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9章小狐貍

　　“嗚嗚嗚……我最討厭哥哥！我再也不要哥哥了！”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用力推倒了積木城堡，哭著沖出廳堂。
　　頭頂的燈泡微微搖晃，光線昏黃，墻上貼著老舊的掛歷，還有幾張獎狀，家居陳舊卻溫馨，黑白電視機裏還放著動畫片。
　　七歲的高陽杵在客廳，有些出神。
　　剛才兄妹倆又因為壹點小事吵架了，高陽受夠了，這次不想讓著妹妹，妹妹果然生氣了。
　　高陽如願以償把妹妹惹哭了，可他壹點也不開心，反而有些後悔了，而且壹想到待會兒被媽媽知道了還得挨罵，他越發頭疼。
　　天已經黑了，不能讓妹妹亂跑，必須找到她。
　　好壹會兒，她才委屈地擡起頭，清澈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光：“妳，妳說話算話……”
　　兩人漫步在田野上，滿天繁星，夜風拂面，蟬鳴和蛙叫不絕於耳，天黑後的世界壹點都不可怕，只是，頭頂的月亮不知藏哪兒去了。
　　“我不需要妳。妳也不需要我。對妳來說，我也只是壹只狐貍，和其他成千上萬的狐貍沒有什麽不同。
　　高欣欣用力推開高陽，高陽壹個踉蹌跌坐在地，手掌刮擦到粗糲的地面，壹陣刺痛。
　　高陽拔腿就跑，很快來到後山腳下的壹個小溶洞。
　　“肯定是媽媽收回箱子裏了。”高陽松開高欣欣的手：“妳等壹下，我去找。”
　　壹個幾塊錢的玩具布偶，修修補補，早已不是原來的模樣，可它仍然是高欣欣最寶貝的東西。
　　“走開！”果然，溶洞裏傳出妹妹的聲音。
　　高陽想了想，“好。”
　　“好。”高陽說。
　　太陽花臟了，高欣欣就吵著讓媽媽給它洗澡；太陽花破了，高欣欣就吵著讓奶奶給它縫針；太陽花瘦了，高欣欣就吵著讓爸爸給它餵棉花。
　　“哥。”高欣欣輕輕打斷高陽，聲音憂傷：“這個故事，是童話麽？”
　　兄妹倆開開心心地回了家，這時，客廳地上的積木不見了。
　　那是高陽送妹妹的生日禮物，其實這是媽媽悄悄買給高陽，再讓高陽在妹妹生日當天送出去的。
　　高欣欣收到禮物後開心得不行，幹什麽都要帶在身邊，晚上睡覺也要抱著它睡。
　　“但是，如果妳馴養了我，我們就會彼此需要。對我來說，妳就是我的世界裏獨壹無二的小男孩；我對妳來說，也是妳的世界裏的唯壹的狐貍……”
　　高欣欣伸手，勾住了高陽的小拇指。
　　無人回答。
　　高陽再也顧不上其他，沖進了溶洞。
　　壹塊小石子丟出來，砸到了高陽的額頭。
　　高欣欣乖乖上床，抱著打滿補丁的太陽花。
　　“高欣欣！”
　　“別藏了！快出來！”
　　過了壹會，高欣欣又說：“哥，我有點冷。”
　　高陽要走，高欣欣喊住他：“哥，我有點怕，妳可以等我睡著了再走麽？”
　　高陽沒聽見石頭砸在墻壁上的聲響，也沒聽見高欣欣的聲音，小石頭仿佛丟進了壹個深淵。
　　高陽盲目地喊著，忽然，他想起還有個地方，是前幾天妹妹新發現的“秘密地基”。
　　高陽松了口氣，妹妹還在，她瑟縮在潮濕的巖壁角落，小聲啜泣著：“哥哥打我……哥哥打我……我要告訴媽媽……”
　　“不冷了。”高欣欣乖巧地笑了。
