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廷上遮磬聲

　　風道人與高道人正在說話之時，有弟子來報，道：“文師兄和扈師兄從守正宮回來了。”
　　高道人道：“讓他們進來。”
　　文肇、扈子西二人來至座前，各自拜見自家老師。
　　高道人言道：“怎麽樣，張守正未曾為難妳們吧？”
　　扈子西道：“回稟老師，張守正倒是對我等好言好語，後來也是留下了我等。”
　　風道人道：“張守正乃是玄尊，自不會和妳們這些小輩計較，張守正可曾與妳們交代過什麽話麽？”
　　文肇道：“稟師尊，守正只是對我等言明去往內外層界的利害，要我們思慮清楚。”
　　風道人點頭道：“妳們是要小心，莫要以為自家是玄尊門下就能應對壹切，內外層界隙之處，向來是外層修士和邪神最易侵入之地，往往過來的都是難纏敵手。那些上層大能自有張守正應付，可是邪神後裔及後輩修道人就需妳們自家應付了。
　　而入了張守正門下，就需從命行事，讓妳們做什麽那就做什麽，我們也不會來幫妳們，可是記下了麽？”
　　文肇和扈子西二人都是凜然應是。
　　高道人揮了揮手，道：“妳等先下去吧。”
　　待得兩名弟子退去，他回轉身來道：“果如道兄所言，那位張守正收下了我等弟子。”
　　風道人言道：“我等道法與他之道法誰為正法，眼下還未有定論，未來難料勝負，不過這非是妳死我活之爭，畢竟他站不到真修那邊去，有他們二人在這位張守正門下，來日總能搭得上話。”
　　高道人也是點頭。
　　兩人再是談論了壹番話後，便命人去請施呈過來，開始試著推演完善自身之道法。
　　玄廷最早令渾修賜下章印，扶持風道人成就玄尊，本就是指望他能由上及下推演玄法法門，他也是壹直在試著做此事。
　　不過他因是借力而上，那所借之力又非自身之法，所以壹直不曾得有完滿，後來高道人、余常、施呈等人成就後，他也欲聯手幾人推演。
　　高、施二人俱是應允，唯有余常察覺到不妥後，卻是堅辭此道，執意自尋解脫之法，他們也只好由得他去。
　　本來他們若是有個數百年推演，自也能按部就班推導出穩妥法門，奈何隨著造物的崛起，玄廷之上屢興廢玄之言，現在更有張禦開辟了真正的玄法法門，他們也是擔心玄廷以此為借口順勢絕了整個玄法，所以也是不得不加緊了動作，便是有些弊端也顧不得了。
　　而在下來壹段時日內，果如風道人所料，陸續有渾修玄尊來拜訪他們，便是有些人自己不至，也是派遣自己的弟子前來隱晦的表達了自身的意見。
　　然而他們心裏雖早已是拿定了主意，但卻壹如往常那般並不去明確表達自身的意思，也不去承諾什麽。
　　忽忽間過去大半月，又卻又至月中廷議之日，二人聽得磬鐘之聲響起，便自座上站起，往外而來。
　　隨著他們二人行走，周圍道宮逐漸淡化而去，進入壹片雲海之上，而後壹道光氣長河自他們二人腳下蔓延開來。
　　隨著這長河蜿蜒向上，壹位位廷執也是陸續現身，望去仍舊是如上回那般十壹人。
　　他們二人在長河末端與上方眾廷執見有壹禮後，便自落座下來。
　　此時上空玉磬壹響，悠悠音聲傳遍雲海，立在光氣長河最上端的首座道人望向諸人，照例先是詢問道：“諸位廷執可有呈議否？”
　　他話音才落，便有壹聲磬音在下方響起，眾廷執看去，卻見崇道人站了起來，並對著上方稽首壹禮。
　　首座道人和顏悅色問道：“崇廷執有何呈議？”
　　崇道人沈聲道：“首執，諸位廷執，這壹次龍淮勾結數位渾章修士掀動濁潮，不算還不曾查出的，如今已是牽連到了四位渾章修士。”
　　他聲音逐漸嚴肅起來，“這裏究其根由，還是因為濁潮牽動天機變化，能給予渾章修士觀道之悟。然而如今道機是未見得，卻是出來不少人亂我天夏正序，故我今日提議，嚴規矩，立法度，禁絕渾章修士日後再參悟濁潮玄機。”
　　座下有壹名出身渾修晁姓廷執聞言立刻站了起來，駁斥道：“崇廷執此言差矣，這次之事，亦有龍淮這等人物，怎可只論及渾章修士頭上？
　　何況崇廷方才也是言過了，每過七八十載，內層地陸各處必有少許濁潮有再興之勢，此是內層天機之轉，渾修多少也可以借機參悟，又何苦絕了此機呢？”
　　崇廷執看著他道：“莫非渾修離了濁潮就不能修道了麽？”
　　晁廷執不悅道：“這是哪來之話？萬物存之，自有其理，我輩修道，自當俯察萬物，互為佐證，只是因幾人之惡行就推及所有，這也未免太過！”
　　崇廷執冷然言道：“這等事此前已是爭論過多次，內中利弊都已是說清楚了，只是以往都不能拿上廷議來罷了，我也不欲與道友再爭執下去，未免我天夏再受動蕩，此事今次必要有壹個結果。”
