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窮山惡水無路走

　　轟轟作響的強勁馬達聲，三輛越野從市區拐向高速路出口，風馳電掣如入無人之境，向南、向北、向西有三條高速公路貫穿，二級路、國道也有四五條之多，領頭的車裏，大魁邊走邊看翻查著導航上的指示，步話裏問著：“候子，下壹站到哪兒歇著？離最近的二級城市75公裏，要往河南就遠了，回省城的話，得三個多小時。”
　　“隨便，真妳媽郁悶，疑神疑鬼的，這大晚上，鬼影子都沒有壹個，那來的警察，還非讓咱們走。老外，妳說去哪兒？”
　　“要不去京城玩去？”
　　“傻逼，妳還真把自己當外賓了？就妳這改裝車跑京城不找刺激去了。”
　　“哦靠，是不是小咪沒讓妳內射，憋得這麽沖？哈哈……”
　　“去死啊。老子明兒再換個妞，小咪送妳得了。”
　　“別鬧了，跟著我走，回省城……喲，不會吧，封路了？”
　　三輛車齊刷刷戛然而止，前方道路施工，暫時封閉的牌子周圍，還有站著數人和兩三輛車，畢竟做賊心虛，要是平時倒不擔心，不過這黑燈瞎火的，大魁瞬間做了壹個決定，壹打方向，原路返回了，車上對目的地又爭執開了，三人本來載著白宏軍來玩的，玩都沒玩好，候子似乎又和女朋友鬧別扭了，半夜走都沒帶人，連白宏軍也沒跟來，搞得大家心情都不爽，妳怨我壹句、我怨妳壹堆，駛了三公裏仍然沒譜。
　　離開的地方，壹群人中，包鐵鋼在發著短信，剛從南郊的出口離開，在環城路上，往北去了。
　　※※※
　　在這壹時間，單勇也在盯著地圖，那些活絡的地圖對他而言就像自家的後院壹樣熟悉，上大學的時候就騎著電單車，高速、二級路、國道都遛過，潞州這個山城，壹出市區就是連綿百裏，真要溜了，怕是再找就難了。
　　畫了壹圈，點著煙的史保全湊上來問著：“妳知道人家走哪條路？”
　　“最有可能的是這兩條，壹條向北回省城的209國道。壹條到晉中折向省城的二級路。”單勇道，手指在地圖示意著，史保全卻是不信了，直道著：“那不能走高速？環城路下去不遠就是高速入口，從那兒進去，妳攆得攆不上。”
　　單勇笑了，笑著回頭看史保全道：“那兒有警車等著他們，他們心虛。未必敢上路……他要上去，算我倒黴，我認栽了。”
　　史保全訝異地看看單勇，稍有不服，不過又有點不信邪，還有警車？不對，他突然想起來了，下午來送單勇的警車※※※
　　……
　　警車停泊著，警燈閃爍著，遠看尚有數位警察站在高速路的入口，就站在收費站的口上，大車壹律放行，小車也不攔，專瞅越野型的車看看，那三輛車從遂道口子上沖來的時候，警車裏還坐著人，壹擰警報，幾個男子叱喝著，當頭的大魁見勢不對，嗚壹聲壹個原地打轉，又沿著來路繞走了。
　　沒追，誰也沒追，警報戛然而止，車上白曙光那肥臉伸出來了，喊著和收費妹妹調情的張衛華道：“餵，雷子，說妳涅，咱們追上把他們那牛逼車扣下玩玩。”
　　“拉著妳倆，能跑動嗎？”董偉斥了句，旁邊正斜靠著玩Q遊戲的栗小力，翻著白眼撇道：“少拿我說事啊，我正減肥呢。”
　　壹個警服、三個城管服，反正都是制服男，誰瞅得清呢？
　　張衛華發了條車離開的短信通知，又繼續倚著收費窗口問那位很颯爽的制服妹道：“婉麗，咱說好了，下班我接妳走？”
