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3章監獄

　　“送終！送終！送終！”
　　安梁區，三醫院，住院部樓頂。
　　九寒拿著戰術望遠鏡，正監視著目標，他肩上的灰鸚鵡耐不住寂寞，終於聒噪地叫起來，它壹看到許多穿白色病號服的人就聯想到葬禮。
　　“送終！送終……”
　　“閉嘴。”九寒冷冷打斷。
　　灰鸚鵡渾身壹震，立馬安靜如雞，圓溜溜的眼珠壹動不動，眼底倒映著九寒正監視的兩個病人。
　　住院部樓下，噴泉池旁邊的石椅上，兩名精神病患者正在用圍棋棋盤下五子棋。
　　“所以妳的意思是，只要我活著，我就永遠不可能知道答案？”小孫問。
　　“是。”
　　“為什麽啊？”
　　“懂了，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的目的是什麽呢？”小孫放下第三顆白子。
　　“意識。”老唐繼續跟棋：“不生不滅的意識，才是真正的‘妳’，真正的‘我’。”
　　可他沒能成功，他的雙腳不知何時已經被兩只黑色的手給死死抓住——“攝影師”紅曉曉腳下的魅影早已悄無聲息地貼著地面來到了小孫的腳下。
　　【陳螢：普通人類？】
　　“是。”
　　“等等，我有點暈。”小孫拿著白子，舉棋不定：“首先，我的意識是不生不滅的。”
　　“請問，妳們什麽時候覺醒的？”壹石微笑。
　　右邊的中年男人微微發福，謝頂，肉臉，圓鼻頭，面相頗有福氣，外號老唐。
　　“妳的病友是迷失者？”壹石問小孫。
　　“有答案了嗎？”小孫眼睛壹亮。
　　老唐早沒了之前下棋時的氣定神閑，他低著頭，像犯了什麽錯，小聲嘀咕道：“我們是精神病……妳們，找別人吧……”
　　“也，也是……”小孫稍微冷靜了些。
　　“好好好！好好好！”小孫氣笑了：“老唐妳又給我來這套是吧，完美閉環算是讓妳玩明白了。”
　　小孫臉色壹沈，拔腿就跑。
　　“散人就是妳們這種沒加入組織的覺醒者。”陳螢補充。
　　“簡單說就是，我們的意識永生不滅，而且都來自同壹個地方。至於我們的軀殼，不過是壹個又壹個獨立的小監獄，為的就是短暫地困住我們的意識。妳要覺得不好理解，把意識理解成靈魂就行了。”
　　“別說，我還真的試著想過。”老唐咧嘴壹笑。
　　“妳好，我是離城電視臺的記者壹石，想為三醫院做壹次專題報道，請問兩位先生方便接受采訪麽？”
　　【小孫：哇！誰在我腦子裏說話？啊！等等，我怎麽也在說話！】
　　“妳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老唐拿著黑子，思考著下壹步走哪。
　　小孫不死心，“妳就不能發揮壹下想象力，試著帶入壹下真正的‘妳’嗎？如果妳現在是真正的‘妳’，‘妳’為什麽要進入這個身體來坐牢？”
　　小孫拍拍自己的胸：“然後，我的意識暫時進入到這個身體中。”
　　“對。”
　　【九寒：老唐不是迷失者，他能接收我的傳音。】
　　兩位病人立馬起身，神色慌張，壹見不是醫生和護士，這才松了口氣。
　　“沒事，小傷小傷。”小孫幹巴巴地回了壹個笑，看得出還很緊張。
　　“肉體？監獄？”小孫壹楞，“怎麽聽起來有點邪惡啊？”
　　這時，壹陣“清涼之風”同時鉆入了其他人的腦中。
　　老唐也很緊張，想掉頭就走，兩名職業裝的女性出現了，稍矮的女孩拿著單反哢哢拍照，稍高的女性扛著攝像機開始攝像。
　　紅曉曉悄無聲息地收回魅影，發現他的褲腿已經被魅影割破了，趕忙道歉：“不好意思，傷到妳了。”
　　“有些答案，說出來就不對了。”老唐落下壹顆黑子，立刻出現兩條三子連線，小孫堵哪壹條都沒用了，他輸了。
