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卷 江浦商人婿 第五十二章 廣告宣傳

　　朱允炆的車輦走了，數百人的儀仗在塵土飛揚中翩然出城，踏上了回京師的官道。
　　蕭凡鼻子都揉紅了，他還是想不通，朱允炆大張旗鼓的弄這麽大排場，大老遠跑到江浦到底幹嘛來了？難道就像曹毅說的，特意嚇唬自己幾句，見自己害怕便心滿意足的走人？這人未免也太無聊了吧？王孫公子過的都是這種生活？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去想，蕭凡最後給這件事下了個結論：有權有勢的人日子太空虛了，全都是吃飽了撐的！
　　危機過去了，蕭凡的心情自然便好了起來。不論朱允炆表現得多麽無聊，但他的行為卻讓蕭凡打從心底裏贊賞，蕭凡的邏輯很簡單，殺自己的太孫不是好太孫，不殺自己的太孫，將來必是國之明君。
　　轉過頭，見陳鶯兒仍淚痕滿面的瞧著他，目光中有喜有怨，分外復雜。
　　蕭凡禁不住心頭壹暖，走到她面前柔聲道：“讓妳受驚了，沒事了，都過去了。”
　　陳鶯兒嗚咽壹聲，終於失聲痛哭起來：“我……我以為妳會被他們……被他們……”
　　想起大難之前，陳鶯兒堅持要讓自己先躲起來，甚至不怕連累她和家人，壹個女人能為他做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蕭凡為她那片心意而感動著。
　　深情的註視著陳鶯兒，蕭凡柔聲道：“妳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正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蕩見真情，我以後會……”
　　蕭凡話未說完，陳鶯兒仿佛被電了壹下似的，呀的壹聲驚呼，然後又急又羞的環視四周，跺腳嗔道：“當著這麽多人，妳……妳說什麽胡話呢！……要說回家去說，我……我先走了。”
　　說完陳鶯兒羞紅滿面，捂著耳朵飛快的跑了。
　　蕭凡眼睛睜得老大，朝著她的背影叫道：“哎，妳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呀？真是沒禮貌……”
　　曹毅湊了上來，瞧著陳鶯兒的背影，嘿嘿壞笑道：“小兩口說情話也不避諱著點兒，人家是大姑娘，面嫩得很，妳那沒說完的情話還是說給我聽聽吧，妳剛才說妳以後會怎麽樣來著？”
　　蕭凡盯著陳鶯兒的背影嘆息道：“我只是想說，我以後會盡量少貪醉仙樓的銀子，給她爹和曹大人妳好好當掌櫃……這能算情話嗎？陳小姐的心思太復雜了……”
　　曹毅滿頭黑線：“……”
　　皇太孫走了，街禁壹放，百姓們也紛紛走上了街頭，在聽說皇太孫竟然駕臨江浦縣之後，大家既驚奇又疑惑，皇太孫沒事跑到這個縣城來幹嘛？互相壹打聽，眾人便知了個大概，皇太孫儀仗入城之後，徑自去了醉仙樓，與那位陳家姑爺，醉仙樓掌櫃蕭凡說了幾句話，便回了駕。
　　看熱鬧是百姓們的天性，壹聽這麽轟動的事情居然又跟最近江浦的風雲人物蕭凡有了關系，大家便三五成群，壹齊湧到了醉仙樓門前的空地上，看看這位蕭掌櫃有何出奇之處，不但與曹縣丞相交莫逆，竟還引得當今皇太孫殿下大駕光臨，這可是頂了天的人物呀，未來大明的國君，能認識太孫殿下，莫不成這位蕭掌櫃以後真要飛黃騰達了？
　　即將要飛黃騰達的人，當然要多看兩眼，沾壹沾貴氣，那可是跟皇太孫殿下說過話的人呀……
