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壹章 棒打鴛鴦謝小蠻

　　上官婉兒被楊帆看著，胸膛起伏越來越激烈，呼吸越來越急促，好像比旁邊的武則天喘得還厲害。
　　武則天站住身子，只覺登了十幾級臺階就已有些腿酸氣短，不禁心下黯然：“唉！終究是年紀大了，這才走了幾步路就……”
　　忽然瞥見上官婉兒嫣紅的臉蛋、急促的呼吸，武則天登時心情大好，胸膛又高高地挺了起來：“婉兒這般年輕，卻比朕還不濟事，看來不是朕的年紀大了，而是因為這裏的石階太過陡峭啊！”
　　上官婉兒強自克制半晌，終於忍不住悄悄扭過頭去，飛快地瞟了楊帆壹眼，只是壹眼，蜻蜓點水般壹碰他的目光，立刻就像受驚的小鹿般移開，然後……，就像有壹塊磁石吸引著她似的，壹點點地再挪回來……
　　如此數度交鋒，上官婉兒終於不再躲了，羞紅的俏臉上，那雙眸子帶著壹種說不出的好看意味，似嗔還喜地瞪了楊帆壹下，然後便微微垂下去。波光瀲灩中，絲絲春意，壹如枝頭裊裊的柳條隨風蕩漾。
　　謝小蠻壹身襕衫，革帶束腰，身上看不出有佩戴著武器的樣子。今天不是她和高瑩隨侍於天後身邊，所以只充作外圍侍衛。站在她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楊帆和上官婉兒“眉來眼去”的樣子，謝小蠻心中的壹絲疑慮終於煙消雲散。
　　原來人家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這樣的話，自己的確沒必要打抱不平了。可是壹俟確信楊帆和上官婉兒是真正的兩情相悅，心中對楊帆的偏見壹消失，便又替自己的救命恩人憂心忡忡起來：“上官待詔是何等身份，妳跟她怎麽可能結成正果？”
　　武則天歇息了壹下，就往石樓中繼續走去，上官婉兒深深地瞥了楊帆壹眼，收攝了心神，扶著武則天登上臺階。雖然只是小小的眉目傳情壹番，婉兒心中卻似喝了蜜壹般甜，那種難言的歡喜味道，是她以前從來不曾體驗過的。
　　人常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麗，此刻的婉兒就是這樣，幾乎是剎那之間，她那本來皎潔如月的肌膚就變得更加光鮮亮麗起來，白皙中隱隱有壹抹紅光流動。
　　武則天進入石樓，升座朝會，百官魚貫而入，樓外便靜下來。
　　高瑩幽怨地瞟了楊帆壹眼，心中的偶像有了愛人，似乎魅力壹下子就變小了。
　　謝小蠻想想上官婉兒的高不可攀，覺得自己有義務對救命恩人勸誡壹番，於是鼓足勇氣向他走去。
　　“咳！”
　　謝小蠻走到楊帆身邊，裝模作樣地左右看看，輕輕咳嗽了壹聲。
　　楊帆目不斜視，沒有理她。
　　謝小蠻往後壹靠，倚在石欄上，偷偷瞟了他壹眼，又使勁地咳嗽了兩聲。
　　楊帆慢慢轉過身來，微笑道：“謝都尉可是著了風寒麽，若是身子不適，不妨告個假，早些回去歇著吧！”
　　“妳……”
　　小蠻氣結，狠狠瞪了他壹眼，才壓低聲音道：“妳過來，我有話對妳說。”
　　“哦？都尉有何話說？”
　　楊帆說著向前壹靠，謝小蠻很不自在地退了壹步，蹙起好看的眉毛道：“妳靠這麽近幹嗎，又不是聽不到。”
　　楊帆嘿嘿壹笑，站定身子，道：“都尉請說。”
　　“嗯，這個……”
　　謝小蠻四下瞟了壹眼，以手掩口，鬼鬼祟祟地說：“那個……妳挺喜歡上官待詔吧？”
　　楊帆眼珠轉了轉，點頭道：“嗯，怎麽？”
　　謝小蠻道：“咳！這個……，上官待詔溫柔優雅、滿腹才學，相貌也生得極好，乃是……乃是壹個極出色的女子。”
　　楊帆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難得小蠻姑娘跟在下也有看法相同的時候。”
　　謝小蠻白了他壹眼，又道：“不過，上官待詔可是天後身邊的紅人，天後須臾離不得她，恐怕輕易不會放她出宮，嫁夫生子的。”
　　“哦……”
　　謝小蠻瞟了他壹眼，鼓起勇氣又道：“就算有壹天天後開恩，允許上官待詔嫁夫生子，以上官待詔的身份，嫁的也壹定是王侯世家或者朝廷重臣。”
　　楊帆奇怪地看著她，問道：“那麽謝都尉的意思是？”
　　小蠻有些心虛，也有些理虧，本來嘛，人家當初眾香國裏百花環繞，好不得意，她卻對人家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如今人家洗心革面專心壹人了，她又來棒打鴛鴦，可她真的覺得楊帆這樣壹個小小侍衛跟上官待詔根本不般配，如果強自來往，早晚惹來禍端。
