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壹章 湮滅

　　十五年前建造的竹屋如今看起來還像是新的，唯壹不同的是極遠處的農田與這竹屋之間多了片樹林，仿是壹道墻。這堵林墻與另壹側的竹林將竹屋以及前面壹大片平整的草地包裹起來，形成壹個略私密些的空間。
　　而竹屋前的院中，沿著那壹圈籬笆種滿了薔薇。薔薇的枝蔓抽得長，便攀在竹籬上。遠遠望去，只覺得是壹圈兒碧綠中點綴了黃、白、粉的花墻。
　　天空晴朗明亮，但偏偏這竹屋上空的壹片區域密布陰雲。只見電蛇於烏雲中遊走、隆隆地打著雷，卻不見下雨。
　　院裏有幾個孩子，最高興的是個姑娘——壹個粉雕玉琢壹般的漂亮小姑娘。十來歲的模樣，穿湖綠色的衣裳。如今正仰著頭、拍著手、笑著大叫：“九舅舅，再響些，再響些！”
　　那烏雲中便有鱗片的冷光壹閃，“哢嚓嚓”又炸起壹個悶雷，震得大地都抖了三抖。
　　這女孩兒更高興，她身邊的兩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卻把耳朵捂住、將身子矮下了。女孩小瞧見她們的模樣很不滿意，便叉了腰：“妳們怕什麽？那是我舅舅！妳們還是容國的公主呢，連炸雷也怕！”
　　壹個稍大些的女孩就撅著嘴說：“我們明天就要走，不在妳這裏玩兒了，妳這裏壹點都不好玩——”
　　穿湖綠裙子的女孩哼壹聲：“哪裏不好玩兒啦？妳們的胭脂絹花好玩兒嘛？無趣死了。妳們敢走——爹爹說再有壹年就教我雷法，到時候我去蓉城嚇妳們！”
　　兩個女孩兒壹癟嘴，不敢言語了。
　　這時候李閑魚才從屋子裏出來，往天上說：“九哥，好了。別慣著她。越來越無法無天——薔薇，不許嚇唬妹妹們。”
　　“娘親——”李薔薇忽閃忽閃地眨眨眼，撒嬌說，“我在練妹妹們的膽子嘛。再說——”
　　她有模有樣地嘆口氣：“爹爹不帶我出去玩，只帶他出去玩。九舅舅也只會炸雷，哪像爹爹……”
　　天空中烏雲便立時散了。九公子飛遁下來落到院中瞪了眼：“李薔薇，本公子怎麽就只會炸雷了？我會的多了，譬如說——”
　　“爹爹上次在東海底下給我造了座水晶宮！”李薔薇對他扮鬼臉，“天上還有的我的雲座！今年生日還答應要送我座畫兒裏的小人國，九舅舅，妳今年要送我什麽？”
　　九公子忽然往左右看了看，臉色壹凜：“不好。吉州大旱，小妹，我得去辦正事了……嗯……走了走了！”
　　“哎——”李薔薇跺腳。可到底還沒法禦空而行，只能瞧著她的九舅舅化作壹陣妖風沖上天去了。
　　李閑魚便笑：“渠兒檀兒，來屋裏吃點心了。叫這個瘋丫頭自個兒玩去。”
　　兩位容國的小公主對視壹眼，趕緊說：“啊呀……我們還想跟薔薇姐姐練膽子……嗯……”
　　李薔薇壹陣壞笑，壹手抓起壹個妹妹，壹溜煙跑沒影兒了。
　　……
　　……
　　李雲心站在山頂——這是蓉城附近的最高峰，其上雲霧繚繞，怪石嶙峋。可青松也蒼翠，有出世的超然意味。
　　他往千裏之外的渭城方向看了壹會兒，收回目光：“是啊。到明年，我該傳薔薇雷法了。焰兒，我到如今也沒教妳修行，怨不怨我？”
　　在他的身後靜立壹個同樣十來歲的男孩子。穿粗布的青色道袍，略有些破損，還有泥漬。規規矩矩垂在體側的雙手上有輕微的擦痕。但是發白的，沒有滲血。
　　聽了他的話，先想壹會兒，才認真地說：“父親壹定有自己的打算。”