　　於是，原本寬闊的醉仙樓門前空地上，很快便擠滿了人，百姓們望著蕭凡，卻因蕭凡是未來的“貴人”而不敢上前跟他說話，只是遠遠的圍著，朝他嘿嘿的笑，神情頗為敬畏。
　　蕭凡迎著眾人的目光，滿臉羞澀的道：“想不到我也有被慘無人道圍觀的壹天，真難為情呀……”
　　曹毅笑道：“我大明子民萬萬千，認識皇太孫殿下的能有幾個？妳說妳能不招人稀罕嗎？”
　　蕭凡靦腆的扭了扭身子。
　　曹毅嘿嘿壹笑，望向蕭凡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人之際遇真是難說得緊，高低起伏僅在數日間，原以為妳得罪了太孫殿下，前景堪憂，卻沒想到太孫殿下對妳頗有好感，妳和他從此以後算是有了交情了……”
　　蕭凡笑道：“我只是沾了壹點太孫殿下的光環而已……”
　　曹毅的目光越來越深邃：“妳與我有交情，與太孫殿下也有交情，問句犯上的話，妳跟誰的交情更深？”
　　蕭凡壹楞，看著曹毅似笑非笑的臉，他忽然驚醒，差點忘了，曹毅身後站著的是燕王呀，將來要取皇太孫而代之的梟雄之輩，換句話說，燕王與朱允炆可是不死不休的死對頭，自己無意間跟兩大陣營同時有了交情，曹毅這話問得貌似平淡，可實際卻兇險之極，這是在讓自己站隊呢。
　　想到這裏，蕭凡背脊發涼，於是正色道：“曹大哥，小弟才疏學淺，只是個碌碌無為的商戶女婿，蒙妳高看，也蒙太孫殿下高看，朋友貴在相知，若多了功利之色，朋友便不能叫朋友了，無論是八品縣丞，還是當今太孫，在我眼中皆是朋友，我實不願在與妳們的交情中摻雜別的東西，朝堂政局是妳們大人物做的事情，與小弟無關，……小弟的意思，妳可懂了？”
　　曹毅目光壹陣閃動，沈默半晌，終於哈哈大笑，拍著蕭凡的肩道：“是老哥哥我著相了，我在這裏跟妳賠個不是，以後這話再也休提，老弟妳是性情中人，老哥哥又豈能不如妳？哈哈……”
　　蕭凡嘿嘿直笑，心中卻松了口氣，有件事他壹直很奇怪，自己也沒表現得很出色，為什麽這曹毅卻總是壹次兩次的拉攏他站到燕王陣營之中？他到底看上自己哪壹點了？
　　無論如何，現在還不是站隊的時候，能拖便拖過去吧，那種散王霸震虎軀，然後收壹幫牛逼小弟打天下的狗血情節太不靠譜兒，飯要壹口口的吃，事情要壹件件的去做，野心，也要壹步步的去實現，凡事不可能壹蹴而就。
　　百姓們還圍著蕭凡看熱鬧，蕭凡和曹毅旁若無人的說說笑笑，他們卻忘了，遠處還站著壹位大人物，正是剛才領著衙門的大小官吏迎駕的黃知縣。
　　黃知縣根本不知道皇太孫今日駕臨江浦到底有何目的，懵懵懂懂的接了駕後，壹路跟隨太孫車輦到了醉仙樓，通過太孫與蕭凡的對話，黃知縣終於將事情弄清了，合著這位太孫殿下是由於被蕭凡拍過腦門不服氣，今日全副儀仗開到江浦，卻是找場子示威來了。
　　這個事實讓黃知縣驚出了壹身冷汗，險些被嚇尿了褲子。
　　他不能不受驚嚇，蕭凡是他治下的子民，這個子民狗膽包天，竟敢毆打太孫殿下，此事若被當今皇上知道，按皇上對太孫極是寵溺，對治下臣子又極為嚴酷的性子，怎能不雷霆大怒？天子壹怒那可是流血千裏呀！官場之內人人皆知，當今天子不但治下嚴酷，而且最喜連坐，當年簡簡單單的胡惟庸，藍玉謀反案，這兩件案子加起來追查了十三年，前後被牽連誅殺者竟有四萬余人，殺得朝堂幾乎為之壹空，連開國第壹功臣李善長也被牽連進去，而慘遭滅族，這便是當今天子的脾性！
　　這樣壹位殺人如麻的開國皇帝，妳蕭凡長了幾個腦袋敢打他的親孫子？妳不要命無所謂，妳想害死我這個江浦知縣嗎？天子若責問下來，壹說便是我這個知縣治理無方，以致治下出了這等刁民，蕭凡固然死定了，自己這個知縣估計也免不了壹死，那時自己死得冤不冤吶？