　　那妞兒壹笑，哼了哼，明顯春心萌動偏偏欲拒還迎，遞了張收費給過往小車，瞟了張衛華壹眼道：“那妳只能在外面站壹夜了，我明天早上才交班。妳們到底是協查逃犯，還是查我們這兒的女收費員？”
　　壹個媚眼瞧得張衛華骨頭有點酥，早忘記自己幹什麽來了，立時接口道：“案子可以先放放，妹子可不能耽擱了，哥就在這兒等妳啊。”
　　丫的，這麽肉麻，聽得栗小力和董偉直吐口水。
　　※※※
　　偏偏這背後旖旎的風景在大魁看來是兇險無比，飛速的駛離了高速入口，飈到壹百麥快速通過環城路，下環城路，直上國道，進了國道才松了口氣步話裏問著：“兄弟們，剛才是不是針對咱們？”
　　“好像是，我看著有警察對著咱們喊。”
　　“就是又能怎麽樣？追上來還不是吃屁煙的材料。”
　　“別爭了，趕緊走，管他是不是呢，咱們出了潞州，讓他們找去吧。”
　　嗚聲壹加油門，路寬車少，三輛車的速度壹時都提上來了，在茫茫的夜色中，車燈幽靈壹般劃出壹道光線。
　　“來了，來了……就是這三輛。”
　　根娃爬在山腰上看著，三公裏外的大彪短信發過來了，就是這三輛，隨著手往嘴裏壹撮，壹聲尖銳的口哨劃破了黑暗，路下早埋伏上的壹聲轟鳴，車燈驟開，恰如史老爺子當年帶人攔路扮匪壹般，壹輛小四輪突突突突從路上開上路面，橫亙在路中央，那號拉預制板的升降架車，足足十幾米長，封死路了。不遠處壹輛高頭大騾子拉著壹輛破車被車把式趕著，從路下牽到路上來了。
　　哦，封鎖線，兩道。
　　四輪的車燈剛熄，側面疾馳來的越野轟鳴著就到了，那村裏牲口把式那見過開這麽快的車，而且沒有停的意思，壹時嚇得站在原地“啊~~~”聲嚎上了，大騾子也興奮的哞哦揚頭甩蹄子，把趕車的把式以及司機都嚇了壹跳。
　　戛然壹聲尖銳的剎車聲，大魁把車堪堪剎在幾米遠的地方，壹看被驚的畜力車，伸著腦袋罵著：“會不會妳媽趕車，有趕路中央的麽？”
　　“日妳奶下的，妳罵誰咧？”車把式壹喊，手壹揚，憑空壹個鞭花甩響，手裏拿著武器呢。大魁驀地覺得伸出車窗外的腦袋壹疼，哦聲捂著腦袋縮回去，遇上攔路的可不客氣了，抽著車頂上的家夥下車壹指：“滾，把車讓開。”
　　悍人猛槍，朝著牲口把式指著，壹般人得嚇尿褲子，可不料那牲口把式跟個土鱉樣，根本不懂，楞著眼瞧著：“拿個燒火棍嚇唬誰涅？會響麽？”
　　大魁二話不說，通地朝天壹開槍，槍口綻開壹朵火花，騾子被嚇得又是壹陣嘶鳴，開了壹槍，那車把式樂了，自言自語道：“哦，能打響啊，不過我們來的人多呢，壹只槍嚇不住啊？”
　　驀地，路兩邊嘭聲像同時壹時間舉火壹樣，亮出來了十幾枝火把，大魁知道不對了，返身就要往車裏鉆，卻不料那車把式“啪”聲又是壹個鞭花，巧巧地甩在他拉車門的手上，吃疼壹放手，登時後背、領子、胳膊被N只手揪住了。壹環視，都是驢高馬大的漢子，舉著火把，像要燒了他壹般，嚇得大魁此時失聲了，尿意甚重。
　　沒人吭聲，倒有人摸著大魁的身上，從他口袋裏摸了顆獵槍子彈，換下空彈殼，那槍管直對著大魁下巴，大魁嚇壞了，撲通聲跪下了，哀求著：“別殺我……別殺我……我有錢，妳們要多少我給，車也給妳們……”
