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近侍歸京邑 第二百五十壹章 相思得救

　　陳鶯兒愕然許久，瞧著蕭凡可憐兮兮略帶幾分緊張的俊臉，她原本哀怨悲戚的表情漸漸消逝無蹤，隨即噗嗤壹聲，忍不住笑出聲來。
　　“有那麽好笑嗎？咱們能不能嚴肅壹點兒？”蕭凡不滿道。
　　陳鶯兒壹笑便收不住，渾然不顧蕭凡有些發黑的臉龐，她笑得花枝亂顫，凹凸有致的嬌軀如風擺楊柳般左搖右晃，看得蕭凡不由自主的暗暗吞了吞口水。
　　這個女人跟從前大不壹樣，壹舉手壹投足仿佛帶著壹種奇異的魅惑，令人忍不住心旌激蕩，經過兩年經商，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只知深閨繡花鳥的富家千金小姐了，如今的她，從裏到外散發出壹股成熟幹練的魅力，像壹只破繭而出的蝴蝶，在陽光下展開了美麗的翅膀，壹顰壹笑都吸引著蕭凡的目光。
　　“大人擔心我會再次拐跑妳的夫人？”陳鶯兒巧笑倩然，眼波流轉間盡顯女人風情。
　　蕭凡嘆氣道：“雖然我很不願意承認，但我確實覺得跟壹個女人搶老婆有點沒面子，不過我覺得妳應該不敢再拐跑我夫人了……”
　　陳鶯兒目光壹閃，笑道：“大人為何如此篤定？”
　　蕭凡瞟了她壹眼，嘿嘿壞笑道：“妳被我打過壹次屁股，總該長長記性了吧？難道妳被我打上癮了？”
　　陳鶯兒頓時羞得俏面通紅，壹想到蕭凡的大手曾經狠狠在她的豐臀上拍過無數次，她覺得渾身開始發燙，特別是那豐滿翹挺的臀尖，有壹種被火灼燒般的感覺，壹顆心也隨之劇烈跳動起來。
　　蕭凡瞧著陳鶯兒羞不可抑的模樣，也立馬驚覺玩笑開得有點過火了。
　　人家是女子，而且還是古代女子，從小受著守禮傳統的教育，絕不是前世那些聽黃色笑話還笑得花枝亂顫的現代女人可比的，蕭凡這句調笑在這個時代的禮教標準來說，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非禮人家了，屬於非常孟浪的下流話，若較真兒的話，憑這句話就可以把自己扭送官府，挨十幾下大板子了。
　　蕭凡趕緊幹咳數聲，道：“呃……抱歉，我失禮了。”
　　陳鶯兒羞紅著臉，垂頭沈默半晌，忽然噗嗤壹笑，然後擡頭小小的白了他壹眼，眼中波光盈盈，除了羞怯，更多的是幽怨的情意。
　　蕭凡不由壹呆，這眼中滿載的情意太明顯，他甚至覺得自己剛才的道歉有點多余，他相信只要自己拋得下臉面，上去把她剝光了扔床上直接和她那啥，沒準她也不會反抗，說不定她就等著自己這麽幹呢……
　　有了三個老婆居然還如此純情，蕭凡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這個話題當然不好再繼續下去，陳鶯兒輕抿紅唇，輕笑道：“還沒恭喜大人今日大登科呢，沒想到大人竟然文武雙全，輕輕松松在校場上拿了個武狀元，滿京師的百姓都在傳頌大人的颯爽英姿，大人文可安邦，武可定國，端的是朝堂砥柱重臣……”
　　蕭凡的笑容漸漸有些不自在，這個話題還不如繼續耍流氓呢，他嚴重懷疑陳鶯兒現在在反過來調戲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尷尬的咧開嘴，蕭凡幹笑不已：“見笑，嘿嘿，見笑了……我也是跟別人大戰三百回合才奪得的狀元，僥幸得很，嘿嘿……”