　　李雲心看他壹眼，笑起來：“妳母親怨我在當初給她的壹絲妖元裏種下了禁制、結果叫妳生出來之後也沒法子修行。可今天我告訴妳，禁制就只是禁制。我種得下，也能解。但得到了合適的時候才能解。”
　　與李薔薇同齡的男孩臉上有與年紀不相稱的沈穩與成熟，但即便如此，在聽了這話時仍忍不住露出喜色：“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李雲心坐下來看他，“現在考考妳——妳覺得我為什麽不叫妳修行？”
　　男孩收斂喜色，認認真真想了壹會兒：“父親從小就帶我遊歷天下。又帶我跋山涉水，還帶我見識人間風俗。”
　　“焰兒想，該是叫我體驗人間疾苦，知道世上的百姓過得有多麽不易。以後有了本領，好造福世間、普……”
　　李雲心笑起來，伸手揉揉他腦袋：“別說劉公贊教妳們的那些鬼話。我問妳，妳自己是怎麽想的？”
　　男孩楞了楞。隔半晌才道：“我自己……我……”
　　李雲心點頭：“嗯，不怪妳。妳自己壹定想不明白的。我在妳這個年紀的時候，甚至比妳大些的時候，也沒有想明白。”
　　他沈默壹會兒，說：“妳剛才說的，都是外向性的東西。在想別人怎麽樣，世界怎麽樣。可我想要叫妳了解些內向性的東西——壹個人先了解了自己，才能談為別人如何。”
　　“過早地擁有力量，會叫人心浮氣躁，很容易迷失本性。在妳出生之前的頭幾年，這世間還有道統、劍宗，有壹群修行人。他們打小兒開始修行，不問世事、摒棄情感。結果修得人不人鬼不鬼，成了怪物。”
　　男孩瞪大眼睛：“他們……這些人……現在呢？”
　　“被幹掉了。”
　　男孩沈默起來。可看李雲心的眼睛裏迸出光彩。
　　李雲心便笑著彈他鼻子：“在想什麽？不是我壹個人的功勞。妳的叔叔阿姨們都有份兒。”
　　男孩摸摸自己的鼻子，認真地說：“但壹定是父親妳的功勞最大。”
　　“那是自……”李雲心咳了壹聲，“不說這個。說到哪兒——哦，所以我叫妳先做凡人。但其實也不算是凡人。妳生來就是玄境大妖的身子，修行功法雖然無所得，可實際上修來的妖力都還在妳身子裏，只是被我的禁制壓制了。妳的身體裏有我的妖元，有朝壹日也許還會成為太上。”
　　“但我之所以叫妳會受傷、會覺得痛、會沒力氣、會想要睡覺，就是要妳能夠切實地感觸。感觸到尋常人會有怎樣的體驗、怎樣的心情。這樣，妳的心智才會健全，才能很快適應這世界。而用不著像我們這些人壹樣，失去很多、犯過很多錯誤，才幡然醒悟。”
　　男孩的神情似懂非懂。他畢竟還是個孩子，沒有被歲月洗禮，無法理解眼前這位“父親”所經歷的那些事意味著什麽、又能將壹個人改變成何種模樣。可他的確是在認真思考的。過了壹會兒說：“有些我聽不懂，但我會記住父親的話。”
　　“父親……為什麽今天和我說這些？”他想了想，“那薔薇姐姐她……”
　　“她原本的性子要沈穩些。”李雲心說，“因為她母親的緣故。所以對她，我慢慢教她修行，是不想讓她變得性情陰沈、唯唯諾諾。不過如今看有點兒過頭，還得再管管。”
　　“這也是我今天想要對妳說的。妳很懂事，可是別壓抑自己的性情。女孩子性情跳脫壹些，天真爛漫，是很可愛的。可要是男孩子也放浪形骸、百無禁忌……嗯……”
　　他頓了頓：“倒也沒什麽不好。只是會惹上許多麻煩——麻煩嘛，少壹點總是好的，對不對？”
　　“好吧……不說這些。我只是希望妳有自己的性情，但又不會變成怪物——懂得理解別人的感受。至於為什麽今天和妳說這些啊……是因為我最近可能會很忙。可能沒法兒再帶妳到處走——焰兒，這世間要迎來大變了。”
