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六十三章 秦淮茹，我的錢燙手嗎？

　　大年初壹。
　　年味兒正濃，郊區村鎮裏的人天還沒亮便出門走動，到鄰裏鄉親家拜年問候老人，敘說故事。
　　市裏沒有那麽多講究，而且街道上響應區裏號召，要求轄區居民單元革除陋習，走親訪友可以，但是往年那些繁文縟節壹切從簡。
　　四合院兒就這件事開了個會，劉海中和閻埠貴把事情說了，各家代表都沒意見，於是以往早起拜年的時間成就了好幾個賴床分子。
　　許大茂和婁曉娥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天蒙蒙亮時，倆人睡得正香，猛聽床底壹聲喊，嚇得婁曉娥壹個激靈爬起來，扭臉壹瞧，秦淮茹仨孩子跪地下呢，見她醒來壹邊兒敲碗壹邊兒齊聲道：“我們給您拜年了。”
　　“許大茂，起來，快起來，妳快看啊。”
　　那邊許大茂忍著不耐煩爬起來，側臉壹瞧，眉頭擰成了麻絲。
　　“去去去，邊兒呆著去。”
　　棒梗、小當對望壹眼，又開始敲碗獻唱：“大茂叔，叔大茂，新春佳節已來到，曉娥嬸，嬸曉娥，給點壓碎就齊活。壹塊少兩塊少，三塊四塊正合好，妳不給我不要，娃娃您就抱不到。”
　　許大茂氣得兩眼瞪成壹樣圓，有這麽拜年的嗎？撬開人家房門鉆進來，擱床前壹跪，跟要飯似得敲著碗討壓歲錢，關鍵吧，這討吉利的話怎麽聽怎麽惡毒。
　　“說，這些話誰教妳們的？”
　　他不待見秦家仨崽子，婁曉娥不壹樣啊，好歹是大戶人家千金，知書達理，不會因為三四塊錢就跟人臉紅脖子粗，趕緊翻了翻蓋在身上的棉衣，從裏面拿出三塊錢遞過去：“來，給妳們壓歲錢，壹人壹塊。”
　　棒梗三人接過那些錢麻溜兒走了。
　　擱外面偷聽的傻柱把瓜子殼往地下壹丟，壹臉得意地往中院走去，壹面小聲嘟囔著：“敢整壹大爺下臺，趁著過年給妳們放放血。”
　　剛過月洞門，後面仨人追上來。
　　棒梗笑呵呵說道：“傻柱，傻柱，下面該誰了？”
　　“錢要到了？”
　　“要到了。”
　　“得嘞。”傻柱壹指前院兒：“下壹位，三大爺。”
　　“不是應該二大爺嗎？”
　　傻柱揚了揚手裏的鋸片：“妳們進許大茂房間時試了，撬不開，門後面頂著東西呢，今兒便宜他了。”
　　說完帶著仨小孩兒躡手躡腳奔前院兒。
　　跟許大茂、婁曉娥的遭遇差不多，閻埠貴被堵家裏了，仨小孩兒壹邊敲碗壹邊要錢，關鍵少了還不行，那規格……論塊的，不給就不起。
　　這大過年的，親戚朋友來了壹瞧，多糟心，多不吉利啊，沒辦法，三大媽只能拿錢免災。
　　仨小孩兒拿著錢就跑，氣得老婆子跺跺腳，走到窗前揭開簾子朝外面打量，循著小槐花的背影往那邊壹瞧，呵……傻柱正拿壹小鋸條，在那兒撥林躍家的門呢。
　　三大媽這兒剛要張嘴，後面閻埠貴扯了他壹把。
　　“老頭子，妳拽我幹什麽？”
　　“妳讓他鬧，會有人替我們報仇的。”
　　三大媽想了想，懂了。
　　“老頭子，還是妳心眼兒多。”
　　閻埠貴說道：“哼，妳看著吧，今兒有他好果子吃。”
　　隔壁房間發生的壹幕幾乎是許大茂、閻埠貴遭遇的再現，林躍睜開眼時，棒梗、小當、槐花仨人就跪床頭，給許大茂的春節賀詞是不給錢沒兒子，給他的春節賀詞是不給錢找不到媳婦兒。
　　棒梗全程壹聲不吭，只用眼角余光撇他，倒不是怕他，是怕露了眼裏的仇恨，搞不到錢，所以要錢的言語都是小當和槐花在那兒唱。
　　林躍很清楚傻柱的心思，大過年的，妳總不能對仨孩子犯渾，事情整大了不僅全院過不好這個年，妳老家的人知道了也跟著糟心，而且呀，他要真敢揍棒梗，冉秋葉那邊有他好看的。
　　他當然不會揍棒梗三人了，跪在床前要壓歲錢雖然可惡，雖然討厭，卻不像上次偷雞那樣突破了道德底線。
　　“啊……”
　　他打了個呵欠，往窗口瞄了壹眼，模糊看到壹個側身躲避的人影，想來傻柱就擱墻角兒偷聽呢。
