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摘花，壹人獨賞

　　唐治走回自己的雅間，女店夥已經把幾案上的杯碟收拾幹凈了。
　　壹瞧那位唐節度背負雙手，遛遛達達地走回來，自家大娘子就像繩兒被人牽在手中的壹只小狗狗，雖然壹臉的不情願，卻還是乖乖跟在後面，不禁忍笑退了出去。
　　唐治盤膝坐下，指指對面，道：“坐！”
　　“哦！”
　　貍奴乖乖巧巧地在他對面跪坐下來。
　　壹個眉眼如畫的艷麗胡姬輕輕拉開了障子門兒，探頭往裏壹看。
　　咦？竟沒有發生她想象中的刺激壹幕！
　　胡姬很失望，但還是托著食盤走了進來。
　　壹壺劍南燒春、四碟下酒小菜送了進來，倒把唐治看的壹呆。
　　他看見胡姬端著食盤進來時，還覺得挺有眼力見兒的，知道主動給他送上壹壺好茶。
　　結果……怎麽送酒來了？
　　這是讓我壹邊喝酒助興，壹邊教訓她們大娘子麽？
　　“換茶來！”
　　“是！”胡姬答應壹聲，卻沒把酒撤了，趕緊的又去送了壺茶來。
　　剛剛沏好，淡淡的茶香悄然飄逸，令人聞之，心神清朗。
　　壹壺燒春劍南醉，半盞趙坡綿竹香。
　　這茶卻是巴蜀壹帶有名的趙坡茶。
　　唐治擡手去拿茶壺，貍奴眼疾手快，趕緊挪動膝蓋，急急上前兩步，搶先壹步抓過茶壺，給他斟了杯茶，然後殷勤地捧給他。
　　唐治瞟了她壹眼，接杯在手，冷哼道：“妳這酒樓，開的比我赴任還早吧？”
　　貍奴“嘿嘿”地壹笑，道：“略早……那麽個把月兒。”
　　唐治道：“皇祖母讓妳們先行布局關隴，是為了協助我吧？”
　　貍奴道：“是呀，聖人對郡王非常關心，唯恐郡王對關隴人地兩生，受人蒙蔽，所以差遣玄鳥衛提前布局。我們大王對郡王的安危尤其關切，將我們三分之二的人手都調來了關隴呢。”
　　唐治點點頭，道：“可是，妳們來的比我還早，怎麽也不見妳們送了我什麽情報呢？”
　　“誰說沒有。”
　　貍奴急了：“郡王千萬不要信口開河，這種話可不能亂講的，不然就是人家嚴重失職了。其實人家給郡王送過消息的呀。
　　只要奴奴覺得應該讓郡王知道的，奴奴就使手段，通過……嗯……壹些人手……”
　　唐治道：“通過我節度前街的賣雜貨的老丁頭，西街那對做針娘的母女，東街那對做腳夫的兄弟，以及後街開棺材鋪的那三個殘疾老兵？”
　　貍奴壹下子眼睛瞪得溜圓。
　　他知道了？安排在節度府四周的四個眼線點，他全都知道了？
　　難不成有內奸？
　　唐治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他入駐節府之後，老古和老程很是花了壹段時間，對節府周圍百姓進行了壹番調查，更是利用他們神出鬼沒的身法，暗中逐戶盯梢排查過壹段時間。
　　那還能看不出端倪？
　　只不過，在暗中觀察的時候，二老就已發現，這是朝廷的耳目。
　　回報唐治以後，唐治覺得，既是朝廷耳目，他們不願意暴露身份，便也不必揭破，暫且佯作不知就是了，也沒讓程古二老再繼續深挖下去。
　　只是如今既然發現了貍奴這個大特務頭子，又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對隴右采取的壹系列重大行動，唐治忽然改變了主意，決定以進為退，所以這才說破。
　　“啊，郡王英明！”