　　男孩像這個年紀所有的孩子壹樣，在聽到“變化”壹類的詞兒時，從眼中露出好奇又期待的光：“什麽大變？”
　　“有些東西會來。”李雲心慢慢站起身，擡頭去看天，“妳不是壹直說，想看我從前和敵人戰鬥的樣子麽？可能很快就要看到了。”
　　“敵人？？父親是中陸上最強的人……怎麽還會有敵人？”
　　李雲心迎著山巔的勁風大笑：“不是這世上的敵人。而是被很久以前的壹個壞人，慢慢引過來的敵人。壹些自以為強大的蠢貨。”
　　男孩壹楞。再要說話，卻聽李雲心說：“送妳下山，解開妳壹些禁制，回去找妳母親。等事了，我也傳妳雷法。”
　　話音壹落，男孩的身形便立即消失不見了。
　　而這時明朗的天空忽然微微發暗——那是壹片橢圓形的區域。若忽視距離、將這片區域拉到大地上，或許要占據四分之壹個中陸的面積。
　　陳豢的身影現在李雲心身旁，也同他壹樣擡頭看天——那片陰影愈發濃重了。
　　“妳可真有閑情啊，李雲心。”陳豢感嘆壹聲，“今天這種時候，還要帶妳兒子爬山。”
　　李雲心微微壹笑：“哪種時候？妳們不是已經準備了十五年麽。如果連這件事都搞不定，我看未來也沒什麽希望——何況我早答應他帶他來敬亭山看看的。”
　　“而且……”他頓了頓，“這世界毀滅與重生只在壹瞬之間。他們應該根本感覺不到變化。唉，這樣想，又覺得有點可惜——作為救世主，我本該接受所有人的膜拜的。”
　　陳豢只微微壹笑，擡手拍拍他肩頭：“別緊張。”
　　“這十五年，李淳風把他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但實際上是在有預謀、有步驟地說壹些事。然後引導沈幕用他所說的那些資料進行時空試驗，最後正達成了他所需要的種種結果。”
　　“持續十五年的試驗……壹步壹步，構成了壹個在我們這片空間中引導他那個所謂帝國的前哨站先鋒軍降臨的信標。我有想過那邊的先鋒軍來這兒之後會是怎麽樣的形態，可沒料想到是這個樣子。大概也是適應我們這個世界的結果吧。”
　　話說到這裏的時候，陰影發生了壹些變化——它微微泛白了。
　　此時這世上其他人難看得清楚，但山巔之上這兩位太上強者卻能辨得分明——有指紋。
　　那片大得無法想象的陰影之上，也有大得無法想象的指紋。
　　這意味著那陰影實際上是……由於壹根手指，觸碰到了這世界外圍的那壹層東西所造成的。
　　李雲心看看那東西，又轉臉看陳豢壹眼：“說這些做什麽？不是早就對我說過了嗎？妳們將計就計把那些東西引來，然後叫它們也參與到這場湮滅裏——既為我們提供能量，又能把這些遠來的客人壹網打盡叫李淳風弄巧成拙。幹嘛又對我說壹遍？”
　　陳豢平靜地看他：“妳知道了，他們卻不知道。”
　　這時另壹片陰影出現了。先是數十個圓點，布滿整片天空，從壹邊的地平線覆滿另壹邊的地平線。接著更多的陰影疊加上去，終於叫天光明顯地黯淡下來。
　　那是更多的手。仿佛頭顱就足有壹顆渾天球般大小的宇宙巨人——不止壹個——正將手探向這片空間，要將它捏碎！
　　下壹刻，天空中出現壹個模糊的面孔，占據整片天幕。那面孔扭曲的嘴慢慢張開，似乎將要發出壹聲怒吼。
　　陳豢低聲說：“時候到了。妳別——”
　　李雲心嘆了口氣：“我倒真有點兒緊張。”
　　他從袖中取出畫卷，令其懸在自己面前。又半跪於地，壹手覆在那畫卷上，壹手按在腳下的巖石上。
　　“因為給薔薇的那畫兒還有許多細節沒有弄好——這才是最叫我頭疼的。”
