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星火，迫在眉睫

　　孟姜風風火火，真是說走就走。
　　而梵音和如露，依舊保持著出家人的諸多習慣，私人物品不多，小包袱壹打，肩膀上壹背，便能成行。
　　倒是唐治這邊讓張壹帆挑選人手，扮作孟姜隨從耗費了壹番功夫，壹俟準備停當，數十騎人馬，便風馳電掣壹般出了金城。
　　他們要壹路同行，快到關中時再分道，孟姜帶“隨從”直奔神都，在孟津附近再置辦“行頭”，擺開架勢，招搖而入神都。
　　而梵音和如露則要去長安，向慈航庵的師長表明心跡，如能贏取禪門的支持，顯然要比只有她們兩個去神都，所能起的作用大百倍。
　　唐治送走了她們，回轉內宅。
　　小春聽唐治說了神都情形，不禁憂切：“還有兩天，朝廷的驛使就到了？”
　　唐治搖頭道：“現在算的話，大概還剩壹天半。”
　　小春道：“聖旨壹到，大王再想推辭，便沒了理由了，而且普天之下，不會有人認為大王做的對，那樣的話，大王將成為眾矢之的。
　　就算是隴右十三軍鎮，如果朝廷，如果大王的父親指斥妳為叛逆，他們會不會還聽從大王號令，也不好說。”
　　“他們，問題倒是不大。”
　　唐治從容道：“妳以為，我散入十三軍鎮的那些將校，都是吃幹飯的？中下層軍官，全是我的人，清理起來，比只動上邊幾個人，還要難上百倍。”
　　小春吃驚地道：“大王打算抗旨，與神都對峙了？”
　　唐治啞然失笑：“當然不會，那是下下下下再下下之策，而且打仗，短期打的是軍力，長期來看，打的還是錢，是民心，如果我抗君父之旨，據隴右而自立，那不過就是第二個安載道，得意不了幾時的。”
　　他輕輕撫摸著小春隆起的肚皮，柔聲道：“我想給妳和孩子，安定而富足的生活，可不是想給妳們帶來滅頂之災。何況，神都那邊亦有牽掛，我又如何能毫無顧忌地起兵？”
　　小春深深為之感動。
　　這個年代，男人的事業前程，是他生命中第壹位的，妻妾子女也要往後站，功業前程，錯過了機會，可能便永遠沒有機會了。
　　而妻妾子女，卻是可以再有的。
　　因此，有唐治這樣壹個有情有義的郎君，豈非壹生之福？
　　早知道自己會跟了這樣壹個男人，當初就不用摳摳搜搜拼命攢嫁妝了。
　　小春握住唐治的手，貼心的溫存了壹陣兒，輕輕地道：“奴也覺得奇怪呢，這麽大的舉動，就算剛成立的朱雀臺察覺不了，玄鳥衛事先也毫無察覺？所以，大王的懷疑，很有道理。”
　　唐治道：“那個小蠻和婉兒，妳知道多少？”
　　竹小春若有所思地道：“她們，隸屬於內衛，只負責禦前安全，所以我們雙方各成系統，私下沒什麽來往，若有來往，是大忌。
　　不過，她們的情況，我隱約知道壹些，據說，那個小蠻，本是嶺南壹個孤兒，流落神都，後來竟進了宮廷，漸成氣候，不過平素壹直以是打扇宮女的身份隨侍禦前。
　　至於婉兒，是前朝上官相公的孫女兒，因上官相公犯了死罪，婉兒和她的母親充入宮中為婢，因為聰慧伶俐，甚得聖人欣賞，就留在了身邊。”
　　殺父仇人，照理說是不會有人把他留在身邊的。
　　不過，那個時代的人和後世的人從理念上是不壹樣的。
　　天子殺人，那是國法，他們幾乎都不認為那是私仇，自然也談不上報仇。
　　君，可是排在親前面的。
　　所以，在那個時代，不要說是罪臣子女，便是叛逆者的幼兒，把他閹了送進宮中為奴，都是常有的事，極少考慮他們會有可能復仇。
　　雖然，他們前期不會得到重用，可就算是身世清白且自閹入宮的，又有誰能前期就得重用的？還不是壹步步熬上去。
　　比如明朝時的西廠督公汪直，就是叛亂者的兒子，被閹了充入宮中，後來權傾朝野的。
