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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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四面風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29

  馬橋旁邊的壹個“坊丁”應聲跨出來,肩不搖,身不動,壹副標準的軍姿,只是現在誰也沒有太註意。
  “吳備身,是我們先趕到的。”
  “妳說,看到了什麽!”
  “這……,當時我們剛從花叢後面轉出來,馬橋是走在我的前面的,所以……”
  那個“坊丁”有些慚愧地低下頭:“卑職看到的,就是……您所看到的。”
  吳少東又看向馬橋,目光如箭。
  馬橋臉色蒼白如紙,像風中的落葉壹般瑟瑟發抖,似乎現場的血腥已經把他嚇壞了,以至於他還沒有從驚憾中清醒過來,他看著吳少東,眼中焦距卻壹片茫然,似乎根本視而不見。
  吳少東斥道:“膽小如鼠的東西,說!”
  “啊!”
  馬橋驚得壹顫,語無倫次地道:“我不知道,小的什麽都沒看到,不是,小的看到了,其實沒有看到……”
  吳少東大怒,壹個箭步躥到他面前,伸手揪住他衣領,把他提得雙腳腳尖都踮了起來,厲聲咆哮道:“說!妳到底看到了什麽?”
  馬橋徹底清醒過來,他縮著脖子,眼神遊移飄忽著,瑟瑟縮縮,像壹只鵪鶉似的顫聲道:“小的……好像看到……看到壹個黑影向那邊樹叢裏壹閃就不見了,然後就看見亭子裏的人全都死了,小的……小的也不知自己是花了眼,還是真的有看到……”
  吳少東盯了他半晌,恨恨地放開手,這時有人上前探了探地上昏迷的兩個人,大聲叫道:“吳備身,他們兩個還活著,只是暈迷了。”
  吳少東把手壹揮,沈聲喝道:“救醒他們!”
  ……
  堂上明亮如晝,蒙著壹臉白布的楊明笙坐在主人的位置上,左右坐著蔡東成和吳少東,楊帆和段未峰站在他們面前。
  蔡東成和顏悅色地道:“不要怕,妳們說壹說當時的情形。”
  楊帆似乎從不曾經歷過這樣的大場面,所以顯得有些惶恐,他緊張地摳著指甲,道:“將軍,小的什麽都沒有看見,我當時就覺得腦後生風,接著眼前壹黑,就昏過去了,等我再醒過來時……就……就在這兒了。”
  蔡東成沒有說話,目光又轉向段未峰,段未峰臉上壹紅,頗為尷尬地道:“標下也是壹樣,當時只聽到他壹聲驚呼,身子就向前栽來,然後我的後腦也挨了壹下狠的,就……昏倒了,等標下醒來時……”
  段未峰面孔漲紅,蔡東成的臉色卻黑下來,他緩緩地站起來,負著手在堂上沈重地踱著步子,踱了好久,才煩躁地擺了擺手,便有人把段未峰和楊帆帶了下去。
  “少東!”
  吳少東應聲而起,抱拳道:“卑職在!”
  蔡東成沈吟道:“從現在起,妳片刻不要離開我的左右。”
  吳少東知道郎將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心中壹暖,立即應道:“卑職遵命!”
  蔡東成霍地看向楊明笙,目中隱藏著熊熊怒火,恨聲道:“楊郎中,為了妳,某可是已經折了三員大將!”
  楊明笙怪異地壹笑,陰惻惻地道:“這與我有何相幹?蔡郎將,當年的事,妳我都有份的。”
  蔡東成拂袖而去,咒罵聲遠遠傳來:“這種廢物,還活著有什麽意思!”
  楊明笙聽見了,他慢慢仰起臉,兩個黑洞洞的鼻孔好像在空中嗅著什麽似的,沙啞地道:“誰說我活著沒有樂趣?我想知道他是誰!我想知道,到底是妳們能殺得了他,還是他能殺得了妳,我壹定會知道的,壹定會知道……”
  ……
  蔡成東出了楊明笙的臥房,對吳少東道:“咱們被人這般牽著鼻子走,終非良策。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明日壹早,就把咱們的人全都撤回去。”
  吳少東道:“郎將,兄弟們的仇,不報了?”
  蔡東成道:“當然要報,不過,不是在這裏,是在咱們的地盤。”
  他冷冷地瞟了壹眼楊明笙的臥房,冷笑道:“那刺客既已知道我也是他的仇人,他會放過我麽?是我大意了,小瞧了他,才中了魔障壹般,只想著以楊明笙為餌,孰不知,我也是那刺客必欲得之的目標,如此壹來,我何必留在這裏。我倒要看看,軍營重地,他還敢不敢來!”
  楊郎中府上的氣氛空前緊張起來,四面風聲,八方鶴唳。
  前兩次,刺客只殺重要人物,普通的武侯坊丁們雖然忐忑卻還不是特別的害怕,但是這壹次刺客大開殺戒了,死的不只是軍中將領,還有刑部的公人、楊家的護院,壹時間人人自危。
  沒有人知道兇手是誰,不知道身份、不知道來歷,不知道動機,來無蹤去無影,於戒備森嚴的楊府中如入無人之地,這份本事,簡直是匪夷所思了。於是,大家看向吳少東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對,像是在看壹個死人。
  不過,至少今晚大家能踏實壹些,因為今晚已經死過人,那刺客就像壹口不見血不回鞘的神劍,今夜已經飽飲了鮮血,想必也該歸鞘歇息了。
  但是,劍並未歸鞘!
