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求教，不請自來

　　很快，竹小春蹦蹦跳跳地出現了。
　　壹見唐治，她便笑逐顏開。
　　賀蘭嬈嬈對唐治不同於對其他男人，竹小春和貍奴作為她的身邊人，早就看出來了。
　　眼前這個男人，以後有很大概率將成為她們的姐夫呢，所以竹小春很親切。
　　“郡……”
　　竹小春剛開口，唐治便向她急急使了個眼色。
　　店裏正好來了兩個買茶的客人，唐治不想讓自己的身份被他們知道。
　　貴為郡王，卻穿著六品的文官服，只要出去壹說，那人人都猜得到這個人是他了。
　　竹小春收到他遞來的眼神兒，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郡……啊，俊俏小哥兒，妳找我姐姐做什麽？”
　　唐治聽她這掩飾的稱呼，不禁苦笑：“今日恰好有空，跟她呢，也有兩日沒見了，想請她吃個飯，小聚壹下。”
　　“那妳不早請？”
　　竹小春白了他壹眼，道：“我姐姐出遠門兒了呢。”
　　唐治吃了壹驚，賀蘭嬈嬈出遠門兒了？
　　她是玄鳥衛首領，所謂的出遠門兒，必是執行秘密任務。
　　不過，出遠門兒都沒跟自己說壹聲，可見此事是何等的機密了。
　　唐治不禁生起了好奇心。
　　不過，他也清楚，玄鳥衛的事情，如果人家不說，他最好別打聽。
　　不僅容易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而且妳若問了，不管人家說還是不說，都是給人家設了壹個大難題。
　　竹小春見唐治露出壹副沈思的模樣，這是有事兒啊。自己親姐夫的事兒，不能不管。
　　她便笑道：“得嘞，我姐不在，我還在呀，妳請不了她，也可以請我嘛。”
　　唐治收回了心神，笑道：“有道理，這已經到了飯點了，那咱們這就走？”
　　竹小春爽快地道：“成，妳請客的話，那我可要吃點好的啦。我要吃‘金栗平’，還要吃‘金銀夾花平截’，還要吃‘西江料’、‘升平炙’、‘箸頭春’……”
　　竹小春數著壹道道神都的美食，口水都要流了出來。
　　二人說笑著並肩走出去了。
　　兩個買茶的客人互相看看，壹臉的詫異。
　　“她姐姐的情郎，她竟約出去吃飯了？”
　　“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兩位買茶人痛心不已。
　　看到竹小春俏皮地蹦過茶店門搭了石板的排水溝，回頭笑望向唐治，兩只小兔活蹦亂跳時，他們的心就更痛了。
　　竹小春還真不是說說而已，果然是大大方方地把唐治領去了壹家規格很高的飯店。
　　親姐夫，不宰白不宰！
　　雖然這家酒樓的消費不如“酒仙樓”，但也相差無幾了。
　　第壹道美食上來了，是“金粟平”。
　　扁扁平平的蒸面餅，上邊鋪著壹層像是金色小米粒兒似的魚子醬，咬上壹口，魚子在口中崩裂開來，鮮香四溢。
　　魚子醬做的披薩餅，難怪價格昂貴。
　　咬了壹口，竹小春心滿意足，壹雙眼睛也笑成了彎月亮。
　　“說吧，妳究竟有什麽要問的，嬈嬈姐知道的，我都知道。”
　　妳知道是知道，可是，我想問的是女皇對玉腰奴案件是什麽態度啊，方便向妳開口麽？
　　壹見唐治遲疑，竹小春便“砰砰”地拍著自己的胸脯兒：“放心啦，我跟嬈嬈姐，可不僅僅是上下官屬的身份，用妳們男人的話來說怎麽說的來著？對，好的穿壹條褲子。”
　　唐治苦笑，輕咳壹聲，道：“是這樣，‘玉腰奴殺人案’，妳聽說過吧？”
　　壹道“巨勝奴”送上來了，竹小春掰了壹塊，咬得哢吧脆，牙口是真好。
　　“嗯嗯嗯，知道，我還知道，妳現在也協審此案呢。”
　　唐治松了口氣，道：“妳知道就好。這案子，就發生在大庭廣眾眼前，並沒什麽復雜的，很好審。問題是，如果只是以血親復仇給她定罪，恐難堵天下悠悠眾口。
　　可要是往深裏審，只怕會牽扯眾多，尤其是在軍中，恐會引發壹場大動蕩。陛下如今求穩，我這裏分寸就不太好把握了。”
　　竹小春笑瞇了眼睛，壹邊吃著東西，壹邊看著唐治：“妳可是當今皇孫呢，直接問聖上不就好了？”
　　唐治道：“若是問了聖上才去做，做好了，還有什麽功勞？若做不好，豈不更要挨罵。”
　　竹小春嘻嘻壹笑，不再難為他了，便笑道：“看在妳請我吃好東西的份兒上，那本姑娘就提點妳幾句好了。”
　　唐治精神壹振，道：“洗耳恭聽。”
