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殺了笑三少
刀劍笑新傳 by 劉定堅
2024-12-3 20:52
“奪愛”既屬於皇上皇之物,而笑三少只屬於代人保管,他要來取回,就算最終目的是要用“奪愛”割掉笑三少頭顱,責任上也必須物歸原主,否則要是皇上皇先將他殺掉,“奪愛”變成下落不明,那笑三少便等於失信於人,從此也可以知道笑三少行事如何光明磊落,條理分明,難怪幾十年前江湖上叱咤風雲的“三大盜帥”,笑三少縱沒有多大成就,仍然是最受人尊敬愛戴,被稱頌為情操最高尚的壹人笑三少走進內堂,皇上皇以為“奪愛”就隨便放在屋內,卻見他捧了壹個以幼細竹枝織成的籠子出來,竹籠裏傳來唧唧的叫聲,皇上皇壹見便說道:“三師伯,妳不是要跟我玩把戲吧?”
看見皇上皇神情自信傲慢,像是說著“最怕妳不來”壹般神氣,笑三少和顏悅色地笑道:“這些蟋蟀不是給妳,我早幾天應承了村裏幾個小孩,替他們抓幾只蟋蟀去玩,妳三師伯我年紀雖大,但好玩性子改不了,我怕這壹去沒法回來,妳就先同我去跟小孩們玩壹玩吧!”
雖然隱隱覺得事有蹺蹊,但“奪愛”在笑三少手中,明顆地被他掌控壹切,皇上皇也只得遵從,跟了他走出屋外,笑三少不忘回頭說道:“不會太阻妳,我不想失信於人,尤其是小孩,他們最記仇,錯了壹次便永遠將我記住,是記住好事還好,學壞了,我便是千古罪人。”
兩人走出了家門,此時天色全黑,時值秋分,晚風送爽,“白雲村”內幾條縱橫交錯的百路上,皆有村民坐在月下納涼,有老有少,老的像笑三少壹般年紀,三五成群細說前塵,每談起往事都洋溢喜悅之情,像他們這般垂垂老去的年紀,腦裏所記都是賞心之事,天下間還有甚底比做壹個快樂老人更好?
笑三少經過老人家身伴,皇上皇恰好聽見有人稱頌自已年輕時的事跡,他即不屑指著他罵道:“沒用!沒用!人老了,再承受不起失敗巫力,腦海自行美化陳年往事,其實壯誌消磨,能力退化,甚麽也做不了便以此來自欺欺人,清醒吧!老頭兒!”
那個被他出口指罵的老叟手中搖著葵扇,咧開已掉了門牙的嘴巴笑道:“呵呵,妳也會老,也會像我壹樣。”
皇上皇即駁斥,喝叫:“我未到妳這般年紀,便自殺死了!最怕看見人老,甚麽也做不來!”
那老叟不動不氣,仍是十分和悅,淡然說道:“那真可惜,妳連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都不會嘗到,淒涼、淒涼。”
旁邊幾個同樣年紀的老叟也附和著,搖首嘆道:“唉,淒涼,淒涼。”說罷便繼續談天,不再理會。
皇上皇壹楞,竟自說不出話來,從來只有他教訓人,幾時有給人教訓過,還要令他無話可說,壹口氣噎在喉頭,臉上青筋暴現,看他正要發作,那老叟突然轉頭厲目盯住,怒叫:
“他媽的臭家夥!不服輸嗎?要打麽?妳以為我會怕妳?”
老叟暴喝聲中臉上壹陣紅壹陣青,已松弛的肌肉迅即拉緊,雙目炯炯有神,與之前判若兩人,可見這老叟隱藏了功夫,現在收發自如,十分精純,再看他身伴幾個老叟卻是若無其事,眼前這情況像已是他們司空見慣,悠閑地抽著水煙,搖扇乘涼,能有如此從容的態度,自是各有修為。
皇上皇又豈是等閑,瞪起雙目各不相讓,眼看兩人就要大打出手,笑三少忙笑看回頭來解圍,說道:“哈哈,鐵大哥妳的‘混元驚世’又比上次出手時更收放自如,隱居多年仍不忘每天練功,這勤奮的態度笑三少真的自愧不如,今日大師哥的兒子來探望我,他性子像大師哥壹樣強硬,不過要是真的比鬥,我倒是猜鐵大哥不會比輸下去。”
笑三少明知皇上皇狂傲好勝,絕不喜歡輸,仍然語帶挑釁,難道真的想兩人決戰比拼麽?
