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年功與名第壹百壹十四章 深夜刺殺
大明王侯 by 賊眉鼠眼
2018-8-3 13:43
蕭凡和太虛走出會賓樓的時候。兩人臉上的神情都很滿足。
太虛吃得紅光滿面,而蕭凡,則好象去了壹樁久積心底心事。
有些事情憋在心裏太久很難受,蕭凡不敢說自己是好人,但他至少不能算是徹頭徹尾的壞人,別人對他有誤解他不在乎,可劉三吾年近八十,沒幾年活頭了,蕭凡不希望他帶著對自己的怨恨進棺材,對壹個心性耿直的老年人來說太殘忍了。
今日壹泯恩仇,正遂其願也。
蕭凡想到這裏,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太虛斜眼乜著他,神情很不屑的撇嘴道:“白吃白喝臨走還帶倆醬蹄膀,把人家老頭兒壹個人晾在那兒,妳這人太無恥了。”
“這怎麽是無恥呢?我耗了壹晚上口水跟他上課,讓他懂得了人生的道理,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壹言之師,受用終生,劉老大人應該感激我才是,吃他壹頓飯實在是對他很客氣了……”蕭凡振振有辭。
“白吃白喝到妳這種理所當然境界的。妳是貧道生平僅見。”太虛無限感慨。
蕭凡斜眼瞧著他,哼道:“別說得跟沒事人兒似的,妳不也白吃人家了嗎?這會兒裝什麽大義凜然?”
太虛撓了撓頭:“也對呀,呵呵,說來奇怪,貧道自己花銀子買的東西,怎麽吃都不覺得香,可白吃人家的,吃起來那叫壹個痛快酣暢,無量壽佛……這怎麽回事呀?”
“妳就是賤的!”
“……徒兒啊,琢磨壹下,妳朝中那麽多大臣同僚,明天咱們吃誰去?”
蕭凡語氣無限蒼涼:“壹文錢逼死英雄好漢吶!……明天吃黃觀去。”
“太好了!”太虛雀躍不已。
“……”
壹對無恥師徒在漆黑的夜色中往家裏走去,他們手裏每人還拎著壹個油紙包,包裏的醬蹄膀正冒著絲絲熱氣,嗯,蕭畫眉壹定很喜歡……
※※※
夜涼如水,暮春的江南夜晚滲著絲絲寒意。
蕭凡與太虛二人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二人壹邊走壹邊鬥著嘴,顯得分外……師徒情深?
走過府東大街,拐過彎便是壹條狹長而漆黑的巷子,巷子口冷幽的正對著大街,像惡魔張開了大嘴,擇人而嗜。
蕭凡走到巷子口時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神情有些畏懼,此刻心裏不知為何泛起壹股冰涼的寒意,似乎有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師父……”
“怎麽了?”
“咱們換條路回家吧。別走這巷子……”
“為什麽呀?這條巷子路更近,大晚上的幹嘛要繞遠路?”太虛不樂意了。
“因為我有壹種不祥的預感,咱倆今晚會倒黴……”
太虛哈哈大笑:“莫非妳看出咱倆今晚有兇兆?連貧道的嘴上功夫都學會了,不簡單……”
蕭凡畏懼的探頭看了看幽深的巷子,擔憂道:“師父,這巷子真有點邪門兒,咱們還是繞遠路吧……”
太虛不由分說,拉了蕭凡就往巷子走去,嘴裏念叨道:“妳怕個屁啊!貧道早算出妳壹生享盡榮華,命數極貴,連個黑巷子都不敢進,老天真是瞎眼了……”
“那師父妳走前面……”
二人推搡著壹前壹後進了黑巷子。
剛走進去,驚人的變故發生了。
黑暗中幽光壹閃而過,疾速射來,然後便聽得太虛壹聲悶哼。
“啊——誰在暗算道爺?”太虛驚怒大叫道。
蕭凡走在太虛身後,聞言頓時壹驚,急忙問道:“師父妳怎麽了?”
“道爺中招了,快退!”
