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0章 點穴

　　木老頭意外地當眾向龍王磕頭效忠，以此將自己納入老汗王的保護承諾之中，接下來，他做出更令人意外的舉動。
　　“我知道妳們不服氣，說我木老頭厚顏無恥、貪生怕死，沒關系，我不怕罵，但我得顧及龍王的名聲，罵我可以，罵他不行，所以，我給妳們壹個報仇的機會，自願、暫時放棄老汗王的保護，暫時是指這個晚上，天壹亮就不算數，只有壹個要求：單打獨鬥，不限次數，但必須是單打獨鬥，公平比武，生死由天，絕無後悔！”
　　這壹番話，木老頭說得慷慨激昂，顧慎為本想找個借口把他踢出龍軍陣營，反而沒辦法開口了。
　　木老頭此時功力大減，只剩六七成，已經不是當年近乎無敵的絕頂高手，他肯比武，算是壹個巨大的讓步。
　　乃杭族人顯然知道木老頭的變化，他們抓住了那五名夜闖女兵營帳的狂徒，經過詳細的審問之後，確定了兩件事情：木老頭果然改換了容貌，變成了令人驚訝的小矮子；老魔頭的功力不知何故竟然大幅下降，那五名刀客竟然能在他手下反抗幾招。
　　後壹點雖然尚待核實，可黑胖將軍者速壹見木老頭向龍王搖尾乞憐的樣子，心裏就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沒錯。
　　公開比武正符合者速的心思，不僅能報仇，還能避免得罪老汗王，於是壹揮馬鞭，“好，比武就比武，老木頭，我知道妳功力下降了不少，敢回北庭，還敢比武，我佩服妳，可是血海深仇，非報不可，妳準備送死吧。”
　　者速說完轉向龍王，拱手揖了兩下，“龍王可有話說？”顯得客氣不少，他不想此刻節外生枝，只想盡快殺死仇人。
　　“報仇雪恨，天經地義，只要比武公平，我沒話說。”
　　顧慎為勒馬後退，讓出場地。
　　木老頭擡頭看著上官如，“好姑娘，我向龍王磕頭，卻是為妳比武，是妳改變了我，今天不管生死，我都無怨無悔，而且就算被逼到絕路，也絕不會再動殺心。”
　　木老頭像名演技高超的戲子，壹會無恥，壹會激昂，壹會又變得可憐，每壹副表情都演得像模像樣，上官如雖然受過教訓，對他總是存有戒心，可也有壹點小小的感動，沖他點點頭，扭頭看了顧慎為壹眼。
　　顧慎為還跟往常壹樣不動聲色。可也奇怪，雖然這些年來相處時間極短，上官如還是覺得自己馬上看懂了他想表達的含義：木老頭絕不會有危險。
　　上官如心中略寬，也向後退去。
　　北庭千夫長松了口氣，後族勢力不好惹，能夠用雙方都滿意的方式解決再好不過，至於誰生誰死並不重要。
　　乃杭族騎兵們舉著大量火把，將場地照得如同白晝壹般，者速與幾位首領聚在壹起低聲商議，看看派誰出場最合適。
　　上官飛被涼風壹吹，酒醉消除不少，他本來躲在後面，發現尋仇的人與金鵬堡、龍王都沒關系，壹下子放心了，驅馬跑到龍王身邊，目睹木老頭幾乎全部的表演，深感駭服，心想什麽最無恥、最卑鄙、最陰險這些詞，全放在木老頭身上也不為過。
　　“嘖嘖，這個老家夥，真是……我都有拜他為師的沖動了。”上官飛由衷地發出贊嘆。
　　“妳又看出什麽了？”
　　“木老頭向龍王磕頭，確保仇人不會壹哄而上，接受比武，給龍王掙足面子，讓妳不好意思拒絕他的效忠，天就要亮了，對方頂多派出三四個人，支撐過去，他就徹底安全，雖然冒險，卻只是壹點小小的風險。能屈能伸，我也佩服他。”
　　上官飛眼睛發亮，比武癡見到高手還要興奮，上官如不喜歡哥哥這副模樣，“在妳眼裏什麽都是陰謀詭計，就沒壹點真實的東西？”
　　“嘿，妹妹，妳太天真了，木老頭向龍王磕頭，其實倒有壹半是想討好妳呢。”
　　上官如的臉刷地紅了，小聲斥道：“不準胡說。”
　　上官飛吐吐舌頭，沒辦法再說什麽，前面的比武已經開始了，上官如仍想著哥哥的話，借著坐騎打轉的機會，移開幾步，與龍王保持距離。
　　北庭人擅長騎射，可也喜歡武功高手，雖然草原上沒多少像樣的門派，從天下各國卻收羅到不少武人，乃杭族勢力強大，養的高手在北庭也是數壹數二，這回追殺木老頭，帶來壹多半，不缺比武之人。
　　第壹位應戰者是名年輕的刀客，二十幾歲，身材瘦小，配著壹把與身材相襯的短刀，腳步穩健，看樣子是位輕功高手。
　　“在下天山飛龍葉不落，向木老前輩討教。”
　　這人雖然年輕，見識卻不少，聽說過許多木老頭的傳聞，對他很是客氣。
