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不死老不死

　　烈火仍在熊熊燒得厲害，“皇宮”不住的倒塌，這壹把火燒去了無數恨怨，也燒去了美夢。
　　“皇京城”的“皇宮”，從皇上皇到皇玉郎，又由皇玉郎落入名昌世手中，輾轉成為“天皇帝國”宮殿，今日終於灰飛煙減，在大地上化作壹堆斷垣殘壁，毫無生氣。
　　多少不世梟雄為了成為“皇宮”主人，不惜要天下人為他流血，用屍骨作梯階，壹步壹步的登上寶座。
　　當大火燒得梁木壹壹倒塌，惹來轟然震動驚響，每壹個圍觀的人心中都不免壹陣惋惜。
　　單是那皇玉郎曾費盡心血建構而成的園林，每壹個進去欣賞過的人，都不免為它的消失而悲泣。
　　權力、威名、風光，壹切壹切，也隨著“皇宮”的消失而不再存在，“天皇帝國”已徹底消滅了。
　　但那老不死依然未見蹤影，雖然小白認定他已重創難愈，但這武功登峰造極的神人，若不能見到他的屍首，飛鷹、小丙、小黑、笑天算、萬骨枯、血海……，沒有壹個人能安心。
　　人馬重重在外圍把整個仍在焚燒的“皇宮”緊緊圍住，不容任何壹人，甚至任何壹物逃出去。
　　大家都定睛看著把“天皇帝國”最終判決的火燒個不亦樂乎，每壹個人都在等，等老不死的出現。
　　只可惜燒了足足半天，壹切仍是依舊。
　　究竟這老不凡是被困火海遭燒死了，還是仍然躲在內呢？只有在這場火燒完以後，待炙熱漸褪才有可能察看清楚。
　　等，暫且是唯壹方法。整個“皇京城”的人都在等，只有壹人例外，他就是伍窮在“皇宮”地底之下的偌大洞窟，伍窮已開始了他的窮圖大計，他終於碰上了千載難逢機會，成為天下第壹人。
　　心中充滿朝烈狂誌，非但是中土，凡有陸地的任何國土，他都要攻克，納入版圖之內。
　　上天對他非常眷顧，竟把老不死交給自己，只要吸掉這老鬼所有功力，天下間使無人能敵，再以三年時間訓練出壹群最出色的弟子、精兵，他的侵略大計便可以正式展開。
　　此後，再沒有人能夠抵擋，包括那討厭的小白，他第壹個便要先斬下小白的頭顱，那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老不死把壹小部分內力輸入伍窮體內，伍窮當下感到心底壹…濁氣急速上沖，仿佛要沖破五官再泄射出來。
　　只是那道濁氣到了咽喉的要道便難再寸進，反覆竟被壓回下去，留在肚腹位置竄來竄去，弄得伍窮劇痛難當。
　　壹再運勁紓減痛楚，但那道濁氣還是未有消去，痛楚壓下又會再來，來來回回，反反覆覆。
　　伍窮試以丹田氣沖破，突然間那道丹田氣全被吸納，只覺胸腹劇烈刺痛似是萬箭穿心。
　　肚腹的這…濁氣愈脹愈大，愈來愈熱，猶如滿鏤蒸氣無從泄出，非要撕裂肚皮不可。
　　強橫自恃的伍窮再深吸壹口氣，試圖以新氣引導濁氣，直插向“下腕穴”，慢慢推壓，只覺“建裏穴”有絲絲熱氣浮升，直通至背後的“靈臺穴”，緩緩向上。
　　內息壹直再上，沖上“通天穴”，只覺頭頂壹陣清涼，壹…涼氣從額頭、鼻梁、口、耳，然後又沿腦後“後頂穴”直下，穿過“大椎穴”、“身柱穴”、“筋縮穴”、“命門穴”直至“會陽穴”。
　　如此壹來便走了壹大周天，濁氣化成涼氣，郁悶之意及痛楚全消，說不出的暢快受用。
　　完全吸納了外來的內力，再飛快在體內急速遊走了二十周天，勁力壹分壹分加強，只覺四肢百骸，每壹處都更加強勁有力，勃然而興，沛然而至，甚至是身上每壹根毛發也壹樣勁力充盈。