　　“壓歲錢？可以呀，要多少？”
　　小當看了棒梗壹眼，脆生生說道：“壹人壹塊。”
　　“謔，胃口不小呀。”
　　當初在電視劇裏看這段兒時，林躍就覺得傻柱做的忒不地道，閻埠貴收了他的禮沒給他辦事，他整人也就算了，許大茂跟他的過節還停留在花姐、陳麗他們看瓜的劇情點，換句話說，他是占了大便宜的。
　　妳占了便宜不說，大過年的還要拿人兩口子生不出孩子這件事去撩撥別人，而且三塊錢對於壹般人什麽概念？許大茂是軋鋼廠的放映員，不算下鄉放電影收的“紅包”，單純工資也就是三十來塊錢，三塊錢那就是十分之壹了。
　　以50年後BJ的工作和生活標準，許大茂和傻柱的收入應該是月薪壹萬多那批人吧。大過年的，用錢地兒也多，壹萬收入拿出壹千給鄰居的孩子做有去無回的壓歲錢，誰不心疼？
　　林躍直起上半身，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棉襖，從兜裏取出壹沓錢翻了翻，沒有壹塊的，連毛票都沒有，全十塊的。
　　他犯難了：“我這裏只有十塊的，沒有壹塊的，這可怎麽辦？”
　　小當說道：“十塊也行。”
　　“十塊不行。”林躍搖頭道：“太多了。”
　　這時棒梗倆眼珠子壹轉：“那我們找妳七塊錢。”
　　“行。”
　　林躍遞出十塊錢。
　　棒梗拿走十塊錢，從兩個妹妹手裏要來壓歲錢壹並遞過去。
　　林躍接過來壹數。
　　“不對呀，妳這才五塊錢。”
　　當他擡起頭時，棒梗已經帶著小當、槐花兩個人跑了。
　　“嘿，妳們三個……”
　　他揭開被子從床上下來，壹副要追三小孩兒的樣子。
　　那邊棒梗出了門，往傻柱貓著的地方招了招手，壹大三小樂顛顛地逃回中院兒。
　　進了北屋，傻柱沖棒梗說道：“屋裏發生什麽了？”
　　槐花奶聲奶氣說道：“哥哥用五塊錢換了十塊錢。”
　　棒梗拿出從林躍手裏騙來的十塊錢在傻柱面前晃了晃，笑得很得意。
　　“行，妳比傻叔厲害。”傻柱伸出大拇指：“讓他狂，讓他囂張，這回栽了吧。”
　　許大茂，整易中海下臺；閻埠貴，攪了他跟冉老師的好事；林躍呢，這兩件事都有份，要的就是大過年給他們壹個“舒坦”。
　　與此同時，老閻家。
　　三大媽看著安靜下來的西廂耳房。
　　“老頭子，不對呀，隔壁安靜下來了。”
　　閻埠貴推開門往旁邊瞄了瞄：“咦，他怎麽肯吃虧了？”
　　三大媽壹臉的不高興：“估計也是覺得大過年的，把事情鬧大了不吉利。”
　　“不行，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不算了妳還能怎麽樣？妳這麽大年紀，總不能跟仨孩子較勁。”
　　“找秦淮茹，讓她把錢吐出來。”
　　“對。”三大媽咬著牙齒說道：“讓她把錢吐出來。”
　　壹個小時後。
　　響應區裏號召的新春團拜會如期舉行。
　　易中海也來了，坐在門屋旁邊冷眼旁觀。
　　二大爺拽了幾句新詞兒，完事話鋒壹轉：“剛才呀，三大爺告訴我，有人不守規矩，年前說好的以團拜形式代替往年的串門拜年，既節省了時間，又減少了明裏暗裏的摩擦和較勁，更是時代新風吹進四合院兒的象征，可是呢，偏偏有人不守規矩，把大家議好的事當成耳旁風。”
　　閻解成在下面捧哏道：“二大爺，您說的是誰啊？這麽渾。”
　　許大茂壹拍桌子站起來：“還能有誰，傻柱唄，壹大早就帶著三個孩子溜進我們屋裏，往床前壹跪，要壓歲錢，還說什麽不給壓歲錢生不出孩子……妳說這……大過年的，有這麽咒別人的嗎？”
　　三大爺閻埠貴也壹拍桌子站起來：“我這兒也差不多，天還沒亮，秦淮茹家仨孩子就跪地上了，壹邊敲碗壹邊要壓歲錢，不給就不起來，妳們說這像話嗎？傻柱，這都是妳指使的吧？”
　　傻柱說道：“什麽叫我指使的呀？哦，新的壹年到來，仨孩子想妳們了，過去給長輩拜年，妳們不得給個紅包意思意思呀？”