蕭凡毫不猶豫的扭頭便往巷子外跑,太虛跟在蕭凡身後,不停的催促:“快跑快跑!今日果然有兇兆……”
蕭凡跑在前面,嘴裏怒聲大叫道:“我早跟妳說過繞遠路。妳非不聽,師父,劫數啊,劫數啊……”
“劫個屁……啊——”
“師父妳又怎麽了?”
“道爺屁股中箭了,好歹毒好下流的箭!”太虛又驚又怒的悲呼。
壹股淩厲逼人的殺氣,突然之間在小巷內充斥,蔓延。
太虛身中兩箭,幸好沒有傷在要害,二人狼狽逃到巷子口,卻見狹窄的巷口處,五名身著黑衣的蒙面人正手執鋼刀,守在巷口,冷冷的目光緊緊盯著二人,如同野獸盯住了獵物壹般,那麽的陰冷,森然。
蕭凡扶著壹瘸壹拐的太虛,正驚惶逃到巷口,見到這五名刺客,蕭凡心中悚然壹驚,立馬止住了腳步。
前路被堵,後路莫測,毫無察覺間,二人已身陷絕境。
蕭凡渾身不由發起抖來。
是誰?誰要殺自己?我的存在擋了什麽人的道?黃子澄?黃觀?還是……燕王朱棣?
顧不得細想推敲,五名刺客正站在巷口,與蕭凡和太虛二人相隔數步,遙遙對峙。
壹股陰沈壓抑的氣息在四周縈繞,空無壹人的巷口處,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死亡味道。
兩方壹動不動,五名刺客仿佛篤定了獵物即將到手。面對蕭凡二人時,反而不急不徐,緩緩分散成壹個半圓的陣勢,結結實實將二人堵在巷口。
陰沈的死亡氣息如同壹雙有力的大手,緊緊扼住了二人的脖子。五名刺客身形不動,但他們穿著的勁裝已高高鼓起膨脹,似乎運足了全身的力氣,開始準備進攻了。
蕭凡渾身顫抖,臉色變得慘白。他只是個普通人,很少經歷真正的殺戮場面,穿越者又怎樣?妳再厲害,終究不是萬人敵,刺客隨手壹刀就能結果了自己的性命。
“師父……”蕭凡眼睛壹眨不眨地盯著刺客們的動作,嘴裏顫聲喚道。
“什麽?”太虛大腿處中了壹箭,屁股也中了壹箭,此刻臉色因失血而顯得發白,神態很是頹靡。
“妳不是說過,我命中有王侯之相,壹生貴不可言嗎?”蕭凡顫抖著問道。
“對……”太虛非常虛弱的回道。
蕭凡帶著哭音道:“徒兒忘記問妳了,妳算的是我這輩子的命,還是下輩子的命?”
太虛嗆咳著虛弱的道:“廢話!當然是這輩子……”
“那妳現在有什麽說法沒有?猴兒沒當成,咱倆倒要被人當豬宰了……師父啊,妳到底會不會算命呀?現在有人收過路費,咱倆過不去啦……”
前方被堵,身後更不知有多少敵人在黑暗的巷子裏等著他們,進不得退不得,敵人既然選在此時此地刺殺他,必然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今晚能不能活著逃出去,只有老天知道。
太虛推開蕭凡攙扶的手,然後手指掐算了幾下,冷笑道:“貧道早就算出命中該有壹劫,此劫兇險異常,必見血光。沒想到應在今晚……”
蕭凡無語:“……”
這時候了還在裝神弄鬼,攤上這麽壹位極品師父,今晚逃生無望了……
二人對話的當口,五名刺客已悄然的小心翼翼的逼近,眼中閃爍著陰冷殘酷的光芒,騰挪的身軀躍躍欲試,保持著高度的戒備之態。
蕭凡暗暗攥緊了拳頭,生死在即,縱然拼不過也要拼壹次,讓這些刺客們見識見識何謂“亮劍精神”,明知不敵亦要以死相拼,這就是亮劍!
