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樁與拱火

　　果然，是他們兩個……
　　不！絕不能讓他們舊情復燃，否則厲姜晨怎麽辦？！
　　厲家二少爺雖說平時脾氣暴躁也莽了些，可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優柔寡斷婦人之仁？他這個人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尤其是對自己妹子那是壹頂壹的專情，若是讓他知道……
　　張銘遠怒火中燒。
　　恨自己妹妹不知廉恥，明明已經是厲姜晨的未婚妻卻還念著舊情與未來大伯哥幽會；又恨厲東辰沒擔當，當年若他開口定下婚約豈不是兩全其美？
　　壹個遠渡重洋說走就走丟下不管、壹個毫不推脫應下厲姜晨的婚約，到此時竟又摟摟抱抱肝柴烈火，他們兩人從未想過會給其他人、厲家、張家帶來什麽樣的傷害嗎？
　　“紫秋，我的糊塗妹子啊！”張銘遠看著秋水亭下熱烈擁吻的兩個人舉止越發肆無忌憚，氣得渾身發抖甚至想挺身而出打斷他們無恥的私會，可剛邁出壹步他又遲疑了。
　　此時此景，自己出現只會讓棘手狀況更難解決。
　　久別重逢後他們做出如此熟練的行徑，說明四年前兩人早就……
　　該怎麽辦呢？自己該怎麽面對被蒙在鼓裏的厲姜晨？
　　張銘遠不知道怎麽悄悄離開的自家別院，他坐在返回的渡船上腦瓜子嗡嗡的。厲家二少爺來求娶的時候，自己私下問過妹妹的意見，倘若她不情願當時便可以推掉那門親事。
　　可她偏偏是含羞帶臊點頭應了的！
　　自己甚至考慮到妹妹妹夫未來前程，不惜放棄商行大好前景頂著父母雙親反對的壓力，跑到厲家二少爺身邊當跟班，事無巨細親力親為。
　　沒想到……她竟然……
　　張銘遠真不知該怎麽跟二少爺交代。
　　細想想身為庶出二少爺，厲姜晨也確實不容易。壹出生便沒有了母親呵護，多年來背負著克母的惡名被大帥不喜；偏偏上面還有個嫡長子處處示（不行）威打壓，也不能怪二少爺總想著爭寵奪利，本來就不受寵再不爭取豈不是壹無所有更被隨意欺辱？
　　可爭來爭去如今手中依舊無權，即便是心中所愛三媒六聘訂下的未婚妻都與親哥哥早有舊情，二少爺的命苦啊！爾
　　左思右想許久，張銘遠決定暫時把這件事壓下來。陵
　　最起碼等今夜回家自己問過妹妹的想法，她若肯收斂打住嫁給二少爺就徹底與老大斷了關系，至於虧欠只能另想辦法暗中補償二少爺；捌
　　倘若妹妹還忘不了老大，就不能壹錯再錯辜負了二少爺。那就不管想什麽辦法都要毀了這門親，不管她能不能順利嫁給老大，最起碼不能讓二少爺娶個心裏惦記著大伯哥的夫人進門。吾
　　否則將來都在壹個大院裏生活，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豈不是要出大亂子！淋
　　這邊張銘遠心事重重往回送了信又坐在河對岸等著繼續跟蹤，時間壹點點過去別院許久都沒有任何動靜。揪
　　日頭偏西之際，壹番熱烈糾纏後厲東辰也順利旁敲側擊從張紫秋口中得知自己不在的四年時間裏，便宜弟弟也沒什麽變化，天天招貓逗狗依舊不得父親喜愛。散
　　平常在軍中也是瞎混，四年下來半點實權都沒拿住，左不過是借著各種由頭討些錢買些新奇玩意兒討好這個自己玩過的女人罷了。鎦
　　得知消息後，厲東辰心情很放松。酒
　　雖然今天剛回來在那家夥手裏吃了點癟，但都是小事，不過是自己離家多年壹時還沒習慣明爭暗鬥做事沒過腦子而已。君
　　厲姜晨不會那麽好心把財政大權往自己手裏推的，不過就他那個沒讀過書的豬腦子能想出什麽好主意來？大概是未來大舅哥張銘遠給他出的餿主意，既然如此自己倒要看看他們能耍出什麽大風大浪！羊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自己堂堂留洋歸來的高材生還能鬥不過倆臭皮匠？
　　“東辰，我們去求老爺子把婚約改了吧！”整理好衣衫的張紫秋滿眼含情，從背後摟抱住他柔聲道：“我不想嫁給厲姜晨！當初妳說走就走我實在是沒辦法，年紀太大了不能壹直待嫁閨中被人嘲笑老姑娘。
　　他提親的時候我就在想，嫁給他就能進了厲家大門。
　　將來妳回來以後，最起碼我們還有機會見面。可現在還未成婚，壹切還來得及！東辰，為了我們自由、熾熱的愛情，我們去拼壹把好不好？”