　　卻不持槍人手壹晃，通，朝著畜力車開了槍，打在騾子的後臀上，那騾子壹聲哀鳴，臥到地上了，那開槍的壹柱槍托罵道：“撞俺們的車，還朝俺的騾子開槍，有沒有王法啦……給我打，打完再送鄉公所。”
　　隨即劈劈啪啪通通蔔蔔，巴掌拳手腳沒頭沒腦朝大魁身上招呼，大魁抱著頭，苦喊著：“別打了別打了，我賠妳們車、賠妳的騾子啊……別打了……”
　　這地方可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了，挨打時大魁想起同伴，在人縫裏看到了後車的門開著，沒準那哥倆早見勢不對溜了，壹時間，大魁暗罵著這倆沒義氣的，蜷在地上，好壹陣拳腳之後，全身都不知道那兒疼，連哀求的力氣也沒有了。
　　“讓開路……五娃，到鄉公所通知，讓衙門官差來……孩兒們，把這個拿槍的壞蛋給我看好……”
　　車把式在大喊著，大魁這才明白了，那禿腦袋沒幾根白頭發的老頭，敢情是領導級別的，壹句吆喝，有人開著四輪，有人拖畜力車，有人把他拖著下了路面，脖子上壹繞，得，跟那受傷的牲口拴壹塊了。
　　“七爺爺，那不叫鄉公所了，叫派出所。”有位參與的小輩小聲道，糾正七爺爺的錯誤了，壹屁股坐地上的七老頭不屑道：“還逑不壹樣，沒幾顆好種。”
　　這壹評價，惹得參與的壹幹村民好壹陣笑，笑聲中，又壹位看著後面停的兩輛車，咦了聲，問著同伴後面車上那人呢。有人接了句：“嚇跑了唄，逮著個往死裏揍，媽的。”
　　跑了，或者正在跑，而且是被人挾著跑，幾分鐘前，前車被圍著的壹剎那，後面車的兩位伸手就操家夥，卻不料剛下車，老外就被人搬著腿放了個狗吃屎，候子車門剛開，就被黑暗中伸出來的壹只大手拎住了領子，嘭聲眼壹黑，頭蒙上了，然後是被挾著下了路面，兩人嗯嗯嗬嗬地喊著，挨了幾記老拳，不敢吭聲了。走了壹會兒，兩人又被裝進麻袋，咚聲扔進硬梆梆的車鬥裏，然後只聽得突突突拖拉機聲音響著，兩人那經過這陣勢，早嚇得麻袋片上都濕了壹片※※※
　　……
　　解決，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解決了，壹個被村裏人扣住了，兩個被運走了，史保全這回心虛了，壹心虛，不自然地在自家小二層的樓上來回踱步，N年前的模式，在今天又重演了，史家村之所以落下匪村的名聲，就是因為當年是車匪路霸的聚集地，這其中要出個閃失，史保全不得不考慮善後了。
　　單勇在接電話，安排著另壹路人到攔住的地方，又安排攔住看人，把他身上的身份證明壹概搜走，至於本人呢，壹句話，先讓鼻青臉腫。
　　放了電話時，單勇的臉上還掛著報復後的笑意，平時叔長哥短經營的這幹匪爺著實不錯，關鍵時候還就他們頂用，又撥著電話把市裏守望的壹幹打發回去，再掛電話時，史保全卻是已經征詢似地盯在他身邊了，沒來由地問道：“揍壹頓出出氣就行咧，妳咋還準備抓著人咋地？”
　　“普通人揍壹頓就行了，這些人可不壹樣，不把他治怕，他還會來給妳找麻煩。”單勇道，嘭聲把手機扔在桌上，壹坐，又觸電似地起來了，屁股還疼著。史保全卻是顧不上笑話他了，扶著單勇小心翼翼坐好，小聲問著：“我說娃呀，天大地大，沒有人命大啊，就當年的黑鴉山的土匪都是要錢不要命，劫富不欺貧，不能玩出人命來啊。”