　　“大戰三百回合？可是……為何市井皆言大人只壹記彈弓就把榜眼給打趴下了？”陳鶯兒大眼壹眨壹眨的，表情充滿了求知欲。
　　“那是簡略版！”蕭凡不假思索的否定了。
　　“簡略版？”陳鶯兒語帶笑意。
　　蕭凡使勁點頭：“大戰三百回合，必須的！”
　　見陳鶯兒壹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神情，蕭凡趕緊轉移了話題。
　　“陳掌櫃今日來找我，可有什麽事麽？”
　　陳鶯兒幽幽輕嘆，這個不解風情的冤家，除了見見妳，慰藉滿腹的相思，還能有什麽事？妳……何時才能明白我的心？難道我付出得還不夠麽？
　　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陳鶯兒強顏笑道：“沒什麽別的事，今日只是特意來送還大人曾經送我的壹幅畫兒……”
　　“壹幅畫？什麽畫？”蕭凡壹臉茫然。
　　陳鶯兒芳心暗惱，當初送我的那幅畫兒害得我吃不下，睡不著，終日以淚洗面，沒想到妳竟然完全忘記這事兒了，難道妳真的沒心沒肺嗎？
　　纖手伸進衣袖，陳鶯兒掏出了壹幅細心卷好的薄薄畫卷，將它擱在身旁的茶幾上，然後冷冷道：“此畫畫無蝶，花無香，暗喻壹生無偶，孤獨終老，大人的意思，民女已經清楚了，可民女卻萬萬不敢從命，大人手握大權，掌握萬千人的生死，但妳管天管地，似乎也管不了民女的終身大事吧？”
　　蕭凡愕然：“妳說的……啥意思？”
　　“原畫奉還，民女的意思，大人已經很清楚，何必裝糊塗？民女告辭！”陳鶯兒挺著豐滿的胸脯兒，轉身便走，壹陣香風飄過，伊人已無影蹤……
　　看著陳鶯兒忽然翻臉，說走就走，蕭凡坐在內堂的主位上楞了很久，然後壹頭霧水的打開了陳鶯兒送還的畫卷。
　　發黃的畫紙徐徐展開，畫紙上，壹朵怒放的牡丹花兒赫然映入眼簾，蕭凡楞了壹下，立馬便回憶起來了，這不是當初自己送給陳鶯兒的順水人情嗎？原主人是畫眉的親哥哥燕世子朱高熾，蕭凡不懂這些風雅之物，於是幹脆將它轉送陳鶯兒，自己白落了個人情。
　　南唐徐煦的《玊堂富貴圖》，嗯……很值錢的東西，陳鶯兒幹嘛把它還給自己？還有，她說那番沒頭沒腦的話到底啥意思？
　　蕭凡咂摸著嘴，思索許久也沒個頭緒，目光自然落在手中的畫卷上，卻見畫上的牡丹之旁有些不太壹樣的地方。
　　仔細湊近壹看，卻見原本孤芳壹枝的牡丹花旁赫然多了壹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蝴蝶顯然是新近添上去的，墨跡水印很明顯，圍著那株牡丹花盤旋停留，連蕭凡這不通情趣之人也能看得出畫上的蝴蝶對牡丹的不舍依戀之情。
　　蕭府的內堂裏沈默了許久，忽然爆發出男主人的怒吼聲。
　　“這敗家的娘們兒！多值錢的壹幅畫啊！好幾千兩銀子，在上面瞎畫什麽呢？幾千兩銀子讓妳給糟蹋了！暴殄天物啊！”
　　陳鶯兒出了內堂，轉身之時，她眼眶中打轉的淚珠兒便再也忍不住，簌簌掉落下來。
　　情之壹字，痛不欲生，此生還要受多少的苦痛，才能守得雲開見日？歲月無情流過，眨眼便是兩年，女人壹生中最美麗的年華還經得起幾年蹉跎？若不能在最美麗的那壹刻委身於妳，我寧願孤獨終老……
　　這壹剎，陳鶯兒忽然生出壹股出家避世的念頭，她只想遠遠逃離，此生不再為情所困，不再想起這個令她哭令她笑令她肝腸寸斷的男人，她已經受夠了這種折磨，也許，青燈經卷，才是自己最好的歸宿吧……