——沒辦法的事,如果有路可逃的話,傻子才亮劍呢。
刺客們越走越近,神態也越來越小心,他們很專業,並沒因為蕭凡的武力值低微而輕視他,充分重視每壹個敵人,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法則。
太虛垂下頭,低聲嗆咳了幾聲,呼吸愈發粗重,身軀也搖搖欲墜,仿佛已無力動彈。
蕭凡看得心中壹酸,老頭兒雖說人無恥了些,可這麽久相處下來,二人之間早已有了深深的情分,沒想到因為自己而要殞命於此,這壹刻蕭凡滿是愧疚。
“師父,妳撐住,咱們沖出去……”蕭凡說著眼眶泛了紅。
太虛喘著粗氣,蒼白著老臉慘笑幾聲,身形也隨著踉蹌了壹下。
幾名刺客見太虛壹副油盡燈枯的模樣,不覺心勁稍稍壹松,就在他們稍稍放松的那壹瞬,油盡燈枯狀的太虛眼中忽然閃過壹抹冷光,然後肩頭微晃,身軀騰空而起。袍袖如同翅膀壹般張開,像壹只翺翔於天際的大鳥,眨眼間便沖到幾名刺客身前,然後雙掌運力壹劈,當先的兩名刺客如斷線的風箏似的,慘叫著飛出老遠。
眾人還沒回過神時,太虛已翩然落地,落地時身形踉蹌,喘氣喘得更粗重了。
誰也沒有想到壹個油盡燈枯眼看就要斷氣的老頭兒忽然爆發出這麽高的武力,壹時間將眾刺客震在當場,久久沒有動作。
殺了兩名刺客,巷口的包圍圈打開了壹道口子。
“退!”
太虛壹把抓住還在楞神的蕭凡,冷聲暴喝。
二人狼狽的沖過包圍圈的那道缺口,驚惶往外逃去,眨眼間便跑得遠遠的。
刺客們這時才回過神來,紛紛低罵了壹聲,隨著壹聲呼哨兒,漆黑的巷內同時出現十幾名刺客,眾人合成壹群,運起腳力朝二人追去。
兩撥人壹前壹後,在深夜無人的大街上妳追我趕,壹切都在無聲中進行,沈默中殺機愈顯凝重。
蕭凡被太虛抓著往前飛奔,耳邊只聽得呼呼的風聲,四周景物飛快倒退。
蕭凡內心欣喜,喘著粗氣邊跑邊問道:“師父,原來妳剛才都是裝的……師父神功蓋世,咱們跑什麽呀,妳回去把他們都幹掉不就完了麽?”
太虛罵道:“孽徒!孽徒!平日叫妳好好練功妳不練,妳若會武功咱倆今日何需如此狼狽?貧道身中兩箭,氣力已失,剛才那壹掌是貧道趁他們防備松懈,用盡全力的最後壹擊,那群人武功高強,必不會再上當了……”
“師父,我會現乳壹指呀,我脫他們的褲子,妳去揍他們……”
“閉嘴!生死關頭,妳以為還像上次那樣兒戲嗎?”若有力氣,太虛真恨不得給蕭凡迎頭壹掌,把他立斃掌下,收了這麽壹個沒用的徒弟,實在是武當派的悲哀,師門不幸。
兩撥人跑得飛快,不得不說,蕭凡在逃命方面還是頗有天賦的,被刺客們追了這麽久,居然壹點也沒露疲態,反而精神十足。
漸漸的,聚集壹塊兒的刺客們有些體力不支,於是追趕的步伐漸緩,隊伍也出現了斷層,有的跑在最前面,有的則落後很多。
蕭凡壹邊跑壹邊回過頭看了壹眼,然後喘著氣道:“師父……徒兒壹直想不通,咱們為什麽要跑呀?”
太虛罵道:“妳傻了啊?有人要殺咱們,不跑等著挨刀啊?”
“……咱們為什麽不揍他們呢?”
“妳白癡啊!他們人多。”
“可是……追咱們的只有壹個人呀……”蕭凡很無辜的道。
“嗯?”太虛頓時扭頭往身後看去。
果然,原本十幾人的刺客追殺隊伍,跑了這麽久以後,只有壹個身材中等的刺客離二人十幾丈遠,喘著粗氣不屈不撓的追著,後面的刺客大部隊至少拉下了百余丈。
“師父,揍不揍?”
太虛狠狠呸了壹聲,獰笑道:“當然揍!這是老天送咱們壹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呀……”
默默辛勤追趕他們,而且追趕得很積極很超前的刺客跑著跑著,卻見前面被追趕的蕭凡二人突然停步不跑了,他也很納悶,這兩人為何不跑了?莫非我立功受賞的機會到了?
