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因勢，借風而行

　　唐治欣慰了也沒有多久，就已經笑不出來了。
　　因為不管是誰舉告誰，所以這些事情，都是要由禦史臺來辦理的。
　　禦史臺現在人手嚴重不足啊！
　　殿上，壹些大臣已經爭吵起來。
　　因為被舉告和被禦史臺彈劾不同，對於舉告，壹些老資格的官員是敢當堂反駁的。
　　上邊，聖人的臉色越來越不好。
　　唐治站在下邊，也是越想越發愁。
　　站在前邊的冀王眼見殿上大亂，便悄悄扭過身來，呵斥道：“年節將近，妳也不讓妳祖母得個清閑，怎麽偏在這個時候彈劾那麽多人，妳看看，妳開了個頭，現在亂成什麽樣子了？”
　　見四下沒人註意，他又壓低了聲音道：“為父還在竭力促成妳和梁王家女子聯姻呢，如今妳把梁王得罪的狠了，我家還能得安寧麽？”
　　唐治笑吟吟地道：“梁國公現在自顧不暇了，父親大人何必擔心。”
　　“妳……”
　　冀王剛要責罵兩句，目光忽然瞟見壹人，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冷哼壹聲，又轉回身去。
　　唐治發覺冀王神色有異，扭頭壹看，不禁嚇了壹跳。
　　壹位黑胖墩實的圓臉，正笑瞇瞇地看著他。
　　唐治訝然道：“狄閣老，妳不是抱恙在家麽？身子這是見好了？”
　　狄閣老笑瞇瞇地道：“好了，好了。這不是年節將近，聖人有賞賜麽，老夫若不來，那就領不到了。”
　　唐治奇道：“聖人有賞賜麽，賞賜什麽了？”
　　狄閣老往袖中壹摸，掏出兩個晶瑩剔透的瓶兒來：“妳看，這有口脂壹瓶，蠟脂壹瓶。以朱砂、丁香、麝香、沈香、紫草等調配和勻。這可是宮廷尚藥局特制之物，外邊有錢都買不到的，老夫拿回去送給孫女兒。”
　　這口脂就是豪華版冬季防唇裂的唇膏。
　　而那蠟脂，就相當於美白保濕滋潤膏了。
　　唐治道：“如今說來，的確是難得之物。”
　　狄閣老道：“不不不，最難得的，是外邊這瓶兒，這瓶是嵌金鏤雕玉脂瓶兒，宮廷匠作局的手藝，坊間更是看不到的。”
　　唐治大喜，快過年了，他正不知道送什麽給媳婦兒呢，領兩瓶這個，那多拿得出手啊。
　　唐治忙道：“狄閣老，這東西，我去哪兒領啊？”
　　狄閣老道：“不不不，這是聖人賜給宰相們和北門學士的，郡王無處可領。”
　　唐治窒了壹窒，把頭扭過去了。
　　他不想搭理凡爾賽狄了，這老頭蔫壞。
　　狄閣老站在後邊，嘆了口氣：“哎，妳彈劾我，我彈劾妳的，這亂麻似的壹筆糊塗帳，換誰能理得清楚啊。
　　虧了年終考功馬上就有了結果，今年秋闈也剛出了名單，或許能補充壹批人手，不然……可叫人頭痛嘍……”
　　老頭兒似乎就是對著他耳朵說的，所以唐治在亂烘烘的殿堂上聽得清清楚楚。
　　嗯？
　　唐治急急壹思量，馬上捕捉到了其中的重大機遇。
　　他急急上前兩步，高聲道：“陛下，臣有本奏！”
　　今天這場互相攻訐，就是從唐治彈劾開始的，現在他壹說話，金殿上登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向他看來，不知道他又要向誰開炮。
　　唐治朗聲道：“陛下也知道，之前因來濟塵的緣故，禦史臺如今人員短缺嚴重。臣為禦史大夫，理當為陛下分憂，但是沒有人手可用卻是不成。
　　因此，臣請陛下恩準，允許臣從今年考功名單中，擇優選調壹批，從今年科闈的士子中，擇優選調壹批，以充禦史臺。”
　　“準了，所有舉告，發付禦史臺，逐壹審查。退朝！”
　　老太太身體真有點吃不消了，這都端端正正地坐了多久了。
　　老太太要起身，李公公趕緊上前，悄悄地攙了壹把，賀蘭曌穩穩站起，走下丹陛。
　　滿朝文武齊齊施禮：“臣恭送陛下。”
　　等賀蘭曌繞過屏風不見了蹤影，唐治直起腰來，面上露出了壹絲微笑。
　　今年的考功冊子，他可以向吏部要。
　　今年秋闈的名單，他可以向禮部要。
　　這樣，他就能迅速掌握壹批幹吏，而新入仕的舉子們，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受到的汙染也少，可塑性極強，可以補充到這些幹吏身邊。
　　記得廉政公署剛成立的時候，就是大量招收應屆畢業生，靠這些熱血、有幹勁的年輕人才打開了局面，我這也是公私兩便了。
　　唐治越想越高興，四下壹張望，見剛剛點撥了他壹句的狄閣老，正慢騰騰地向殿外走去。
　　唐治忙追上去，道：“狄閣老，這就走了？”