　　世界黑暗了。
　　渾天球，從原本的位置忽然消失，化為壹團純粹的光。這團光只存在了壹個普朗克時間，即1的負四十三次方秒。在這段時間裏，渾天球外圍的星界被打開。混沌宇宙當中的奇異物質與混亂規律，同這團本宇宙的光芒發生湮滅。
　　壹同湮滅的，還有十三個體型大到足以壹口吞下半個渾天球的人形存在。它們剛剛從另壹個宇宙跨越而來，大概現身了十五秒。
　　可怕的湮滅在兩個普朗克時間之內將五光年範圍裏的壹切存在轉化為純粹的能量。這能量向外擴散，與更外圍的本宇宙物質接觸，引發更加猛烈的連鎖反應。
　　這壹場反應或許將在持續數千年、抹去壹百萬光年範圍之內所有的東西之後才會慢慢平息、收縮、坍塌。
　　但就在湮滅最初發生的那壹瞬間，原本居住在小小渾天球上的所有存在，都從這個宇宙當中徹底地離開了。
終章 李先生
　　晚上八點鐘的時候，容城市公安局專屬醫學院辦公樓停屍間的燈被關上。法醫秦靈鎖了門，在八點二十五分時離開大樓。
　　房間內停屍櫃B4號格子裏，有壹具已呈現巨人觀的屍體。
　　屍體是在四天前城郊壹處廢棄工廠內被發現的。死者是本市壹位心理治療師，有個不常見但很有趣的名字：李四。
　　但這位心理治療師很不走運——該是招惹上什麽仇家，是被虐殺的。
　　這幾天曾有傳聞，說他是招惹到了本市壹位極有背景的企業家，因而落得這樣的下場。又有人說這位醫師在此前的十年中壹直向那位企業家提供心理咨詢服務，或許是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才被滅口。但坊間傳聞種種，沒人敢去追根究底。倒是因為新聞上曾在前幾天不小心展示過這位被害者的真容，叫人們開始討論起他與某位當下男星到底哪個比較帥這個問題了。
　　然而過了三四天熱度也消退，在沒什麽人特別關註這件事。
　　房間黑暗下來三秒鐘之後，停屍櫃微微晃動起來。
　　隨後B4號格子也慢慢地退出來……其中本該是模樣恐怖的屍體，如今卻恢復了生前模樣。
　　下壹刻，他坐起身。
　　發了壹會兒呆，打個響指。於是燈亮了。
　　又借著燈光在手臂上摸壹摸，憑空取出壹幅畫兒。他閉上眼睛靜靜感受，在兩秒鐘之後輕舒壹口氣。隨後伸手扯掉腳上的牌子，皺眉：“什麽味兒。”
　　待他關了燈，走出這間屋子的時候，身上已出現壹套得體的衣服了。
　　李雲心從醫院大樓的正門走出來。其間有幾個人看到了他，但似乎並沒能意識到他這個人的存在。他慢慢走出醫院大門、走過門前的廣場，壹直走到路邊停下。
　　往來的車輛川流不息，街道兩旁燈光璀璨。他微合了眼睛深吸壹口氣，憋了十秒鐘才吐出去：“熟悉的味道。”
　　隨後便沿路走。不疾不徐，像這世上無數普普通通的尋常人壹般。他用了兩個小時的功夫壹直走到“鴻基億兆”大廈的正廳中才停住腳步，在墻上眾多標牌中看了看，找到壹家公司的名字——它還在這兒。
　　於是他在壹樓等了壹會兒，走進電梯。電梯已經有了壹個人，該是從地下車庫上來的吧。
　　他按了二十二層，電梯門合上、啟動。
　　在這種場景中大多時候會出現的沈默持續壹段時間之後，李雲心轉了臉，對身邊那個戴眼鏡的男子笑起來：“我出了趟遠門。”
　　男子楞了楞，才應：“……哦。”
　　李雲心又笑：“才回來。見個老朋友。”
　　男子上下打量他幾眼，沒再答話，慢慢往旁邊挪了挪。
　　李雲心聳聳肩，也不理他了。
　　電梯停在16樓，男子奪路而逃。
