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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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渾水摸魚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30

  楊帆這句話是艾孽兒這輩子聽到的最後壹句話,楊帆這句話說完,卡住艾孽兒脖子上的大手就松開了。
  臉憋得通紅的艾孽兒倏然向下落去,雙腳還沒著地,胸口就被壹只缽大的鐵拳打得塌陷下去,發出沈悶的“噗”聲,整個人像壹具稻草人似的飛出去,把側院和主院之間的那道門硬生生地撞裂開來。
  兩扇上了閂的門板被艾孽兒的身子“轟”的壹聲撞裂,碎片亂飛,在靜寂的夜裏,那動靜聽起來十分驚人。
  “他娘的!搞什麽鬼?”
  兩個剛剛摸到後院的歹人陡然聽到身後傳出壹聲巨響,不禁惱火地站住腳步,低聲咒罵起來。他們無法再偷襲了,兩道白色的人影已經在那聲巨響之後迅速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那是兩個白袍人。
  “妳們是什麽人!”
  兩個白蠻武士怒喝道。
  兩個賊人壹看行跡已經敗露,便也不再躲藏,他們始終以為這宅裏的人是普通的商賈人家,手裏有刀並不令人意外,這個地方民風彪悍,誰家沒有幾口刀子?不但有刀,而且幾乎人人都練過幾手莊稼把式,其實也就是力氣大點而已,他們根本沒往心裏去。
  壹個賊人上前幾步,大大咧咧地道:“不要怕,老子求財不要命,妳們家裏有什麽值錢的玩意兒都拿出來,只要識相,便饒妳壹死。”
  兩個白蠻武士又驚又怒,其中壹人喝道:“妳好大的膽子,敢到這兒來勒索錢財!”
  那賊人仰天打個哈哈,冷笑道:“真叫妳說著了,我柳下采諢號就叫柳大膽兒!”
  “找死!”
  白蠻武士怒斥壹聲,手中郁刀壹揮,“嗚”的壹聲就向柳大膽兒劈來。
  刀刃狹長,夜色之中不甚清楚,那白蠻武士料他必然閃躲,這壹刀本就是虛招,沒有上十分的力氣,不料他壹刀劈下,柳大膽兒閃都不閃,“嚓”的壹聲,壹顆大好人頭便滾落在地。
  “噗”地壹腔熱血噴起,把那白蠻武士嚇了壹跳,不禁失聲叫道:“這廝的膽子倒真是很大!”
  無頭死屍直挺挺地立在那兒,血似雨點般灑落,誰也沒有註意到壹只攥住他足踝的手在那血雨飄落以前,便已倏然縮回。
  闖進陳家的歹徒遇到了各種各樣的麻煩,好像這夥賊天生就這麽笨拙。混戰中有人壹刀劈中了自己人的後背,有人打著打著褲腰帶松了,壹怔之下,對方的尖刀便刺進了自己的胸口。有人突然壹跤仆倒在地,主動把自己的腦袋送到了對方的刀下……
  疑心生暗鬼的柳君璠號叫著跑開了:“有鬼啊!有鬼啊……”
  柳君璠像中了邪似的,翻墻跳出陳家,魂不附體地沿著長街向遠處狂奔而去,好像身後有壹個陰魂正在窮追不舍。帶著壹個手下在外面把風的司馬不疑詫然地道:“小柳怎麽了?”
  楊帆暗中做手腳,昏暗之中倒沒特別註意這個膽子極小的家夥,待柳君璠號叫著逃走,他才聽出這個人的聲音正是那個自稱認識他的家夥。
  楊帆有心去追,奈何這時陳家人已經全都起來了,燈籠火把亮如白晝,薰兒小姑娘握著她的那柄鐸鞘,興致勃勃地想要尋賊廝殺,慌得幾個白蠻武士緊緊地護在她的身前身後,楊帆唯恐泄露了自己的形跡,只好悄然隱去。
  陳家大院裏沒有活口。這些白蠻武士都是頭人身邊的近身侍衛,所佩的武器都是淬了劇毒見血封喉的郁刀,再加上有楊帆暗中動手腳,即便沒有被傷到要害的賊人,也都壹命嗚呼了。
  至於其中有人胸口坍陷、有人被扭斷脖子,壹時間也找不到正主兒,每壹個看到的人都以為是別人在混戰中下的手。
  薰兒攥著她的鐸鞘寶刀,前院後院左院後院興沖沖地轉了半天,壹個廝殺的對手都沒找到,正覺晦氣的時候,身後吱呀壹聲,房門開了。
  楊帆光著脊梁、穿壹條犢鼻褲,披頭散發地走出來,壹邊揉著惺忪的睡眼,壹邊打著哈欠問道:“出什麽事啦,怎麽這麽吵啊?”
  薰兒狠狠地瞪了他壹眼,悻悻地嗔道:“真是頭豬!”
  ……
  沒有活口,就無法弄清楚這些人的來歷,於是薰老漢很生氣。半夜三更的,他那超大的嗓門在陳家大院裏響起來,吼得整條街都聽得見:“居然有人敢太歲頭上動土!半夜三更摸到老漢頭上來了!老漢睡得正香……”
  陳大羽忙著解釋:“薰老,妳別生氣,說不定這是沖著我來的。”
  薰老漢的嗓門更高了:“沖妳來的?老漢還真不知道他們是沖誰來的,大羽啊,妳做生意壹向還本分吧?嶲州城這地兒雖說亂了些,可這種強盜夜入民宅的事兒卻也不多見!妳結過什麽仇家?”