　　正系脖頸間扣子的厲東辰聞言不由怔住。
　　已經定下的婚約，自己還去找父親解除再求娶？開什麽玩笑呢！
　　別說因此會跟老二明面上結大梁子、又會被父親嫌棄厭惡實在不劃算，就算是為了迎娶心上人阮湘琴，自己也絕不能娶這個隨便的女人進家門！
　　呵，張紫秋妳與我相識不久就寬衣解帶，如今又訂了未婚夫還能如此放蕩，誰知道我不在的四年時間裏妳有沒有跟其他男人情不自禁過？
　　更何況妳的未婚夫可是厲姜晨那個混蛋，以他胸無點墨又莽撞的性子，妳們倆天雷勾地火還能本分守己？
　　沒有過肌膚之親，談起他的時候妳能那麽語氣肯定那麽了解？
　　心中不屑，然而此時她還有大用——自己扳倒便宜弟弟需要有內應，張紫秋是最合適的人選，即便有些事她不知道跟在厲姜晨身邊的親哥哥張銘遠肯定清楚，借著她的口打探自然更容易些。
　　因此厲東辰含糊回道：“現在還不行，我幾年不在家剛回來難免跟父親之間不那麽親近，厲姜晨正春風得意呢，我得再緩和壹段時間才能找機會跟父親提這件事。”
　　“那……千萬不要拖太久，再有兩個月我就得成婚了！”張紫秋心裏又慶幸又擔心，把他抱得更緊。
　　她慶幸心上人在成婚之前回來，雖然難了些但婚事還有壹線轉機；
　　擔心是覺得心上人多年未歸孤立無援，自己智勇雙全的親哥哥還執意跟在厲姜晨身邊跟他心往壹處想勁兒往壹處使，萬壹東辰鬥不過厲姜晨怎麽辦？
　　“好了，我出來時間不短了還得趕緊去錢莊呢，再耽擱下去厲姜晨又抓住把柄去告我的狀了。”厲東辰在她手上拍拍溫柔道：“我回來了以後就不走了，咱們有的是時間見面不急於壹時。”
　　張紫秋把臉貼在他背上蹭了又蹭依依不舍放手體貼道：“妳身邊也沒個得力的人，以後……妳常來見我，我會從哥哥那邊打探厲姜晨的消息給妳，只要把他鬥倒了咱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在壹起了！”
　　厲東辰還尋思著找機會探探口風從她這裏打探厲姜晨的消息，沒想到她主動提及。
　　他反手抱住張紫秋情意纏綿道：“阿秋，妳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只是壹樣，向妳哥哥打探消息的時候千萬小心別讓他察覺什麽。”
　　“放心吧，我哥不會多心的。他還經常會主動向我提及厲姜晨的事情，大概是覺得我們訂了婚我想多知道壹些吧，這樣正好以後我會幫妳留意的！妳、妳記得常聯絡，咱們常見面……”張紫秋嬌羞的把頭偎到情郎懷裏。
　　她很高興此次見面心上人能理解自己同意厲姜晨的求娶，甚至還願意為了兩人能夠長相廝守而努力。
　　如此自己便能放心了，哥哥跟在厲姜晨身邊是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只要能找機會扳倒定下婚約的厲姜晨就可以順勢改換婚約嫁給心上人，順心遂意度過幸福的後半生！
　　這邊兩人還正依依惜別，那邊被姜晨買通的錢莊管事已經催促著大掌櫃來府上找人了。
　　“大少爺沒去錢莊？”管家壹聽眉頭不由皺起來。
　　帥府兩位少爺自幼就鬥的厲害，如今大少爺留洋歸來正得大帥寵愛，連財政大權都想交給他去管，二少爺那個拎不清的混不吝還不得像個烏眼雞等著挑事？
　　他拍拍腦門覺得有些頭疼，這麽好的機會大少爺還不著調些，半下午了都不見人影讓二少爺抓住把柄還了得？
　　“大帥剛歇完午覺，要不……妳們再等等？”管家是真不想把這事捅大了，否則這府上又要雞飛狗跳沒有安寧日子嘍。
　　錢莊大掌櫃是個五十多歲的幹癟老頭兒，推了推小圓眼鏡目光淩厲又嚴肅，“大少爺到底在不在府上？大帥差人告訴我由大少爺掌管錢莊事務，吃過晌午飯人就能到，現在日頭都偏西了還見不到人影。要是耽擱了錢莊的大事，我可承擔不起這份責任。”
　　壹口大鍋甩過來，管家頓時噎住了。
　　同時他也有點擔心，吃過晌午飯沒多久大少爺就從後門溜出去到現在都沒回來也沒去錢莊，總不會被歹人給綁了吧？
　　雖說鈺城是大帥的地盤，可近兩年軍心渙散世道又亂，真保不齊有些個不長眼的想幹票大的；再加上二少爺虎視眈眈，那可是個腦子壹熱什麽事兒都幹出來的家夥，他要想給大少爺個下馬威還真說不定就找人給他綁了！
　　“那就請大掌櫃隨我壹同去見大帥吧。”管家越想越擔憂，生怕大少爺許久不見人真出了什麽事，急忙請大掌櫃進府。