　　貍奴翹起了大拇指，壹邊狂拍馬屁，壹邊難為情地道：“人家還以為，能瞞過郡王耳目呢。”
　　唐治笑了：“妳呀，玄鳥衛甘為耳目，隱於隴右，默默無聞，衛護本王，太也辛苦了。
　　其實，妳們撒到地方上去的耳目固然應該隱藏身份，而妳，則大可不必嘛。大大方方對我亮明身份，有什麽消息，通報不是也更及時麽？”
　　貍奴眼珠亂轉，幹笑道：“郡王說的對。”
　　唐治道：“既然我說的對，妳現在又被我發現了，那麽，就別藏了，跟我回節府吧。”
　　“啊？”
　　“本王在節府中單獨辟壹個地方供妳使用。有什麽情報，正好及時報與我知道。
　　妳呢，也不必篩選之後，撿那覺得應該叫本王知道的說了，妳怎麽會知道，哪些情報是本王需要、哪些情報是本王不需要的呢？
　　以後事無巨細，只管整理了報與本王。”
　　“呃……可是……”
　　“好了，就這麽定了。”
　　唐治站起身來，走到貍奴面前。
　　貍奴跪坐在那裏，看見壹雙襪尖兒已到了面前，不禁仰起了臉兒來，可憐兮兮地道：“奴奴可不可以……不去？”
　　唐治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臉上似笑非笑：“妳說呢？”
　　“哦，那奴奴知道了。”
　　胡姬酒家裏有貍奴的手下，但這裏並不都是貍奴的玄鳥衛成員。
　　因為這裏只是貍奴與派往各地耳目收集、歸攏情報的壹個聯絡點兒。
　　作為公開的掩護身份，操持酒店生意的大多數人，是她招募來的壹群真正胡姬。
　　所以，貍奴也沒理由關閉這裏，她只對自己的玄鳥衛部下做了壹番交代，指定壹個小頭目繼續在此主持大局，而她則被迫搬去節度府。
　　如此壹來，胡姬酒家就從玄鳥衛關隴情報總部，變成了往節度使府轉呈消息的壹個中轉站。
　　胡姬酒家很有名氣，現在生意也很好，胡姬們都不願意失去這份工作。
　　所以她們聽說酒家還要繼續開著，只是掌櫃的指定了由二掌櫃的打理生意，她自己要搬去節度使府，自然只有歡喜。
　　自己的收入沒有受到影響，大掌櫃的這是成了隴右節度使的女人了，以後這酒家就有了撐腰的，不怕再有客人欺侮她們，好開心呀。
　　整個胡姬酒家，洋溢著壹派歡樂的氣氛，除了哭喪著臉的貍奴，個個興高采烈。
　　“大娘子，妳就安心地去吧。妳不在了，我們也會把生意打理的更紅火的！妳就放心地走吧！”
　　貍奴背著個小包袱，恨恨地看著簇擁在酒家門口的胡姬們。
　　還指望著誰能路見不平，大吼壹聲，把她留下呢。
　　可這些沒良心兒的，胡姬們隔著三尺遠，緊緊擠在門楣處，向著近在咫遲的她揮著手，這情形，不像是送人，倒像是在趕人。
　　貍奴忽然覺得，自己做人也太失敗了，這啥人緣啊！
　　唐治帶著小古和程蝶兒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們道別。
　　程蝶兒低聲道：“大王，這個貍奴，既然是朝廷的秘諜，把她帶回節府，方便麽？”
　　唐治道：“玄鳥衛來隴右，的確是來幫我收集情報的。但是，作為天子耳目，其實也負有監視我的職責。”
　　程蝶兒訝然道：“聖人是大王的祖母，還要防範大王？”
　　唐治道：“關隴，本是我唐家發跡之地。關隴節度，守西北門戶之地，麾下又多為精兵。如果，我與關隴門閥媾和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種監視，是壹種必要的制約，與聖人信不信任我無關，與誰做關隴節度使也無關，而是不管是誰據此位置，都必須接受的壹種監督。