　　此刻又壹聲玉磬聲響傳出，眾人看去，卻見是鐘廷執站了起來，他道：“首執，鐘某以為此事的確不用再作爭論，便就在廷上尋壹個結果吧。”
　　那首座道人沈吟片刻，道：“也好，既然諸位爭執不下，那麽就此廷決吧。”
　　崇廷執不等其他人，先便是擡袖拿起玉槌，壹敲玉磬，而後坐了下去。
　　鐘廷執自也是跟著敲動玉磬，並道：“此法度當立！”
　　而那第三個敲響磬玉的，卻是同為渾章修士的陳廷執，他面無表情道：“陳某附此議。”
　　晁廷執撇了他壹眼，沒有多言。
　　陳廷執此前曾親自出手捉拿了那勾結朱鶿交代出來的渾修玄尊，這便已然表明了立場，有此舉動也不令人意外。
　　只是這時候，座上另壹名出身渾修的道人拿起玉磬敲了壹下，顯然也是贊同此議。
　　晁廷執冷笑道：“怎麽？韋道友，妳也站到他們那壹邊去了麽？”
　　那道人嘆道：“大勢如此，道友何必違逆？況且濁潮對我之影響，確有不妥之處，未免再有我輩沈陷此中，也確該立下壹些規矩了。”
　　在場十壹位廷執之中，除了兩名玄修和三名渾章修士外，有六位是真修，他們自不會去駁斥此議，也是壹個接壹個表示對此應該立有法度加以約束。
　　晁廷執此刻卻是堅決言道：“我絕不贊同此議！”
　　首座道人這時看向下方，見風、高二人坐而不動，沒有表態，道：“二位是如何想的？”
　　壹般而言，這兩人向來都是附和大勢，從來明確沒有過表明自身的立場，然而這壹次，風道人卻是緩緩道：“風某以為，此議不妥。”
　　高道人點頭道：“我亦然。”
　　晁廷執精神不由為之壹振。
　　其余廷執都是壹皺眉，三名廷執駁此議，那麽廷決就無可通過了。
　　首座道人看了看他們二人，又看向晁廷執，撫須言道：“既然三位道友有議，那此事便暫且擱置，待得下回再議吧。”
　　他此言壹出，諸廷執也知此回不會有結果了，於是也沒再爭執，默契將此事略過，轉而談起了其他議呈。
　　而待得這壹次廷議過後，諸人各是散去，風、高二人也是回得道宮之中。
　　高道人坐定之後，才道：“這回我等在廷議之上否了此議，稍候當會有人來遊說我等，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提出要求與他們交換了。”
　　通常來說，若是廷決被駁，那麽便要將事情交托到諸位執攝那裏裁定了。
　　但是事實上沒有幾個廷執願意將這等事情送去上面的，因為那樣壹來，就意味著事情完全不受他們控制了，而且他們也不喜歡被人在頭上壓著。
　　所以壹般來說就是內部調整妥協，直至弄出壹個各方都可接受的結果來，這般就在他們手中就可把事情給處理了。
　　而首執每次都是最後壹個或者是幹脆不表態，其實也是留下壹個可供轉圜的余地。
　　表面上看，只要這麽做似乎就能把上面給架空了，但其實很難做到。
　　首先事不過三議，也就說拿到廷議上討論的事情，只要三次廷議下來，都沒有得有壹個明確的結論，那麽這就壹定要送到諸位執攝手中裁定了。
　　再壹個，有少數廷執背後那是有執攝支持的，所以執攝只要有意，那就必然可以把手伸進來。
　　風道人感嘆道：“只可惜我們這次只能站在渾修這處，可供我輩的選擇不多。”
　　只要是渾修的事情不解決，玄廷就不會把目光轉到為玄法正名壹事上來，所以他們這次必須支持渾修，也爭取更多積蓄的時間。
　　而渾修得他們相助，也可換取到此輩在玄法壹事上反過來支持他們。
　　高道人嘆息道：“可惜了余道友了，若是他能不那麽急，在外層鎮守之位上繼續安穩坐下去，待他成了廷執，我們三人聯手，就能在玄廷之上有壹席之地了。”
　　風道人搖頭道：“此是無用的，我二人無論資歷功行比起座上各位都是差了許多，當初能坐到此位，也是借了玄廷扶持之功，而無論那些真修還是渾修也絕然不會令我真正得勢，我料即便余道友不出事，那也會輪到妳我有事。”
　　高道人不由默然，過了壹會兒，他才道：“不過這壹次，我等卻也要爭上壹爭了，讓他們知曉我輩也不是沒有分量的。”
　　兩人本來以為，即便真修那邊不來人，渾修那邊下來也必定會有人來尋他們，他們也好順勢提出條件。
　　然而下來事情發展卻並非如他們想的那般，轉瞬大半月過去，期間卻是無壹人登門，而且外間極為平靜，這令二人隱隱感覺到了不妥，但又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
　　而又是幾天過後，隨著廷議再開，他們再壹次來到了議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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