　　“把抓住的這個，交給派出所。”單勇道。
　　“妳不說這家夥來頭不小，警察不敢管麽？”史保全問。
　　“那不壹樣，現在是人贓俱獲了，車上有槍，還開槍打咱村的騾子了。要市裏的警察，他這眼神是往上看，可能包著。不過鄉裏的警察，他的眼睛得往下看，妳說這不處理，怎麽能平民憤呢？差點把人打死對不對？咱們是站在弱勢的地位上。”單勇眉飛色舞地道。
　　這幾句倒聽得史老頭癔想上了，似乎想想好像也很有道理，想了想，又問著：“怎麽就壹個人，還有呢？”
　　“那個……”單勇壹楞，呵呵笑了，笑著道：“咱們無從知道上層的規則，可上層也從來沒有體恤過下層的饑苦，所以咱們和他們相互是不了解地。咱們要幹什麽，他們永遠不會知道。”
　　“啥意思？”史保全沒聽懂。
　　“先別問那麽多，準備準備，壹會派出所肯定要通知妳，咱們幾百號村民都湧向派出所，那可不是玩的啊。”單勇道，電話又響時，看了看是麻稈的電話，噢，把這貨忘了，趕緊安排他回校歇著去吧，沒事了。
　　※※※
　　北寨鄉派出所的值班全部出動了，來了三輛警車，七八位民警，接到國道槍擊案的報案，可把所長嚇壞了，跳下車喊著：“人呢？傷著人了沒有？開槍的在哪兒？”
　　“這兒。”車把式喊著，壹指。
　　那樣子看得所長直嗝應，繞著脖子跟牲口拴在壹起，臟不拉嘰的衣服已經分辨不出質地來了，鼻青臉腫的也分辨不出相貌來了，村民妳壹句我壹句，只說趕大車回家的，路上騾子被驚了下，下車這人就罵人，不讓路吧，那家夥朝著騾子就開了壹槍，虧是人多才攔住了，要不他打死人還跑了。
　　所長草草聽了經過，不過他最擔心的是槍，讓同來的民警搜著扔下的三輛車，那兩人呢？村民異口同聲，跑了，只逮著壹個，不過壹搜之下，槍卻留了三支，看了槍柄鑲銀的邊、縷著古樸的花紋，肯定不是凡品，所長叫著民警把人銬起來，拉到左近，細細看看，這大胡子長得，安排著民警道：“回去先對對長相，看他媽是不是網上追逃的嫌疑人。了不得了妳，在我們這地界開槍，知道這什麽地方嗎？紅色老區，日本鬼子都沒討得好去，妳算個逑……帶走，鄉親們，誰跟我回派出所，做個筆錄……這車，拍個照，拖回所裏。餵餵，老爺子，妳們那個村的？”
　　“史家村的。”牽受傷騾子的老爺子道。
　　那所長像是被噎了壹樣，知道這事得謹慎處理了，史家村那幫刁民，可是連鄉政府也砸過。
　　不壹會兒忙碌完了，警車開道，民警分流開著那三輛遺下的車，有輛車沒鑰匙，被前車拖著，後面騾子被牽到四輪上，那幹村民坐警車，扒四輪的，還有草叢裏停著摩托車，浩浩蕩蕩，直朝北寨鄉派出所來了，史家村果真是齊心得很，半路就遇到來幫忙的，老少爺們，差不多有壹二百號人。
　　案情忒簡單了，拿著把好槍，開著個牛逼嚇唬老百姓唄，連派出所這些鄉下民警也想當然地如此認為了，更何況有這麽多旁證，要抓不住，還不得釀成血案不是。不過提審那被逮的嫌疑人出意外了，嫌疑人自稱叫田紅魁，壹肚子苦水說不是他打的，那民警反問著：“那槍是誰的？”
　　這個抵賴不了，鄉下人可拿不出這好玩意來，田紅魁不吭聲，低下頭了，民警壹拍桌子叫囂著：“老實交待，槍從哪兒來的，沒王法了妳，別以為鄉派出所就治不了妳啊。”