  陳大羽苦笑連連,壓低聲音道:“大羽做生意壹向規規矩矩的。薰老,妳聲音小壹些,莫吵了四下的鄰居。”
  薰老漢的嗓門更大了:“吵了就吵了,老漢差點兒被人摘去腦袋,還不興喊兩嗓子冤枉嗎?明兒壹早我就去找羅書道,這小子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這嶲州城都讓他治理成強盜窩了。”
  薰兒姑娘在壹旁嘆氣:“可惜強盜太少啦,我都沒來得及動手。”
  薰老漢沒好氣地沖女兒嚷嚷:“誰叫妳動手的,姑娘家家的,拎著把刀子跑來跑去,將來還嫁得出去嗎?下回不帶妳出來了。”
  薰兒姑娘大為不滿,反駁道:“那我該聽到聲音就藏起來不成?咱們薰家不論男女,可從來沒有壹個孬種,這可是阿爹妳自己說的。”
  薰老漢對嶲州治安的聲討,迅速變成了父女之間的糾紛,陳大羽在壹旁團團亂轉,勸得口幹舌燥,父女倆火氣都很大,吵得旁若無人。最後還是雪蓮姑娘出面,未來公公和未來小姑肯賣她面子,這動靜才小下來。
  楊帆在房裏對那姐弟倆道:“沒什麽事兒,只是幾個不開眼的小賊摸上門來偷東西,跟咱們沒關系,妳們安心睡覺。”
  ……
  第二天壹大早,薰老漢就怒氣沖沖地拖著七八具屍體到都督衙門告狀去了。陳大羽本勸他吃過早飯再去,薰老漢只說了壹句“讓他姓羅的管飯,不還老漢壹個公道,我天天去他家裏吃飯”就壹撅壹撅地走了。
  過了壹個多時辰,陳家來了壹群官兵,把薰期的女兒和留守的人以及陳家上下人等全都“請”走了,薰老漢壹語成讖,壹大家子都去羅書道家裏吃飯去了。壹時間陳家人走室空,楊帆這個房客成了陳家唯壹的主人。
  都督府在這座小城裏算是最龐大的壹個建築群了,壹些建制規格其實早已逾越了都督的建制,如同壹座王府,不過這些羈縻州的世襲都督、刺史們本來就如同地方上的土皇帝,建制上有所逾越,朝廷也睜壹只眼閉壹只眼,懶得為此與之交惡。
  都督府龐大的建築群裏,在第三進院落裏就有客房,不過欽差是貴賓,被羅書道安置在第五進院落裏了,那是羅書道自己居住的院落。第三進院落的左右兩廂客房平時都是閑置的,如今右廂客房卻已住滿了人。
  右廂客房裏,薰老漢正跳著腳兒的罵人,唾沫星子噴了羅書道壹臉,羅都督學習婁師德“唾面自幹”的做派,壹動不動,任由那“毛毛細雨”飄灑到他的臉上。
  “羅書道,妳能耐了啊!妳老子活著的時候,也得叫老漢壹聲大哥,妳現在敢把老漢關起來,妳可真是越來越出息了!妳個小兔崽子,有本事妳就殺了老漢,老漢四十二個兒子,不夷平妳的嶲州城,把妳小子碎屍萬段誓不罷休……”
  羅書道苦笑連連,低聲下氣地道:“老爺子,我哪兒敢抓妳呀,妳也看到了,這是牢房嗎?我可是把妳當貴賓侍候著呢。老爺子,小侄是妳的晚輩,可也是朝廷的官員吶,那欽差發了話,小侄怎麽著也得做做樣子不是?”
  羅書道打躬作揖地道:“老爺子,妳消消氣。小侄實在是兩面為難吶。”
  薰期壹聽是那欽差從中作怪,更是勃然大怒,道:“原來是他!好賊,拿著雞毛當令箭,索賄不成,就想編排老漢的不是,老漢去宰了他!”
  “別別別,老爺子,妳就別給小侄添麻煩了。當日妳要不是拂袖就走,有啥事不能商量?是,他是太貪心了,咱可以坐地還錢嘛,偏偏妳老這牛脾氣……”
  薰期瞪眼道:“這麽說反而怪我了?”
  羅書道忙道:“當然不怪妳,不過……”
  羅書道把他拽到壹邊,壓低嗓音道:“老爺子,這些朝廷上下來的人,身後站著的自然是朝廷,小侄知道妳老的能耐,可妳能耐再大大得過朝廷?真要把事鬧大了,這劍南道烽煙四起,倒黴的不還是咱們、不還是咱劍南道的百姓嗎?”
  薰期剛要說話,羅書道又搶著道:“沒錯,他這麽做,是有點欺人太甚。小侄已經把妳在劍南的勢力跟他說了,黃禦史聽了也有些忌憚,再加上小侄從中說和,只要薰老妳服個軟就行了,他不就是圖錢嘛,給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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