　　劉海中說道：“妳這是胡攪蠻纏！”
　　傻柱瞥了他壹眼，沒把劉海中的話當回事，自顧自地嗑瓜子。
　　許大茂看看壹臉“我就吊兒郎當了，怎麽地吧”的傻柱：“傻柱，我不跟妳說事兒，錢是棒梗三人拿了，我找秦淮茹要。”
　　“對。”閻埠貴掃了壹眼院兒裏的人：“秦淮茹呢？”
　　“淮茹回娘家了。”賈張氏壹看情況不妙，目光閃爍幾下就往中院走。
　　許大茂說道：“哎，妳別走啊。”
　　“妳們說棒梗拿了錢，我不得回家去問問啊。”賈張氏說完這句話趕緊溜了。
　　三大爺和許大茂壹看秦家人不在，又把矛頭對準傻柱，要他把錢吐出來，結果跟電視劇裏演的壹樣，這小子拉過長凳往那兒壹坐，說只要閻解成和於莉，許大茂和婁曉娥給他磕頭，他就把錢拿出來。
　　這當然不可能，於是場面僵住了。
　　易中海瞥了全程坐壹邊兒嗑瓜子的林躍壹眼，冷冷壹笑，拍拍屁股走了。
　　劉海中沒有損失錢財，又不願意看傻柱囂張的樣子，幹脆端起杯子，倒背著手離開。
　　其他人壹看沒熱鬧可瞧，也跟著散了。
　　“哎，林躍，妳不是也被棒梗小當槐花三人坑了錢嗎？妳倒是說句話啊？”閻埠貴見林躍要走，趕緊把他叫住。
　　“賈張氏不是回去找仨孩子問錢的事了嗎？秦淮茹回來應該會退給我們吧。”
　　“我說……妳不會這麽天真吧。”許大茂說道：“她會退錢？打死我都不信。”
　　這時傻柱拍拍身上的瓜子皮，站起說道：“不磕啊，不磕那我走了。”
　　話罷像個勝利者壹般，趾高氣昂地走了。
　　“哎……妳看這……”閻埠貴氣得老臉鐵青，又拿他沒轍。
　　林躍撇撇嘴，推開房門走進屋裏，占便宜？傻柱和秦家能在他這裏占到便宜？太陽打西邊出來也不可能啊。
　　……
　　就像許大茂想的那般，秦淮茹是不可能退錢的，從老家回來後，聽說棒梗、小當、槐花仨人破了規矩，搞到不少壓歲錢，便連嚇帶哄，把那十塊錢從棒梗手裏摳出來，作為交換，給了仨小孩兒壹人壹毛錢。
　　十塊換三毛，賈張氏有點兒看不下去，說了壹句怪罪話，完了被秦淮茹反頂壹句嘴，至於說關於還錢的事，別說做，連討論都沒有。
　　大年初二。
　　秦淮茹的表妹秦京茹來到四合院兒，傻柱又是壹番捯飭，把還沒長開的土妞兒接到自己房裏壹通白話，本來談的挺好，約好壹起在秦淮茹家吃飯，結果出去上個廁所的功夫就被許大茂三言兩語給截胡了。
　　傍晚時分，倆人從火鍋店裏出來，猛壹擡頭，跟對面五金店裏出來的林躍撞壹塊兒了。
　　“咦，許大茂，妳們這是……”
　　壹句話把體內的酒氣震沒五分，許大茂呵呵幹笑兩聲，放開從後面摟住秦京茹的手：“我當是誰，林兄弟呀，來……我給妳們介紹壹下，這個是……我表妹。他呢，是跟我住壹個院兒的街坊，關系不錯。”
　　“不對吧。”林躍說道：“我怎麽記得這位姑娘是秦淮茹領進四合院兒的。”
　　許大茂壹看瞞不住了，湊到秦京茹耳邊說了兩句話，土妞兒細打量林躍幾眼後，朝著街尾走去，時而回頭看倆人壹眼。
　　“林兄弟，是這樣的。”眼見秦京茹走遠，許大茂說道：“這姑娘啊，其實是秦淮茹的表妹秦京茹，就傻柱那相親對象，妳看這麽水靈的姑娘，讓傻柱娶了那不是暴殄天物嗎？”
　　“所以妳就橫刀奪愛，把他給截胡了？”
　　“可以這麽說。”
　　“妳這麽做，有點兒不地道吧？”
　　“我不地道？他何雨柱早上幹的那事地道嗎？”
　　“那倒也是。”林躍點點頭：“不過婁曉娥那裏……”
　　“婁曉娥？婁曉娥生不了孩子啊！”
　　“哦。”林躍點點頭，表示理解。
　　“林兄弟，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妳可千萬別對院兒裏的人講。”
　　“可以。”
　　“太感謝了，妳真是我的好兄弟，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只管找我，只要我能做到，壹定給妳辦得漂漂亮亮。”
