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今為兄弟謀稻粱

　　咱們接著上回說，鳳城大案七組長刑貴同誌好容易摸到了楊偉的家，從村長嘴裏得知了楊偉居然年前還回過村，頓時是喜出望外，多日來找人的辛苦頓時化為烏有，這當下恨不得把村長當大爺供著，馬上又是遞了根紙煙，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您老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那村長這時候不知想了個什麽事，壹看刑貴遞煙的手上居然有壹道長長的疤痕，這才註意到了刑貴的表情，典型的諂媚討好，這女人要有這表情，不是發騷就是發浪，男人要有這表情，心裏肯定有鬼，村長這不高興了，大大咧咧夾著刑貴遞過來的煙點上問了句：“嘿，妳那來的，咋壹直問俄家楊娃的咧！”
　　那刑貴猛壹省到，自己還沒介紹身份呢，這說了無數的切口和動作就出來，馬上從褲屁股口袋裏拿出壹個皮夾子壹樣的東西，外面是警徽裏面是工作證和警號，說了句：“大叔，我是鳳城市公安局大案七組組長刑貴，這是我的證件！”
　　“啥！？”卻見那老村長無緣無故的面色大驚的樣子，連刑貴遞過來的警察證看都不看，馬上就是壹句：“我呸！妳個警察還牛B哄哄滴，都俄們這舜王山裝大尾巴狼！”
　　“嗨，大叔，我沒怎麽著妳呀？”這把刑貴差點氣得背過氣去，這大案組的壹出門，只要找著誰，不嚇得對方腿軟就是尿褲子，這倒好，上鄉居然成了大尾巴狼了。
　　“哼！……妳們這鳳城警察裏頭，就沒壹個好東西。俄們為國多好個娃，上次居然被妳們抓走住了幾個月看守所，真喪良心，妳們也不怕遭雷劈！”那村長氣呼呼地說道，上次楊偉進看守所的事這村長卻是知道的，他就覺得楊偉這冤，當然要遷怒警察了。
　　得！這回更有譜，有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自個是滿世界找人呢，誰知道人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坐看守所呢！刑貴雖氣，但這壹下又省過神來，楊偉居然是鳳城，這當警察當偵察兵的壹個個腦子精似鬼，那能被這事難住？對付這種撅老頭除了哄就是騙，刑貴壹轉眼便有了主意，馬上說道：“大叔，妳聽我說，我是為國的戰友，這不我們壹起在新疆當的兵呀，我剛轉業回來，這不找他人嗎？他是部隊是我們的排長，我的領導……您看，要不我怎麽有部隊的簡歷呀，這就是他留給我的！”
　　“噢，這個樣子啊！”那村長想想倒也有理，這才釋然了，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啊，那娃呀，叔是錯怪妳咧啊！”
　　“沒事，叔，您是為國的叔，也是我叔，我見著您老人家高興還來不及呢！”那刑貴瞎話壹來，幹脆認親了。
　　“好好！楊娃這朋友，好好，妳坐著，俄讓婆娘給妳做飯去！妳今天就住下啊，咱邊吃邊說啊！”那村長典型的好客之風，這刑貴攔都攔不住，想說什麽吧，偏偏這老頭是給他說不到正經地方。只得任由村長安排晚飯。
　　等到熱騰騰的兩碗小米粥和兩個大饅頭端上來的時候，這村長斷斷續續把楊偉的身世給刑貴交待了個差不多，這老村長嘴裏吞雲吐霧地說道：
　　這娃苦呀！五歲上娘跟著別人跑咧，他爹養不活呀，把這娃送到華儼寺當了和尚，那爹也是命苦呀，放羊從坡上栽下來了，死了十幾天才有人發現……楊娃十五六當和尚被趕出寺了，回到村裏是人沒人、家沒家，俄這當村長滴想給娃謀個好前程，就把孩子送去當兵了，誰知道……哎，這娃罪上沒少受，夏天會他回來光著膀子，俄看著他身上那疤、那傷渾身上下都是！……要說咱村跟人家楊家灣也沒啥瓜葛，也沒給人家楊娃辦啥好事，這娃年前回來轉了圈，給咱村裏的賬上存了30萬塊錢，讓咱們修路呢！30萬呀，俄活這大咧就沒見過這麽多錢！妳說娃有這30萬啥不能幹，咋能想著給村裏修路呢？俄這當村長幾十年都沒這麽高覺悟……