　　幸好當今皇太孫殿下沒有遺傳到他祖父的暴戾基因，反倒是本性仁厚寬容，這麽大的事都不予追究，要不然今日沒準還真得為蕭凡這個刁民陪葬了。
　　看著不遠處蕭凡和曹毅還在若無其事地說說笑笑，黃知縣肺都快氣炸了，笑！妳們還有臉笑！
　　被曹毅奪權的舊恨，再加上剛才差點被蕭凡牽連的新怨，黃知縣火冒三丈，顧不得眼前還有眾多百姓圍觀，蹬蹬蹬的跑到蕭凡和曹毅二人面前，指著曹毅的鼻子大喝道：“曹毅！妳這昏官！妳勾結同僚奪上官之權，又結識匪類縱人冒犯當今太孫，我江浦縣衙上下險些被妳壹人所累，妳實在是罪孽深重，本官忍無可忍，定要向應天府，向吏部參奏妳！”
　　曹毅冷眼看著氣急敗壞的黃知縣，慢吞吞的道：“縣尊大人，請妳註意壹下自己的儀態，妳是知縣，官場的體面都不要了嗎？妳說下官結識匪類，下官鬥膽問您壹句，誰是匪類？”
　　黃知縣壹指蕭凡，激動道：“此人不是匪類嗎？”
　　蕭凡愕然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怎麽成匪類了？”
　　黃知縣冷冷道：“妳冒犯太孫，犯駕不敬，已是萬死之罪，莫非妳以為妳是良民？”
　　蕭凡委屈的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那只是個誤會……”
　　“妳閉嘴！曹毅，妳奪我之權，在江浦倒行逆施，仗著背後燕王撐腰，目中無人，不顧官場規矩，這倒罷了，今日還差點害死本官，妳若不把蕭凡這刁民拿入大獄，本官與妳誓不甘休！”
　　被人指著鼻子叫罵，曹毅也來了脾氣，聞言冷哼道：“妳不甘休又能怎樣？去吏部參我？妳若丟得起這臉，我也不在乎，不過我告訴妳，蕭凡是本本分分的百姓，我斷不可能拿他入獄！冒犯太孫只是個誤會，太孫殿下都沒計較了，妳壹個七品知縣跳出來叫囂什麽？”
　　黃知縣氣得渾身發抖，顫著胡須大叫道：“太孫殿下沒計較那是他氣量大，但蕭凡冒犯太孫，按大明律法，其罪當誅，曹毅妳敢罔顧王法麽？”
　　“……”
　　“……”
　　二人就這樣妳壹言我壹語的吵開了，圍觀百姓見兩位父母官不顧體面，在大庭廣眾之下吵架，他們當然也不介意再免費看場熱鬧，畢竟父母官兒吵架的戲碼可不多見呀，於是人群又開始沸騰了。
　　與百姓們的興奮情緒不同，蕭凡卻有些郁悶了。
　　做人低調當然是有必要的，可該爭鏡頭的時候也不能太過謙讓呀，兩位父母官吵架的地方可是醉仙樓的門口，而自己卻是醉仙樓的掌櫃，壹次二次都在醉仙樓的門口吵架，風頭盡讓他們出了，醉仙樓圖個什麽？
　　蕭凡覺得這個時候不能再裝謙謙君子了，君子是個很吃虧受氣的職業。
　　蕭凡狡黠的轉了轉眼珠，趁著二位大人吵得口沫橫飛，渾然忘我的當口，他轉身揮手，招來了幾名剛從青樓從良，目前正在醉仙樓推銷賣酒的姑娘，湊在她們耳邊輕聲問道：“前些日子我教妳們唱的廣告歌，妳們可還記得？”
　　姑娘們眼中壹片莫名其妙，仍是點了點頭：“記得的，不但記得歌兒，我們還編排了舞呢……”
　　這幾名姑娘原本是青樓出身，唱歌跳舞是她們的老本行，自然是壹點即會，舉壹反三。
　　場地正中，兩位大人吵架已升級到了人身攻擊的程度。
　　“妳這粗鄙不文的武夫，不懂做官便回家種地去，江浦多了妳這縣丞，簡直是壹大禍害！”
