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6章 掌法

　　子夜推選剛剛開始，近侍軍營地開始顯示出失控的跡象。
　　三十幾名軍官被抓不過壹個時辰，五名武功高強的看守神秘死亡，金剛頭陀擡走屍體沒有多久，又壹群軍官沖進帳篷，“搶”走了被俘者，整個過程中，周圍的士兵無壹插手阻攔。
　　“他們跑不遠，還躲在營地裏。”金剛頭陀火冒三丈，將龍王帳篷裏的人挨個打量壹遍，找不出任何證據，“我知道都有誰，王爺們出來之前，我會把他們全都抓回來！”
　　上官飛敏銳地查覺到龍王跟日耀王托賽已經徹底破裂，於是拿腔作勢地說：“很好，龍王聽到妳的保證了，去抓人吧。唉，日耀王壹眼沒照顧到，就出這種事，妳應該好好反省。”
　　金剛頭陀悻悻離去，留下兩名手下，公開監視龍王等人的行動。
　　顧慎為也不隱諱，命人掛起門簾，繼續“練拳”，好像這就是他進入近侍軍營地的全部目的。
　　上官如帶來的五名衛兵都是北庭人，屬於小閼氏的部下，興致勃勃地上場，雖然沒學過成套的拳掌，出手即是摔跤，場面卻更激烈更好看，那壹聲聲草原人最熟悉不過的吼叫聲，吸引附近不少士兵過來圍觀，甚至擋住了兩名監視者的視線。
　　在士兵們眼中，貼身肉搏的摔跤，顯然比花裏胡哨的西域武功更有看頭。
　　衛兵們贏得滿堂喝彩，接著上場的人是紅蝠，她中了因陀羅香，本來就不多的功力壹直沒有恢復，功夫因此只剩下三四成，放眼四周，唯壹跟她勢均力敵的人就只有方聞是了。
　　方聞是的外號叫“搖頭軍師”，這壹次頭搖得最猛烈，“不行不行，我可不行，讀書人，做不了這種事，再說紅蝠是女人……”
　　紅蝠嫣然壹笑，“軍師瞧不起女人嗎？那我更要領教了。”
　　方聞是怦然心動，總算還知道自己的斤量，仍然搖頭，“真不行，天太熱……”
　　木老頭在方聞是大腿上輕點壹指，白胖子立刻像被火燒壹樣連蹦帶跳，幾步到了紅蝠身前。
　　“紅蝠，軍師使出‘跳跳功’，妳快接招吧。”木老頭只能從這些小惡作劇中尋找壹點樂趣了。
　　這場比武是壹場逗大家歡笑的鬧劇，面對充滿異域風姿的美女，方聞是壹狠心，暫時放下謀士的身份與尊嚴，居然也像模像樣地使出“餓虎撲食”。
　　同樣的招式使了十幾遍，卻連紅蝠的衣角都沒撲著，反而被摔了幾個跟頭，方聞是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壹邊擦汗壹邊搖頭，“認輸了認輸了，妳們盡拿我開心，謀士比心不比力，咱們不如來場清談吧，我自己對陣妳們所有人。”
　　圍觀者當中甚至沒幾個人聽懂“清談”是什麽，大概知道這是動嘴不動手的玩意兒，於是壹哄而散。
　　整個比武期間，和尚蓮青壹直在與上官如小聲交談，這時站出來，朗聲說道：“龍王，妳想學我的非相般若掌？”
　　顧慎為當時只是心中壹動，從沒透露過半點想法，結果還是被上官如猜到了。
　　上官如微露苦笑，她好不容易勸服和尚同意傳授掌法，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地當眾提出來。
　　顧慎為也不掩飾，“和尚掌法精妙，我很想學。”
　　木老頭跳到兩人中間，“等等，和尚掌法精妙，難道老頭的拳法不如他嗎？我不服氣！”
　　“不壹樣，玉清派武力善於用勁，四諦伽藍的掌法勝在招式，各有千秋，可我現在只想要招式。”
　　龍王的評判沒得到認同，蓮青與木老頭同時搖頭，壹個說：“招式人人可學，訣竅還在用勁，龍王看錯非相般若掌了。”另壹個說：“玉清派博大精深，五洞拳不過是其中之壹，招式精妙的還有不少。”
　　兩人妳壹言我壹語，初時全針對龍王，沒幾句就互相爭執起來，火氣越來越濃，最後扯到了佛道兩界的區別，連顧慎為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只有方聞是能插上幾句，每每火上澆油。
　　上官如叫停了這場枯燥的爭論，“說來說去也沒有結果，還是比武定輸贏。”
　　眼見又要動手，方聞是略感遺憾，蓮青跟木老頭卻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各退三步，正要出招，外面傳來此起彼伏的嘈雜聲。
　　“打起來了？”木老頭眼睛壹亮，剛要躥出去又止住身形，當著龍王的面，他可不想落個抗命的罪名。
