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二十七章 那就分家吧

　　呀得壹聲輕響。
　　房門打開，陳玉蓮披散著頭發從屋裏走出來。
　　胡麗的喊聲把娘倆驚醒，她才穿好衣服就聽到上面的喝罵，知道被罵的是早壹步出門的兒子，哪裏還有心思梳頭洗臉，趕緊得，出門滅火吧。
　　“嫂子，怎麽了？”
　　“怎麽了？妳還有臉問我怎麽了？”胡麗越說越氣，抓起放在豬圈外面用來趕雞的木棍就要打人。
　　陳玉蓮急了，壹把抓住林躍拉到背後，用身體護住他。
　　“嫂子！妳想幹什麽？林躍怎麽惹妳了。”
　　吱呀……
　　便在這時，院子的門被人推開，出現在幾人面前的是肖木匠的媳婦兒的臉，手裏捧著壹個竹匾，裏面是熱氣騰騰的肉餅。
　　“柱子媳婦兒，玉蓮，妳們……這是咋了？”
　　肖東風給林躍3塊錢去買雞，他扭頭送回壹雙解放鞋，兩只野雞，木匠媳婦是個急性子，左思右想過意不去，昨晚就發了壹點面，趕早烙了肉餅給陳家送過來表示心意，沒想到壹進門就看到舅媽舉著棍子要打外甥。
　　胡麗壹看來了外人，舉著棍子的手慢慢落下。
　　陳金柱哭喪著臉說道：“雞，雞都死了。”
　　“雞？”木匠媳婦兒把盛肉餅的竹匾遞給陳玉蓮，走到豬圈旁邊往裏面壹看。
　　謔，胡麗寶貝到連婆婆摔斷腿都不肯殺的雞死了壹地。
　　“怎麽搞的？”
　　胡麗咬牙切齒瞪著林躍：“妳問他。”
　　“妳有病吧，問我？難不成我半夜起來把妳的雞全弄死了？”
　　“妳敢罵我？！”
　　“妳都要拿棍子打我了，我為什麽不能罵妳？而且我不認為說妳有病是罵妳，妳是真有病！”
　　“妳……妳……”
　　胡麗給他氣的說不出話來，陳平和陳洪也很憤怒，可是姑姑在前面護著，做侄子的總不能動粗把人拉開。
　　“胡麗，妳這雞好像是被黃鼠狼咬死的吧。”
　　木匠媳婦旁觀者清的壹句話把幾人說懵了。
　　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力度，她打開生銹的鐵門，進去抓出壹只死雞，把雞脖子的傷口展示給它們看：“沒錯，血都被吸幹了，是黃鼠狼幹的。”
　　胡麗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對於林躍的怒火有多旺盛，現在的尷尬就多強烈。
　　她看到豬圈裏的壹幕，心都碎了，再聽到那些幸災樂禍的話，憤怒情緒支配下，想當然地認為是林躍幹的，畢竟昨夜他在外面忙到很晚才回屋睡覺，論嫌疑他最大。
　　現在木匠媳婦把死雞拿出來給她展示傷口，這才發現自己錯的非常離譜，也明白林躍為什麽罵她有病了。
　　陳金柱的臉色很難看。
　　好了，當著外人面，坐實了她冤枉外甥的惡名，木匠媳婦是個實在人，也是村裏有名的大嘴巴，回去跟左鄰右舍壹說，就等著別人指責他們欺負人家孤兒寡母吧。
　　林躍接過陳玉蓮手裏的竹匾，拿起壹個剛出鍋的肉餅咬了壹口，邊吃邊看他們研究死雞。
　　這個年代的農村，誰家沒被黃鼠狼咬死過雞呢？這事兒可不怨他，冤有頭債有主，要報仇找黃鼠狼去。
　　“阿嬤，這東河肉餅做的真好吃，我壹頓能吃仨。”
　　“好吃啊？吃完了阿嬤再給妳做。”
　　“謝謝阿嬤，吃了妳的肉餅，今天考試我壹定能拿壹百分。”
　　“是嗎？那以後妳考試前壹天跟阿嬤說，阿嬤給妳做。”
　　“嗯，嗯。”
　　“……”
　　這兩個人的對話……
　　胡麗覺得林躍是故意氣她。
　　“走吧，進屋。”陳玉蓮也察覺出幾分不妥，拽著他往屋裏走。
　　木匠媳婦來了壹趟陳家，肯定要探望下老太太的，便壹起過去了。
　　胡麗和陳金柱面如死灰地看著那些雞，在心裏哀嘆以後沒法兒賣雞蛋了。
　　她還想著八月十五給帶兩只老母雞回娘家呢……
　　這下完蛋了。
　　……