皇上皇噗嗤壹聲,笑了壹下,揚手說道:“‘混元驚世’?原來是四十年前,能與‘三大盜帥’齊名天下,禦前四大捕快的二捕頭鐵手,那促膝而坐的幾人,不用看,也知道必定就是妳那幾個臭兄弟,冷血、追命和無情,當年叱咩風雲,今日年老卻無所依靠,躲在這裏避世,想是怕當年曾被擒於妳們手上的人來尋仇,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歸隱,妳們才是他媽的壹萬個可憐再可憐!”
四大名捕當年威名顥赫,幾多作奸犯科的人都命喪他們手上了四個人四十只手指亦數不完,今日居然也跟笑三少壹樣,在“白雲村”安享晚年,可見“白雲村”雖然寧靜和諧,直是臥虎藏龍之地,當中還隱伏著多少世外高人,真的難以預料。
可是對方威名愈是響當當,皇上皇愈是得意洋洋,他最喜歡就是看到曾經被稱頌不凡的江湖人物落泊潦倒,卻不壹定要被他所打敗,他總認為註定失敗的人必定會失敗,最喜歡猜度他們失敗後的境況是否壹如他想像般窮愁,而結果總是猜得所去不遠。
來“白雲村”之前,皇上皇早已郁結悶氣,壹…燥火滯在胸臆,不散不怏,難得遇上四大名捕跟他口角相爭,想要顯示壹下自己武功造詣,可是鐵手突撒手散勁,又回復壹個龍鐘老人的模樣,其余三人冷血、追命及無情也站起身來離開。
明明是劍拔弩張的場面,壹下子便煙消雲散,皇上皇又不屑罵道:“可憐!可憐!始終證明了我是對的,從來英雄不許見白頭,惡老虎老了,又殘又跛,嚇人還可以,哪還可以吃人?”
鐵手突然回頭說了壹句:“我不喜歡跟妳打,妳耐得我何?”說罷大搖大擺而去,渾不覺逃避是羞恥,皇上皇繼續在背後厲聲叱罵,他始終不肯回頭,當真對他無可奈何。
笑三少不忘補了壹句:“哈哈,以前我們常說‘老家夥’、‘老頭兒’來罵人,原來‘老家夥’是怎麽壹回事,真的要等老了才明白,大師哥常說妳聰明,不過妳不夠老,誰人也幫不了妳,老這回事是要等時間的。”
這麽擾攘壹下,令皇上皇像個傻瓜壹般,但的而且確四大名捕是因聽了皇上皇是橫刀之子才容讓三分,還是年已老邁氣力不繼才避而不戰,他又怎會找到答案?
悻悻然說道:“白癡!老便是老,人老便應該去死,我壹老便立即去死,兔得煩人!”
不等笑三少再說,他已逕自上前,壹班小孩剛才壹直在旁邊看著,原來就是早些時候將少三戲弄,累他從大樹上跌下來的那五人。
見剛才擾攘風波過去,幾人聽見笑三少手上提著的竹龍傳來唧唧的叫聲,大樂圍攏上前,將笑三少去路扣住,叫道:“給我,給我。”
皇上皇只覺他們好煩,毫不客氣罵道:“他媽的!妳們煩夠沒有?再吵我便割下妳們舌頭!”
以為會嚇倒這班小孩噤聲,豈料他們年少無知,自小在村中生活,有名的村中小惡霸,人人忌他們幾分,少三就是他們經常欺負的對象,連笑三少也要容讓三分,盡量討好,望他們欺負少三時可以手下留情。
村中小惡霸遇上新壹代狂人,結果是小惡霸們罵道:“叫甚麽?大聲只代表妳心怯,我們在玩,幹妳甚麽事?”