　　“老子做官礙妳什麽事了？妳這種無能知縣，只配關在屋子裏讀死書，出來當官簡直是禍國殃民，妳早點滾蛋才是為民造福，他娘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德行！呸！”
　　“……”
　　“……”
　　蕭凡見縫插針，趁二人壹緩的當口，壹個箭步沖上前，兩手壹伸將二位大人隔開。
　　“停――”蕭凡舉手做了壹個暫停的手勢，“二位大人，麻煩暫停壹下！”
　　二人吵得興起被人打斷，覺得很不爽，於是同時瞪向蕭凡，語氣不善的異口同聲道：“妳想幹嘛？”
　　蕭凡嚴肅的看著二人，半晌，這才神色凝重道：“……現在是插播廣告時間！”
　　黃知縣兩眼發直：“廣告？”
　　蕭凡翻了翻白眼，媽逼古代人，啥都不懂，在我的地盤吵架，總得要為我創造點效益才是。
　　蕭凡沒理他們，而是將手壹揮，嗖的壹聲，醉仙樓門前的空地上頓時多了五名花枝招展的姑娘，五人站成壹排，每人手裏揮著壹方綠色的手絹兒，迎著圍觀百姓們愕然的目光，水袖壹舒，手絹輕搖，裊裊娜娜的搖擺起她們誘人的身姿，隨即齊聲開唱。
　　“肚子餓了也不怕不怕啦，醉仙樓在這兒，不怕不怕不怕啦……”
　　“嘩！”
　　圍觀百姓嚇得猛地往後壹退。
　　趁著姑娘們唱廣告歌的當口，蕭凡趕緊上前將曹毅拉到壹邊，在他身後賣力的幫他揉起了肩膀。
　　“曹大哥，待會兒廣告結束後，妳再上去跟知縣繼續死磕，爭取下壹回合徹底罵死他！”
　　曹毅被揉得齜牙咧嘴，嘶嘶有聲道：“我說妳到底在搞什麽鬼？這幾個姑娘唱的啥詞兒？”
　　蕭凡笑道：“這是廣告，任何商家店鋪都需要廣告宣傳，才能讓百姓們廣為傳知，咱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曹大哥，醉仙樓可有妳壹半的份子呢，我這是在為妳賺錢呀……”
　　曹毅張了張嘴，還未說什麽，場地正中的廣告已接近了尾聲。
　　五名姑娘歌兒唱完了，開始了最後的旁白，五人先朝圍觀百姓飛了個媚眼，然後其中壹名領頭的姑娘嬌滴滴的道：“歡迎各位光臨醉仙樓……”
　　最後五人齊聲深情的念道：“醉仙樓，青春的樓，友誼的樓……”
　　嗖！
　　五人退場。
　　緊接著哐的壹聲，銅鑼敲響。
　　蕭凡沈聲道：“廣告結束，兩位選手上場！”
　　然後蕭凡使勁的壹推曹毅，曹毅就這樣懵頭懵腦的被推到了中間，與黃知縣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對視著，二人眼中布滿了迷茫。
　　蕭凡在曹毅身後使勁揮了揮拳頭，小聲道：“曹大哥，妳們接著吵呀，別冷場！觀眾需要激情！”
　　曹毅與黃知縣同時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被蕭凡這麽壹鬧，剛才吵架的興致早已消逝無蹤。
　　二人沈默無言，圍觀百姓也陪著沈默無言。百來人聚集的醉仙樓門前鴉雀無聲。
　　良久良久……
　　黃知縣惡狠狠的瞪了蕭凡壹眼，然後對曹毅冷哼道：“哼！本官懶得跟妳吵！”
　　曹毅不甘示弱，也重重的拂了壹下衣袖，惡聲道：“我還懶得跟妳吵呢！操！瞧妳那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揍性！”
　　二人中間仿佛被誰放了壹個又響又臭的屁熏開了似的，冷哼壹聲後，同時轉身背道而行，走得又快又急。
　　蕭凡站在原地遺憾的嘆氣：“怎麽就不吵了呢？我這兒剛編了壹段RAP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