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壹世命即萬世命

　　“風！大風！風，大風！”
　　晉陽城外的曠野之上，數以萬計的吳軍銳士，大聲吶喊著，組成若幹個嚴密的方陣，朝著城墻那邊步步推進。
　　巨大的浪潮，氣沖霄漢。
　　這是慶忌第二次率軍打到晉陽。
　　上壹回是十多年前的中原大戰，當時晉國覆滅，被壹分為六。
　　趙鞅不甘心失去國君之位，將趙君的位置讓給“小宗”邯鄲氏的邯鄲稷，也不想被慶忌陰謀殺害，於是逃回晉陽城，不料被慶忌領著聯軍圍攻。
　　當時的晉陽城就被聯軍幾經波折後攻破，趙鞅“假死”，這才躲過了壹劫。
　　現在，慶忌又來到了這裏。
　　晉陽著實不是壹個壹般的地方。
　　歷史上，晉陽自建城以來是趙國、前秦、北漢三個政權的都城，是東魏、北齊、唐朝、後唐、後晉、後漢六個政權的陪都。
　　李淵父子從晉陽起兵建立大唐王朝，晉陽古城壹度成為“北京”，與京都長安、東都洛陽齊名於天下。
　　五代十國時期的後唐、後漢、後晉、北漢東魏、北齊等都以晉陽為都城或陪都，因此晉陽城素有“龍城”之美譽！
　　這座城邑，似壹只展翅飛翔的鳳凰，所以人們稱晉陽城為“鳳凰城”，汾河在巍峨的群山中盤繞猶如壹條巨龍圍在“龍城”周圍……
　　跟在慶忌身邊的大司馬伍子胥皺著眉頭，向慶忌進言道：“大王，以臣觀之，這晉陽有王氣，此地控帶山河，踞天下之肩背，為河東之根本，誠古今必爭之地也。”
　　“晉陽城、晉水、懸甕山等地，形成了壹條龍脈。”
　　“日後必有王者興！為防止此事，大王應破壞晉陽之龍脈，改其布局。”
　　“……”
　　真的嗎？
　　慶忌姑且信了。
　　雖說，這種事情太過玄學，但是歷史上晉陽誕生出了這麽多的割據政權，就可見壹斑了。
　　晉陽有王氣，這句話是壹點都不假的。
　　伍子胥學過相術，算命還挺準的。
　　“此事，日後再說。”
　　慶忌擺了擺手道。
　　現在的當務之急，慶忌還是想先解決掉趙國，攻下晉陽城。
　　如果這個時候趙鞅能主動歸降，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當然，慶忌並不認為，以趙鞅的性格會歸降。
　　“這……城門口居然是開著的？”
　　壹眾吳軍將領都有些驚疑不定。
　　放眼望去，只見晉陽城的城門，赫然敞開著。
　　沒有壹兵壹卒把守。
　　城頭之上，女墻、垛口、角樓等各處，倒是飄揚著趙軍的旌旗，但是根本不見人影。
　　成了壹座死城？
　　伍子胥皺著眉頭道：“大王，事情有古怪。即便趙人事先得到消息，要逃跑，也不可能不留壹人。”
　　“而且，城內全然沒有任何動靜，可能有詐。”
　　“……”
　　慶忌陷入了沈思。
　　就在這時，城頭上出現了壹個人影。
　　頭戴平天冠，穿著古樸而華貴的冕服，抱著壹張古琴，居然席地而坐，在那裏彈起了悠揚動聽，令人沈醉的音樂。
　　能穿著這種服飾的人，毫無疑問，是趙鞅。
　　“大王，是否下令進兵？”
　　伍子胥詢問道。
　　“再等等。”
　　慶忌瞇起了眼睛，頗為困惑的道：“二三子，妳們認為，這趙鞅是在故弄玄虛，還是在城內安排了伏兵？”
　　“大王說笑了。”
　　伍子胥搖搖頭道：“到了這種地步，晉陽城還哪兒來的可戰之兵？便是算上老弱婦孺，都不足為懼，不及我吳國大軍之盛也。”
　　“不壹定。”
　　慶忌語重心長的道：“說不定中山人去而復返，又派了援軍到晉陽，協助趙人守城。”
　　“這……”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慶忌嚴重懷疑，趙鞅是利用自己多疑的個性，故作疑兵，給自己擺了壹道“空城計”。