這壹回連笑三少也掩著了臉叫道:“唉,這裏是他們的地頭,妳得罪他們,絕對有妳好受!”
皇上皇壹手將笑三少手上的竹籠搶過來,叫道:“三師伯,不要再耍把戲了,妳的壹套人生道理我皇上皇絕不會接受,平凡非我要走的路,我生存,就是為了創造風雲,哪管將來的情況會怎樣?現在我只要回‘奪愛’,妳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似沒料到皇上皇有此壹著,笑三少沈著了臉,這時小孩們吹了聲哨子,長嘯傳開,便有幾百頭狗吠聲回應,笑三少說道:“是妳急著要‘奪愛’,我可不會急,說過還妳便會還妳,不然妳可現在便殺了我這老頭。”
此時村內已跑來幾十頭壯犬,全向皇上皇跑去,小孩對惡犬發號施令,惡犬張開血盆大口噬向皇上皇,他頭也不回,以刀鞘飛快割斬壹圈,便將惡犬分成幾段,單是刀鞘便有如此威力,皇上皇的刀招武功,的確令人瞠目結舌。
其他幾頭惡犬見同伴被分屍當場,嚇得不敢再上前,只圍住皇上皇猛吠,五個小孩子們哪知道皇上皇如斯厲害,均後悔剛才把他惹火,全部慢慢地向後退。
皇上皇壹手將竹籠扔往地下,怒道:“妳看到了嗎?妳清楚看到了嗎?妳與我爹壹樣,總是以為我不明白妳們所謂的人生道理,我剛才處處容讓,是因為我對妳還有壹點尊敬。”
笑三少略帶失望的臉說道:“妳明白些甚麽?”
到此刻,皇上皇的怒火已達至沸點,再也壓抑不住,吼道:“聽清楚了!我明白妳想跟我說甚麽叫‘選擇’!這亦是爹要妳教我人生最後的壹課!妳想說年輕時盡力去闖去沖,把自己鍛煉至最強,是應有的態度,也是爹要助我提升武功的原因,但最後走甚麽路,我們還是有權‘選擇’,對嗎!”
笑三少低頭不語,連常見的笑容都消失了,似乎被皇上皇猜中了他的心思,還可以說些甚麽?
皇上皇怒氣未消,繼續吼道:“就好像王師伯妳當年壹樣是江湖出色人物,但不代表就要把江湖摧毀,要是想退隱,也是壹樣可以退隱,選擇權在妳自己,對麽?我對妳說,我不知道甚麽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只知道江湖不是我壹個人的事,‘天皇帝國’在這裏肆虐了多久?那小白在幹甚麽?如果他當日夠狠的話,應該殺掉名昌世由他來領軍,就不會導致今日這壹種局面!他還要婆婆媽媽,顧自已手下生死,就不需要顧天下人麽?”
面對皇上皇的疾言厲色,義正辭嚴,笑三少竟無法答上半句話來,皇上皇罵得性起,繼續叫道:“妳剛才看見我做了壹個很好的示範,甚麽惡犬臭狗來攻擊我,我壹刀殺了壹頭,其他的狗就不敢再動,這才是最直截了當的解決方法,狗會聽妳的道理麽?‘天皇帝國’會理會妳怎麽選擇麽?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嚇怕他們,不是像妳這般龜縮!”