　　狄閣老笑著向他擺手：“走了，走了，已經領了賞賜，也該走了。”
　　唐治還想跟他攀談幾句拉拉交情呢，老頭兒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壹邊說著，壹邊走了出去。
　　“汝陽王，壹會兒請您走東側門，領取陛下所賜的手信。”旁邊，壹個小內侍湊過來提醒了壹句。
　　唐治壹聽又高興了，呵呵，我就說嘛，我也得有禮物啊。
　　唐治興沖沖地趕到東側門兒，就見對面西側門兒也有人站排。從官袍顏色看，自己這邊排的都是高官。
　　前邊排著隊呢，唐治便耐心地站下，跟著出宮的隊伍往前走。
　　前邊宮門下，“中尚署”的內侍們挑來壹筐筐的禮物，正在逐壹發放。
　　“哎呀呀，亞相請往前去。”
　　排在前邊的壹位官員壹扭頭，見是唐治站在他後邊，不禁吃了壹驚，連忙退出隊伍，讓唐治靠前。
　　唐治推辭道：“不必不必，多謝多謝，站不了多長時間。”
　　這時前邊的人也聽見動靜了，回頭壹看是唐治，趕緊也讓開了位置：“亞相公務繁忙，我們可比不得的，怎麽能讓亞相在這裏耗費時間，快請上前，快快請上前。”
　　今天唐治第壹次在朝會上正式亮相，壹口氣就咬了兩個三品，壹個四品，壹個五品。
　　其他大臣舉告別人，全是在他之後，顯然是因為他才帶動起來的。
　　就這壹個舉動，唐治的權威壹下子就樹立起來了。
　　他可是禦史臺啊，專業噴人的。
　　他自己這麽能噴，還能帶動壹群人跟著他壹起噴，誰不害怕？
　　所以，壹群官員亂烘烘的就把唐治推到了前邊去。
　　……
　　“三哥！”
　　唐治剛壹回府，進了花廳，小棠就跳了過來，笑嘻嘻的。
　　後邊小謝也跟了過來，兩人不知在聊什麽，臉上都帶著笑。
　　唐治道：“什麽事啊這麽開心？”
　　小棠笑吟吟地道：“妳猜猜，看妳能不能……，哥，妳這拿的啥？”
　　唐治把手裏托著的東西順手塞進了小棠手裏：“球，拿去玩吧。”
　　小棠瞪大眼睛道：“哥，妳這是從哪兒買的球啊？妳上當啦，人家在南市看見的蹴球，都是用皮子縫的，可結實呢，妳這……就是拿幾塊碎布頭裏邊塞了些草撐起來的，踢兩腳就破了……”
　　唐治揉了揉鼻子：“宮裏賜的新春手信，扔了吧，妳們有啥好消息啊？”
　　小棠把那“中尚署”粗制濫造的蹴球順手壹扔，笑道：“今兒賀蘭姍姍與幾位使相千金去九洲池冰嬉，對她們說，咱們冀王府兩次登門求親，要為妳求取她為妻，都被她給拒絕了，她說呀，根本看不上咱們家，嘻嘻。”
　　唐治瞪了她壹眼道：“妳哥都被人家看不起了，妳還高興？”
　　小棠向他扮個鬼臉兒，道：“她這不是明知嫁不進咱們家了，找個由頭給自己遮羞麽？我不用有個刁蠻的嫂子了，當然開心。”
　　唐治哼了壹聲，在小謝的幫助下，摘了法冠、脫下法袍。
　　這時，羅克敵到了門外，朗聲道：“大王，羅克敵到了。”
　　唐治在桌邊坐了下來，從小謝手中接過壹盞溫茶，揚聲道：“進來。”
　　羅克敵現在已經不用時常跟在他身邊了，今日上朝，便沒讓羅克敵跟著。
　　以前他是可用的人少，最重要的是，他能幹的事情不多，不讓小羅跟著，小羅也沒事做。
　　現在唐治漸漸打開了局面，就有意培養小羅獨擋壹面了。若只讓他在身邊做個侍衛首領，未免大材小用。
　　相處這麽久，唐治已經看出，黑齒虎教給這位小老弟的，可不只是武功。
　　羅克敵很懂規矩，因為這花廳有女眷，所以他雖是唐治傳見，到了門前還是沒有貿然進來。
　　得了唐治吩咐，他才走進來，叉手道：“大王。”
　　唐治道：“妳去禦史臺，告訴嶽察院壹聲，叫他比照之前禦史臺的吏員和執役，再加兩成的人數，向全城招募家世清白的良家子。”
　　羅克敵答應壹聲，領命而去。
　　之前因來濟塵的緣故，禦史臺少了三分之二的官員，這些官員的吏員、執役自然也受了影響，就算壹時還沒辭退的，也已上了被防範的黑名單。
　　唐治今日上朝，才發現禦史臺若掌握在手，對他將有多麽大的便利。
　　春暖花開時節，他就要去關隴了，到那時，禦史大夫這個職位，他壹定得讓出來。
　　現如今借著機會，不妨好好整頓壹下禦史臺。
　　如果禦史臺裏有三分之二的官員、吏員和執役，都是他選調招募來的。
　　那麽就算他去了關隴，他也有把握把禦史臺牢牢掌握在手中。
　　等他從關隴回來，順利的話，他能掌握的將是兵權。
　　壹個兵權在握的大噴子，就問姑姑她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