　　那壹臉肅然聽著的刑貴卻見老村長是話鋒壹轉，又開始數落警察了。
　　嗨，妳說啊，這楊娃這麽好個娃，妳們鳳城的警察都抓娃咧！這這這不冤枉好人嘛。那娃老實得很呢，從小性子就直，又犟，俄就不相信他還會幹啥違法犯罪地事，肯定是妳們警察抓錯人咧，小刑吶，妳回去好好查查，別讓楊娃背這黑鍋……
　　這纏雜不太清的表述卻是讓刑貴聽懂了，楊為國是年前回來過，給村裏留了30萬修路，把村裏人感動得是無以復加。不過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件大好事，刑貴對這個未謀面的楊為國也是欽佩得緊，報效社祖國、報效家鄉這話說到嘴上容易，可落實到行動中就難了，現在這社會都講究個獨善其身，講究個實現自我價值，只要不投機倒把違法犯罪，那什麽事都幹得出來，除了壹件不幹，那就是：好事！
　　這鄉下人熱情起來還真有點受不了。那村長、村長媳婦、村長那倆兒子壹聽楊娃的戰友找來了，晚上死活拖住刑貴不讓走，整了兩瓶老白幹。村長還特地在村裏轉悠了壹圈，不知把誰家打的兔子提留回來了，蒸了個整只陪著刑貴喝酒，壹直抓騰到九點多，這刑貴壹看這天色還真不早了，算回了吧，又被村長帶到了東屋主間裏的大房子，壹邊給刑貴鋪床的村長媳婦壹邊說，這是楊娃準備娶媳婦的新房，他這娃壹年在外頭跑，就住過壹次，還是喝多咧……
　　喝得有點上頭的刑貴躺在楊為國準備娶媳婦當新房的床上，這心下裏卻是怎麽著也平靜不了，壹個軍事監獄的勞改犯、壹個3A級保密人物、壹個村長眼裏老實孩子、壹個為鄉親修路的好人、還可能是鳳城看守所的釋放人員，再加上還是自己上司的原部下，這些每壹個身份都是不可交集的身份，偏偏都集中在壹個人身上，這個楊為國，給他的興趣卻是更濃了，而且，照片上那個滿臉稚氣的大孩子，在他腦海裏的形象壹點點地高大起來，這人，現在成了什麽樣子了呢？刑貴不禁有點期待兩人見面的場景。
　　怎麽說呢，女人和男人之間，要麽是愛情要麽是奸情，那麽男人和男人之間呢？除非妳是玻璃，如果妳真的對壹個男人感覺非常欽慕的話，那就多了壹份感覺叫做：惺惺相惜。
　　……
　　三天後，楊偉出現在武莊小區軒大媽的家門口，屁股後跟著虎子，這次，不是找事來了，是談判來了！楊偉這三天裏做足了功夫，包括查堪武莊小區周邊這飲食攤點、用壹條煙賄賂小區治安員了解小區的常住人口和租住的人口、了解周邊的各個商業環境等等，這不懂的地方，就打電話問自己的準媳婦韓雪。先不說這人有多累，反正那那幸福250摩托這兩天是費勁了，光加油就加了好幾十塊錢，由於沒牌沒照，差點還被交警扣了，壹次楊偉剛跨上摩托車就碰見壹值勤的交警，楊偉正想著怎麽個說辭呢，那交警是大驚失色：靠，這二十年前的老爺車還能動呀？
　　楊偉忙遞支煙，說了句，警察大哥，咱家不鄉下的嘛，湊和著能動就行！妳看我這車，連自行車的價錢都不值，您也準備扣……那交警察心裏壹忖，那Y連100塊錢也不值，扣回去幹啥？擺擺手說了句：去吧去吧，大白天別騎出來招搖，妳也不嫌丟人的慌！
　　不過楊偉臉上確實沒有壹點可稱之為不好意思的表情，三天過去了，楊偉臉上篤定的神情越重了點，虎子雖然蠢了點，但和楊偉相處的時間長了，對他表情是熟悉的得很，壹般要整人拿定主意才有這表情，第三天虎子居然看到楊偉盯著胡同裏的廁所發楞，就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哥，咱們開飯店呢，妳盯廁所幹嘛？”
