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二百二十二章 當媽的也不放過

　　另壹邊，唐元明在江州區第二人民醫院門口看到了王頂男和唐嬌嬌。
　　小丫頭壹點事沒有，不僅能走，還能跳，看他過來張開雙臂要抱抱。
　　“嬌嬌，告訴爸爸妳哪裏不舒服？”
　　唐元明翻來覆去地看，也沒找到小丫頭被車撞傷的痕跡。
　　“壹點都不疼，就騎電動車的阿姨，把團團撞倒了。”
　　團團是他老丈人家養的泰迪犬，名字聽起來很溫柔，實際上那小東西超能作，尤其是主人在場的情況下，哪怕面對的是動物園裏的獅子都不會慫，汪汪的罵個不停。
　　“團團被撞了？妳媽怎麽說妳受傷了？”
　　“我好好的啊。”
　　唐嬌嬌甜脆甜脆地道，說完為了證明自己沒事，還把袖子和褲腿掀起來給他看。
　　再三檢查，確定女兒完好無損後，唐元明看向跟沒事兒人壹樣的妻子：“妳不是說她被車撞傷了嗎？”
　　王頂男說道：“她跟團團在小區裏玩，團團被電動車撞了壹下，我哪知道嬌嬌是不是有內傷，就帶她來醫院檢查了，有問題嗎？”
　　聽起來很符合邏輯，但是以唐元明對王頂男的了解……他敢肯定，這次的小題大做壹定另有圖謀。
　　“妳到底要幹什麽？”
　　“什麽幹什麽？”
　　王頂男故意裝傻。
　　唐元明突然想起家長會的事，擡起手腕壹看，已經過去二十多分鐘了，就算現在往學校趕也來不及的。
　　“我知道了，為了阻止我去給林躍開家長會是不是？王頂男，妳太過分了，虧妳還是做長輩的，就妳現在的樣子……”他試著忍了，但是沒有忍住：“簡直就是壹個潑婦。”
　　“我潑婦？妳說我潑婦？！”現在醫院門口，進進出出很多人，唐元明指著她的鼻子罵潑婦，那能受得了？
　　“妳知不知道妳那合心意的表侄考了多少分？全班倒數第壹！妳願意去開家長會，妳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原來是這麽回事。
　　唐元明懂了：“這事兒誰告訴妳的？是不是妳姐？”
　　“是我姐怎麽了？不該說嗎？妳可是壹名教師，還是拿過市級優秀教師稱號的教師，哪怕跟家長們解釋，說妳不是他的父母，那這個表叔當得也夠差勁的。”王頂男說道：“唐元明，我告訴妳，想要家庭和睦的話，以後少管他的事。”
　　“妳……”
　　唐元明氣得說不出話來，心想王勝男和王頂男這壹對姐妹，簡直不可理喻。
　　……
　　阿嚏……
　　阿嚏……
　　王勝男連打兩個噴嚏，在心裏嘀咕誰在罵自己。
　　鄧小琪的媽媽鄧心華關切道：“妳怎麽了？沒事吧？”
　　她微微壹笑，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從動作到神情，都詮釋了什麽叫做小心翼翼。
　　她能不小心翼翼嗎？
　　女兒期中考試考了個倒數第壹，搞得她在眾位家長面前擡不起頭。
　　再看看並列倒第壹的那個男生，她恨得牙癢癢，想起周末回家談起班上的人和事，林妙妙總是給罵親爹是狗的家夥解釋，她認為今天的局面絕對不是巧合，要說壹個班級的尖子生，水平差不多，考試成績壹樣還有可能，而吊車尾的幾個，要總分壹致可就難了，她認為這是壹種示警，是老天爺用這種方式告訴她，林妙妙之所以考倒數第壹，責任在林躍身上，自己的女兒百分百沒有聽她的話，跟那個不學無術的家夥劃清界限。
　　看她回去後怎麽收拾林妙妙！
　　“校長來了。”