　　道觀察禦史等，是明處監督關隴節度的人，玄鳥衛就是暗中監督關隴節度的人了。不過，玄鳥衛確實是壹支不容忽視的力量。”
　　唐治輕笑道：“既然，她們也不能對我表露出負有監督我的職責，我正好裝作不知，把她弄到節府裏看起來，那就是我盯著她，而不是她盯著我了，我還能利用玄鳥衛，為我多做點事情，何樂而不為？”
　　貍奴眼看著是沒機會拖延不走了，只好三步壹回頭，戀戀不舍地離開了胡姬酒家。
　　關隴地廣人稀，最不缺的就是地。
　　馬邑堡蕭家主宅壹個院落，都堪比神都那邊壹家大戶幾進的院落，這金城節度使府自然不會比蕭家差了。
　　唐治隨便劃出壹個院落，都宛如壹個三進院落的宅邸。
　　隨後，唐治便撥了些丫環婆子到貍奴這裏聽用。利用這些丫環婆子，把貍奴這個大特務頭子給看起來了。
　　貍奴身邊沒人可用，手下人把消息報來時，她不告訴唐治還能說給誰聽？
　　而唐治如果想利用玄鳥衛幹點什麽，只要吩咐貍奴壹聲，再由貍奴傳下令去……
　　貍奴便成了唐治的傳令兵。
　　節府裏的這些丫環婆子，全是唐治於親事府、帳內府之外，再設的節府親兵們的家眷。
　　唐治現在麾下有四支近衛兵馬。
　　第壹衛隊是由弓手和騎兵組成的親事府，原有三百余人。
　　唐治以此三百余人為基礎，擴編成了壹支壹千人的弓騎兵。
　　第二衛隊是由原來的帳內府親兵擴編而成。
　　帳內府親兵原有六百六十余人，本就是披甲步兵，再增加三百余人也很容易，現在也有千人。仍以步戰為主，是為中軍。
　　第三衛隊是以龍家寨八百壯丁為基礎擴編而成的壹個千人隊，是為翼騎。
　　第四衛隊則是由西域逃亡小王子迦樓羅的七百多號西域勇士為骨幹的外籍軍團。是為突騎。
　　此外，還有正由龍傲天、大小胡在距金城二百裏地的康狼山殘酷訓練的人渣兵團。是為陷騎。
　　這五支衛隊就有八千人了，唐治的私人直屬武裝。
　　再加上可以由他直接調動的金城四鎮將，四鎮共計壹萬兩千余人。
　　這就是唐治現在敢於敲打隴右各軍鎮，調整軍鎮守將的底氣。
　　而他府上的丫環婆子，都是龍家寨的婦人，原來那些泡皮子、刮皮子、幹粗笨活的農家婦，這些婦人粗手大腳的，但忠心可以保證。
　　唐治是隴右的土皇帝，便是他七老八十了，身邊沒有幾個嬌俏的女兒家侍候，都是不可想象的，何況他還如此年輕。
　　因此，唐治身邊壹個直沒有個侍候的女人，前次又拒絕了盧家送來的十八個美人兒，這讓府上的婆子婦人們私下裏沒少議論，都在懷疑自家節度使是不是有什麽不良癖好，害得她們再三告誡自家的少年兒郎，千萬莫往節府裏走動。
　　如今唐治忽然領了壹個身材火辣、容顏嫵媚的胡姬回來，大家還能作何想？
　　這顯然是節度使府迎來了它的第壹位女主人啊！
　　婆子們興奮了，紛紛擠到這位女主人面前，籲寒問難，極盡巴結，爭取在大娘子心中，先給自己留下壹個深厚印象。
　　貍奴壹擡屁股，就有至少四個人給她遞座。
　　她瞅了壹眼茶水，馬上就有五個人倒茶。
　　她只說了句想要沐浴，幾乎就是腳不沾地的被這些大力婆子們給擡進浴桶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