　　想到這裏，小蠻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的意思是……咳咳，妳看，妳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謝沐雯不是不知感恩圖報的人，不能眼看著妳……”
　　“嗯？”
　　“我是說，其實妳和上官待詔，嗯……不太合適，而且……壹旦這事被天後知道，說不定還會給妳惹來殺身之禍！”
　　“哦？”
　　“所以，我覺得妳應該理智壹些，不要癡心妄想啦。”
　　楊帆似笑非笑地道：“在下本來壹直想不通，為什麽不管在下怎麽做，謝都尉都想棒打鴛鴦呢？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謝小蠻奇怪地道：“妳明白了什麽？”
　　楊帆道：“小蠻姑娘這麽做，莫非是因為妳自己喜歡了我？”
　　謝小蠻怔怔地道：“啊？”
　　楊帆道：“妳看，妳也說我是妳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吶，那最好的報答方式當然就是以身相許嘍。再者說，我跟宮娥們在壹起，妳不高興。如今我跟上官待詔在壹起，妳又不高興，這意思不是很明顯麽？”
　　謝小蠻吃吃地道：“什麽意思？我好像……有點糊塗了。”
　　楊帆壹本正經地道：“謝都尉，我知道妳喜歡我，其實呢，我也挺喜歡妳的。這樣吧，等我和上官待詔成就夫妻之後，我就納妳為妾。妳看，駙馬尚且可以納妾，上官待詔溫柔可人的性兒，絕不會阻攔我的，妳再等我幾年，可好？”
　　小蠻氣得舌頭打結，漲紅著臉蛋道：“呸呸呸！妳想得美！好心當成驢肝肺！我哪只眼睛看上妳啦？本姑娘就是壹輩子嫁不出去，也不會嫁妳這個臭和尚、死無賴、好色鬼、下流胚……”
　　楊帆掏掏耳朵，做怡然之狀，悠然笑道：“天籟之音吶，真是好聽！”
　　謝小蠻更是大怒：“無恥下流！卑鄙無恥！陰險齷齪……”
　　“小蠻，快些進殿！”
　　謝小蠻罵得正痛快，忽聽高瑩遠遠喚她，扭頭壹瞧，不知何時高瑩已經到了石樓門前，正遙遙向她招著手，謝小蠻壹見就知道必是殿中傳旨召喚，她不甘心地瞪了楊帆壹眼，這才氣咻咻地奔上階去。
　　楊帆望著她的背影笑而不語，這個小丫頭還真是有意思，明明是個單純的小女孩，可是總想當個喜歡替人操心的大姐姐。
　　謝小蠻進了石樓，僅過了壹盞茶的工夫，就見她和高瑩又從石樓裏匆匆地走了出來，二人神情凝重，經過他身邊時，甚至顧不上看他壹眼。
　　二人沿著石階飛快地下去，片刻之後，左金吾衛大將軍丘神績也頂盔掛甲，神情嚴肅地從石樓中走出來。
　　“希聿聿！”壹聲馬嘶，楊帆扭頭看去，就見謝沐雯和高瑩壹身戎服，各乘壹匹駿馬，剛剛馳到石階下面站定，緊跟著壹大隊禁軍士兵匆匆趕到。
　　丘神績快步下了石階，壹名禁軍牽來馬來，丘神績翻身上馬，在謝沐雯和高瑩的陪同下絕塵而去。
　　……
　　晚上的龍門壹片沈寂，數萬人撒在裏面，根本掀不起什麽風浪。早朝時發生了什麽事，士兵們是不知道的，他們也懶得打聽，尤其是長期駐守在宮廷的士兵，更是養成了裝聾作啞的習慣。
　　駐守在皇宮裏的士兵日常生活比宮娥太監們更無聊，到了這山裏，就比在規矩森嚴的宮廷裏舒坦多了。尤其是外圍有金吾衛的數萬大軍將龍門山團團圍住，他們日常的差使就更加清閑。
　　龍門山是皇家園林，平素不許百姓進入，所以山上活躍著各種各樣的野生動物。侍衛們各施手段，捉到了許多野雞、野兔、野鴨和蛇等野生動物，簡單炮制壹下，就能弄成可口的美食。
　　傍晚的時候，侍衛們在山間生起篝火，炙烤著山珍野味。除了不能喝酒、不能縱聲高歌，儼然就是壹幅春遊野炊的場面。
　　楊帆也在其中，手裏舉著壹根木棍，在火上輕輕轉動壹只野兔，兔肉快熟透了，滴下的油脂落入火中，嗞嗞直響。
　　紅紅的火光映著楊帆年輕的臉龐，他的唇邊有壹絲神秘而甜蜜的微笑。這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心裏終於有了壹個異性的影子，這對他來說是壹種很新奇的體驗。
　　上元夜，太平公主的壹個吻，把他的心扉打開了壹道縫，可那嚴格說來不算是愛，他不曾妄想娶壹位公主，更不是他因為動情而主動的吻，而此刻縈繞在他心頭的上官婉兒，給他的感覺就截然不同。
　　他喜歡心裏裝著壹個女人時這種暖烘烘的感覺，看著那紅紅的火苗，他甚至幻想，如果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他的仇人，保持他現在的身份，然後有壹天，他找回阿妹，娶了叫他心儀的婉兒，壹家三口，其樂融融，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