　　穿過蕭府內堂前的回廊，陳鶯兒走在前院的花園小徑上，俏臉布滿淚痕，壹雙美麗的大眼無神空洞的望著前方，仿佛壹具沒有了靈魂的軀殼。
　　花叢外的壹片草地上，忽然傳來了壹道沈穩權威的蒼老聲音。
　　“這位女施主，妳有兇兆！”
　　陳鶯兒壹驚，立馬回過神，惶然回頭望去，卻見草地上壹位穿著邋遢得辨不出本色的道袍的老道士，正捋著胡須嚴肅的盯著她，那模樣就像給病人下達病危通知的資深郎中似的，那麽的篤定，權威。
　　陳鶯兒壹見老道士便認出他了，這不正是那冤家拜的師父，名叫太虛的道士嗎？
　　太虛和蕭凡當年本在江浦縣認識，後來太虛找到這張長期飯票，幹脆便賴上了蕭凡，蕭凡還在陳家當醉仙樓掌櫃的時候，太虛便在酒樓裏白吃白喝白住，陳鶯兒身為陳四六的千金，對太虛自然不陌生。
　　心上人兒的師父在面前，陳鶯兒不敢怠慢，急忙擦去臉上淚痕，朝太虛襝衽為禮，輕聲道：“見過老神仙。”
　　太虛嘿嘿壹笑，幾步走到她面前，然後仍舊用很權威的語氣道：“這位女施主，妳真的有兇兆！”
　　“敢問老神仙，民女有何兇兆？”陳鶯兒大惑不解。
　　太虛裝模作樣仰著腦袋，烏黑骯臟的手指掐算了幾下，篤定道：“妳近日有血光之災！”
　　陳鶯兒這兩年久經風浪，自然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富家千金，這樣的江湖把戲她見得多了，聞言只是輕輕壹笑，道：“既是老天註定，有災便有災吧，民女活到現在，過的每壹天都像是災難，多壹件少壹件又何妨……”
　　太虛聞言壹呆，頓時急了：“血光之災啊！妳難道不怕？貧道可以幫妳的，十兩銀子就行，很劃算的……”
　　“生死各安天命，怕有什麽用？不得有情郎，生亦何歡，死亦何懼……”陳鶯兒出神的盯著前方錦簇的花叢，喃喃自語。
　　太虛急壞了，兩只烏黑的手捧著遞到她面前，像個要飯的叫花子似的，哀哀求道：“十兩銀子不行，五兩銀子總可以吧，做人別那麽摳門兒，多少給點兒……”
　　陳鶯兒見太虛可憐兮兮的樣子，不由有些吃驚。
　　堂堂錦衣衛指揮使，欽封侯爺的師父，怎麽……這副淒慘模樣？那冤家平日裏是怎麽對他師父的？
　　太虛沒在意陳鶯兒驚愕的眼神，猶自哀哀訴苦道：“不瞞妳說，出家之人生活艱辛啊，我老人家活了壹百多歲，還在溫飽線上掙紮，就沖這壹點，女施主妳怎麽著也該讓我給妳算壹卦，多少賺點卦金買蹄膀，補壹補我這張不斷泄露天機的嘴……”
　　陳鶯兒聽得大生同情，不管這老道士說得是真是假，他畢竟是……那冤家的師父，說得那麽可憐，怎麽也該表示壹下的。
　　於是陳鶯兒當即掏出了隨身的繡花小荷包，將荷包裏面的幾錠小銀錁子盡數全塞給了太虛。
　　太虛兩眼壹亮，用手掂了掂銀子的重量，約莫有壹二十兩之多，這可算是小小發了壹筆。
　　太虛手掌非常老練的壹翻壹轉，手裏的銀子便神奇般的消失不見，滿臉市儈貪婪之色也很快恢復了道骨仙風之態，捋著胡須高深莫測的微笑。
　　直到這時，太虛才正眼打量陳鶯兒，壹見之下不由吃驚道：“咦？妳不是江浦陳家的千金嗎？”
　　陳鶯兒苦澀笑道：“老神仙好眼力……”
　　太虛百多歲的高齡，對人情世故自然看得透徹，見陳鶯兒壹副情傷悲愴的模樣，頓時便明白了幾分。
　　賊兮兮的眼珠子滴溜兒轉了轉，太虛怪笑道：“陳小姐為情所困，嗯？”