　　木老頭撇撇嘴，“妳叫葉不落，我叫木老頭，咱們還真是有緣啊，可是我勸妳改壹個綽號吧，可以保留‘飛’字，天山和龍都去掉，俗，太俗，好像咱們天下就這兩個好詞兒，妳要我也要，搶得頭破血流，何苦呢？哎，龍王，我可不是說妳啊，也沒說大雪山劍客，妳們是真龍，這個是假的。”
　　葉不落並非默默無聞之輩，被木老頭壹通教訓，心中大怒，“木老魔，尊妳壹聲前輩，別太得意，現在不是妳縱橫江湖的時候了，有本事……”
　　木老頭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當他不想聽的時候就動手，整個人蜷成壹團向對方心腹處沖去，不像木頭，倒像石頭。
　　葉不落吃了壹驚，反應倒也挺快，腳尖微壹用力，向後躍出數步，動如脫兔，果然是壹位輕功高手。
　　乃杭族人的想法很簡單，先派壹名輕功好的人試探木老頭的根底，確認之後再派高手擊殺。
　　兩人壹個追壹個躲，半天也沒交壹招，只有乃杭族人的助威聲給這場比武增添了壹點氣勢。
　　上官飛看得迷惑不解，“我還以為木老頭會拖延時間呢，怎麽是他追著人家跑，好像著急打贏似的？”
　　顧慎為專心看場上的比武，嗯了壹聲沒有回答，上官飛人很聰明，常能說到重點，可是輪到武功，他的眼力就沒多少了。
　　直到比武結束，上官飛才明白雙方的戰術，木老頭是以攻為守，腳下追得飛快，手上的功夫卻壹點也不展示，仍在隱藏實力，葉不落則是故意示弱，就等著反戈壹擊的機會。
　　妳追我趕快壹刻鐘，分出勝負卻只用了壹招。
　　葉不落輕功好，刀法也是壹絕，躲避多時，終於等到出刀的最佳時機，於是不退反進，撞向對手。
　　這壹撞突如其來，木老頭壹直在追趕，已經沒可能躲開。
　　兩人擦身而過，比武結束，場景卻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葉不落以弓字步僵立不動，右臂直直伸出，好像拿著壹柄單刀在向前刺出，可虛握的手心裏卻什麽也沒有，姿勢因此顯得即奇怪又可笑。
　　可他的刀鞘的確空了。
　　木老頭站在葉不落身後，背對著他，把玩著壹柄單刀，點頭贊道：“好刀，定制的吧，壹看就是名匠手筆，可惜，落在葉不落手裏，只能落得壹塌糊塗了。”
　　然後擡頭看著者速將軍和他身後密集的乃杭族騎兵，“妳瞧，我的功力下降得也是不是太多，要不就是妳派出的人實在不像樣，快換壹個吧，時間還來得及。”
　　當年的木老頭下手陰狠，說話也是又絕又損，兩者相得益彰，才讓他結下那麽多仇人，如今功力恢復無望，更要從嘴上找回平衡。
　　者速的黑臉竟也透出壹片赤紅來，喝道：“葉不落，退下。”
　　“是，大人。”葉不落恭敬地答應著，身子卻壹動不動，眾人這才明白，他被點中穴道，動不了，也不好意思求救。
　　木老頭壹早就看破葉不落的意圖，故意露出破綻引其上鉤，只有極個別人看清他的手法，心中都在疑惑，老魔戳中的位置明明不是重要穴道，何以會讓對手僵立不動？
　　只有上官如明白真相，木老頭隱居療傷期間，受曉月堂武功的啟發，自創壹套七轉七竅定心指，能夠將勁力轉移到目標穴位上，壹共七招，大都致命，只有壹招是定身，木老頭用這招算是手下留情了。
　　葉不落臉色越來越紅，木老頭全當沒看見，仍在翻來覆去地欣賞那柄短刀，頗有愛不釋手的意思。
　　“給他解開穴道，把刀還給他。”上官如命令道。
　　木老頭對討好上官如向來不遺余力，躬身應是，慢慢走向葉不落，“我解妳穴道，妳可得老實點，別不識好人心，壹能動彈就反咬我壹口，記住，妳是知名刀客，不是瘋狗。”
　　葉不落咬牙切齒，“滾開，木老魔，我……”他動不了，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怎樣。
　　上官如嘆了口氣，明白木老頭何以仇人眾多，濫殺是壹方面，嘴上無德才是更重要的原因，拍馬上前，正要親自替葉不落解穴，從乃杭族騎兵中躥出壹人來，壹掌拍在葉不落身上，竟然能解木老頭的獨門點穴術。
　　顧慎為與上官如都認得這個人：相貌奇特，兩眼分開，只剩獨臂，分明是金鵬堡棄徒，曾經服侍木老頭的半舌殺手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