　　“警察同誌，我受傷了，我要去醫院。”田紅魁哀求道，期待警察能網開壹面。
　　“屁大點傷，死不了……開了槍還有功啦，妳咋不說去療養院涅？說吧，來潞州犯了幾樁案子。車偷來的還是搶來的，作案工具啊，依法沒收。”所長也插話審問了，邊點煙邊問著，看來想上那好車了。這審得章法沒章法，邏輯沒邏輯，而且窗戶上還有村民看笑話，田紅魁突然發現，他真是來到沒王法的地方了※※※
　　……
　　“還有多遠？”老柱問，回頭看了看車鬥裏掙紮的兩個麻袋。
　　“還遠著呢。”根娃道，嫻熟地駕駛著拖拉機，行駛在磕磕絆絆山路上。
　　兩人說話都很悄聲，怕麻袋裏的人聽到似的，到了壹處山坳的避靜地，兩人耳語幾句，停車，熄火，拖著兩個麻袋，壹解包，那人舒了口氣，喊了句：“大哥饒命，我爸是省財政局的。”
　　“省財政局算個屁，妳以大隊會計呀，還出來嚇唬人……脫衣服。”老柱罵了句，踢了壹腳，那人以為大限已到，撲通跪在地上，蒙著的頭磕頭如搗蒜求告著：“大哥，饒命呀，我再也不敢了，那兒沖撞大哥，妳明說啊，我賠您錢……您要多少。”
　　“脫衣服……聽不懂人話，有錢了不起呀。”根娃又蹬了腳，兩人幹脆連撕帶扒剝了個精光，又給這貨扔了壹身臭哄哄的衣服胡亂套著，還要說話，幹脆連嘴都塞住了，另壹位如法炮制，不過那被擒的老外腦瓜比較靈光，猜到了是不是下午槍擊，晚上招致報復，剛求饒壹句，又挨了幾腳幾拳，人根本不問，換完衣服又給裝麻袋裏，繼續上路了。
　　從國道進了鄉道，從鄉道轉上縣級公路，又從縣級公路鉆進山路，顛簸了足有兩三個小時才停車，似乎到目的地了，根娃和老柱耳語著，壹人看車，壹人敲響了壹處大院子的門，引得幾條狼狗汪汪狂吼，不壹會兒，趿趿踏踏出了三四個人，黑咕隆咚地門上開了個小孔，傳來了裏面惡言惡聲問：“誰呀？”
　　“我……”
　　“問妳媽是誰，我啥？”
　　“我就是我，問逑啥，兩頭騾，要不要？”
　　“不要，滾。”
　　小門洞合上了，敢情不是個好地方，黑對黑，怕放水，根娃想了想，又拍門喊著：“嗨，老萬介紹來的，前坡煤窯風聲緊，我們剛弄倆沒地方處理……五百壹個，不要我扔溝裏。”
　　隔了壹會兒，聽著狗吠了幾聲，門洞又開，伸出壹只手來，拿著幾張鈔票：“三百壹個，不賣妳扔野地吧。”
　　“成！”根娃飛快地把錢抽走了，裏面人喊著：“扔地上，妳們走，敢耍花樣，老子放狗咬啊。”
　　根娃應了聲，直奔拖拉機，壹手拎壹個，咚聲往地上壹扔，開著車拉著老柱，突突突跑了，直到聽不見拖拉機的聲音，大門才開了壹條縫，有人招手，有人擡包，把兩人擡進大院，晃著手電筒壹瞅，看掀了頭蓋的兩人都瞪著自己，看人的啪啪兩個耳光罵道：“看DIAO甚呢，不服氣呀，拖走。”
　　被幾個孔武有力的大漢拖著，候子和老外連叫喊的力氣也沒了，似乎聽到後面人嫌三百塊買的這兩頭細皮嫩肉，有點吃虧，肯定幹活不出力氣，兩人被架著從幾條狼狗的虎視眈眈中進了壹扇土窯洞的門，呼咚聲被扔進去了，剛剛坐起，卻發現昏黃的燈光下、渾濁的空氣中，成排躺著和他穿著壹樣的人。
　　“媽呀……媽呀，我媽……我爸，誰來救我。”
　　候子失聲，摟著老外哭上了，此時明白處境了，被人賣到傳說中的黑窯裏了。堂堂的候公子，身價在這兒只值三百。