　　繼續上行，在22樓停下。
　　他走出電梯門，走過燈光明亮、鋪著柔軟地毯的走廊，沒發出壹絲聲響。最終在壹扇門前停下，擡手敲門。
　　沒人應，便又敲三下。隔了幾秒鐘，有人悶聲問：“誰？”
　　他愉快地笑起來：“趙總，我。李四。”
　　幾聲輕響，壹聲悶響，似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
　　李雲心耐心等他壹會兒，說：“趙總貴人多忘事——子彈不是在下面那個抽屜裏面嗎。”
　　隨後他推開門走進去。
　　屋子裏的男人立即擡手舉起槍：“妳是誰——”
　　隨後眼睛瞪起來，嘴唇開始發顫：“妳……怎……妳是……”
　　爆鳴在室內回蕩，他開了槍。或許並非本意，僅是因為手抖得太厲害了。但他壹口氣打完了全部子彈，直到手槍發出哢哢的聲音，還在扣扳機。
　　李雲心關了門，子彈從他身上叮叮當當地落下、掉在地上。
　　辦公桌前的男人喉嚨咯咯作響，先看自己手裏的槍。然後將槍壹把甩下，伸手去桌下摸別的東西。可就在壹瞬間之後——在他的視線離開李雲心身體的那麽壹瞬間之後——他發現本在門前的人出現在他身邊了。
　　無形的力量攝住他的身子，他的動作定格。他的腦袋裏對眼下這種狀況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也找不到任何解釋。但他沒有覺得自己在做夢——他清醒地知道，這壹切不是夢！
　　四天前被他殺死的這個人……又活生生出現在他眼前了！！
　　然而下壹刻他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臉上緊繃的肌肉也松弛。
　　他聽到李雲心溫和地說：“聽完我的話之後，妳會走出這棟大廈。不和任何人聯絡，壹路走到市公安局。然後妳隨便找到壹個什麽人坦白壹切——包括妳怎麽發家，手上有幾條人命，手底下有誰，又和哪些人有關系。到最後妳會痛哭流涕，說妳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願意接受法律的制裁。因為妳想為構建和諧社會出壹份力。”
　　他拍拍這男人的肩膀：“我會幫妳個忙，叫沒人能殺掉妳滅口。等這些事情塵埃落定——哪怕在壹年兩年或者三四年之後——妳會在牢房，把自己溺死在馬桶裏。”
　　“好了趙總，去吧。”
　　於是這男人起了身。他的臉上與李雲心壹樣，浮現出愉悅的笑容。從容地為自己裝上假腿、穿上衣服。打開門、又關了門。
　　李雲心坐在辦公桌上，四下看看，也出了門。
　　……
　　……
　　十壹點零五分的時候，路上的行人仍不算稀少。街邊壹家小小的奶茶店沒有關張，袁曉鹿站在開放式的櫃臺邊等她的奶茶。夜晚有些寒意了，她掖壹掖自己薄圍巾，繼續盯著手機看。
　　壹個男人也走過來。她沒擡頭，讓了讓。
　　隨後聽到那男人說：“啊，袁小姐，幾年不見了。真巧。”
　　她楞了壹會兒。用兩秒鐘的功夫才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看到那張藏在內心某處的臉。
　　“妳……”她呆呆地看他，“妳……”
　　“我搬去了別的地方。”他微笑著說，“回來看壹看。”
　　他的聲音像從前壹樣溫柔。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