　　陳鶯兒原本稍有所緩的傷懷情緒，被太虛壹提頓時又湧上心頭，還未答話眼眶便泛了紅，沈默不語的開始抽噎起來。
　　太虛唏噓嘆道：“情之壹字，害人不淺，也算是妳壹生的劫數，命該如此，怨恚傷懷也無用……”
　　陳鶯兒哽咽道：“民女終究是命苦福薄之人，命裏註定在他心裏沒有立錐之地，民女……認命了”
　　太虛眼珠子狡猾的轉了轉，道：“雖說緣分天註定，但也有事在人為，有些事情，妳若用的方法不對，終究還是會與緣分擦肩而過……”
　　陳鶯兒哭聲立止，睜著通紅的雙眼盯著太虛，驚喜道：“老神仙這話……莫非此事尚有轉機？還請老神仙教教民女……”
　　太虛哈哈大笑：“區區情愛小事，這有何難，可笑世人好不懵懂！”
　　陳鶯兒頓時欣喜萬分，毫不猶豫朝太虛盈盈跪倒，道：“求老神仙指點。”
　　“哈哈，指點，嗯，當然沒問題……”太虛笑聲壹頓，老臉板得緊緊的，道：“……貧道指點妳，妳給我多少銀子？”
　　“啊？”陳鶯兒驚愕的盯著太虛。
　　太虛壹本正經道：“指點難道不要錢的嗎？這世上哪有白送的道理？再說，這銀子也不是我要，是三清老君要，我頂多是幫老君經個手而已，出家之人萬物皆空，貧道的兩手幹幹凈凈，絕不沾惹半點銅臭之氣……”
　　陳鶯兒愕然盯著太虛那雙烏黑骯臟的手，不由呆楞住了。
　　“老神仙要多少銀子？”陳鶯兒很直接的問道。
　　身為陳家商號的掌舵人，陳鶯兒絕對有資格說壹句：這世上她窮得只剩下錢了。
　　銀子這玩意，她最不缺。
　　太虛矜持的捋了捋胡須，仰頭望天壹副清高的模樣，道：“多少銀子嘛，就看妳的心誠不誠了，多了我不嫌多，少了……少了嘛，妳再加點兒……”
　　壹邊說話，另壹只手卻伸出壹個巴掌比劃了壹下。
　　陳鶯兒不愧是雷厲風行的女強人，見太虛那只黝黑邋遢的巴掌，立馬毫不猶豫的拍板：“好，民女給老神仙五千兩白銀！”
　　“五……五千……”太虛老臉凝固，驚愕的盯著她，脫口道：“我只打算要五十……咳咳咳，陳姑娘是痛快人，貧道卻之不恭，五千兩，我把蕭凡那小子賣妳了！”
　　陳鶯兒：“……”
　　“世上的路，並非只有壹條，妳何必死心塌地的往那走不通的路上硬闖呢？這條路走不通，換壹條路便是……”太虛瞇起眼，表情很陰險。
　　“老神仙的意思是……”
　　“指望蕭凡那根木頭開口收妳，妳得等到猴年馬月去，不過嘛，蕭凡對他的三位夫人甚是寵愛，幾乎可以說是言聽計從，後院之事，自然後院解決，蕭凡那條路走不通，難道妳不會找他的幾位夫人嗎？據說妳和江都郡主的交情還挺不錯，妳若與那幾位夫人相處和睦，只要她們隨便吹吹枕頭風，妳再稍微主動那麽壹點兒，妳這番單相思不就可以成全了嗎？放著那麽容易的路不走，非得擠那條獨木橋，妳傻啊妳！”太虛怒其不爭的白了她壹眼。
　　陳鶯兒楞了半晌，咀嚼著太虛的這番話，美麗的雙眸漸漸亮了起來。
　　“我……我這就回去準備壹下！多謝老神仙指點，民女容後必有所報！”陳鶯兒說著話，身子早已飛快消失在蕭府前院了。
　　“哎，我還沒跟妳說血光之災那事兒呢……”太虛揚著手，可陳鶯兒早已跑得不見人影了。
　　太虛放下手，模樣有些猥瑣的嘿嘿怪笑，喃喃自語道：“不過這血光之災嘛，貧道也化解不了，女子第壹夜破瓜，自然有血光之災，神仙都救不了……無量壽他娘的佛，五千兩銀子，可以買多少只蹄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