  楊帆和段未峰被人壹擊致昏,雖不致死,卻也頭痛欲裂,今夜的巡弋任務只能交由另兩人負責,他們回去歇息了。
  段未峰等壹批新來的所謂坊丁因為晚到,另行安置了住處。馬橋陪著楊帆回到柴房,給他喝了些水,看著他歇下,便繼續巡邏去了。
  四更天,楊帆的鼾聲忽然停止,悄悄地坐起來。
  他壹直以來的習慣,的確是得手即走,另尋良機。但是這壹回,他必須得提前了。
  楊明笙已經懷疑到內部可能有人與那刺客有勾結,他的處境日益艱難,同時,壹再刺殺成功,使得防範更加嚴密,再想偷襲得手已然不易,對方如果再變更住處,將更加困難,此時動手,壹則是打個出其不意,二來也是為形勢所迫。
  門口有樹,樹上有巢,巢中有衣。青衣短打、青色頭套,短刀短劍,抓地虎靴,都用油布包得好好的,當楊帆把它們壹壹換好,再把那張驅儺鬼面戴到臉上,整個人就變成了另壹個人。
  這壹回,他要正面作戰!
  楊帆伏在鬥角飛檐上,就像雕塑在那兒的壹只辟邪脊獸。
  他在飛檐上伏了已將近壹個時辰。
  點點燈光,幢幢人影,雖然今夜刺客已經來過,依照常理,今夜已然平安無事,可是在誘敵無效,收縮防禦之後,防衛還是明顯變得更嚴格了。
  這本就在楊帆意料之中,他原也沒打算依舊能出其不意地斬殺敵人,今夜他本就要大開殺戒。楊帆緩緩抽出短劍,星光滿天,倒映在劍刃上,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楊帆作勢欲撲,兩個舉著火把的巡弋坊丁突然從墻角轉了出來,楊帆又伏下了,因為那兩人當中有壹個是馬橋。
  幸好他們沒在原地多逗留,很快就走開了,楊帆知道馬橋還有壹個時辰才會交班休息,而他轉悠壹圈,至少也要三炷香時間。
  楊帆靜靜地等候著,當他估摸著馬橋已經走遠的時候,又有兩個巡邏的人從壁角轉出來,楊帆雙腿壹彈,飄然落地。
  流哨是兩個人,原地還有兩個固定哨,草叢中有兩個弓箭手,弓箭手固然潛藏隱蔽,可是楊帆在檐上已潛伏了壹個時辰,他們怎麽可能做到始終壹動不動。所以每壹個人的方位楊帆都已了然於胸。
  楊帆要對付的首先是弓箭手,對他威脅最大的無疑是這兩個人,箭矢之快,又是在夜間,他並沒有把握能避得開。
  兩個巡弋的人堪堪走來,楊帆倏然落地,從兩個巡弋坊丁中間壹掠而過,仿佛壹道黑色的陰影,徑直撲向壹名隱在草木叢中的弓手。
  弓箭手被刺客貼近,就只能任人宰割,楊帆壹刻不停,利劍壹揮,隨即壹腳,將那弓箭手的身體狠狠砸向另壹處藏有弓箭手的角落,然後和身撲去,此時,他掠身而過的兩名巡夜人才撫著咽喉頹然倒地。
  “刺客來了!”
  兩個站在門口的明哨大叫,拔刀出鞘的剎那,楊帆已結果了第二個弓箭手,向他們縱身撲去。
  “好賊,還敢再來,看妳今遭往哪兒跑!”
  吳少東本是和衣睡下的,聞聲立即出現在門口,壹見壹身青衣短打、面蒙青色頭套的楊帆,不由雙目赤紅,拔刀就沖了上來。
  刀風呼嘯,吳少東聲到人到,掌中壹口刀剎那間壹連劈出十幾刀,楊帆身遭周圍好像旋起了壹道道光暈,吳少東的攻勢可謂悍猛異常。
  楊帆在兩名侍衛和壹個千牛備身的聯手合擊之下仍然遊刃有余,短劍如電,壹名侍衛打著旋兒狂叫著摔跌出去。楊帆縱身撲近,短劍在另壹名侍衛刀上壹點,身形壹矮壹彈,靴筒中的刀已握在掌中,自下斜上,刺向吳少東的咽喉。
  “殺!”
  斜刺裏突然亮起壹片刀光,楊帆這壹劍雖能要了吳少東的命,自己的手臂勢必也要被斬下來,楊帆及時收刀,旋身避讓,身形倒縱間,反握劍柄壹刺,另壹個侍衛哀號壹聲,仰面摔出,氣絕身亡。
  楊帆雙足剛壹落地,兩口刀便罡風呼嘯、同時劈來。
  中郎將蔡東成到了,與千牛備身吳少東,合戰楊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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