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極致的嵐切

　　鐵五這次來大都的任務，其實還有壹個重要的目的……他所侍奉的神座對沈睡在長野城的顧長誌十分好奇，想要壹探究竟。
　　不僅僅是酒神座。
　　聯邦議會的所有人都很好奇。
　　顧長誌究竟是睡著了，還是死去了？
　　這十數年來，關於這個問題的討論從未停止過，曾有壹段時間出現過非常激烈的提議，許多人認為顧長誌早已死去，不如取出這個男人的火種重新擇主，而從長野城依舊安穩太平的結果來反推，不難得出當初爭論的結局——
　　沒有人願意冒險。
　　沒有人有這個膽子，去褻瀆和侮辱壹位“神”。
　　即便是這些盼望他死去的人，心中也更願意相信……這個壹度無敵的男人，只是睡著了而已。
　　可如果只是睡著了，為什麽這麽多年，沒有壹丁點消息，長野城中連壹位【使徒】也沒有出現過……難道是東洲沒有顧長誌看得上的超凡者麽？
　　“妳還要玩到什麽時候？”
　　鐵五腦海中響起秦夜沙啞憤怒的聲音。
　　鐵片傳來了嶄新的觀測畫面。
　　地下管道中的那團黑色湮輝，已經被消化了九成，躺在下水中的秦夜露出了大半張面孔，【須彌】領域的精神力不再是全部聚焦於自己身上，而是重新在這片地界擴散開來。
　　而開口之後，秦夜就陷入了沈默。
　　因為他同樣看到了獅子巷此刻的場景……
　　……
　　……
　　懸浮在宋慈額頭上空的紋章，垂落出千絲萬縷的柔光。
　　對於兩位【使徒】而言，這股力量並不陌生。
　　七枚火種，分別對應了七位神座的本源之力……而被神座所選中的【使徒】，在動用信物之時，便可短暫的借用這股力量。
　　神力是與正常的超凡源質，截然不同的壹股力量。
　　充斥著神聖，浩蕩，以及不可抵抗。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此刻那枚紋章中垂落的輝光……就是神力。
　　“東洲的【使徒】出現了……”
　　鐵五咬著後槽牙，神情陰沈地開口，“顧長誌很可能沒死，任務還要繼續麽？”
　　“……繼續。”
　　秦夜依舊冷靜。
　　覆蓋在他面頰的最後黑點正在被快速清理。
　　“還記得源之塔的占蔔結果麽？清冢已經沒有了生命存在的跡象……這很可能是顧長誌留下的障眼法，壹枚使徒紋章而已！”
　　“在親眼看到‘顧長誌’出面之前，沒有人能確定他的死亡！”
　　清冢的守陵人，擁有著未蔔先知的超凡之術。
　　源之塔的某位存在，同樣也有著類似的能力。
　　這兩位都是聞名五洲的“先知之人”，而且兩位的卦算結果從未出現過錯誤，正確率都是百分之壹百，但此刻卻站在了對立之面……註定有壹方的推算是錯誤的。
　　“任務繼續——”
　　“我送妳壹程，殺死陸南梔，然後我們撤離東洲。”
　　秦夜伸出壹只手，從面頰前狠狠抹過。
　　最後壹縷黑點湮輝，被吞噬殆盡——
　　……
　　……
　　“……快到了！”
　　真理之尺的振翼，再加上嵐切的推動，速度極快。
　　三人已經看到了黑色大域的邊緣。
　　實際上脫離地底區域，這片領域所籠罩的範圍就不難掙脫了……而遠方的視野盡頭，已經隱約能夠看見，有壹層冰浪推潮而來，在大都區能夠駕馭如此冰海的超凡者只有壹位！
　　【霜川】，谷稚！
　　雖然不是老師……但畢竟是壹位封號，在這種戰鬥中看到壹位封號強者，實在是壹件令人有安全感的事情。
　　谷稚先生也註意到了顧慎的熾火。
　　他遠遠擡起手。
　　正當顧慎心中那口氣即將松懈之時。
　　在他視野的盡頭，陡然出現了壹層漆黑的邊界，如果說【須彌】原先只是壹枚倒扣的大碗，那麽在秦夜掙脫黑點之後，【須彌】內部瞬間多出了數十層壁壘界限。