　　竹小春輕咳了兩聲，壹字壹句地道：“該怎麽審，就怎麽審！不看人眼色，莫揣人心思。妳在看人家，安知人家，沒在看妳？”
　　唐治心中如同掠過壹道閃電，豁然開朗。
　　竹小春卻是驀然扭頭，惡狠狠地沖著鄰桌壹個客人，兇巴巴道：“看什麽看！”
　　那客人被她壹兇，不禁嚇了壹跳，趕緊收回目光，心中猶自在想，那壹對……，竟能擱上桌子的麽？
　　……
　　狄府書房裏，狄相放下了手中的書卷，瞟著孫女兒。
　　“窈兒啊，這壹上午，妳給我換了六回茶，遞了四回點心，擺了五次文具，平時，可沒有妳這麽殷勤吶，說吧，有什麽事兒，是不是零花錢不夠用了？”
　　狄窈娘滿臉是笑，跟小狗腿子似的：“嘻嘻，爺爺，妳幹嘛這麽精明嘛，說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狄閣老又好氣又好笑，伸手便探向袖中：“說吧，要多少？”
　　狄窈娘道：“哎呀，人家才誇妳精明！人家不是跟爺爺要錢花啦，是這樣……”
　　狄窈娘拖了壹張椅子，放在狄閣老對面，壹下子跳坐在椅子上，道：“阿爺，玉腰奴殺人案，妳聽說過吧？”
　　狄閣老眨眨眼睛，道：“怎麽？”
　　狄窈娘道：“我記得，血親復仇，是出於孝道，所以循例，是要減刑甚至赦免的，那……玉腰奴也能免死麽？”
　　狄閣老撫了撫胡須，道：“昨兒，妳去冀王府找小郡主玩了？”
　　“昂！”
　　狄閣老懷疑地道：“那麽，這是妳想問，還是汝陽王想問吶？”
　　“我！當然是我！”
　　狄窈娘壹挺胸脯兒：“我跟汝陽王又沒啥關系，搶我家好地段的宅子，我還討厭著他呢，哼哼！我是同情那個玉腰奴啊，她怪可憐的……”
　　狄閣老搖搖頭，道：“如果妳是想問玉腰奴該死還是該活？這……爺爺可無從說起。她死或是不死，只是上頭壹個閃念的事兒，誰……能說的準呢？”
　　狄窈娘歪著頭想想，狡黠地道：“那，我要是問，唐治該怎麽問這個案子呢？”
　　狄閣老立即指著孫女兒道：“哈！妳還說不是幫他問的，被爺爺抓到了吧？這個奸詐小子，竟然想利用老夫的乖孫女，妳那麽天真，他那麽奸……”
　　狄窈娘翻了個白眼兒，嘟嘴道：“爺爺這是在說我傻唄？”
　　狄閣老急忙否認：“不，是天真，是單純。”
　　狄窈娘板著臉兒道：“對，還是傻，只是傻的可愛，對吧？”
　　狄閣老苦笑道：“妳這孩子。”
　　狄窈娘挪了挪屁股，道：“阿爺，真的是我想知道。唐治，那家夥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怎麽會相信我能幫他？再說，我憑啥幫他？我只是為那玉腰奴鳴不平！”
　　狄閣老嘆口氣道：“爺爺告病在家歇歇，也是不得消停啊。這事兒……”
　　他又乜了孫女壹眼，狄窈娘雙腕擱在膝上，正眼巴巴地看他，無比乖巧。
　　狄閣老心頭壹軟，實在不想讓她失望，只好道：“她是死是活，取決於這案子是大是小。案子大，活。案子小，死。”
　　狄窈娘喜道：“殺了壹個駙馬壹個參軍耶，整個洛邑都轟動了，這案子很大了吧？”
　　狄閣老笑瞇瞇地道：“親王都能壹死壹家子，妳說玉腰奴這案子還算很大麽？”
　　狄窈娘眉頭皺成了小疙瘩：“那，這案子要怎麽才能大？”
　　狄閣老循循善誘地道：“妳說，玉腰奴為何殺人？”
　　狄窈娘道：“因為姬氏父子殺良……”
　　說到這裏，狄窈娘眼睛壹亮：“阿爺是說，從此處著手？”
　　狄閣老微笑不語。
　　狄窈娘興奮地壹拍手，道：“我懂了。”
　　不過，她馬上又垮下小臉兒來，擔心地道：“可是，唐治那個小滑頭，敢把這個蓋子掀起來麽？”
　　狄閣老微笑道：“自從他介入這個案子，他就註定不能善了啦。抽身抽不得，稀泥也和不得，無論怎樣，都是壹砣粘了褲襠的黃泥。”
　　狄窈娘瞪眼道：“那他不是自身難保啦？還怎麽替玉腰奴開脫？”
　　狄閣老笑微微地道：“心無旁騖地查，給天下人壹個交代！”
　　狄窈娘雖然看著像個萌娃娃，可是出身相府，見識安能短了？
　　她遲疑道：“要是這麽查的話，涉及的層面之廣，只怕……”
　　狄閣老淡淡壹笑，道：“龍有逆鱗，觸之必死！鳳有虛頸，犯者必亡！聖上這兩年，愈發地仁厚了，可還是有些東西，是絕對不容旁人染指或者冒犯的。”
　　狄窈娘道：“爺爺是說？”
　　狄閣老蘸了壹點茶水，用手指在書案上慢慢寫下了壹個大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