　　就在她暗暗咬牙，盤算著如何懲罰女兒時，趙榮寶聽到外面的動靜扭頭壹看，只見謝維州帶著壹位女士走進教室。
　　對於校長這個幹巴老頭子，有人認識，有人不認識。
　　但是他不重要——起碼對於在座的男家長來說，這壹刻校長不重要，那位女士才重要。
　　壹件偏素的針織衫，壹個看不到標，卻很有質感的包包，壹雙經典款黑高跟搭配闊腿褲，整個人顯得低調又不失優雅，妝容搭配同樣很棒，雖然快40歲了，但是氣質比壹些30出頭的女人還要好。
　　“來，我給妳們介紹壹下。”謝維州樂呵呵地把她引薦給大家：“這位就是咱們區中考狀元的母親，裴音女士。”
　　下方家長面面相覷，小聲嘀咕著什麽兒子成績好，母親也這麽優秀，壹看就是名門出身，大家閨秀之類的話。
　　趙榮寶很有眼力勁兒，趕緊鼓掌歡迎。
　　班主任壹帶頭，家長們自然緊隨其後。
　　啪啪啪啪……
　　熱烈的掌聲響起。
　　謝維州很滿意這樣的場面，笑著點點頭，又兩手下壓，示意大家安靜。
　　“裴女士，能夠在這裏把妳對錢三壹同學家庭教育的成功經驗，分享壹下好嗎？”
　　話音壹落，沒等裴音說話，教室後門走進來壹個不速之客。
　　“家庭教育成功？我想問問校長，用‘教育成功’這個詞來形容她跟錢三壹，合適嗎？”
　　此言壹出，所有人轉頭看去，好奇是誰敢這麽頂撞校長。
　　而當事人和趙榮寶……臉壹下子就變了。
　　因為這跟劇本不壹樣，明明唐元明答應來開家長會，怎麽唐元明沒來，他來了？
　　“林躍，這裏開家長會呢，別胡鬧。”
　　趙榮寶為免校長下不來臺，趕緊幫忙說話。
　　“就在壹周前，我已經年滿十八歲，可以為自己的言行負責，而且我的父母不在國內，這種形式的會議，我可以自主參加，趙榮寶，妳不要轉移話題，我在問校長話，什麽樣的教育才是成功的教育，成功這個詞由誰來定義？是不是學生成績好，家庭教育就成功？”林躍無視家長們各種審視，各種打量的目光，走到自己的座位前面，隨便翻了翻試卷，壹臉戲謔看向校長。
　　教室裏響起壹片竊竊私語聲。
　　家長們妳看看我，我看看妳，表情都很古怪，事到如今他們總算是領教了林躍的難纏，怪不得自己的孩子回到家裏都說老師很怕他，果然是問題學生啊，關鍵是吧，別的孩子搗蛋多是不聽老師的話，惡作劇，調皮打架，他倒好，天天給學校出難題，就比如現在，妳是校長啊，這種關於教育的問題，妳得回答吧？
　　趙榮寶壹個勁兒地給他使眼色，他就怕林躍鬧幺蛾子，還提前跟唐元明打了招呼，結果是怕什麽來什麽。
　　“林躍，別搗亂。”
　　“這怎麽是搗亂呢？開家長會的目的是什麽？不就是談壹談孩子們進入高中以來在生活和學習上遇到的各種問題嗎？那校長說裴女士教育兒子很成功，請問錢三壹除了考試拿手，別的地方有什麽過人之處嗎？團結同學？他做不到吧？幫助同學？他跟林妙妙關系不錯不是麽？可是林妙妙這次也沒比我多考幾分。那為社會作貢獻？據我所知，他在網上的名聲並不好，因為學校對他的優待，成績特權這個詞最近特別火，很多人在罵，講教育爛到根兒了，所以，謝維州，妳所謂的教育，就是單指成績對嗎？”
　　“這……”
　　謝維州頭疼極了，早知道這小子會來，那他說話壹定千般小心，現在好，被他拿住把柄好壹番輸出，該怎麽回答？說成績好就是教育得成功？萬壹給他把這番言論搞到網上去，網民肯定又是壹通批判，因為他是校長，不能唯成績論，如果說林躍說得對，那就是在家長們面前扇自己耳光。
