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人喊打

　　頭面鋪子前邊的空地上，柳君璠被踢得滿地打滾，尖聲咒罵道：“江旭寧，妳這個賤婢，竟敢使人毆夫！竟敢使人毆夫！”
　　姚夫人壹見，連忙吩咐那昆侖奴道：“蠢材，還不救人？”
　　昆侖奴溫馴聽話，擼起袖子就要上前，戴著娃娃面具的楊帆突然和他咕嚕了幾句昆侖語，那昆侖奴聽得壹怔，手下力道便輕了幾分，楊帆順手壹拳，拳頭還沒挨著那昆侖奴，那昆侖奴就大叫壹聲，仿佛被掌風拍出去似，仰面壹摔，“昏厥不醒”了。
　　好在楊帆拳出得巧妙，這昆侖奴跌得及時，兩人的衣袖袍袂遮住了動作，旁人還道他是被楊帆壹拳打出去的。柳君璠抱著頭，蜷縮如狗，淒厲地號叫：“江旭寧，夫為婦天，妳敢使人毆夫，我斷不會放過妳的！”
　　“各位，各位父老鄉親，還請給我做個見證！”
　　楊帆壹腳踩在柳君璠的腰間，高舉雙手道：“某可不認得這人的娘子，更不曾受他娘子只言片語指使，某家不是路見不平，某因何動手打人，蓋因這人羞辱了天下男人！某家也是壹個堂堂男兒，豈能受此奇恥大辱？”
　　謝沐雯這時正好從賬房裏走出來，站在店中瞧著。
　　楊帆把柳君璠的劣跡惡行添油加醋地向眾人宣揚壹遍，大呼道：“這等畜生，枉自托生為男人，所作所為，實實地汙辱了男人這個稱呼，普天下男兒都因他而蒙羞，妳們說，此人該不該挨揍？”
　　圍觀百姓異口同聲地道：“該打！”
　　楊帆道：“著實地該打！是男人的，還不動手？”
　　“唿啦”壹下，圍觀人群中的男子壹擁而上，尤其是那些帶著女伴或者與娘子出遊的，更是格外的義憤填膺，為了表示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紛紛沖上來，用拳腳跟柳君璠這個寡廉鮮恥吃軟飯的臭男人劃清界限。
　　“讓個地方，郎君給我讓個地方！”
　　那些女人比男人還要氣憤，性情潑辣的當即就提起裙裾沖上去，加入了群毆柳君璠的陣營。柳君璠被楊帆壹通踹，已經踹得鼻青臉腫，面目全非，再被這些人圍上來壹通毆打，連慘呼號叫的勁兒都弱了。
　　謝沐雯站在店中，將楊帆方才所言俱都聽在耳中，臉上頓時露出鄙夷厭惡的神氣。
　　店裏夥計壹見東家出來了，連忙上前討好地問道：“東家，妳看，要不要小的把他們轟開？省得影響了咱家的生意。”
　　謝沐雯哂然道：“沒出息的臭男人，以身乞食，比伸手討飯更惡心！連個乞丐都不如！由他們去！”
　　瞧她樣子，若不是自恃身份，怕也要沖出去，狠狠踹那姓柳的幾腳，夥計壹瞧，當即不敢再言。
　　“各位，這奸夫無恥，那淫婦同樣無恥！就是她！妳們看！”
　　楊帆眼見眾百姓已被撩撥起來，突然大吼壹聲，又將手指向目瞪口呆地站在路邊的姚氏夫人。
　　“打她！奸夫淫婦！”
　　“這對狗男女！”
　　百姓們已被煽動起來，立即沖向姚氏夫人，姚夫人壹見，嚇了壹跳，趕緊跑上車子，吼那躺在地上裝死的昆侖奴：“賤奴，還不起來，快帶本夫人離開！”
　　躺在地上裝死的昆侖奴噌地壹下爬起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跳上車子禦車便走。柳君璠從地上狼狽不堪地爬起來追在車子後面，壹邊跑壹邊咬牙切齒地撂狠話：“江旭寧，妳這賤婢，妳等著！我絕不會放過……”
　　“哎喲！”
　　壹句話沒說完，爛梨大棗各色雜物就像瓢潑大雨似的丟過去，柳君璠以袖蒙頭，逃之夭夭。
　　這時市令帶著幾個維持市場秩序的市丁拎著鞭子走來，老遠就喊：“何人在此互毆，想到官府裏吃板子麽！”
　　眾人聽了，方才紛紛住手，整理衣冠，平穩呼吸，扮旁觀群眾狀。有人便議論道：“瞧這小娘子端的俊俏，怎麽找了這樣壹個男人，當真是新鞋褲蹴鞠——可惜了的！”
　　面片兒顏面無光，低著頭只管疾步而行，馬橋和楊帆見狀，忙壹左壹右陪她離開，謝沐雯見人群散了，便也拂袖回了後堂。
　　離開了看熱鬧的人群之後，馬橋便埋怨楊帆道：“小帆，妳今日實是太莽撞了些，那軟骨頭挾忿而去，必會遷怒於小寧，小寧嫁過去後，還能有好日子過麽？”