　　老不死見伍窮大悅，也相當滿意道：“老夫果然沒有看錯，原來資質並非千年難得，跟那小白笑蒼天實在有天淵之別。只是妳這人卻極度貪婪，有如餓狼壹樣，性子是得的愈多，愈想再鯨吞更多。好啊，就只有妳這般的人才配合得到我內力。伍窮道：“廢話少說，來，我再吸納妳的內力，完成以後，便立即沖出去殺壹些人，再抓來小白斬除，從此建立我伍窮的個人王國，壹統天下，稱霸傲視武林，哈……！”
　　老不死繼續把內力源源輸入伍窮體內，這壹回在肚腹結聚的濁氣更盛三倍，伍窮忍住劇痛，又深吸壹口真氣作導引。
　　豈料真氣被濁氣壹沖便散了，接連再試亦徒勞無功，只是壹剎那間，那道洪流似的濁氣飛快流竄，幾近壹把利刀在體內亂劈狂斬，痛得伍窮狂吼怒嘶，猶似猛獸之聲。
　　再也控制不住的內息奔騰疾走，全身穴道都漸次閉封起來。此時的伍窮忽然腦海浮現了壹種可怖的思想，難道老不死要找人陪死？自己明明已走火入魔，壹步壹步踏進死門關。
　　伍窮並不懼死，只是終生仍是被小白壓住，不能勝過他，實在不甘心。只要有機會，他壹定會好好把握。
　　可惜原來這並不是機會，只是個陷阱，全身上下開始虛脫，漸漸亂舞亂動，不受控制了。
　　他好明白，死神已在自己面前，不成功便成仁，梟雄的命運活該如此，伍窮毫不後悔。
　　忽然背後“命門”穴被刺，壹道氣就此向外泄，似是吹脹了的皮球泄氣壹般，泄得無影無蹤。
　　耳鳴、心痛及體內的壹切感覺，漸漸消失，回復原來模樣，當他的雙目再能視物，只見面前的老不死在笑。
　　當然，身旁的江川十兵尉也在笑。
　　伍窮道：“我剛才險死還生！”
　　老不死道：“我看得好清楚。”
　　伍窮道：“更清楚的，是妳壹早預料得到。”
　　老不死道：“這個當然，但妳還是死不了。”
　　伍窮道：“在最後關頭，妳刺我‘命門穴’助我泄氣。”
　　老不死道：“明白當中原因麽？”
　　伍窮道：“需要明白麽了。”
　　老不死道：“不明白便要再走火入魔多壹次，但這壹回再也不能刺‘命門穴’破氣了，必須挖掉壹雙眼目破氣。”
　　伍窮道：“為啥我會走火入魔？”
　　老不死道：“因為妳是伍窮。”
　　伍窮道：“那又如何？”
　　老不死道：“伍窮是天下間最貪婪的人。”
　　伍窮道：“嗯，妳是說我壹下子吸納的內力太多。”
　　老不死道：“妳認為是少麽？”
　　伍窮道：“我自身功力未足以吞下妳輸入的內力，控制不了便自然走火入魔。老不死道：“明白便好了。”
　　伍窮道：“哈……，果然不愧為老不死，妳就是還不想死。”
　　老不死道：“妳要我死，我焉能不死。”
　　伍窮道：“但妳死了，我便再也不可能吸納妳的澎湃內力，也失去統壹天下，殺掉小白的機會。”
　　老不死道：“伍窮失去了這些目標，不如壹死。”
　　伍窮道：“因此妳這老不死就先讓我明白，要壹點壹點的吸納內力，壹天比壹天更強，而妳的老命也能延續下去。”
　　老不死道；“明白便好了。”
　　伍窮道：“這場火快燒完。”
　　老不死道：“十兵尉會擡我連棺木跟妳走。”
　　伍窮道：“到哪裏去？”
　　老不死道：“哈……，我也好想知究竟到哪裏去。”
　　梟雄末路，老不死以自身無窮內力作餌，誘動伍窮保住自己性命，他好清楚“天皇帝國”已滅，自己也不可能再翻身，但那未完的“大東日帝國”美夢，必須有人繼承。
