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戒奢靡之風

　　現在，正是渭水之戰的關鍵時刻，慶忌居然撤下百戰百勝的孫武，將年紀輕輕的公子鴻換上去，豈不是很荒謬嗎？
　　二三十萬大軍的指揮權，怎能交到壹個並無多少帶兵打仗經驗的年輕人身上！
　　慶忌這分明是在誤國誤民！
　　雖說，公子鴻作為慶忌的庶長子，十四歲便入伍，而且屢立戰功，常年跟在慶忌、孫武等人的身邊，曉暢軍事，熟讀兵書戰策。
　　但，這並不代表，公子鴻真的能肩負起如此重擔。
　　舉國精銳之師托付到他的手裏，慶忌如何能真的放心？
　　難道，僅僅是因為孫武在渭水之戰取不到進展，便要臨陣換將嗎？
　　孫武壹時間，不由得有些心寒。
　　包括帳中諸將，也是心生兔死狐悲之感。
　　對於孫武等人的疑惑，公子鴻只是壹笑置之，道：“國尉，此壹時，彼壹時。”
　　“父王與國尉妳，的確有龍藏浦之盟，然而國尉率兵攻秦，半年有余，寸功未立，反而使我吳國損兵折將，消耗的糧秣輜重不可計數！”
　　“國尉捫心自問壹下，汝可對得起大王的厚望，對得起吳國的父老乎？”
　　“……”
　　孫武沈默了。
　　滅秦的戰事這般艱難，是孫武早有預料的，所以讓慶忌做好心理準備。
　　未曾想，慶忌終究還是按捺不住，認為他孫武作戰不利，而且有擁兵自重的嫌疑……
　　正所謂哀莫大於心死。
　　這壹刻的孫武，已經恨不能以死明誌，向慶忌宣誓自己的忠心。
　　過了許久，孫武終於長嘆壹聲，道：“也罷。公子，老夫即將返回金陵，向大王述職，前線這邊，有壹些事情，老夫需要向公子交代壹二……”
　　“不必。”
　　公子鴻擺了擺手道：“大王之命，是讓國尉妳即刻啟程，不得延誤。”
　　“甚麽？”
　　諸將都不禁瞪著眼睛，覺得慶忌這壹次做得太過火。
　　孫武卻是搖搖頭，朝著公子鴻躬身作揖道：“如此，孫武告退。”
　　“國尉！”
　　壹眾將領都在為孫武打抱不平。
　　然而，孫武卻是轉過了身，有些失魂落魄的離開了中軍大帳。
　　在不少將士的註視下，孫武登上了戎車，在數十名甲士的護送下，踏上了返回金陵的道路。
　　但，孫武真的返回金陵了嗎？
　　非也！
　　夜半三更的時候，公子鴻就在自己的寢帳中，見到了壹個身材高大的黑袍人。
　　黑袍人揭下兜帽，露出了壹張飽經風霜的國字臉。
　　此人，正是孫武！
　　看著孫武有些不解的目光，公子鴻連忙上前，向他躬身行禮道：“國尉，白日裏多有得罪，還請妳勿怪。”
　　“這……公子，莫非大王還有密詔？”
　　“正是。”
　　公子鴻掏出了另壹道密詔，遞給孫武過目，而後微微壹笑道：“國尉，此乃大王之計策。我是名義上的上將軍，而大軍的實際指揮權，仍操於國尉妳之手。”
　　“現在知道此事之人，只有妳、我、大王以及範蠡。”
　　“這已經是軍中，乃至整個吳國的最高機密。”
　　“善！”
　　在看見密詔的內容後，孫武終於信服的微微頷首，心情這才舒緩開來。
　　公子鴻又道：“國尉，這段時間，便委屈妳待在帷幄之中，靜觀其變了。”
　　“求之不得。”
　　……
　　時間進入吳王慶忌二十二年，即公元前492年，農歷十月。
　　渭水壹線，吳秦兩國近五十萬大軍，還在對峙。
　　按理說，勞師遠征，吳軍的後勤補給壓力太大，打持久戰是扛不住的。
　　但，最先撐不住的，反而是秦國。
　　秦國境內，固然河流縱橫，肥沃的土地不少，只是還有大量的土地尚未被開墾出來，秦人還過著跟戎狄壹樣，半農耕半遊牧的生活。
　　因此，秦國倉稟當中囤積的糧食根本不多。
　　開戰不足兩個月，秦國的大糧倉基本上就被消耗壹空。
　　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繼位不久的秦伯嬴盤，便選擇向國人加征糧食，這導致秦國的生產遭到極大的破壞。
　　雖然這是外敵入侵，社稷危如累卵的形勢，但是秦人連最基本的口糧都得不到保證，還如何跟敵軍作戰？
　　嬴盤屢次加征糧食，更是導致民怨沸騰，原本壹些跟他同仇敵愾的國人，都已經大量出逃，躲避到深山之中，以逃避沈重而危險的徭役……
　　此時，在雍城的蘄年宮，穿著壹襲樸素常服的嬴盤，坐在榻上，喝著碗裏的米粥，吃著糠咽菜，碟子裏的菜肴，見不到多少的肉腥。
　　嬴盤而今是能省則省了。
　　他作為壹國之君，自然是要以身作則，以此來讓秦國上行下效，以樸素之風，擠出壹些口糧送往前線。
　　跟嬴盤坐在壹起的，則是上大夫景陽。
　　景陽看著這般拮據的嬴盤，都不由得心中有愧，以袖掩面，發出了“嗚嗚”的抽噎聲，眼角還帶著淚花。
　　“景陽，妳哭什麽？”
　　嬴盤皺著眉頭問道。
　　“國君，臣是在哭社稷。而今我秦國，真乃是多事之秋也。”
　　景陽嘆氣道：“國君以身作則，戒奢靡，行節儉之風，這的確是好事。”
　　“只是國君為秦人的君主，壹頓膳食這般樸素，跟普通的黎庶壹樣，可能還有所不如，這怎能不讓人汗顏？”
　　嬴盤聞言，搖搖頭道：“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寡人何嘗是不想餐餐大魚大肉？”
　　“然，前線的將士，尚且有人在餓肚子，寡人若是不憐憫他們，保證他們的口糧，秦國……說亡便亡矣。”
　　景陽低著頭道：“國君，恕臣直言，這大半年來，渭水壹線，我秦國前前後後投入了三十多萬兵馬，至今還有大概三十萬將士。”
　　“其兵力之巨，可謂是亙古未有之。我秦軍分明占據了兵力優勢，何故子虎只是被動挨打，堅守不出？”
　　“子虎是在怯戰，請國君明鑒。”
　　嬴盤壹聽這話，只能是長嘆壹口氣，說道：“戰？景陽，若我秦軍還有壹戰之力，恐怕斷然不會使戰事膠著至今。”
　　“吳軍盡是精兵強將，而我秦軍多為老弱。正面壹戰，何以勝耶？子虎能撐到現在，已經殊為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