　　林躍並不打算就這麽放過謝維州和裴音，看電視劇的時候他就對基因好，優秀這樣的說辭嗤之以鼻，留守兒童沒人幫忙洗衣做飯，甚至需要照顧爺爺奶奶的起居，山區的還要翻山越嶺，走十幾裏山路去上學，大把時間浪費在了路上，跟這些條件艱苦的孩子比，講錢三壹這種人優秀，不覺得可恥嗎？還有那些心智成熟得比較晚的人，上學的時候成績不好，能代表以後差嗎？有多少對社會做出傑出貢獻的人物是學校裏的狀元郎？
　　就說清北那些所謂的高材生，畢業後去機關事業單位坐辦公室喝茶看報，基本不創造價值，只等著分蛋糕，別人壹批評還大聲分辨說，誰叫妳當初沒好好讀書？那好好讀書的目的就是賺取以後好吃懶做，被納稅人供養的本錢？這種三觀簡直……稀碎，能說這種人優秀嗎？呵呵。
　　所以壹個學生，成績好就是成績好，談什麽優秀，優秀這種形容詞應當賦予那些為社會創造價值，做出傑出貢獻的人，而不是壹個還在被父母和社會照顧的未成年。
　　“教育成不成功是壹件非常私人的事情，我認為，只要不危害社會，不觸犯法律，不挑戰道德底線，父母接受兒女平庸，而兒女即使粗茶淡飯也不後悔生於這個家庭，對父母而言這樣的教育就叫成功，不然人人追求培養出優秀的孩子，那平凡的人呢？是不是就應該被被冷眼相看，就應該沒有尊嚴？就應該被淘汰？就應該死絕？謝維州，妳用妳的標準定義成功，還把裴音捧那麽高，對於教室裏的家長而言，公平嗎？妳有尊重他們在子女教育問題上的付出嗎？”
　　謝維州的表情已經相當難看。
　　而裴音，握著手提袋的手攥了又攥，她不想跟壹個孩子爭論，那樣太難看，但她無論如何不能忍受別人輕視自己的兒子，孤勇者這首歌她聽過，那段視頻她看過，網上的討論帖也有關註，說真的，她對林躍這個名字不爽很久了。
　　“妳是叫林躍吧，我聽說妳的父母壹直在國外工作？”
　　這話問的，挺有內涵的。
　　壹個父母在國外，嚴重缺乏家教的孩子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她對錢三壹的教育是否成功，這是壹件很沒家教的事情。
　　林躍也不惱，笑呵呵地道：“起碼我爸沒在外面找小三啊，人家那邊都討論要不要孩子了，妳這兒死皮賴臉就是不離婚，還壹直表現出怨婦的樣子，以致兒子對父親積怨已久，我缺少家教的結果最多是對人沒禮貌，而錢三壹缺少家教的結果是父子反目，家庭不和，那妳覺得，相比較而言，是我父母的教育失敗，還是妳跟錢鈺錕對孩子的的教育失敗？”
　　裴音直接傻了。
　　腦子裏有壹個聲音在問，他怎麽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
　　下方家長也是壹片嘩然，誰也沒有想到，壹場家長會開成了倫理劇。
　　錢三壹，中考狀元，父母感情不和？親爹找小三？還要給他生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或者妹妹？當媽的死乞白賴不離婚？天天在家裏做怨婦？
　　這……真是他們羨慕的女人？
　　“妳……妳……妳……”
　　裴音指著林躍，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憋得眼睛泛紅，含著淚花奪門而出。
　　要知道裴家和錢家在江州算是名門，她活了三十多年，還從來沒有像今天壹樣被人當眾扒皮，而且做這件事的是個跟她兒子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她很生氣，卻又無可辯駁，因為對方說得都是事實。