　　“上官飛，妳去看看情況，快去快回。”顧慎為下達命令，“咱們照舊比武。”
　　木老頭輕蔑地擡頭看著蓮青，“和尚，輸的人得承認本門的武功不如對方，有這個膽子嗎？”
　　蓮青受不得激，厲聲道：“好，咱們就代表四諦伽藍和玉清派壹分高低。”
　　顧慎為跟這兩個人都交過手，最清楚雙方底細，木老頭雖然功力大打折扣，武功仍是壹流水準，蓮青半路出家，修煉高深武功不過寥寥數年，跟對手相差頗多，於是說道：“我要定條規矩。”
　　“什麽規矩？”兩人同時問道。
　　“我想找壹套重在招式的拳掌，所以妳們兩個比武的時候不能用內功。”
　　“這怎麽行？”最先反對的反而是蓮青，“沒內功就成了花拳繡腿，豈不是……跟胖子和女人的打鬧壹樣？”
　　木老頭心裏贊同和尚的觀點，嘴上卻說道：“四諦伽藍離不了內功，我玉清派可不壹樣，要內功有內功，要招式有招式，來者不拒。”
　　兩人又要爭論，顧慎為打斷道：“武功自然不分內外，可這是壹個遊戲，加點限制，增些難度，不用內功，誰先擊中對方三次誰就算贏。”
　　“好。”蓮青尋思壹會，終於同意。
　　“要是不小心使出內功呢？這東西還真不是說不用就能不用，自然而然的反應，不好控制啊。”木老頭說道。
　　“所以說這叫增加難度嘛，誰用內功也算輸。”紅蝠站出來幫腔。
　　木老頭皺眉冥思苦想，非要找壹套招式與眾不同的武功鎮住和尚與龍王。
　　上官飛壹路小跑回來，臉上掛著興災樂禍的笑容，他已經打探明白嘈雜聲的原因，“真是可笑，那個禿……那個什麽金剛，組織江湖客比武的時候像模像樣，怎麽壹有王爺罩著就成了笨蛋？”
　　金剛頭陀急於立功，可他指揮不動近侍軍，於是命令日耀王的幾十名護衛四處搜查，人手仍然不足，他竟然私做主張，分派王爺的壹千名衛兵參與行動。
　　於是，成群結隊的銀甲騎士在營地裏橫沖直撞，闖進每壹頂帳篷查看。
　　“金剛頭陀可是得罪了全營的將士，先是軍官們動手，接著是士兵，把日耀王的不少騎士拽下馬狠揍，盔甲都被扒光了，剩下的人退回原地，再也不敢出來搜人。瞧，我還揀著壹件。”
　　上官飛亮出壹件白閃閃的腕甲，對著燈光仔細查看，“哈，原來是鍍銀的。”
　　木老頭突然跳起來，“有了有了，和尚，接招吧。”
　　這壹場打鬥無驚無險，大家都當熱鬧看，只有顧慎為不放過任何壹個細節。
　　蓮青使得仍然是非相般若掌，站在旁觀者角度，顧慎為發現和尚所言不虛，這套掌法表面上靠招式取勝，其實內裏的變化甚多，有時隨手壹掌，看似虛招，如果配合獨特的勁力，立刻由虛變實。
　　此外，發招的速度也放慢許多，卻方便了觀摩。
　　但顧慎為的判斷也沒有大錯，非相般若掌的招式確有獨到之處，即使沒有內功支撐，也能發揮七八成功效。
　　木老頭使出的是壹套他從來沒介紹過的拳法，花樣繁復，幾乎每壹招都有十種以上的變化。
　　北庭玉清派本以外功見長，但它們都經過木老頭的大量改造，變得狠辣陰毒，對內功的要求也越來越高，壹旦成為無源之水，威力大打折扣。
　　幾招過後，顧慎為更加確信蓮青的掌法才是自己的首選。
　　木老頭的招式固然巧妙，可是只能由小個子施展，顧慎為懷疑當初這是壹套專攻下盤的地趟拳，木老頭去掉其中的翻滾套路，正好適應自己的個頭。
　　在不使用內功的情況下，蓮青顯然更占上風，只是敵人太矮，讓他在尋找目標時有些麻煩。
　　木老頭著急了，他可不想敗給四諦伽藍的壹名普通僧人，打著打著開始換招，不拘哪壹派的武功，順手就用，看上去更加炫麗，贏得不少叫好聲，效果卻更差。
　　兩人纏鬥了四十來招，互相擊中壹次，蓮青已將木老頭逼得沒有多少退路，在眾所期待中，再次拍中壹掌。
　　誰也不知道木老頭是怎麽反敗為勝的，退無可退的時候，他卻突然出現在蓮青身後，不輕不重地兩拳，躍到龍王身邊，大聲宣布：“我贏了。”
　　“妳用內功，妳輸了。”紅蝠笑道，她雖然看不出門道，卻也非常清楚木老頭最後壹招金蟬脫殼肯定用上了內功。
　　木老頭學方聞是的樣子連連搖頭，“我腳上用了內功，拳頭上可沒用，嚴格來說，沒有違反規則，所以還是我贏……”
　　木老頭的強辭奪理遭到所有人的反駁，就連上官飛也不肯站在他這壹邊。
　　眾人爭得正激烈，帳篷外面走來壹名士兵，“這裏的比武誰都能參加嗎？”
　　“歡迎。”顧慎為說，沒想到翼衛銀雕這麽快就會第二次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