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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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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我心相映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29

  “堂兄,我該怎麽辦吶?我被發配愛州了,愛州啊!天涯海角,蠻荒之地,這壹去……”
  回到推事院,來子珣便痛哭流涕地向來俊臣訴起苦來,來俊臣此時心亂如麻,連聲道:“妳不要慌,妳要相信我,只要我不倒,就算把妳發配的再遠,我也能把妳弄回來!明白?”
  “堂兄,可那是愛州啊,皇帝把我發配這麽遠,分明是……”
  來俊臣瞪眼道:“愛州又怎麽樣?妳區區壹個侍禦使,皇帝會把妳的死活放在眼裏嗎?可是妳要知道,正因為皇帝不在乎妳的死活,所以,來日為兄想把妳弄回來,也易如反掌,皇帝那時怕早把妳忘了!”
  來俊臣好壹通安慰,最後道:“妳還是趕緊回去,把金銀細軟都收拾好,此去路途漫漫,愛州生活窮苦,多帶些錢財總是沒錯的。妳放心,多則壹年,少則半載,說不定妳剛到愛州,我就派人去接妳回來了!”
  來子珣受他提醒,想到皇帝旨意壹下,恐怕有司馬上就會派人來押解他流配,依著規矩,犯官家眷要壹起流放的,這壹大家子人,還有來不及處置的諸多財產……,這壹想也坐不住了,只好相信了來俊臣的承諾,急急回家去料理家務。
  來子珣前腳出了門,來俊臣後腳就把衛遂忠喚進了自己的簽押房,陰沈著臉色把來子珣被發配的經過說了壹遍,又道:“押解子珣的差人妳好生打點壹下,等子珣壹到愛州,就讓他生壹場‘疫病’!”
  衛遂忠吃了壹驚,失聲道:“中丞,此事他已壹肩背起,似乎用不著……”
  “妳懂什麽?”
  來俊臣臉頰抽搐了幾下,壓低聲音道:“妳以為,但有壹線可能,我會不想救他?實是救不得他,不但救不得他,這件事接下來還會有大麻煩。妳去安排此事,還有,把咱們的卷宗都好好整理壹下,能安到他頭上的,都做壹番手腳,別露破綻!”
  衛遂忠這才知道真的出了大麻煩,恐怕連來俊臣都惹上了大麻煩,如今只能棄卒保帥,這是要用來子珣壹枚棄卒來保全大家,當下不敢怠慢,急忙答應壹聲,快步走了出去。
  衛遂忠出了簽押房,心中便有些悔意:“如果我不曾收受那人重禮,救得楊帆性命……,不要緊不要緊,中丞素受皇帝寵信,料來也能過關。我且先把由我經手的案子,都轉嫁到來子珣頭上再說,死道友,莫死貧道啊!”
  ……
  來俊臣在房中沈吟半晌,又叫候在耳房的小廝去把萬國俊找了來。
  在來俊臣手下的親信酷吏當中,萬國俊還真是名聲不顯,如果不是因為他與來俊臣合著了壹本《羅織經》,恐怕《酷吏傳》提都不會提起他來,因為他具體經辦的案子實在沒有幾件。
  不過,此人在來俊臣手下壹班人中學識是最高的,相當於來俊臣的智囊,雖然他不像其他人壹樣咋咋呼呼,但是很多事情,都是他在背後為來俊臣策劃,屬於壞水藏在肚子裏的人物。
  萬國俊見了來俊臣,來俊臣馬上把今日在宮中所經歷的壹切詳詳細細與他述說壹番,道:“國俊,皇帝對我起了疑心了!這次的案子非同小可,諸多宰相、尚書等大臣入獄,我仔細查過,除了幾位大臣間在書信往來時確有貶諷皇帝之語,實無半點謀反實證,恐怕太子宮投書是有人蓄意為之,咱們替人做了那口殺人的刀。
  我悔不該……悔不該牽連進壹個楊帆,誰想得到區區壹個郎將,竟然成為影響此案的關鍵!如今,壹旦皇帝著人復查此案,只怕咱們就要完蛋大吉。當此時刻,本官該何去何從?國俊,妳壹定要幫我想個辦法啊!”
  萬國俊和來俊臣是壹條繩上的蜢蚱,壹聽這話不禁暗驚,他急忙收懾心神,苦苦思索起來。萬國俊思量半晌,壹咬牙根道:“中丞!事情的關鍵,就在這樁謀反案上!楊帆有罪無罪不要緊,只要咱們咬死了宰相們有罪,那麽,辦案之中,有人受池魚之災,實屬尋常,皇帝也不會為了這麽壹件小事,抹殺中丞的功勞!”
  來俊臣搓手道:“問題是,我們沒有實證,口供也是用刑逼出來的,最糟糕的是那份《請死表》上的簽押根本不是狄仁傑他們的親筆,這些東西不怕就沒事,壹查全是漏洞。請死表已經到了禦前,抽不回來了!