　　“裴女士，裴女士。”
　　謝維州狠狠地瞪了趙榮寶壹眼，邁開老腿去追。
　　他倒沒有怪罪林躍，因為那小子就是口不擇言的人設，說沒禮貌吧，確實沒禮貌，說都是渾話吧，偏偏還能自圓其說，大道理壓死人，他在把責任都推給了趙榮寶，因為開家長會前他就囑咐過好幾遍，叫唐元明來給林躍開家長會，免得這小子考了個全班倒數第壹心裏不痛快，給他找麻煩。
　　現在可好，搞得裴音下不來臺，萬壹她壹氣之下給錢三壹辦理轉學，那之前所有的努力不都是竹籃打水壹場空嗎？
　　“校……校長……”
　　趙榮寶想解釋自己跟唐元明說好了，也不知道那家夥搞什麽，居然放他的鴿子，搞得大家這麽被動。
　　講臺下面的家長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狀元媽被氣哭了，校長去追了，趙榮寶亂了方寸，這家長會……還開不開？
　　江天昊他爸江奇龍冷臉看著林躍，自認為公道地說了壹句“沒教養”。
　　而王勝男並不認為林躍的行為緩解了她的尷尬，相反，她認為林妙妙最近找各種理由反抗她的管教的樣子九成是學這小子。
　　“高中就是學習的地方，壹切以上大學為目的，那最重要的就是成績，人家學得好，成績好，就應該受到尊重，難不成像妳壹樣？連正確的學習態度都沒有，看看妳那作文，寫得什麽玩意兒，還有臉說這個不好，那個不好？”
　　之前翻林躍試卷的家長對她的說法深以為然，校長和老師不敢說學校就是看成績的地方，畢竟政治不正確，容易被掛到網上曝屍，他們這些家長可沒那麽多顧慮，精英中學真要全面發展，不以成績為先，他們還不敢把孩子往這裏送呢。
　　王勝男的視線落在林躍身上，沒有註意到教室後門偷偷往裏瞄的女兒。
　　“壞了，我媽怎麽和他杠上了？”林妙妙很著急。
　　鄧小琪說道：“我覺得妳媽說得沒錯啊。”
　　“哎呀，這不是對錯的問題，林躍什麽人妳不知道嗎？”
　　“他什麽人？”鄧小琪壹臉迷茫。
　　林妙妙說道：“妳什麽時候見他吃過虧？”
　　果然，就像為了回應她的說辭，教室裏，林躍從桌子上的壹摞試卷中拿出語文試卷晃了晃。
　　“妳們偷看我試卷了？”
　　沒人說話，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不過林躍也沒在意，望趙榮寶說道：“趙老師，還記得語文試卷的作文題目嗎？”
　　趙榮寶想了想說道：“好像是以《逍遙遊》為話題，寫壹篇議論文吧，話說回來，語文老師批改作文的時候還說呢，妳看看妳，妳寫的什麽？這個……”
　　他看了壹眼花名冊，找到林妙妙後面的家長簽名：“王勝男女士是吧，我覺得她說的壹點沒錯，挑別人的毛病前先審視壹下自己，妳的學習態度就有問題。”
　　“我的學習態度有什麽問題？”
　　“有什麽問題？讓寫以《逍遙遊》為話題的議論文，妳寫的什麽？”
　　林躍反問道：“那妳說，我寫的什麽？”
　　“妳T……妳抄了整篇三字經上去。”趙榮寶表現得很激動，差壹點就飆臟話了。
　　啥？
　　那些沒去翻看林躍的語文試卷的家長算是明白王勝男等人為什麽搖頭了，這小子還真是個人才，讓他寫壹篇議論文，他居然懶到把上小學時提倡背誦的經文寫上去糊弄事，實在寫不出來可以空著嘛，妳這不是調戲老師嗎？確實如王勝男所言，學習態度不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