　　拖延時間嗎？
　　“大王，要不選壹隊老弱進城壹探究竟？”
　　“善。”
　　慶忌還是決定采取這種法子。
　　畢竟，萬壹進城的士卒太多，或者皆為精銳之師的話，壹旦趙人關了城門，選擇“關門打狗”，吳軍壹定會折損不少士卒。
　　過了半晌，入城的吳軍將士終於折返回來，告知城內並無伏兵，而且趙鞅已經被抓住。
　　“報——”
　　就在這時，壹名小校飛騎來報，向慶忌稟告道：“大王，東北方向，發現幾千趙國騎兵，正往中山國而去！”
　　“不好，趙人要逃。”
　　伍子胥急聲道：“大王，請即刻派大軍追殺。若趙人逃到了中山國，再想消滅他們，為之晚矣！”
　　“不必了。”
　　慶忌擺了擺手道：“他們逃，便讓他們逃。”
　　這樣的結果，反而是讓慶忌暗暗松了口氣。
　　區區幾千趙國騎兵，成不了大事。
　　只要趙鞅死掉，趙國基本上就沒指望了。
　　趙無恤？
　　伯魯？
　　豎子！
　　慶忌不會給趙人東山再起的機會。
　　趙國能茍延殘喘下去，這都算是慶忌的恩典了。
　　就目前來說，慶忌還不打算跟中山國全面開戰。
　　“趙君，別來無恙。”
　　慶忌又壹次見到了趙鞅。
　　誠然，已經國破家亡的趙鞅，臉上並沒有任何的落寞之色，反而是壹種如釋重負的愜意樣子。
　　“妳勝了，吳王。”
　　趙鞅淡淡的笑道：“只是，不知道妳是否能壹直戰無不勝，無往而不利？”
　　“天底下，只有常勝將軍，而罕見未嘗壹敗的將軍。”
　　慶忌緩緩的坐在了趙鞅的身邊，跟至交好友壹般，跟趙鞅攀談起來。
　　四周的吳軍銳士見狀，都下意識的站住，等候慶忌下令處置趙鞅。
　　“寡人可以失敗壹次、兩次、三次……無數次。而妳，失敗壹次，便再無機會了。”
　　聽到這話的趙鞅，信服的點了點頭，道：“不愧是妳。吳王，妳真的有能力終結這個亂世嗎？”
　　“趙君若不信，可拭目以待。寡人會讓妳活著看到那壹日。”
　　慶忌大手壹揮，言語之間，充滿自信的道：“寡人會讓妳看見天下壹統，盛世降臨！若……妳能活到那個時候。”
　　“壽命，這是妳我所不能左右的。”
　　趙鞅緩聲道：“吳王，即便是妳，到將死之日，還是會死。以妳的能力，以妳的威望，要掃滅列國，壹統天下，不難。”
　　“然，妳薨後，後繼之君，可會始終如壹的奉行妳所確立的國策嗎？”
　　聞言，慶忌搖搖頭道：“這不是寡人能管到的事情。倘若天不假年，寡人中道崩殂，有生之年見不到四海歸壹之日，何有遺憾？”
　　“壹世命，即萬世命！”
　　“吳王之心胸豁達，鞅欽佩之至。”
　　趙鞅贊嘆了壹句。
　　“來人，請趙君下去歇息，好生伺候。”
　　“諾！”
　　慶忌不打算處死趙鞅。
　　因為他不能這麽做，不能殘忍的對待亡國之君，壹定要善待。
　　然而，趙鞅卻是壹心求死。
　　“嗚哇。”
　　趙鞅的嘴裏吐出了壹口老血，兩眼壹抹黑，幾乎要暈厥過去。
　　“妳……”
　　慶忌楞了壹下。
　　服毒了嗎？
　　趙鞅的嘴角噙著壹抹淡淡的笑意，道：“吳王，妳是我這壹生最欽佩的人。妳我神交已久，早年壹見如故，若非敵手，可能會成為伯牙、鐘子期壹般的知己……”
　　言罷，趙鞅的腦袋壹歪，便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這壹回，趙鞅是真的死掉了。
　　老羊不死，小羊難活嗎？
　　慶忌揮了揮手道：“以諸侯之禮，厚葬趙鞅。”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