　　唐治聽了小春的話，卻捕捉到了壹個很容易被人忽略了的事情。
　　“壹個宰相，犯下被誅殺的大罪，就算是還有機會禦前奏對，也只能是這個罪臣自己，便是他的兒女，都不可能有這個機會。
　　更不要說，只是他的壹個孫女兒。罪臣子女，初入宮中為婢，不是浣衣的，就是洗馬桶的，雖然在宮中，可是離聖人的距離，也不啻於天壤之別，是誰把她帶到禦前，由此得到聖人青睞的？”
　　小春壹怔，喃喃道：“這個，小春卻不曾註意過。不過，已經充入宮為婢，外臣卻是很難插手的，難不成是宮裏的宦官？”
　　“上官相公當年權傾朝野，與當時還是皇後的聖人，關系極為惡劣，宦官們又是聖人的人，他們怎麽會照拂上官相公的後人？而且別人都不扶持，只扶持壹個幼女，若想從她身上獲得回報，豈非時日太久？”
　　唐治目光閃動，越分析越覺疑竇重重：“還有那小蠻，神都街頭壹個乞索的孤兒，怎麽有機會進宮的，又是誰把她引入宮中的？”
　　小春怔住，大王想問題的角度，總是出人意料，這個問題，她壹聽就過了，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
　　唐治緩緩擡起了眼睛：“當時，聖人剛剛稱帝，可用之人不多，可信之人更少，聖人最寵愛的女兒，應該也是她最信任的人之壹吧？”
　　小春失聲道：“令月公主？”
　　唐治的臉色陰沈了下來。
　　想到銅駝陌上他與令月公主的壹番會面，也許，這都是令月計劃中的壹環吧？
　　如果令月是主謀，此時此刻，他就更不能回京了。
　　就如洛昂達寧可向大周臣服，也不願接受他的王幫助壹樣。
　　如果神都之變是令月公主主謀，她隱忍這麽多年，所圖之大，難以想象。
　　而作為比她更有資格掌握神器的唐治，壹旦貿然回京，落得個任人擺布的下場，結果可想而知。
　　“大王，朔北消息！”
　　張壹帆拈著壹封信，急匆匆就闖了進來，都沒顧上通報壹聲。
　　朔北這條線，他從接手錦衣衛就知道，但是從未啟用過。
　　而且唐治曾經囑咐過，若有朔北信函，務必交給他親啟，其他人不得擅啟。
　　唐治這麽吩咐，主要是因為走朔北信源通道的，要麽是燕赤霞，要麽是謝天。
　　而燕赤霞的真正身份是欽犯黑齒虎，他怕信件中萬壹有不妥當的地方，被人看出端倪。
　　但在張壹帆看來，機密程度如此之高，壹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連神都來的消息，他都可以先過上壹手，朔北來的消息卻不能擅自開啟，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所以，壹接到朔北消息，張壹帆便狂奔而來。
　　唐治急忙站起，接過信件打開壹看，卻是謝天寫來的。
　　唐治再往下看，更是驚駭。
　　鬼方，出兵攻打朔北了？
　　這壹次不是循例的打草谷，而是大規模出戰。
　　這且不論，盧龍竟閉城自守，斷了黑齒虎的糧道！
　　他們想幹什麽？
　　結果剛剛分析出來的令月公主，唐治馬上斷定，朔北，已在令月公主控制之下。
　　朔北駐軍，是丘神機的人，丘神機必然投了令月公主。
　　丘神機是左右羽林衛大將軍，負責宮城衛戍，所以，如果他投了令月公主，令月公主發動宮變，簡直不要太容易。
　　事情，壹點點串聯了起來。
　　唐治心中的“畫像”，也漸趨明晰。
　　“喜繞！”
　　小燕子又飛了進來。
　　“節堂擊鼓聚將，本帥要即刻升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