　　厲天行正美滋滋看著擺放在桌上的壹對玉如意喜笑顏開，身後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姨太太給他捏肩捶背；壹襲制式軍裝英姿颯爽的姜晨站在壹旁臉上帶著淺淺笑意。
　　自己按照劇本為主角厲東辰量身打造的要債好戲今夜必須上演，因此不惜花重金買通錢莊管事，讓他務必安排好督促大少爺今天去阮家的琴雅山莊要債；
　　偏偏厲東辰偷偷從後門溜出去以後壓根就沒去錢莊，先前就得到張銘遠的匯報說他在秋水河畔壹帶徘徊。姜晨推測那家夥多半是想勾搭舊情人張紫秋，要是能聯絡上讓張銘遠看到自然是最好的；即便是聯絡不上，他耽誤時間沒去錢莊只會讓自己的計劃更順利進展。
　　因此他推測著時間，管事在錢莊大掌櫃那邊拱火，按照大掌櫃壹絲不茍認真謹慎態度極有可能會來帥府找人，自己只需要稍微改變策略推波助瀾！
　　於是姜晨從原主的小金庫裏找了壹對上好玉如意給老爺子送過來。
　　“妳小子呀，也學會哄老爹開心了，凈弄這麽些花裏胡哨的玩意兒！”厲天行嘴上嗔怒，臉上笑意卻是更濃擺擺手示意，“收起來吧，好歹也是幺兒的壹片心意。”
　　姜晨臉上洋溢著得意表情笑道：“我打眼壹看這對兒玉如意就知道您肯定喜歡，花重金買下來快馬加鞭送過來的，您瞧我現在眼光怎麽樣？”
　　面對坦然邀寵的小兒子，厲天行露出難得的慈愛眼神看著他點點頭，“別看爹是個粗人，還就喜歡點漂亮雅致的玉器，妳送的這對兒如意我很喜歡。說吧，想要點什麽獎勵呀？”
　　“瞧您說的，兒子就是想盡壹份孝心，只要您高興就行了，哪裏還需要什麽獎勵。”
　　“喲？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厲天行放下茶盞往窗戶外瞧了壹眼，壹臉不可置信看著他，“我這憨貨幺兒嘴上也會抹蜜了，嘖嘖，這可夠稀奇的！既然是花重金才買回來的，爹自然是要給夠妳補償的，盡孝心這份獎勵……”
　　沒等他把話說完，就看見管家帶著錢莊大掌櫃壹臉緊張行色匆匆進來。
　　“東辰出門壹直沒回來？也沒去錢莊？”厲天行聽完兩人匯報表情頓時凝重，“他什麽時候出去的？身邊可帶了人？”
　　管家忙回道：“後角門的人說見著大少爺吃過晌午飯時間不久就出去了，時間大概兩點左右。出門的時候只有他自己，小廝壹概沒帶著。我去大少爺院裏問過了，管事問他去哪兒他只說出去走走也不讓人跟著。”
　　“糟了！”姜晨右拳砸在手心上嚷道：“大哥也太不註意安全了，近些日子城外鬧胡子我還去圍剿過兩次呢，他堂堂帥府大少爺出門連個小廝都不帶，萬壹遇上別有用心的歹人可就麻煩了！”
　　厲天行壹聽也緊張起來。
　　管家偷偷瞄了二少爺壹眼，這位自然是不用擔心的，他不去綁架勒索別人就阿彌陀佛了；大少爺可不壹樣，那是個自幼嬌生慣養、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萬壹……
　　他心說妳可小點聲別嚷嚷了吧，大少爺要真出點什麽事妳嫌疑最大！
　　現在即便往胡子身上推，大帥也不會輕易相信的。但願真不是妳幹的，否則以後絕對沒好日子過。
　　管家旋即又想到壹種可能性——倘若二少爺心狠手辣直接讓人把大少爺弄死拋屍荒野，屆時死無對證大帥又只剩下他這壹根獨苗，帥府還真有可能就這麽到二少爺手裏了？
　　“都楞著幹什麽？趕緊派人去找！”厲天行也下意識看了小兒子壹眼。
　　這些年兄弟倆明爭暗鬥可沒少做出格的事兒，他也擔心其中壹個下死手，到時候自己只剩下壹根獨苗還能狠下心也弄死？
　　因此暗中沒少派人看著，當初把老大送出去留洋也有保全兩個兒子的想法，誰能想到松懈了這幾年老大壹回來就出事了呢！
　　“吩咐下去，全城戒備讓厲家軍精英全部出動，務必找到大哥的行蹤！哪個不長眼的敢動我大哥壹根頭發，我厲夜梟滅他九族！”姜晨跟著起哄喊得底氣十足，他要添油加醋把火拱起來鬧得越大才越好！
　　就算軍心再渙散好歹也是打過仗的軍隊，帥府壹聲令下精英出動全城都緊張起來。
　　連壹盞茶的時間都不到，內城許多人都知道厲家大少爺失蹤了！
　　這可是鈺城的大事件，壹時間消息像長了翅膀飛邊全城，各種流言蜚語在姜晨的暗示和放縱下開始蔓延愈傳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