　　老太太吃了兩個肉餅，可能是吃太快的緣故，飯後直打嗝，就這還要來支煙，說什麽吸煙能治百病，以前在工地上集體勞作的時候誰有個頭疼腦熱的，吸兩口就好多了，她就是在那個時候學會的吸煙。
　　木匠媳婦坐了壹回兒，十句話裏有五句話誇林躍懂事，搞得陳玉蓮很尷尬，心想他要真懂事，怎麽可能不聽她的話進山打獵，還把他舅媽氣成那樣，這同住壹個屋檐下，進進出出得多難受。
　　“媽，妳把這剩下的三個肉餅吃上，我去上學了。”
　　送走木匠媳婦兒，林躍該上學了，他壹面說，壹面背上那個草綠色帆布包往外面走，可是沒等離開東屋，胡麗和陳金柱兩個人寒著臉走過來。
　　陳玉蓮心裏壹緊，喊了聲“哥，嫂子”。
　　剛才林躍端放乘肉餅的竹匾進了東屋，根本沒有分給陳平和陳洪的意思，對此，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哪怕在家裏住了大半年，還是有種寄人籬下的小心翼翼。
　　陳金柱面帶難色應了壹聲，胡麗看都沒看她壹眼，對著床上叭叭抽煙的老太太說道：“媽，分家吧。”
　　“分家”這兩個字壹出口，林躍不往外走了，步子往後壹退，又回到東屋。
　　與此同時，老太太的手壹哆嗦，煙灰跌落在有著牡丹花樣的被子上，疼得小老太太趕緊用手抹下去。
　　“妳說什麽？”
　　胡麗斬釘截鐵說道：“我說分家。”
　　分家這個概念，三四十年後的人聽得比較少，因為很多都是獨生子女，沒有分家的意義，然而放在八九十年代，尤其是有兄弟的農村家庭，壹旦娶上媳婦兒，妯娌間磕磕碰碰，難免走到這壹步。
　　問題是老陳家就陳金柱壹個兒子，老頭子活著時老太太和他沒少笑話那些因為分家跟父母鬧別扭，兄弟間嗆聲叫罵，甚至大打出手的家庭，沒想到有壹天事情會落到自己頭上。
　　叭～叭～叭……
　　她壹口壹口抽著悶煙，直到火快燒到手指，才在煙氣朦朧中開口說道：“柱子，妳也是這麽想的？”
　　陳金柱低著頭不說話。
　　陳平和陳洪兩兄弟也從外面走進來，站在堂屋傾聽爹娘和老太太的對話。
　　陳玉蓮知道老太太心裏在想什麽，老陳家就壹個兒子，這要是分了家，傳出去不僅不好聽，還坐實了兄妹不和的傳聞。
　　“哥……”
　　她壹臉急躁看著陳金柱：“有什麽事不能商量著來？媽都這樣了，妳怎麽……”
　　胡麗打斷她的講話：“這不是在跟妳們商量嗎？”
　　“嫂子。”
　　“別說了，要麽分家，要麽我跟他離婚。”
　　壹聽“離婚”二字，陳金柱嚇得打了個哆嗦，老太太臉色更難看了，這個年代，在農村人的生活觀裏，離婚可比分家更惡劣，更難聽。
　　陳玉蓮不敢說話了。
　　老陳家壹個女兒遇人不淑就夠讓人糟心的，兒子再鬧離婚，那老太太的臉還要不要了？她很難過，覺得如果不是自己，家裏也不會變成這樣。
　　“離婚？那感情好。”誰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兒說話，除了林躍。
　　在這件事上，他是最無感的壹個，要說和胡麗的親戚關系，在他看來那就是個屁，老太太如果精神壓力大，【催眠術LV5】伺候，至於外人對陳家的看法……他們算個渣渣啊。
　　“壹個四十多歲的農村老娘們兒，要錢沒錢要模樣沒模樣，離婚後妳還能再找壹個？”林躍無視陳平和陳洪兇惡的眼神：“妳不是早就看我媽不順眼了嗎？正好，讓妳也體會體會搬回娘家生活的滋味，記住，下次威脅別人，動動腦子再開口。”
　　胡麗尖著嗓子喊道：“這裏有妳插嘴的份嗎？妳算個什麽東西，老子是個混蛋，妳也沒差！”
　　雖然那些雞是黃鼠狼咬死的，可是想到林躍昨晚威脅她的話，她就有種說不出的羞辱感。
　　陳金柱也很生氣：“林躍，妳再這麽跟妳舅媽說話，看我不……”
　　“行了！”老太太大喊壹聲鎮住幾人，咳嗽著把煙蒂按進煙灰缸，頭往卷成卷的鋪蓋壹仰：“行，分就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