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

奶奶為劉家生兒育女，放在劉瑯的前世那就是有大功勞，即便不是被供奉起來，那也得在家裏享受著皇後壹樣的待遇，可是在那個年代，壹個兒媳婦生孩子那是天經地義，是個女人就能做到，所以這根本不是資本，除此之外妳還得做飯、洗衣、照顧丈夫照顧孩子，最重要的是要照顧好公婆，尤其是壹家之主的婆婆，就算妳照顧穩妥也會不時地受到辱罵和白眼。
這就是奶奶嫁入劉家後二十多年來的日子。
直到太奶老了，走不動道了，罵人也沒有力氣了，奶奶當家做主的日子也就來到了，可就在三年前，奶奶突然得了壹種怪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七天七夜，只靠家人將稀粥壹點點地灌入嘴中勉強維持生命。
送去醫院，醫生們也看不出什麽問題，因為這個時代是沒有什麽CT，什麽X光這些設備，最後醫生們得出結論，妳們回去準備後事吧！
好吧，這個結論讓家人們陷入了極度痛苦之中，根據後來父親回憶，當時真的把奶奶的壽衣都已經買好，就等她斷氣了。
但醫生們的結論終究是不靠譜的，數十年來也不曾改變，就在家人都陷入絕望之中，奶奶竟然奇跡般的蘇醒了，雖然不能下地，但還是能做到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壹個月後，奶奶終於恢復了過來，即便從此走路不便，意識有時不清，但是畢竟還是活了下來，而且生命力頑強。
據父親回憶，十年後曾經有壹位當初給奶奶看過病的醫生知道了奶奶依舊建在，當時大為驚訝：那位主治的醫生都死了，這被他下過必死結論的患者還在頑強的活著，真是奇跡呀
不過這奇跡還在繼續，縱然三十年多後，奶奶臥床不起十幾年，劉瑯的父親和叔叔姑姑們每天都在精心的照顧，頑強的奶奶居然比自己活得時間還長，哦，對，那是前世的自己。
這些天來劉瑯時常看到奶奶，她拄著壹根拐杖，看到自己後就呵呵地傻笑，然後伸出手來想要抱抱自己，不過坐在炕頭的太奶就會發出壹聲冷哼，奶奶立刻就把手縮了回來，不過很快她就會伸出手去摸著自己的臉，嘴裏發出吱吱地聲音，劉瑯則會對奶奶發出咯咯地笑聲，每到這個時候，奶奶便露出了笑容，
“鈴鈴鈴……。”
屋外面傳來壹陣清脆的鈴聲，然後就聽得“咣當！”
家裏的鐵門被人撞開。
劉瑯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的爸爸回來了。
父親把他那輛“永久”車子靠在墻上後推開了房門，這扇房門很有“特點”，推動後發出“茲啦”壹聲響，那是木頭和地面的摩擦之聲，劉瑯前世對這個聲音非常深刻，畢竟自己十歲之前都住在這裏，每天都聽著這個聲音。
推開這自帶“聲效”的房門後還要通過壹個大約五米長，不到三米寬的通道，這個通道稱之為“外屋”，那與之對應的就是“裏屋”了，兩屋之間還有壹道門，推開門後的“裏屋”就是家人吃飯和睡覺的地方了。
感覺像是壹個兩室的房子，其實呢，二十年之後，這樣的房子被統壹稱呼為棚戶區。
外屋算不得屋，砌著壹個竈臺，有是家裏做飯的地方，另外還有壹根自來水龍頭，壹個月的時間內倒是有壹半不會有水流出，不過吃水沒有問題，因為在自來水龍頭旁立著兩口大缸，壹個缸內永遠都儲存著幹凈的水，每到停水的時候就可以用來使用。
另外壹口缸平時都是空的，只有到了秋天，秋菜下來的時候才會被白菜填滿，然後放入大粒鹽再壓上壹塊重重的石頭，蓋好蓋子後過上壹個月的時間過冬的酸菜就可以吃了。
還有，在外屋的裏面有壹個用磚砌成的竈臺，這個竈臺不光是用來生火做飯用的，它還連著裏屋的土炕，另外還有壹根鐵管。
這根鐵管的另壹方則連接著壹塊生鐵暖器片，每到冬天，北方的氣溫最低都接近零下三十度，這時候爐子裏面的火就不會熄滅，煤泥、劈材都會被扔進竈臺裏，熾熱的火焰再把土炕熏的滾熱的時候也會把暖器片中的水燒的滾開，剛剛洗完的襪子放在上面也就壹個小時就會完全幹燥，不過千萬不要把冰涼的手放在上面，因為那裏面可是近乎燒開了的熱水，人的手放在上面不出壹分鐘就會被燙傷。
不過即便暖器片被燒的滾燙，但在最寒冷的時候，屋裏裏的溫度也不足以讓人感到溫暖，時間久了妳的臉和手壹樣會被凍的發麻，畢竟屋裏只有壹塊暖器，再加上房屋的木頭窗戶都是縫隙，即便縫隙被報紙完全擋住，但也只是不讓冷風吹入罷了，依舊擋不住外面的絲絲寒氣的滲入。
這個時候最好的取暖方法就是鉆入被窩，熱乎乎的土炕會驅走壹切寒冷，縱然外面下著鵝毛大雪，妳也會安然入睡，不過第二天醒來時妳會覺得喉嚨幹燥無比，這被土炕烤了壹夜的滋味其實也很不好受。
劉瑯在這間屋子裏曾經度過了十年時間，很多東西都被他牢牢的印在了腦海之中，但是在他的記憶裏，很多回憶都是美好的，而在今世，這個屋子的所有細節都被他看在了眼裏，竟然發現這和他的美好回憶有著巨大的不同，難以想象自己的童年竟然是在這種條件下度過的，不過現在畢竟是壹九八零年，國家實行改革開放的政策不過兩年時間，而自己家鄉這種北方小城裏還完全感覺不到改革春風的滋潤。
“滋啦！”壹聲，外屋那扇木門父親推開發出了自帶的聲響，同時父親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我看看我的兒子！”
父親推開裏屋的房門走了進來，劉瑯那半睜半閉的眼睛看著那扇房門推開後又自己緩緩關閉，展現出壹副自動房門的樣子，當然，自己家裏可沒有這麽高級的家具，之所以可以自行關閉是因為房門上掛著壹根彈簧和門框相連，門被推開彈簧就會被拉伸，壹松手彈簧收縮便重新關閉。
父親從炕上把劉瑯抱了起來，然後輕輕的把臉貼在了劉瑯的臉上，劉瑯被父親的胡子茬刮的生疼，齜了齜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