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莫疑，結盟鷗鷺

　　大理寺幾個書辦胥吏嚇了壹跳，禦史臺的人什麽時候進來的？
　　唐大寬笑瞇瞇地道：“我們亞相剛剛徹查了江南‘殺良冒功案’，想必各位也是聽說過的。亞相嫉惡如仇，如果聽了什麽不公之事，他壹定不會放過的。”
　　亞相，也是禦史大夫的雅稱之壹。
　　不過壹般來說，很少有人用，因為雅稱大部分是古時候相同職務的稱謂，今人用之，尚古之風嘛。
　　比如刺史，大部分人就稱之為太守，以古風稱謂相稱，就顯得更尊重、更文雅了。
　　但亞相，是從他的聲名、地位上所形成的壹個稱謂，說出來有拍馬屁的嫌疑，在公開場合，更不方便如此稱呼。
　　但唐大寬不在乎啊，他就是要拍唐治的馬屁！
　　大理寺的幾個書辦胥吏面面相覷壹番，那個老書吏便板著臉道：“沒事，我們大理寺有什麽事是我們自己不能解決的？
　　不就是黃錄事被梁王府的五公子抓走了嗎？這還需要妳們禦史臺為我們主持公道？真是笑話！”
　　孫書辦義正辭嚴地道：“就是！我們索廷尉剛正不阿，怕過什麽人來？
　　不就是黃錄事隨五公子赴江南公幹，五公子被江南士子打斷了腿，黃錄事找人給他接骨沒接好，他懷恨在心麽？
　　我們大理寺自己就能解決。”
　　周書辦道：“不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劫持朝廷命官以泄私憤，這件事，我們大理寺會自行解決的。”
　　唐大寬笑吟吟地拱手道：“唐某明白了，這裏有幾份公文，哪位做個交結。禦史臺公務繁忙，咱還著急趕回去呢。”
　　於是，幾個書辦胥吏就以最快的速度給唐大寬辦了交接，唐大寬拿了條子，就急匆匆走了。
　　大理寺與禦史臺壹向不對付，但是這次真不怪這幾個胥吏書辦如此配合。
　　刀砍在別人脖子上時，他們不覺得疼。
　　可這回，是那權貴視人命如草芥的刀壓在了他們的脖子上，他們真真實實地感覺到了那種恐懼。
　　今天黃錄事可以因為賀蘭公子不高興，就隨意綁走濫加處置，那麽明天就可以有張三公子李四公子王二麻子公子，因為壹點不高興，就把他們之中的任何壹個人綁處處置。
　　兔死狐悲呀！
　　索立言親自去梁王府要人，居然無功而返，這讓他們尤其的寒心，所以才很配合地寄望於禦史臺了。
　　唐治正在禦史臺審閱嶽小洛整理的幾樁彈劾奏疏，他還真是聽了唐治的吩咐，挑的彈劾官員身份地位都不低。
　　其彈劾罪名有關乎私德的，有關乎公事失誤的，也有假公濟私、貪腐包庇的，只是其中屬於關隴籍的事情極少。
　　這倒不是因為關隴籍的官員更守法，實際上，做為最老牌的兩大門閥勢力之壹，又是唐氏壹族開建新朝的最大功臣，關隴門閥壹向極為囂張，遭人詬病處也最多。
　　但是，嶽小洛的時間太少了，只能從積壓而未處理的陳年舊案中尋找材料。
　　但是來濟塵本就是寒門壹黨，除了李義夫這種同級別的官員把柄，他覺得有必要先壓下來，很多事早就大事化小進行處理了，壹時間，嶽小洛也搞不到更多的情況。
　　這時，唐大寬興沖沖地走進了簽押房：“大王，臣剛剛去大理寺公幹，意外聽說了壹個消息……”
　　……
　　芳華苑，乃皇家禁苑。周圍壹百二十六裏，西至孝水，北背邙阜，南拒非山。中有翠微宮﹑積翠池等建築。
　　令月公主壹行車馬，足足三四十輛大車，數百人隊伍，先所邀之人壹步，已經抵達了翠微宮。
　　大周西京也有壹處翠微宮，位於西京翠微山下。
　　賀蘭曌遷都洛邑後，便將這處禁苑的行宮，也取名為翠微宮了。
　　其建築形式，也完全仿照了西京的翠微宮。
　　只是，近年來賀蘭曌因為老邁，已經不再到這處行宮來，這行宮冷落了許久，如今令月公主壹到，方才有了幾分人氣。
　　令月公主帶著與兩任丈夫所生的四子三女，以及四子三女中已經成家者的家眷來了。
　　沒來的只有她早已分居、關系名存實亡的駙馬。
　　令月公主已經和母親打過了招呼，所以大大方方地搬進了行宮，住進了主殿，除了沒有占用母親的寢殿。