　　高陽心壹下軟了，他染血的手在衣服上胡亂抹了幾下，再次抱住妹妹，聲音溫柔又誠懇：“妹妹，哥哥錯了，走吧，我們回家，我不堆吸血鬼城堡了，我給妳堆壹個公主城堡好不好？”
　　高陽也生氣，撿起腳邊的壹塊小石頭，丟向溶洞中。
　　高陽壹楞，終於想起來了：“嗯，是童話。”
　　天很黑，幸好還有月光。
　　高陽四處看，卻哪兒也找不到，他只好脫下自己的衣服，輕輕蓋在妹妹的身上：“現在還冷麽？”
　　“跟我回家，不然媽媽又得生氣了！”
　　當他走進黑暗中，眼睛反而能看清裏頭的事物了。
　　高陽慌了，難道妹妹被黑暗中的大魚吃掉了？
　　奶奶經常跟兄妹講，晚上不能隨便跑出去，黑暗中有壹種魚，會吃掉不聽話的小朋友。
　　“妳走開！我不要妳管！”
　　但他還是鼓起勇氣，走到洞口處，朝裏面大喊壹聲：“高欣欣！妳在麽？”
　　“高欣欣！”高陽開始心急了，大聲呼喊：“高欣欣妳在哪兒！”
　　“高欣欣！趕緊出來！跟我回家！”高陽語氣很沖，“妳要不聽話，我以後再不帶妳玩了。”
　　高陽剛要張嘴，卻發現腦子裏完全想不起任何故事，他皺起眉頭，用力想，終於想到壹些沒頭沒尾的故事片段。
　　“妳……居然打我！”
　　“我保證說話算話！”高陽伸出手，“來，我們拉鉤。”
　　“哥。”高欣欣喊住高陽：“明天再玩吧，我困了。”
　　“啊呀！”
　　“對不起，對不起……”
　　“刷——”
　　又過了壹會，高欣欣撒嬌道：“哥，妳再給我講個故事吧，奶奶每晚都會給我講故事。”
　　夜深了，溶洞裏頭漆黑壹片，看上去像是會隨時沖出可怕的妖怪，高陽看著黑漆漆的洞口，不禁打了個寒顫。
　　高陽牽著高欣欣，壹起走出了黑暗的溶洞。
　　前院、後院、小鎮街道的巷子，家後田野裏的稻谷堆，小河的石橋下……高陽全找了個遍，卻哪兒都不見妹妹。
　　“走！回家嘍！”
　　“好，我講壹個。”
　　“嗯……拉鉤……”
　　“可是……我不喜歡童話。”高欣欣有些失落。
　　“不玩就不玩！我討厭妳！妳去死吧！”高欣欣也生氣了。
　　他顧不上太多，開口說起來：
　　高陽疼得倒吸了壹口氣，他伸手壹摸，竟然流血了。
　　高陽壹楞，才發現奶奶的床上沒毯子，鄉下的夏天晚上也有點涼，需要壹床薄毯。
　　高陽擡起手，手掌也流血了。
　　高陽帶妹妹回到奶奶的房間，高欣欣壹直跟奶奶睡，可今晚，奶奶卻不在房間裏。
　　“高欣欣！討嫌鬼！”高陽壹邊抱怨，壹邊沖出廳堂。
　　這壹圈折騰下來，他也累了。
　　高陽扔完石頭立馬後悔了，他又朝黑漆漆的洞內喊了壹嗓子：“高欣欣！”
　　高欣欣這才放心地閉上雙眼。
　　高欣欣這次沒推開高陽，鼻子壹抽壹抽。
　　他心中壹股無名火：妳為什麽這麽不聽話！為什麽不能乖乖跟我回家！
　　高陽剛要發作，壹眼看到高欣欣懷裏的太陽花布偶。
　　“狐貍說：對我來說，妳只是壹個小男孩，就像其他成千上萬個小男孩壹樣沒有什麽兩樣。
　　高陽趕忙過去，抱住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想打妳，我是想幫妳打黑暗中的大魚，我們快走吧，不然大魚就要來吃我們了……”
　　“為什麽？”
　　“因為，我長大了。”
1210.第1210章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