小孩們退得遠遠,連那些兇猛惡犬,也不敢太接近皇上皇,事實擺在眼前,皇上皇的道理比笑三少中庸平凡的道理更站得住腳。
有誰會想得到平時只懂呼呼喝喝的皇上皇,原來心底裏充滿了豪情壯誌,其他人壹直只看到其表面,事實上他今次回來,不是只想掀起壹番風雲,首要的,是先將“天皇帝國”趕出去。
“天皇帝國”奪去他昔日“皇國”土地,他看不過眼許久了。
皇上皇伸出“奪愛”的刀鞘,說道:“來吧,單靠那壹班海外臭狗,皇上皇最多也只能夠嚇壹嚇‘天皇帝國’的家夥,現在擁有最強兵力與‘天皇帝國’周旋的人就只有小白,可是他仍鬥誌不足,為了要令他瘋狂,我不借用任何方法。”
笑三少明白皇上皇所指的方法,就是迫小白迸發昂揚殺誌,他今日來除了要取回“奪愛”,也要取下笑三少的人頭,雖然這個方法會令皇上皇自己成為小白的敵人,但他似乎早已將此視為必然的事,毫不在乎。
相反,他既決定要卷土重來,爭雄稱霸,幹壹番人事,與小白為敵也是必然的事,天既賦予他有爭雄的條件,斷不可能要他甘心過平凡日子,橫刀與笑三少的壹番苦心,看來是失敗了。
皇上皇道:“還我‘奪愛’。”
此時,剛才轉身離去的四大名捕又再次出現,合力擡著壹個鐵桶,晚風吹來,腥氣撲面,只見鐵桶裏面盛滿了血,奇怪是鐵桶兀生壹…灼熱,把血蒸沸,咕嘟咕嘟地升起陣陣煙霞。
四大名捕將鐵桶擡至英三少身後放下,四人各自思潮起伏,久久不語,靜默了壹陣,同時說道:“‘奪愛’妳可以拿去,但我們這些老家夥的命,卻不能取去。“奪愛露光壹盞茶,江河飲血始歸還。”毫無疑問,“奪愛”就放在鐵桶內“飲血”,壓抑“他”的殺性。
四大名捕既與笑三少是壹道,替他保管“奪愛”,那麽剛才所有的事,也即是笑三少與他們串通起來,目的想令皇上皇明白人有“選擇”的權利,不過皇上皇早已識穿壹切。
笑三少轉身伸手入鐵桶之內,取“奪愛”而出,再次遇光,“奪愛”又發出淒厲的鳴叫,陡然震動,自生壹…狂勁,自笑三少手上飛脫,皇上皇壹手執刀,人與刀頓時如成壹體。
假如沒有像皇上皇壹般狂傲氣焰,根本絕不可能抑止“奪愛”的殺性,至此大家都相信,“橫刀奪愛”已成過去。
今日,“奪愛”是皇上皇所有。
皇上皇奪愛。
“奪愛”奪人頭。
皇上皇反手握刀,平掃過去,第壹刀便向笑三少頸項處斬落,可是笑三少還是雙手垂立,動也不動,似乎甘心死在“奪愛”之下,身後突然射出壹點寒芒,迅如電矢,當的壹響,剛好在笑三少的頸項前三分格住“奪愛”,這壹劍冷如冰,鮮紅如血,“他”的主人叫冷血。
四大名捕要阻止皇上皇殺笑三少,鐵手出手,追命出腳,無情散射如蝗的暗器,換了是幾十年前,四大名捕壹同出手,真的沒有幾人可以擋得住,可是現在事過境遷,壹切都已然不同了。
只見皇上皇手握“奪愛”,在空中壹揮,刀刃劈風,聲音嗡嗡然長久不絕,輕易便將鐵手逼退,追命縮退,無情的暗器叮叮當當散落壹地,“奪愛”刀勢披蕩往來,激起壹…疾風,刀光組成了壹片刀網,刀網包圍著笑三少。
冷血衣袍掀動,又射出冷劍,錚然巨響,冷劍竟無法阻截“奪愛”織構成的刀綢,斷成碎片,鐵手、追命同時欲伸手、長腿出去,可是笑三少突然吸了壹口氣,雙掌向他們四人行出,掌風無儔,刮起的氣勁湧向四人,便將他們推出戰圈。
說時遲,那時快,“奪愛”刀網已將笑三少吞噬,嗤的壹響,笑三少在不願頑抗之下,被“奪愛”割下了他的人頭。
笑三少死了。
這時初壹剛好在外面尋覓,於樹叢壹邊遇上急趕回來的少三及笑天算等人,親眼目睹悲劇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