　　“妳懂個屁，這廁所是咱們開飯店成與不成的關鍵，這廁所弄好了飯店才能開好，要不這邊飯香，那邊惡臭，誰受得了！咱們要承包，把廁所連著介都包下來才成！”楊偉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兩人跟著韓雪也學了不少，壹直在捋自己這思路呢。
　　“不是吧！哥，妳咋比我還蠢呢，我也就說說，妳還真幹呀！”王虎子大驚失色。不過這話楊偉懶得跟他計較，直接就是兩巴掌加屁股踹壹腳。
　　兩人到了軒大媽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半下午了，王虎子毫不客氣，咚咚咚地就開始擂門。
　　“嗨嗨……輕點，我就知道又是妳這倆小土匪來了！”那軒大媽壹開門，也是毫不客氣地說道。壹看這次楊偉是拉著幫手來了，叉著胳膊站在門口，沒好氣地說：“怎麽著，又要來找事！”
　　王虎子卻不知道楊偉在這裏吃憋的事，傻不楞瞪地說了句：“找什麽事？”
　　兩人還沒說成壹句，那軒大媽又是故伎重演，扯著嗓子喊：“何大妹、二他媽，快來喲，這租房的又來找事來了！”
　　楊偉又被雷了個哭笑不得。虧得自己不是找事來了，這老太太敢情壹天閑著沒事，就等妳上門來鬥嘴呢。軒大媽的話音剛落，就聽隔了幾間房子的門啪的壹聲開了，那銀發的何姓大媽，伸出頭來壹看是楊偉，馬上朝著幾個人的方向走過來。
　　“得得得，軒大媽，這次我不是來跟妳找事的啊！您看，我們倆是來跟您商量個事的。”楊偉笑著，把手裏的東西擡了擡，幾斤水果，冬天的水果壹拿出來，心意的意思重得很，時下上門都興送這個。
　　“嘿，怎麽了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轉性了啊小夥子。”軒大媽看楊偉的表情不像來弄事，口氣倒開始緩了下了，稱呼也變了變，從小屁孩到小夥子了，不過還是狐疑地問了句。
　　“大媽別見笑，上次是我不對，我不該您爭執，我媳婦回去好好教育我壹通，怎麽著您老也是長輩不是，我今天來是給妳賠情道歉來了！”楊偉這真沈下心下說軟話，這瞎話也是壹溜壹溜順得很。王虎子卻是非常詫異，這哥不還沒媳婦呢嗎？不過楊偉辦事耍賴的時候他都不插嘴，怕挨踢。
　　兩老太太壹匯集了壹聽楊偉這軟話反倒是有點不好意思，那何姓的老太太便插了句嘴：“小夥子，要說那地兒也不是我們存心騙妳，這差不多200多平米的房子，要不是後門這片疏於管理，外來人進進出出又多、地方又亂，這壹年壹萬妳還真租不下來！”
　　“那是、那是！”楊偉趕忙應著。兩老人看楊偉沒什麽惡意，俗話說這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何況人家又是笑又是送禮，兩人忙著就把楊偉和虎子讓進屋子裏，軒大媽這也熱情，給兩人倒了杯水。
　　“妳叫王成虎是不？”軒大媽問了句。
　　“嗯，是啊！”虎子說道。
　　“這是妳什麽人！”軒大媽指著楊偉問。
　　“我哥。我們壹塊的。”虎子說道。
　　“噢，怪不得，兩人壹般黑！”那軒大媽評價了壹句。楊偉又是哭笑難當，我這麽帥，居然和虎子壹個檔次。正想著就聽軒大媽進入正題了：“妳們倆也別變著法找事了，這租房子的事呢妳們要真不願意咱也不勉強了，違約金嘛，妳們象征性地給居委會留點就成了，現時下這掙錢都不容易，別說我軒大媽還騙妳們來著，咱可不擔這個罵名……”
　　這人呀就是妳敬我壹尺，我敬妳天上。楊偉這才懂得這人情兩字不淺，要早知道這樣好說好商量，何至於把哥們逼得跳墻頭，虧得韓雪提醒。楊偉忙謙讓道：“軒大媽，我今天不是來退租的。”
　　“不是退租，那妳來幹什麽？”軒大媽和何大媽兩個異口同聲問了句，壹樣樣地表情。
　　“我們還想繼續租下去，今天來主要是給您們二老賠情道謙，那天我說話口不好！”
　　“客氣啥……那成那成，繼續租就好，咱們這價錢好商量，我給妳再低點。”軒大媽壹聽事情居然有了如此大的轉機，壹下子高興了。