　　“咚咚咚咚咚咚！”
　　壹剎那，秦夜的精神力鎖定，數十層黑域疊加籠罩。
　　遠方的冰潮瞬間就被隔絕在外，失去了所有氣息……通過之前的試探，顧慎已經摸清楚了【須彌】的大概能力，只要還在域內，被秦夜鎖定，那麽想要突破壹米的空間距離，都異常困難。
　　現實世界中的距離失去了意義。
　　至少……自己的移動不再具備意義，所有的前進，都將會被拉回原點……不，甚至是反向的回歸。
　　腳底的黑域不斷破碎。
　　陸南槿的眼中有絕望的色彩浮現，整座【須彌】就像是坍塌的流沙，他們不可避免地向後被吸去。
　　而遠方的長空之中，隱約響起了細密的震顫聲音。
　　壹縷黑光射過。
　　陸南槿瞬間拔刀，將這把不知從何疾射而來的鐵劍彈地震飛，她神情陰沈，望向遠方層層黑域的流沙中央，手腕虎口被震得發酸。
　　沒有任何停頓，接著是第二縷黑光射出！
　　這壹次，看清了！
　　這黑光……是壹把鐵劍！
　　顧慎只覺得壹股巨大的震力蕩開，他彎腰做了個鐵板橋的姿勢完美躲開這壹劍，但手腕的“六福手珠”，卻是啪嗒碎開壹顆——
　　很顯然，單單躲開根本無用。
　　這柄鐵劍的殺力範圍，不像是肉眼所視的那樣，只有纖細狹長的壹縷！
　　而是很長的壹條貫穿之徑！
　　顧慎神情有些難看……還有壹枚手珠，夠用麽？
　　他緩緩向前看去。
　　在放棄了抵抗【須彌】的無用奔跑之後，老樓屋脊如流沙般滑塌，眼前的世界有無數道震鳴響起，數百朵，數千朵黑光，在面前“緩慢”綻放。
　　“……”
　　顧慎沈默地站在【須彌】的中心，遠天的世界被鐵雨覆蓋，這是令人絕望的壹幕，看不到有壹丁點生機。
　　陸南槿沒有後退壹步，將姐姐放下。
　　她雙手拔出雙刀，深吸壹口氣，向前壹步。
　　她站在了顧慎和陸南梔的身前。
　　夫人神情蒼白，她挺身而出，試圖攔在妹妹身前，卻被壹柄刀鞘攔住。
　　在這最後的壹瞬。
　　陸南槿閉上了雙眼，眼前無數“緩慢”的黑光瞬間齊至，老樓被打得支離破碎，無數鋒利的寒芒仿佛要將整座世界都貫穿。
　　盛大的黑芒將三人吞噬。
　　這是不可直視的死亡。
　　勁風撲面，唯獨顧慎沒有闔目，熾火填滿了整座世界，他從未看得如此清楚過。
　　他看到自己的腳底生出壹根藤蔓的嫩芽，但這藤蔓僅僅是冒了壹個頭就停止了生長，而後以極快的速度重新縮了回去。
　　他看到身旁出現了壹道高大模糊的雪白影子。
　　他看到了遠方蜂擁而來的冰潮。
　　他看到了這些全都破碎——
　　壹個披著圓肩鬥篷的俊美男人出現在陸南槿身前，手中長刀出鞘，那是壹把樸實無華，看似沒有任何殺傷力的木刀，但出鞘的剎那撐開了壹道絕對無垢的屏風。
　　有風來。
　　萬千劍碎。
　　數千道劈裏啪啦的炸響在壹剎那引爆，本該是震碎天宇的巨響，但在木刀屏風之後卻是壹片清凈，只有流淌的風聲，以及平和的轉刀之音。
　　轉刀，是為入鞘。
　　足足過了十秒。
　　陸南槿和夫人才緩緩睜開雙眼……因為整個世界寂靜地太突然，以至於她們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
　　直到看見擋在面前的鬥篷男人，以及遍地的破碎鐵屑，才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空氣中流淌著淡淡的檀木香氣，摻雜著濃郁的鐵銹之味。
　　陸南槿神情茫然，四周風兒的流動，莫名的熟悉。
　　“這……是什麽能力？”她聲音沙啞開口。
　　顧南風攏了攏鬥篷，輕聲笑道：“嵐切。”
　　“不過……是修行到極致的，嵐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