷？
　　李氏的名字真的都很古老。
　　顧慎點了點頭，緩緩道：“青瓷姑娘，如果您只是想見我壹面……那麽現在已經見到了。”
　　簾洞裏的女子微微壹怔。
　　“如果是想請我吃宵夜……”顧慎看了看，這四周的荒山，冷水，黑夜，“我想，這裏也沒什麽可吃的。”
　　壹道溫柔的笑聲。
　　“小顧先生可以熄了【燈籠】，再睜開眼看壹看。”
　　熄了【燈籠】？
　　顧慎心中隱約覺得……這可不是什麽好的選擇。
　　但出於對李青瓷的信任，他緩緩將【燈籠】內芯吹滅，同時睜開眉心的“熾火”。
　　顧慎的神情變得十分精彩。
　　【燈籠】熄滅後，視線先是變得漆黑。
　　再然後……熾火將視線壹點壹點照亮。
　　他看到了這場妙境的真實壹面。
　　山野之中。
　　遊蕩著無數遊離，狂亂，破碎的超凡源質。
　　以及無數畸形，扭曲，生長的秩序黑點。
　　李青瓷的聲音回蕩在山嶺之間。
　　“請……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