　　“別，大媽，今天也是不談租金的事，這個就按著原來的價格吧，我們來是想說說，我想連著那廁所壹塊租下來。”
　　“廁所也租……娃呀，妳到底是開飯店還是開廁所呀？妳要那廁所幹啥，那臟成那樣，我們小區裏人都不願意去那兒！”軒、何兩位大驚失色，連王虎子也有點聽不懂了。
　　是這樣的。楊偉開始講自己的想法了。這廁所離飯店不遠，總不能放這麽個臟東西在飯店旁邊吧，所以得壹塊租下，連飯店壹塊裝修，這片沒公廁，那幾家單位都站著保安在門口，周邊有人內急連地方都找不著，這胡同就成了最好的大小便地方，與其讓這樣臟亂差下去，還不如直接建壹個收費公廁。當然是由楊偉出資裝修，那利潤呢，除了維持正常的開支，壹部分歸居委會、壹部分由出資者收回。楊偉這次來的目的呢，就是要簽壹個正式的合約，連房帶廁所帶整胡同的整修全部寫進去。而且經營期限還得加長。
　　……這是韓雪給楊偉同誌出的點子，在出點子的時候，韓雪跟楊偉講了個故事，在北京王府井大街有壹個收益最好的單位不是別的，而是壹個收費公廁，壹年收費就掙十幾萬，趕上壹家小企業的收入了。這事驚得楊偉是大跌眼鏡，連聲說好，結合這幾天的考察，澤州路這麽繁華的地帶，缺的就是這玩藝，要說虎子這眼光也不錯，人嘛，不就是吃喝拉撒，缺了飯店、缺了廁所，這世界還不得亂套了，而澤州路時下最缺的就是這個。
　　兩位居委會幹部越聽越是喜上眉梢，這事當然是求之不得了，後門那胡同拖了幾年了，越來越臟，越來越亂，可這老城區裏，原本就沒有開發，到那裏弄錢搞這公益事業呀！別說廁所，這下水道、那路、那垃圾堆跟著都沒有打理了，光靠居委會這群老頭老太太，收個水電費還是磨半天嘴皮，要敢收這攤派，還不得讓人拿笤帚趕出來！楊偉這設計等於是給磕睡人送去了倆枕頭，倆人不高興才怪呢！那何大媽表現則是更直接，拍著大腿說：“好好好，這事好商量，我舉雙手贊成！”那軒大媽也是喜於形色，看樣是根本不會反對。
　　幾個人再壹商議，這下來的事就簡單了，很快就敲定了，楊偉這邊再出壹萬塊，經營期限延長到五年，經營房和廁所以及整個胡同全部由楊偉壹方打理，當然，居委會不出資，也不參與收益。看樣，兩老太太被那片地兒弄怕了。敲定好了簽合同日期，這倆老太太跟了了件心事般地高興得不得了，非得拉著兩人在家裏吃飯，那何老太太居然還摸著王虎子的大腦袋說，我就說了，這娃實誠，是幹大事的材料，軒姐妳還不信。壹番恭維早把王虎子吹得暈暈呼呼了。不過兩人還是推辭了壹翻才告別，兩老人直把楊偉兩人送出小區很遠才返回。
　　“哥，到底咱辦廁所還是開飯店，妳都把我弄糊塗了！”王虎子咧著嘴問道，這聽來聽去，這事怎麽就越辦越背了，好像自已這方除了裝修廁所還得整修胡同、連以後的衛生都歸自個打掃了，這事這麽著就覺得自己虧有點越吃越大了還。
　　“壹起開！”楊偉躇鑄滿誌地說道。
　　“那能行嗎？咱們顧得幹啥，這邊做飯那邊掃廁所，那不折騰人嗎？”
　　“妳懂個屁。廁所不收拾好，人能來吃飯嗎？胡同不收拾好，人家遠遠壹看就跑嘍！就現在這光景，到這兒給妳做頓飯，妳吃呀！”楊偉說道。壹擡眼就能看到胡同口那偌大的垃圾堆，冬天已經凍實了，要擱夏天，估計隔著二裏地都能聞到味道。
　　“嘿嘿……那行，聽妳的。”虎子笑笑，有點明白楊偉的意圖了。
　　“別光顧著笑，晚上打電話，把兄弟們都招來。”
　　“招來幹啥？”
　　“人多力量大呀！這麽多垃圾，咱們倆那幹得過來。把他們都叫來，都來幹活，幹得好的，將來留下當夥計。”楊偉大咧咧壹說，使勁壹腳壹踹，發動著了摩托車，兩人意氣風發地駛上了澤州路，那輛幸福老爺車壹路冒著黑煙，在背後劃了壹道長長的軌跡。
　　楊偉和虎子的創業之路，終於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