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伏波，劍指天山

　　楊紫陌與梵音講了唐治的壹些規劃，於闐、龜茲、高昌……
　　梵音和如露聽得拋開了方才的不快，很是開心。
　　偌大的功德啊！
　　這些消息，她們要盡快稟報師門，讓關中禪門做好準備，需要壹些懂得西域語言的大德，提前進行準備。
　　雙方討論了很久，楊紫陌也記下了梵音說出的壹些問題，以便更加完善自己這邊的安排計劃，這才告辭離去。
　　走到壹株花樹前時，楊雪迎忽然止步，擡素手，折桃枝，壹串紅花在手，漫聲吟道：“盡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遍隴頭雲。歸來笑拈桃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
　　如露大怒，壹把抓住梵音：“師姐，她什麽意思，她什麽意思？”
　　梵音道：“鎮定，壹首詩而已，怎麽解讀都可，莫要上了她的當。”
　　楊雪迎撩撥了梵音、如露壹下，暗諷二人塵心未凈，得意洋洋地與楊紫陌走出這幢院子，忽然看見兵曹參軍事陽惜月正從林蔭下走過。
　　心情大好的楊雪迎便喚了壹聲：“陽兵曹，如此匆忙，幹什麽去？”
　　陽惜月見是楊雪迎，連忙站住，謙遜壹笑：“哦，大家如今，都有了朝廷的正式官職，心中喜悅。陽某方才聯絡了幾位同仁，打算去胡姬酒家暢迎壹番，以示慶祝。”
　　楊雪迎眼睛壹亮，笑道：“好極了，什麽時候？今天下值後麽？”
　　之前陽惜月為了追求楊葭月，也曾討好過楊雪迎這個與侄女楊葭月關系甚好的姑姑，送些禮物什麽的，所以雙方關系不錯。
　　同時，內記室是女子，幕僚司是男子，雙方發生矛盾的可能極小，本就相處的不錯，壹同赴個酒筵什麽的，對這個時代的女子，尤其是隴右風氣下的女子來說，也不稀奇。
　　因此，楊雪迎理所當然地以為，這酒局壹定也有她的份兒。
　　孰料，陽惜月聽了卻是壹呆，吃吃地道：“楊……祭酒，妳……妳也要去？”
　　楊雪迎壹呆：“怎麽，本官不能去麽？”
　　陽惜月為難地道：“大家聚會，圖個輕松快意，如果上將軍也在，大家會很拘束的。”
　　楊雪迎道：“上將軍？什麽上將軍？”
　　她壹拉楊紫陌的紫袍：“我跟姐姐去呀，誰說上將軍去了？”
　　陽惜月壹聽，更為難了：“這……上將軍不去的話，那……我們是壹群男子，就更不合適了吧？”
　　這時，遠處劉豐年對陽惜月喊了壹聲，陽惜月連忙告罪壹聲，匆匆走過去了。
　　楊雪迎氣得發暈，拉住楊紫陌的手道：“姐姐，他什麽意思？他什麽意思？”
　　楊紫陌淺淺壹笑，道：“淡定！女子為官，若姿色平庸，尚可少些風言風語。妳若不服，就幹出些漂漂亮亮的實績出來，自然堵了他們的嘴！”
　　……
　　午後，壹頭健騾拉著的壹輛平板蓬車停到了節府前。
　　息夫人和女兒李其瑤從車上下來。
　　息婦人穿壹件翻領窄袖長袍，卻也掩不住妖嬈的身段。
　　女兒李三娘，則是對襟的窄袖衫，系壹條蠟染的石榴裙，清新雅致。
　　“娘，大王為什麽召見咱們吶？”
　　李三娘有些生怯，他們全族人的生死前程，都操在唐治手上，她現在可是怕極了那個笑起來人畜無害的男人。
　　“我們李家，財產已盡數充公，人脈也對大王全部交代了，還能有什麽是我們有的，而大王很需要的？”
　　息夫人循循善誘，李家想重新崛起，就要取得唐治的信任，彌補李家曾經的過失，立下大功勞來。
　　而這，可能需要的不是壹代人的努力，她需要讓整個李家都清醒過來，全力以赴，對自己的女兒，自然也是悉心教育。
　　“還有什麽……”
　　李其瑤看著娘親不輸入女的嬌美容顏，心頭驀然湧起壹個讓她不敢置信的念頭，頓時又羞又怒。
　　幸虧息夫人不知道自己這蠢女兒的想法，見她遲疑，已經耐心解釋起來：“我李家，在隴右諸豪強中，最強大、最擅長、最獨有的長處是什麽？文教啊！”
　　“啊！”李其瑤恍然大悟，強捺著臉蛋兒的熱意，訕答答地道：“教……教化嗎？大王他應該最重軍事吧，這才剛回來，如此看重文教之事？”
　　“威之以武，壹時也。同之以利，易變也。唯有化之以文，雖然見效最慢，卻是從根兒上，同化他人最厲害的手段！”
　　息夫人淡淡壹笑：“如果是去年，大王不會在這上面太下功夫的。因為那不是他需要考慮的事，但現在不同了！”
　　息夫人擡眸看向門楣，說道：“現在，他是秦王，天策上將軍，妳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這時，門口侍衛已驗過二人腰牌，又通報進去，得到允許，走下階來，道：“妳們跟我來！”
　　息夫人便停了教誨，帶著女兒，走進節府。
　　節堂上，金城刺史、金城長史、府學、州學、縣學壹應官員、教諭正襟危坐。
