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想要更多

　　郭紹說過很多假話、還演戲，因為有時候不得不裝模作樣。但在符金盞面前，他有點說不口假話。
　　金盞並沒有逼問，她的臉上笑吟吟的，彎彎的眼睛明亮像月亮壹般，不僅讓人感覺能洞察人心，而且那麽美，叫人忍不起心哄騙她。她伸手輕輕摸了壹下如墨的鬢發，手指上的戒指在燈光下反射光澤，正好微微刺了郭紹的眼壹下。
　　他只好老實交代道：“有想過……我壹進後宮，莫名很高興。”
　　本來他心裏確實很愛符金盞，可在發現大量美女時還是那麽有興趣，這種感受就和跟著女友進女生宿舍壹般，比這種比喻還要爽快激動，畢竟女生宿舍的女孩不能隨便搞。見到美女就可以為所欲為，這種誘惑對於男人來說，真的藏都藏不住。
　　符金盞臉上還帶著微笑：“我能明白，男子都這樣，特別有了權勢的人，我就沒見過例外的，誰不是三妻四妾。這是妳們的本性。”
　　郭紹沈吟道：“但若那樣做金盞會生氣的話，我還是能克制。畢竟那些陌生的女子，實在比不上妳。”
　　“不，我不會那樣做。”符金盞笑道，“不想要更多的人，會被束縛腳步。壹個已經滿足，覺得什麽都有了的男子，沒有野心和欲念，為什麽還要繼續百折不撓地去獲取勝利？僅是為了別人是不夠的。”
　　郭紹嘆道：“金盞真是個大女人。”
　　符金盞的頭輕輕壹偏，尋思郭紹的話，卻搖搖頭道：“我也是小女子，可不想做什麽女中丈夫，嫌累；要不然以前妳說要輔佐我為女帝，我恐怕也想嘗試壹番了。我是個小女子，也想妳獨寵我、想霸占妳，想妳只喜愛我壹人，知道妳和別的女人歡愛，我心裏也不舒服。我並非樂意妳左擁右抱。
　　可是我是看著紹哥兒從壹個饑寒交迫的少年兒郎走到現在的，我樂意看見妳逐漸往高處走，所以不想拖著妳的腳步。我得鼓舞妳，因為我也不滿足，想要更多，妳能給我。”
　　郭紹看著符金盞那閃閃發光的眼睛，確實感受到了，女人也有很強的欲念，只是和男子不太壹樣。
　　他沈聲問道：“金盞還想要什麽？”
　　她的笑容忽然有點俏皮：“不跟妳說！”
　　郭紹楞了楞，無奈，便又緩了壹口氣道：“也就是想想罷了，這宮裏的婦人得上萬人吧？我別說碰她們，連看都看不過來……我方進後宮時，也有壹點想法，覺得宮廷裏的女子著實還是挺可憐的。”
　　“哪裏可憐？”符金盞問道。
　　郭紹道：“幾乎壹輩子都不能出去，壹直被關在這方圓之地，還得勾心鬥角，大多也得不到丈夫的疼愛。”
　　符金盞道：“妳還真會替別人想。不過她們不進宮也是壹樣的，但凡有點門楣的人家，妻妾婦人哪能隨便出門？若是小家小戶，不僅不能出門，還得勞累做活。在高門大戶，不也得爭寵，誰能肯定自己就爭得贏；況且丈夫是什麽樣的人，相貌、品行、待人何如壹概沒得選……反正都是壹樣的日子，在宮裏起碼衣食不愁，稍微有點地位了還能錦衣玉食、光耀門庭罷？”
　　郭紹想了想：“那倒也是。”
　　符金盞道：“妳要不信，下壹道聖旨，恩準壹些宮女自願離宮，願意走的人必定很少。”
　　郭紹道：“原因在於婦人不能為自己做主。”
　　符金盞微笑道：“紹哥兒此言真是說對了……”她笑吟吟地上下打量著郭紹，“妳那些妻妾，是因為命好。”
　　郭紹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說道：“對了，我得派人回家把她們先接到宮裏來。”
　　……
　　皇宮裏提前壹天就派人去了郭府，通知府上的人收拾細軟要搬地方。
　　玉蓮之前聽說郭紹稱帝了，就已猜到會去皇宮，皇帝的妻妾當然應該住皇宮裏。她這陣子忙活的就是準備那些事，除了查清楚府上的家底財物，她還幫郭紹收拾了留在家裏的私人之物。
　　當然費心最多的是為自己準備……玉蓮的心情很激動，晚上躺床上都很晚才睡得著。她在想進宮時的場景，作為皇帝的妻妾，必定尊貴無比，會被很多人矚目羨慕仰視。然後會被封為嬪妃，在典禮上尊崇高貴：那該是什麽模樣出現在千百人面前？
　　皇帝最重要的幾個嬪妃，名字會昭告天下？特別是帝王登基前的妻妾會被市井津津樂道，比如太祖（郭威）登基前的妻子，當時已經不在人世了，玉蓮在市井中也常聽人說。那些曾經欺負過她唾罵侮辱過她的人，知道了之後會是怎樣的感受？可能很嫉妒，可是又很自卑……可憐啊，粗鄙無恥的惡婦！想不到我還有這壹天罷，眼紅去吧，她們永遠都得不到。