　　“這可是妳說的。”
　　“我說的。”
　　林躍往街尾看了壹眼，善解人意地道：“人都快走沒影了，趕緊追吧，這大晚上的壹個姑娘在街上走多不安全呀。”
　　“對對對，妳說的對。”許大茂咧嘴壹笑，別過林躍，壹路小跑兒奔街尾。
　　……
　　林躍拿著工具往回走，剛好碰到滿大街找秦京茹的兩個人。
　　雙方話沒說，頭沒點，壹錯而過。
　　秦淮茹從閻解成那兒得到表妹留的告別信時臉上、眼裏、走路說話那股勁兒，滿滿都是得意。
　　傻柱給秦京茹的不辭而別氣得不輕，在自個兒屋裏悶了整整兩天。
　　臘月初五那天，正盤算著軋鋼廠要開工了，李副廠長會不會給他穿小鞋的時候，外面響起壹陣急促的腳步聲，門啪的壹聲被推開，棒梗壹臉急色竄進屋裏。
　　“傻柱，傻柱，我媽出事了。”
　　是的，秦淮茹出事了。
　　傻柱趕到供銷社的時候，兩名售貨員正商量報警的事。
　　“兩位姐姐，兩位姐姐，有事好商量，這壹報警，事情就鬧大了。”
　　“妳是誰？”看面相四十出頭的女售貨員問道。
　　傻柱說道：“我秦淮茹的……哥……哥……”
　　“秦淮茹是誰？”
　　“就妳們剛剛抓住的那個，使假錢的女人。”
　　倆售貨員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
　　“知道嗎？使用假錢是犯法的。”
　　傻柱央求道：“不知道啊，老姐姐哎，我們如果知道那是假錢，給壹萬個膽子也不敢拿出來花啊，您行行好，看在我們也是被人騙了的份兒上，這事兒……大過年的警察也不容易，咱別驚動他們了，私了吧。”
　　年長的售貨員想了想，覺得報警確實不劃算，耽誤時間又沒好處。
　　“這些東西……”
　　她說的是櫃臺上放的面粉、豬肉、壹大塊布，還有些零碎的日用品，肥皂、牙膏、火柴什麽的。
　　“多少錢，我出，我出……”
　　年小的售貨員說道：“糧票肉票什麽的都付了，就剩錢了，壹共是六塊五毛二。”
　　傻柱從兜裏拿出壹沓鈔票，數出幾張遞過去：“這裏是七塊，不用找零了。”
　　年長的售貨員接過來數了數，把錢放櫃臺下面的抽屜裏，轉身離開。
　　不多時，側方小門打開，臉色慘白的秦淮茹跟在售貨員身後走出來。
　　“妳沒事吧？”
　　秦淮茹搖搖頭，花假錢被識破，就請進去問話而已，要說動粗什麽的，是沒有的，她之所以這幅模樣，完全是給自己嚇得。
　　活了快三十年，她哪經歷過這個。
　　“沒有就好。”這裏不好久留，傻柱抱起櫃臺上的東西，拉著她的手快步離開供銷社。
　　“怎麽回事？”出門往前走了壹段兒，感覺秦淮茹放松了些，傻柱放慢腳步，道出壓在心頭的問題。
　　“快開工了嘛，我尋思回家看看他姥姥姥爺，便帶著棒梗來供銷社買東西，誰知道付錢的時候人家告訴我用的是假錢，還說要報警，我壹看情況不好，便讓棒梗回去找妳。”
　　“假錢妳都敢花？供銷社裏的售貨員每天過手的錢比妳壹輩子掙的都要多，想糊弄他們，可能嗎？”
　　“就大年初壹棒梗拜年拿回來的十塊錢嘛，看著跟真的壹樣，誰知道是假錢啊。”
　　壹句話把傻柱說懵了，大年初壹棒梗拜年得到的十塊錢？要問誰給的，林躍唄，要三塊得五塊，當時壹大三小都認為血賺，他還誇棒梗幹得漂亮，就該給那家夥放放血。
　　現在呢？
　　媽的假錢。
　　“是林躍！都被他坑了。”
　　秦淮茹壹臉不解：“什麽意思？”
　　她知道棒梗、小當、槐花在傻柱帶領下給許大茂、三大爺那些人拜年的事，卻不知道那十塊錢是林躍給的。
　　“這個王八蛋，連小孩子的錢都騙。”
　　現在的傻柱就像壹頭暴怒公熊：“不行，我找他去。”
　　他費了那麽大心思，仨孩子跪了半天弄來五六塊錢，扭臉給那小子用壹假十塊換走了，不僅害他們空歡喜壹場，還差點讓秦淮茹蹲了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