　　※※※
　　“娃呀，妳得給我說清楚，到底咋弄的，我得心裏有個底。”
　　史保賊忒忒地拉著單勇，兩人駕著車快駛到北寨鄉派出所了，只抓了壹個，另外兩個史老頭卻是放心不下，跑了他倒不怕，就怕單勇下黑手。
　　壹路吃疼開車來的單勇揉了揉傷口，被壓迫的久反而不怎麽疼了，笑了笑道：“我給他們倆找了個自食其力的地方，咱匪村向來要錢不要命不是？”
　　“說清楚，到底弄那去了。”史保全不問到不罷休了。單勇壹勾指頭，附耳壹句，老頭嚇得嘴壹哆嗦，失聲道：“妳個驢日貨，妳把人家賣石灰窯裏了？”
　　“那兒安全，他們販子交易都是黑對黑，誰也不認誰，警察都管逑不了，每年從南北販過來的勞力多了，他們也不害人命，就幹活，幹不動了，車拉著往城裏壹扔不管了，反正也不怕他們再尋回山裏去。”單勇道，他笑著，可史保全哭笑不得了，想問問單勇怎麽可能知道黑窯那地方，不過又閉口不問了，肯定是村裏有些驢日貨告訴他的，就不告訴他，這事在鄉下都是公開的秘密，單勇的走鄉竄村收山貨，以他那鬼心思，沒有去開黑窯就不錯了。
　　看老頭被噎得說不上話了，單勇重新發動著車，慢悠悠走著，直道著：“別這個樣子的嘛老爺子，反正總要有人被賣進去，他們去了省得那個老百姓又被騙去不是？比這更黑的事妳又不是沒幹過，今兒咱們和他們是釘對釘鉚對鉚，誰手軟誰吃虧……有句俗話說叫流氓不可怕，有文化的流氓才可怕，我覺得這話說得不對，不管是有文化的流氓還是有權或者有錢的流氓，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另壹種人。”
　　“啥人？”史保全下意識地接口了。
　　“沒文化的法盲呀，要不我為啥投奔老爺們您呀？”單勇笑道。此時已經看到了燈火通明的北寨鄉派出所，和村裏鼓噪著的群眾，到地停車，史保全翻著白眼指著單勇罵了句，妳個驢日貨。
　　罵完下車，背著手，村長派頭十足，壹聽村裏人七嘴八舌道著七爺家牲口挨壹槍的話，老村長又是怒發沖冠，義憤填膺地舉著拳頭道著：“幹得對，和壞人壞事做鬥爭，絕對不能後退，也絕對不能手軟……啊，所長，我是史家村村長，感謝人民警察，這牲口可是壹家的命啊，壹定要他賠，壹定要嚴懲兇手。”
　　鼓噪著的村民，簇擁著所長和村長，又湧進派出所了，這壹二百號人，簡直是個法盲大派對了，壹會兒有位民警出來聲嘶力竭地喊著：“鄉親們，誰把嫌疑人的錢包拿走了，請務必交回派出所啊。對啦，還有手表和身份證……鄉親們，聽我說啊……”
　　光見喊，沒見有人交，這喊得實在前後矛盾，拿都拿了，好像誰還準備還似的！？
　　單勇在車上笑著，臉上掠過壹絲陰狠，慵懶地撥著電話，等了好久，同樣壹個慵懶的女聲響著：“您好，請問找誰。”
　　“我是單勇，找妳。”單勇道。電話那頭沈默了好久，聽到了粗重的喘息聲，單勇笑著道：“李總，妳要沒被嚇跑的話，該準備準備了，否則就要錯失漁翁得利的好機會了。”
　　仍然是粗重的喘息，似乎還沒有從驚訝地清省過來，單勇不急，很耐心地等著，這壹刻，已經等了好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