　　換了身寬松的袍服，令月公主才從她的寢宮出來。
　　傳說中是她面首的邱明逸正恭謹地站在前殿等候。
　　就從他只能站在這兒等著，卻不敢踏進寢宮半步的行為，顯然，他與令月公主之間，就不是外界所傳揚的那種關系。
　　不過，這也正常。
　　壹個有權有勢的男人身邊總是有個年輕貌美的女人，或是壹個有權有勢的女人身邊總是出現壹個年輕英俊的男人，旁人想到的第壹層關系，壹定是從這上面展開的。
　　邱明逸見令月公主出來，便稟報道：“臣已遵照殿下的吩咐，將旁邊的院落留給汝陽王了，只是幾位公子頗有微辭。”
　　“不用理會他們，壹群廢物！”
　　令月公主淡淡而言。
　　她還真的很像乃母，賀蘭曌對自己的兒子是黑眼白眼兒的看不上，令月公主也是這樣。
　　而且，她們的兒子，也真就沒有誰能獨擋壹面的。
　　或許，母親太過於強勢，包辦了兒女的壹切，就容易養成他們過於依賴和軟弱的性格。
　　可是，因為她的強勢，壹方面習慣於替兒女做壹切決定，另壹方面又特別希望自己的兒女也能像她壹樣獨擋壹面，結果就只能感到失望了。
　　邱明逸遞上壹杯葡萄酒，令月公主拈著水晶杯，輕搖酒液，倚著羅漢榻坐下來，呷了口酒，道：“可有結果報來了？”
　　邱明逸微微壹笑，從袖中摸出壹份手劄，雙手呈與令月公主。
　　令月公主翻閱著手劄，邱明逸道：“今年秋闈，九月初六舉行，考了壹個月零四天，之後因為來濟塵、索立言相繼大興牢獄，抓去的官員中，有兩位今年的考官，朝廷又重新遴選，耽誤了閱評、發榜的時間。所以直到四天前才張榜。很多士子因為大雪封路，不管中舉與否，今冬都要在神都度過了。”
　　令月公主微笑道：“他們走不了最好，這樣，事兒才能揭開，舉子們必然鬧事，母親到時也不好維護他們了。”
　　邱明逸興奮地道：“殿下隱忍多年，如今終於決定出手了。”
　　令月公主乜了他壹眼，神情靈動，頗顯嬌俏。
　　她的母系家族有長壽基因，容顏也有些凍齡的效果。
　　賀蘭曌四十壹歲才生下令月，如今賀蘭曌七十八歲高齡，令月公主也有三十七歲了，居然還頗有少女感。
　　想必除了賀蘭氏的遺傳基因優勢，她時常打馬球、蹴踘、滑冰、跳舞等，做各項運動也是壹個原因。
　　“如果可能，本宮還想再忍忍的，可惜，二哥家裏出了個了不得的小混蛋，我再不走到臺前來，只怕永遠也不必走出來了。”
　　邱明逸眉頭微微壹皺：“殿下若覺得汝陽王是個威脅，那又何必試圖與他合作？”
　　令月公主笑了壹聲，道：“我們姑侄倆怎麽爭，這肉都是爛在自己家鍋裏不是？”
　　她優雅地翹起了二郎腿，看起了手劄的內容。
　　唐治在找攻擊的由頭，令月公主也心有靈犀的在找由頭。
　　前幾天命令她的人發起攻訐彈劾，只是小小的試壹次水罷了。
　　母親沒有遏止這股風潮，她就心中有數了，準備大膽施為。
　　而她的目的，就放在了今年這次秋闈上。
　　科舉制的完善、嚴謹，是壹個長期發展的過程。壹個涉及全民的重大舉措，想要平穩過渡成新的方法，就需要這樣壹個過程。
　　最早期的時候，它甚至是與薦舉、恩蔭、招賢等入仕手段並行的。
　　而今，雖然科舉已成為入仕的主流途徑，但是可以從中手腳的漏洞還是很多的。
　　不管是從考試階段，還是入選階段，都有漏洞可鉆。
　　今年的主考們，魏王賀蘭承嗣就不知不覺地塞了許多人進去，他塞人的目的何在，不問可知。
　　唐治如今想對付關隴，順道給賀蘭三思壹記悶棍。
　　令月公主既然決定跟自己的侄子聯手，先把覬覦他們唐氏家業的外人給轟出去，又怎麽可能讓魏王坐收漁利？
　　看著手劄上所羅列的事情，令月公主臉上慢慢漾出了甜美的笑容。
　　有了這個，就有了和那小混蛋討價還價的本錢了。
　　令月公主需要唐治這個急先鋒，唐治要對付關隴，也需要她令月公主為後盾。
　　可惜呀，我有三女，卻沒有壹個適齡的，不然的話，把他變成我女婿，他好意思跟我這個丈母娘爭？
　　可惜呀，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