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2章竊火者

　　事已至此，麒麟不再隱瞞。
　　原本，他打算在實施計劃前，將真相全告訴張偉，讓他做自己唯壹的見證者，卻沒想到，現在要提前換個聽眾了。
　　“高陽。”麒麟殘破的面龐上出現壹個憂傷的笑：“沒有門，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希望。”
　　瞬間，巨大的徒勞感像壹座山，險些將高陽壓垮。
　　甚至無需麒麟再進壹步解釋，高陽頓時將很多東西想明白了。
　　“妳……在撒謊。”高陽下意識地否認。
　　“麒麟，抱歉。”高陽眼神真誠而遺憾：“陀螺計劃看似孤勇，其實是終極逃避。”
　　“高陽！妳難道不會不甘心麽！”
　　“妳難道不想質問神，質問造物主，質問宇宙：憑什麽？！”
　　“這就是……”麒麟仰起頭，緩緩閉上眼，“竊火者的宿命麽？”
　　“如果這些都不在，我是不是也不存在？壹切的意義又在哪？”
　　“瘋了？”麒麟壹楞，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為什麽？”
　　“憑什麽神明明在那，真理明明在那，卻跟我們沒有絲毫關系！”
　　經歷過“勝利美夢”的高陽，忽然有了大膽的猜測：“妳難道……想實現意識永生？”
　　“我們總以為，光明和黑暗對立，生存和毀滅對立，就像硬幣的正反面，我們人類的歸屬，不是正面就是反面。”
　　【高陽：看來其他人也醒了。】
　　“我通過神跡符文，有幸見過壹次。”麒麟。
　　“代價是我的死亡。”麒麟微微仰頭：“以及，人類的新生。”
　　而高陽，忽然間就明白了麒麟的“良苦用心”，為何要給高陽準備那個“勝利美夢”，因為麒麟渴望理解。
　　壹旁的青靈也震撼得無以復加，只能沈默。
　　分身體內的能量所剩無幾，而且他使用過“寧靜之瀾”和“空間跳躍”，這個限制也將被高陽本體繼承。
　　麒麟收回笑容，朝高陽大吼：“從我窺視過神壹眼後，我就瘋了！”
　　“憑什麽？！”
　　“高陽！我們太渺小了！我們什麽都不是！”
　　【高陽：張偉叫醒妳的？】
　　“逃避？”
　　麒麟難以置信：“妳……瘋了？”
　　高陽沈默，努力去理解這些信息，也努力去分辨這些信息的真假。
　　“不是麽？”問話的是青靈。
　　麒麟上前壹步，朝高陽伸出手：“高陽，壹起拯救人類吧，現在還來得及。我會把妳們送往永恒家園，剩下的路，妳帶領人類走完，無論什麽形式，只要人類還存在著，遲早能找到真理……”
　　“妳……見過神？！”高陽震驚了。
　　“還有沒有路我不知道，我會努力去找。”高陽頓了下：“我不同意妳的陀螺計劃，因為我已經找到人生的答案。”
　　青靈講不出高陽這番道理，但在認真思考後，她跟高陽態度壹致。
　　“即便世界是假的，愛也是真的。”高陽說。
　　“麒麟，這些問題，我在夢中也思考過，確實如妳所說，我也很不甘心。”高陽看著麒麟。
　　【九寒：我醒了！】
　　如果他成功了，所有被“拯救”的人，根本不會知道他做過什麽，甚至不會記得他的存在。
　　他眼底那深深的疑惑，壹點點消融，只剩下絕對的孤獨。
　　“是。”麒麟眼底閃過壹絲欣慰：
　　“我將用十二符文制造壹個永不停歇的陀螺，它將永遠存在，蒼道、迷霧、什麽都奈何不了它。”
　　高陽無言，他當然沒見過。
　　高陽走到青靈身旁，冷靜地說出自己的猜測：“麒麟剛解除了所有人的萬象美夢。”
　　麒麟難以置信：“高陽！神遲早會醒，硬幣不會壹直旋轉，人類沒有去處，沒有曙光，沒有未來！妳怎麽還不明白！除了陀螺計劃，我們沒有路了！”
　　【九寒：不是。】
　　“生老病死，七情六欲，嗔癡貪妄，掙紮沈淪，希望救贖，在神永恒的冷漠的凝視下，不值壹提！”
　　“很遺憾，不是。”
　　“所以啊，”麒麟淡淡壹笑：“我要為人類創造壹個容身之地，壹個永恒家園，壹個就算是神也無權幹涉的地方。”
　　高陽沈默了好壹會，才冰冷地問道：“代價是什麽？”
　　麒麟緩緩搖頭：“神手中的硬幣壹直在旋轉，人類不在正面，也不在反面，人類沒有容身之處。”
　　“所有人類的意識靈魂，不再是個體，而是壹個整體，就像壹團能量，壹片海洋，壹個蒼道，壹個宇宙，或者，壹個神。”
　　麒麟上前壹步，情緒高亢：“接著，我會發動【萬象】，將所有覺醒者和普通人類的意識，或者說靈魂——全部裝進陀螺中，讓大家壹起永生。”
　　忽然，青靈心中產生壹種特別不好的預感。
　　三秒的沈默，高陽得出了結論：
　　“妳果然瘋了。”
　　“誰知道呢？”麒麟笑了：“那是我們都無法理解的形態，那是壹種終極進化，是人類得以繼續存在的唯壹選擇。”
　　她握緊刀柄，目光堅決：“我也拒絕陀螺計劃。”
　　“高陽，大家都說妳是神嗣。”麒麟淡淡壹笑，上前壹步：“妳見過神麽？”
　　“他打算收回剩余能量，最後壹搏。”高陽說。
　　“憑什麽我們是如此可悲又荒謬的存在！”
　　麒麟壹怔，欣喜地笑了：“太好了，我果然沒看錯，我就知道妳能理解我。”
　　“高陽。”麒麟嘴角溢血，聲音透著壹種堅定的悲觀：
　　“憑什麽我們生來的宿命就是受苦和死亡！”
　　“在妳所謂永不消亡的混沌意識中，我還是人類麽？我還是高陽麽？我還是我麽？我的愛還在麽？”
　　高陽微微凝神，長舒壹口氣，將所有記憶和狀態合並了。
　　“人類的新生，是指什麽？”高陽繼續問。
　　高陽壹驚，沒想到，麒麟連自己的命也算進去了。
　　他不知何時來到高陽分身的身後，抓住分身的肩膀，輕輕壹拉，分身便回到了高陽體內，兩者合二為壹。
　　高陽目光平靜：“把所有人的意識變成壹團混沌體，永遠隔絕在陀螺中，真的等於永生麽？還是說變成了宇宙中的壹個標本？”
　　這時，壹股清涼之風鉆進了青靈的腦袋。
　　麒麟的壹番話，激情澎湃、震耳發聵。
　　“什麽？”麒麟看向高陽，深深地疑惑。
　　青靈壹回頭，高陽本人已經蘇醒。
　　“或許吧，我也瘋了。”
　　當然，這敬意和對他的反對與恨意，並不沖突。
　　想到這，高陽心中竟不由得對他產生了壹絲敬意。
　　麒麟頹站在原地，不再言語。
　　“他還有底牌？”青靈蹙眉。
　　“有，最後壹張底牌。”高陽的聲音冷了幾分：“等價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