　　江川十兵尉引路，洞窟之側原來另有暗道，伍窮跟在後壹路走，走了個多時辰還未見盡頭。
　　可見江川不死這些年來，為了預設這逃生之路，實在花了不少人力物力，也費盡心機。
　　暗道愈走愈窄，同時也隱約可聽得上頭的喧鬧人聲，伍窮壹直在想，究竟小白是否就在自已頭上呢？
　　這家夥壹直的踩在他之上，如今更奪得大半壁江山，天下人就只拜他為王，我只剩下小小的“天法國”，實在惹人笑話。
　　他好明白，在以後的千百年，大街小巷那些說故事的，都會把他跟小白的成長故事天天述說出來。
　　在故事中，小白聰明睿智，自己則有勇無謀，小白有壹段感人肺俯的動人愛情，與耶律夢香的愛似是天仙故事。而他，則在愛情路上失敗了又再失敗。
　　以“天法國”跟小白現在擁有的土地相比，簡直是壹種可恥！伍窮壹再向自己發誓，他必須吸盡那棺木內的老不死內力，成為無敵天下的第壹人，斬小白，雄霸眼目能見的壹切土地。
　　以後千百萬年，那些說故事的、那些撰記歷史的，都會給後世人知道，那最後的真正勝利者，是他——伍窮！
　　欠缺先天天賦，但比小白更勝壹籌！
　　人生不同階段會有不同的目標，伍窮也不例外，他的目標好崇高、好遠大，甚至可以說是妄想。
　　但伍窮就是喜歡向著這遙不可及的目標進發，只要能挫敗小白，甚麽代價他都願意付上。
　　走了三個時辰才把暗道走完，當跟前重見天日時，已身在離“皇宮”好遠的荒郊墓地。
　　伍窮回頭看了“皇宮”壹眼，只微微壹笑便轉身而去，過去的已經過去，他要追求的在前面。
　　三人加上壹副棺木，刻意走那荒僻的山路，更且是夜行日伏，烈日當空時覓地小睡，免得被人容易發現。
　　伍窮預算在三天之內，大家便會發現老不死的地下洞窟以及地道，故此他必須盡快趕回“天法國”去。小白未必能猜到他帶走了老不凡，也算計不了他竟吸納老不凡的內力來提升自己。
　　從這刻開始，他必須學習低調壹點，盡量保持壹切平靜，待功力大大增強後才準備龐大的設計。
　　連夜趕路，過了整整三天三夜，伍窮才挑了壹條小村莊稍事歇息，“天法國”已距離不遠，大概已算是安全。
　　但伍窮仍不去挑太多人或太冷清的村鎮來停留，比較中庸的較難被人註意。
　　夜幕低垂，伍窮安頓了老不死，讓江川十兵尉小心照顧，便獨個兒走在街上，舒解壹下內心遏抑的悶氣。
　　這名為“呼天鎮”的地方，只得大約二千戶人家，來來去去也不過有萬余鎮民。大街入夜後好安靜，只是在偏北的壹角，那裏竟有燈火通明，人聲雜沓。
　　伍窮好奇心驅使下上前看個究竟，壹到了門前，不禁暗暗笑了起來，只因為內裏的聲音好熟悉，對了，門楣之上大字寫看“呼天賭坊”，這正是他最愛的地方。
　　賭坊內只有三、五桌有人圍住下註，伍窮是外來人，甫進入賭坊便大受歡迎，人人必恭必敬的殷勤招呼。
　　沒甚麽特色的賭坊，唯壹吸引之處，是其中壹賭桌圍著共有二十多人，但全都是十三、四歲的少年郎。從來就只有這些小鎮可以讓少年人肆無忌憚的公開賭個痛快。
　　“挑那奶媽的賤格吞別人卵蛋大王八十二代孫兒，別望這望那了，有膽下註跟我對賭麽？”
　　說話的是壹個大約十二歲臉如黑鐵的禿頭小子，手中拿著二十粒骨骰子，不停在轉，說話航臟得不得了，但伍窮好喜歡，因為這小子的說話語氣跟他從前壹模壹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