　　有名號的皇妃！那就是身份，那就是地位。玉蓮心裏明白，她不再是個奴婢、不再是個卑微的人，無論什麽身份婦人，對皇妃還敢無禮到哪去……妳可以說我壞話，在背後酸幾句，可說的時候總應該想想自個是啥樣的身份，有什麽資格說我？妳那張嘴那麽行，怎麽見了我還要下跪？！
　　這些都是紹哥兒給她的，玉蓮心裏感激萬分，心裏熱乎乎的，想馬上全心臣服地服侍他，親近他。
　　玉蓮在自己臥房裏，默默地打開了壹個櫃子。她身上穿著舊的布衣服，頭發也很隨意，沒有戴壹件首飾。不過櫃子裏卻大部分都是嶄新的衣裳……其中只有壹件舊的襦裙，雖然還比不上現在她在家隨便穿的舊衣裳，但在以前確實是她唯壹壹件沒什麽補丁也比較體面的衣裳；當年她從龍津坊來到郭府就是穿的這身。壹直舍不得扔，畢竟是落魄時候的寶貝。
　　當年她飯都吃不飽，硬是省吃儉用置了壹套稍微像樣的襦裙。婦人的心思就是這樣，別人不懂，玉蓮自己心裏清楚。
　　這裏面有些是郭紹給她買的，都是好料子，平時是舍不得穿，保存得很好，現在還和新的壹樣。若是穿在身上，能看到筆直的折疊痕跡，除此之外的面料是平整如新。
　　只可惜，這些衣服雖然雅致漂亮，畢竟買的時候要符合壹個小妾的身份，華貴不足。玉蓮覺得穿著進皇宮會顯得小家子氣，所以已經派人找沈陳李織造趕做了壹套比較華麗的衣服……真是很貴的東西。平素玉蓮挺節省，怕浪費錢，但這回她幾乎掏出了自己所有的私房積攢。
　　她抿了抿嘴，從櫃子底下拿出壹個盒子來，又從枕頭裏掏出壹把鑰匙打開盒子，從裏面拿出幾件珠寶首飾……郭紹從蜀國帶回來的，符夫人分了幾件給她。壹條項鏈，壹對耳環，還有發簪和頭發裝飾品。
　　玉蓮小心地戴上在身上，坐在銅鏡前瞧了壹陣，又擺弄著梳妝臺上剛買的胭脂水粉。
　　就在這時，董三妹輕輕掀開房門，說道：“玉蓮姐，外頭來人了找妳，叫‘沈陳李織造’的人，是個婦人，說約好了妳的。”
　　“叫人送她進來罷。”玉蓮轉頭道。
　　董三妹笑道：“玉蓮姐戴上首飾真好看。”
　　這小娘平時膽子小，也就親近玉蓮，可能都是河東出身的、壹個姓的緣故，而且玉蓮平素也比較樸素親切壹點。
　　玉蓮聽罷，說道：“妳等壹下，先進來。”
　　董三妹便乖巧地走進門，她不是很怕玉蓮。玉蓮上下打量了壹番，說道：“妳年紀小，身段也小。我挑壹身最小的衣服送給妳……可能還是稍大，不過衣裙大點也沒事，等妳長兩年，還能穿。”
　　“我有衣裳穿。”董三妹道。
　　玉蓮道：“我都沒穿過兩回，還是新的。明天妳跟我進宮，以後跟著我，不穿好看點，被別人小瞧了！”
　　“好罷。”董三妹道。
　　玉蓮拿了壹身衣服給她試，然後就送她了。董三妹便出門去傳話。
　　玉蓮趕緊把首飾取下來，重新收撿好。她走出房子，在屋檐下等著。回頭便看到了北邊的湖泊，忽然倒有點傷感起來。
　　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她除了激動興奮，還真有點舍不得。在這裏住了四五年了，幾乎沒出去過，這裏就是她的世界；她安身立命的地方。對此地的感情真是說不清楚……這院子是她擺脫無盡苦難欺淩的地方，它很漂亮，很幽靜。
　　玉蓮忽然心裏壹酸，不拼命忍住的話，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就要流出來。她急忙摸出手帕按住眼睛，喃喃道：“就不該出來看的……壹會兒被人瞧見了又要笑我。”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在這座房子後門那屋檐下，湖畔上，郭紹多少次握著她的手倆人說著話，有時候身子不舒服，他還會拿溫熱的手掌捂著自己的小肚子。那時候，正室夫人符二妹還沒進門，楊月娥也還在南唐，李圓兒更沒納進來，府上的人很少，就只有玉蓮陪著他。
　　那時候郭紹雖然只是個壹般的武將，地位不是很高，可玉蓮覺得最好的時光還是那陣子，要是能那樣永遠只有自己陪著郭紹，簡簡單單地過活多好。玉蓮又哽咽道：“真傻……”她知道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