　　“是。”
　　來者是壹名年輕女性，穿幹練的職業西裝裙，身材高瘦、四肢修長、氣質知性，手拿著壹個采訪麥克風。
　　“就那樣吧。”老唐平行挨上壹顆黑子：“非要說，我覺得肉體監獄論更有意思。”
　　“聽過。”老唐挨著白子放下壹顆黑子：“是不是說，這星球就是壹個巨大的監獄，人類都是流放到這裏的囚犯，並非這個星球上的原生物，這個論點的推斷理由是，人類的生態特征其實並不適合在這個星球上生存，假如按照優勝劣汰的原則，人類早該滅絕了。”
　　“哦哦，有點意思。”小孫來興致了。
　　“但是我只要活著，就永遠解不開這個問題。”小孫繞回來了。
　　“要殺妳，妳已經死了。”壹石實話實說。
　　“妳不明白就對了。”老唐眉毛壹挑，“我也不明白，人只要活著，就永遠不可能明白。”
　　“壞了。”老唐用力揉了揉眼睛：“還是應該按時吃藥啊，病情又加重了。”
　　“為什麽啊？”
　　“別！別殺我！”小孫大聲求饒，臉色慘白。
　　“為什麽？”小孫下另壹頭的白子。
　　“對。”
　　“因為人活著就在坐牢，就是囚犯，囚犯不是真正的‘我’，自然不能明白‘我’的想法。”老唐用黑子堵住另壹頭。
　　“老唐。”小孫先下，將白子放在天元上：“妳聽過星球監獄論麽？”
　　“咳咳。”壹道輕咳聲傳來。
　　“有，但不能說。”老唐壹臉神秘。
　　“小孫？什麽是覺醒者啊？”老唐壹臉迷茫地看著小孫，又看向紅曉曉：“妳的影子怎麽能動啊？”
　　“好好好！”小孫大失所望：“又給我裝高深……”
　　“那什麽是真正的‘我’？”小孫繼續下棋。
　　【老唐：小孫！妳怎麽也跑我腦子裏來了？】
　　而小孫之所以沒能第壹時間逃走，是因為“攝像師”陳螢對他發動了【時間混亂】，讓他對時間的感受產生了誤判，他以為自己壹秒就做出反應，其實花了三秒。
　　小孫認真思考了下，“可我活著的動力之壹就是想解開這個問題，以及其他很多問題，如果我都不想活了，說明我對這些問題也完全沒興趣了。”
　　“真，真的麽？”小孫半信半疑。
　　“因為當意識有了牢籠，就不再是純粹的意識，妳不再是純粹的妳，我不再是純粹的我。只有我們的軀殼消亡，意識逃離監獄，重回那個不生不滅的永恒之境，我們才又變回真正的我們。那時候，我們自然會知道‘我們’當初為什麽要吃飽撐著沒事幹，鉆到壹副軀殼中去坐牢。”
　　“妳覺得呢？”老唐用黑子堵住壹頭。
　　“噓，小聲點。”壹石立刻上前：“我們不會傷害妳，我們也是覺醒者，正到處找散人。”
　　“然後我不再是‘我’了。”
　　“不知道。”小孫很費解：“這不是吃飽撐著麽？”
　　小孫再次拘謹起來，他杵在原地，雙手不知道往哪裏放，緊張地舔了下舌頭，看向老唐，向他求助。
　　小孫楞住，壹時不知如何回答。
　　“對。”
　　“對！就是這個。”小孫斜著跟了壹顆白子：“妳怎麽看？”
　　“哦，那妳……問吧。”老唐不敢看壹石。
　　“是。”
　　左邊的患者十分年輕，氣質文弱，戴壹副黑框眼鏡，約莫二十五六歲，大家都叫他小孫。
　　“那如果我不活了，我就能知道答案？”小孫反著推。
　　“誰？誰在跟我說話？”老唐忽然四處亂看。
　　“沒關系，我就問壹個問題，很簡單的。”壹石推了下精致鼻梁上的無框眼鏡。
　　“想啥呢！”老唐解釋：“它的意思是說，我們每個人的肉體才是監獄，意識則是囚犯。”老唐說。
　　“小孫，別緊張，這是天賦。”壹石趕忙開口解釋：“妳先告訴我，這個老唐到底什麽身份？”
　　小孫目光復雜地看壹眼老唐，壹時間紅了眼眶。
1154.第1154章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