　　尤其是那些旁系的醫學館山長、崇玄館山長等，更是緊張，茶就擺在旁邊，卻連碰都不敢碰。
　　他們哪見過這麽大的官兒呀。
　　金城太守和金城長史心裏倒是大概猜出了幾分，大王十有八九，是要在教育上發力了。
　　只是……現在比文教更重要的事很多吧？
　　軍事、民事、商事、農事……，聽說九曲之地還要移駐百姓，獨山要駐軍……
　　教化之事在這些緊要之事面前，很顯然是最不重要的，卻不知大王如此大動幹戈的，把他們都召來做什麽。
　　待他們看到壹個嫵媚的婦人，帶著壹個俏麗的少女也走進節堂，就更加莫名所以了。
　　又過了壹陣兒，唐治壹路帶風地趕了來，身邊跟著徐伯夷、顧沐恩和楊紫陌。
　　這些人，全都關系到文教之事的壹些方面，可見唐治之重視。
　　眾人對唐治見了禮，唐治上坐，沒有半句廢話，直接開宗明義，講起了他對隴右文教的構想。
　　刺史、長史牽頭，府州、州學、縣學的教諭們全力配合，發動他們掌握的讀書人資源，以官學、私學各種形式，在隴右普及村學、家學、書院或者學者授徒等方式，傳播教化。
　　人手不夠？
　　沒關系。
　　息夫人，妳們李家，擅長教化的人，可以依其本領，到各級學館、書院任職，教書育人，傳播文化。
　　妳們還可以發動李家的人脈關系，多多請聘各方學者，來隴右遊學授課。
　　讓人家長期在此生活顯然是不現實的，也不是現在的李家能辦到的，但是，遊學授課總可以吧？
　　至於李家肯教書育人的，壹旦成績突出，唐治可以把他的成分，從奴籍改為部曲。
　　部曲就只是半依附的關系了，而且，由於唐治可以預期的未來，做他的部曲等於是什麽？
　　莫大的機緣吶！
　　當然，這種事，不是短期能見成果的行業，三五年有所成就都是快的。
　　但是，對壹國來說，十年生聚，都是非常非常快的努力了。
　　對於已經被貶為奴籍的李家來說，何嘗不是如此？
　　對李家來說，這已經是壹份莫大的機緣了，息夫人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立即拍著胸脯兒答應下來。
　　至於醫學館、崇玄館什麽的山長們，唐治也沒讓他們閑著。
　　隴右多遊牧，獸醫館，也得給我建起來，不能光有給人看病的呀。
　　崇玄館，給妳提壹格，作為教門的管理機構，唐治要放關中禪門出西域了，韁繩就得掌握在妳們手中，不能讓它變成壹匹脫韁的野馬。
　　與此同時，也歸教化衙門管的說書彈唱藝人這類另類傳播媒體，也要大加鼓勵，大加鼓勵的同時，還要加強管理。
　　九曲之地收回來了，新搬過去的移民必然思念故鄉，這種百姓們喜聞樂見的文娛方式，得多鼓勵壹些，多給予壹些。
　　當然，這些文娛展示什麽、表現什麽，妳們得拿出個章程來，要有利於節府的管理。
　　此外，節度府鼓勵各種書肆、書坊、刷印作坊的建立，這方面不用官府出錢，也不需要諸位出血。
　　關中禪門富的流油，他們要建立大功德，要往西域去發展，唐治已經讓楊紫陌和梵音商量好了，滿足這壹切所需要的印刷經卷、制造法器的工坊，全部設在金城，以便給他們繼續向西，提供穩定的、綿綿不斷的支持。
　　這些書肆、書坊、印刷作坊什麽的，有他們出錢呢。
　　息夫人坐在末位，壹樁樁地聽著，心中暗暗感慨。
　　去年見到的唐治大王，還不是這副模樣呢。
　　果然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現在唐治所做的很多事，都不是三兩年能見效，甚至十幾年、幾十年才見成果的事情，但他還是做了，而且是不遺余力地去做。
　　他現在所思量的，已經不是他在隴右任上這短短幾年內需要考慮的事，他已經是站在那萬山之巔，在為整個天下的未來局勢在謀劃、安排了。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該剛則剛，該柔則柔，這就是分寸與智慧，這就是閱歷與城府。
　　這場會，壹直開到中午，眾人才收起記事的手劄，從白虎節堂裏出來。
　　息夫人是特意帶著女兒來的，壹是讓她增長見聞，二來也有……
　　可惜，唐治大王太醉心於他的謀劃了，整整說了壹上午，嗓子都有些嘶啞了，目光卻也沒在她女兒身上多留連幾分。
　　息夫人不禁暗暗嘆息，罷了，也別太貪心了。
　　只要李家能在教化壹事上出力甚大，功勞卓著，就已算是走了捷徑了，也就別太貪心了。
　　節堂外，迦樓邏、羅克敵、小古和程蝶兒正在廊下閑坐，見眾多文人從節堂內魚貫而出，知道會議已經結束，應該馬上就會傳召他們了，便紛紛站起，整肅衣冠。
　　這時，旦增喜繞卻跟壹只小蝴蝶兒似的，俏生生地飛到他們面前，福了個禮，脆聲道：“主人請四位將軍，到魚龍閣共進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