  而且,現在我們也來不及炮制證據了,說不定明日壹早,皇帝就會讓刑部或大理寺接手此案,刑部的崔元綜跟笑面虎兒似的,大理寺的徐澤亨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如果叫他們得著機會,他們是絕不介意讓我做他們的階下囚的。”
  說到這裏,來俊臣突然想到了什麽,他驀地站住腳步,喃喃半晌,雙目壹亮,道:“崔元綜、徐澤亨,陛下對他們可是遠不及對我信任啊!我得想辦法叫陛下知道,她離不了我!離了我,就是眾叛親離,舉目朝堂,再無人可以信任,如此,方能保得周全!”
  他霍地轉向萬國俊,興奮地道:“對!咱們得制造壹樁大案,壹樁驚天大案!叫陛下那顆滿是猜忌的心,再多幾分猜忌,她對朝中百官不放心,就不會舍得宰了我這只替她看家護院的忠心犬!”
  來俊臣對自己的定位倒是很清楚,而且也從不介意自稱鷹犬,似乎反以為榮。
  萬國俊微微瞇起眼睛,道:“中丞和下官想到壹塊兒去了。下官想到壹個主意,就算咱們再啟壹場事端,叫皇帝對百官心生猜忌,可是因為宰相蒙冤,還是不免對中丞失去寵愛。咱們要制造壹場事端,不但要讓皇帝覺得離不開妳,還要覺得……宰相們未必就那麽清白!”
  來俊臣雙眼壹亮,急忙道:“國俊有何妙計?”
  萬國俊對他附耳說出壹番話來,來俊臣聽了不禁倒抽壹口冷氣,低低地道:“這麽做……會不會鬧得太大了?”
  萬國俊陰陰壹笑,道:“中丞,妳覺得這件事若是辦成了,算不算是想陛下之所想?陛下會不會樂見其成?”
  來俊臣定定地望著前方,久久,嘴角微微勾起壹抹詭異的笑容,緩緩說道:“妙計!果然妙計!”
  ……
  推事院門前,兩行奉宸衛官兵靜靜地立在那兒。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來俊臣在宮中長跪請罪的消息已經風壹般傳開了,來往與推事院的人忽然減少了許多,壹些相關衙門對於壹些正常的行本公函的往來也盡可能地押後了,因為這些公函行本,大多與推事院目前處理的謀反大案有關,眼下局勢太不明朗,他們不免存了觀望的心思,免得活幹得太急了,到時候作壹場無用功。
  門前冷落的推事院裏,楊帆緩緩地向外走著,旁邊陪著判官王德壽。
  門外不遠處,小蠻牽著兩匹馬,激動地站在那兒,癡癡地看著大門,盼著郎君的身影。
  楊帆走到“照壁”前,微微停了片刻,回頭看了壹眼那壹幢幢威嚴聳立的押衙門舍,就是這裏,他險些便命喪於此啊!
  楊帆籲了口氣,繼續向前走去,王德壽靜靜地陪在他的身邊,兩人邁過高高的門檻,王德壽便即止步,抱拳道:“楊郎將,恕不遠送!”
  楊帆沒有回答他,他只壹出大門,便看見了小蠻。
  小蠻站在那兒,夕陽從她後面照過來,為她的發梢、為她的衣緣鍍上了壹層金色的邊,陽光把她的身影拖得長長的。她站在那兒,壹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楊帆,手輕輕松開,兩條韁繩滑落下去。
  楊帆強忍磨爛的踝部傳來的痛楚,快步走下石階,小蠻忘情地撲上來,結結實實地撲進他的懷抱,緊緊地抱住他,淚水迅速打濕了他的胸襟。楊帆也緊緊地擁抱著她,險些失去的恐懼,讓他們更珍惜彼此了。
  兩排奉宸衛的官兵靜悄悄地看著他們,誰也沒有說話。楊帆和小蠻相擁在夕陽下,不遠處,壹對馬兒耳鬢廝磨。
  “走!我們回家!”
  兩個人緊緊地擁抱了許久,楊帆才抑住激動,說出壹句話。
  聽到“回家”兩個字,小蠻心中壹陣溫暖,她溫馴地嗯了壹聲,輕輕離開楊帆的懷抱。
  雙人雙馬,漸漸離開了推事院。
  天津橋上,依舊熙熙攘攘,長橋壹側的路口,停著壹輛牛車,牛車的窗簾微微掀開了壹角,看到楊帆和小蠻並轡走過橋頭,壹只瑩潤如玉的手掌輕輕放下了簾兒,淡淡地吩咐了壹句:“回府!”
  那個在公堂上冒充過楊帆的青壯漢子幹脆地答應壹聲,拾起了手中的韁繩,壹聲輕呼,兩頭犄角彎彎如月的壯碩青牛便邁開有力的蹄子,緩緩離開了。
  小蠻騎在馬上,身子隨著駿馬悠閑的邁動,前後微微晃動著俏美的身姿,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時而偷偷瞟壹眼楊帆,含情脈脈,分外嬌羞。兩人都沒註意到,人群中壹角緇衣,恰在此時悄然消失了……


第十四卷 頭角初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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