站在原地楞了壹會兒,然後他左右張望了壹下,終於明白二人不跑的原因了,……合著就他自己追得最積極,落了單都沒發覺……
壹股悲憤的情緒充斥著刺客的胸腔。
刺客還沒來得及掉頭逃跑,蕭凡和太虛二人已如狼似虎般沖了過來,然後抓著這名刺客就是壹頓暴揍。
憋了壹整晚的恐懼害怕,在施暴的同時完全發泄出來了。
蕭凡兩眼通紅,手腳並用,很快將刺客揍得連他媽都不認識了,邊揍邊罵:“妳丫以為妳跑馬拉松比賽呀!跑贏了就行是吧?這是拼命妳懂不懂?不是妳死就是我亡,有沒有壹點兒憂患意識?就妳這蠢腦子還當刺客,去死吧!”
不知過了多久,落單的刺客已被二人揍得面目全非,奄奄壹息,只有出氣兒沒了進氣兒。
紛亂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
蕭凡心頭壹緊,道:“師父,他們又追上來了。”
太虛果斷的壹揮手:“跑!”
於是……漆黑的夜色下,痛打落水狗的二人又重新恢復了落水狗的身份,很無奈的繼續逃跑……
※※※
蕭凡壹邊跑壹邊神色凝重的思考。
今日的遭遇可謂兇險之極,若不是太虛奮力壹擊,沖破了包圍,恐怕今晚兩人就得交代在那巷子裏了。
究竟是誰要殺自己?
看這些刺客的來路,他們武功高強,身手敏捷,而且沈默不言,與在江浦刺殺朱允炆的那批刺客如出壹轍,不用問就知道,這些人都是位高權重之人豢養的死士。
誰有能力有本事養得起這些死士?
滿朝與自己有過節的就那麽幾個人,到底是誰要置自己於死地呢?
黃子澄?黃觀?
不!不可能是他們!他們是文臣,素來迂腐,不管什麽事都把孔孟掛在嘴邊,而且他們沒膽子敢暗地裏豢養這麽多死士。
劉三吾?
更不可能,剛剛在會賓樓裏,自己已與他恩仇盡泯,雖然走的時候坑了他壹下,可為了壹頓飯錢,劉三吾怎麽也不可能派死士幹掉自己。
剩下的還有誰?
答案呼之欲出。
燕王朱棣,自己得罪的這些人裏,只有朱棣手握兵權,能養得起這些死士,而且他心懷異誌已久,為了他的大業,鏟除朱允炆身邊的得力臣子再正常不過了。
就是他了!奔跑中的蕭凡雙目冷光壹閃,兩手攥緊的拳頭。
朱棣,妳好樣兒的!如歷史上所說,妳果然是個心狠手辣,殘忍嗜殺的刻薄之人。
今日之仇我若不報,誓不為人!不但要報,而且今晚就報!
老子不信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屁話,我蕭凡報仇,絕不隔夜!
“徒弟,徒弟!”太虛的喚聲將蕭凡叫回了神。
“怎麽了?”
太虛笑得眉眼不見,指了指後面,笑道:“又落單了壹個……”
“揍他!”
“好!”
然後……只聽到壹陣劈裏啪啦的拳腳聲,還有那位可憐的落單刺客挨揍時的悶哼聲。
再然後……兩人繼續逃跑。
……
“師父,我覺得有件事挺奇怪的……”奔跑中的蕭凡若有所思。
“什麽事?”太虛臉色越來越白了,中箭的傷處顯得失血很多。
“咱們深更半夜在京師被人追殺,為什麽不叫救命呢?京師城裏有五軍都督府的兵丁巡邏呀……”蕭凡問出這個兩人同時遺忘的細節。
太虛壹臉明悟:“妳說的……嗯,很有道理……”
接著太虛勃然大怒:“怎麽不早說?貧道血都快流幹了妳才想到!妳腦子塞糞了?”
……
“救命啊——殺人啦!!錦衣衛同知半夜被人追殺啊——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
淒厲的大叫聲在深夜的京師街上飄揚,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