　　楊帆勃然道：“嫁過去？妳居然還這麽想？長個卵子就是男人麽？這等齷齪廢物，寧姊，妳真要嫁他？”
　　江旭寧站定腳步，神情猶豫片刻，漸漸變成壹片凜然，沈聲道：“吾雖女流，生於貧賤，也羞與此等男子為妻！回去後，我就稟明母親，請媒人出面，與他和離。”
　　楊帆欣然道：“這才對，寧姊又俊俏又勤快，還怕找不到壹個好夫君，我瞧馬六就不錯。”
　　馬橋趕緊道：“不不不，我可不行，長這麽大，壹事無成。我家境況比小寧家還要差了許多，小寧的娘親怎麽會同意呢。”
　　江旭寧沒好氣地白了他壹眼道：“小帆說笑的，妳還當真了，就是妳肯，我還不肯呢，我江旭寧既要與那姓柳的分手，將來的夫婿怎麽也要比他強上幾分，要不然豈不惹他恥笑。就妳，哼！”
　　馬橋趕緊道：“就是，就是，要嫁也要嫁楊二這樣的，起碼這小郎君俊俏的模樣，就比那柳君璠強勝百倍。”
　　江旭寧拍了他壹巴掌，嗔道：“妳要死！小帆才多大的孩子，比我還小著兩歲呢，胡說八道。”
　　楊帆挺起胸道：“雖說如今世道講究男比女大，不過女比男大也是有的，寧姊這樣俊俏，溫柔，勤勞，能幹，我可是求之不得。姐姐只要點點頭，我馬上找人去妳家做媒。”
　　江旭寧“撲哧”壹笑，擡腿便去踢他，楊帆打個哈哈，飄身閃開，江旭寧幽幽壹嘆，道：“好啦，妳們兩個不用變著法兒哄我開心，我已經想開了，柳君璠那個人……根本不值得我為他煩惱！”
　　楊帆和馬橋聽到這句話，知道她是真的想開了、放下了，不由相視壹笑，心裏也輕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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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愛奴候楊帆離開之後，壹顆心便激烈地掙紮起來。
　　她裏裏外外看過，甚至冒險打開院門，向外窺探了壹番，以她的眼力，看不到壹個監視她的人，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誤解了楊帆？她想不告而別，可是想到可能的後果，她又不敢冒險。
　　走，還是不走？
　　到底有沒有暗中監視我的人？
　　天愛奴取舍不定，好生糾結。
　　直到房門打開，楊帆進來，天愛奴竟由衷地松了口氣，至少她不用再苦苦糾結於走與留的問題了。
　　楊帆回來時，已是閉市時間，他回來只壹會兒工夫，南市的夥計已把他定購的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米面菜蔬各色食材都給送了來，楊帆叫夥計幫著，把東西都卸到堂屋，便看著屋裏小山似的壹堆東西發怔。
　　說實話，楊帆從沒下過廚房，看著眼前壹堆的東西毫無頭緒，有些根本不明其用處，更不知該擺放在何處。等夥計走了，天愛奴從房裏出來，瞧見楊帆發傻的樣子，不禁莞爾，走上前道：“我來吧。”
　　柴米油鹽、鍋碗瓢盆，各自規置，井井有條。
　　對那小小的竈間，天愛奴似乎只是掃了壹眼，便胸有成竹了，楊帆看著天愛奴忙碌，心裏很是過意不去，可他跟過去幫著收拾，結果東西不是放錯了地方，就是把常用的收起來，不常用的擺上去，天愛奴不悅道：“出去出去，越幫越忙。”
　　楊帆訕訕地區退到壹旁，道：“那……，妳看我幹些什麽才好？”
　　天愛奴道：“去把妳家那只八百年都不曾用過的木桶刷幹凈，打桶水進來，再去後院劈些柴待用吧。”
　　楊帆終於擺脫了吃閑飯的嫌疑，興沖沖地提起木桶就走了出去。
　　楊帆哼著昆侖國的民間小調，刷凈木桶，打了滿滿壹桶清水提進廚房，又趕到後院劈柴，後院裏有現成的舊木材和壹些朽壞的家具，用那柄生了銹的鐵斧，不壹會兒就劈好了壹堆柴，看著那小山似的柴堆，楊帆竟頗有壹種成就感。
　　竈間生起了火，自楊帆搬到修文坊之後，他們家的煙囪頭壹回冒起了炊煙。
　　又變得無所事事的楊帆倚在門口，看著天愛奴從小女仆搖身壹變，又化為廚娘的全過程，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