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七章 頂不住的

　　整個“六軍”都是懷丹仙尊的，駟成仙王這種仙尊的鐵桿心腹，按說不應該背著仙尊，利用六軍幹自己的私活。
　　但現實情況是，這種事情可太多了。
　　雪聘仙將過去壹說，駟成仙王立刻就答應了。於是在孫大人臨行之前，“六軍”的正副統帥各自擠出了時間進行了第壹次會面。很快便敲定了接下來的合作事宜，實在是因為“壹丈天”兩天的利益太豐厚了，大家便是各自退讓壹些，分到手的也十分可觀。
　　孫大人借著這個機會，也跟駟成仙王打探了壹下“壹丈天”的情況。駟成仙王往常對壹丈天這壹類的地方關心不多，畢竟他已經過了需要用“冒險”來為自己搏壹場富貴的日子，進入了富家翁養老的狀態。
　　不過駟成仙王倒是記得壹件事情：“大約是在天軌逆變之前，我曾經聽仙尊大人提過壹次，當年仙界初立，壹丈天脫離錨定，似乎是先賢們出手導致，並非壹丈天自行脫離。”
　　“後來仙尊大人分析，壹丈天可能和上界某些至高權柄有關聯，但這些事情和我無關，並沒有多打聽。”
　　他提到了權柄，不免讓孫大人想起來水鏡所說的七枚寶印：每壹枚寶印，象征壹道權柄？
　　然後兩位便分頭行動，孫大人“身先士卒”趕去壹丈天，實地探查情況，也只有孫大人這個“新壹代第壹煉仙”，才能最好的完成這個任務，為隨後的進展鋪路。
　　駟成仙王則著手，從六軍中挑選壹批精兵強將。六軍的確是懷丹仙尊的，最初的班底也是壹批和懷丹仙尊同甘共苦幾千年的老弟兄。但是這些老弟兄們也想掙錢。
　　開荒“壹丈天”壹定會有死傷，所以駟成仙王挑選的這些人，全都是當年的老兄弟推薦來的！不但實力足夠，而且十分可靠。這個可靠首先的壹點便是……他們死了懷丹仙尊也不會知曉，隨後再招壹批人補充進來就是了。
　　而孫大人這邊，正在萬博苑外某個雲上坊市的茶樓中，安靜等候點掃仙將把“向導”帶來。
　　上界每壹座仙國中，都必然有壹座甚至幾座這樣的雲上坊市，而每壹座雲上坊市中，也都有著類似於“鬼樊樓”的地方。點掃仙將從來不會屈尊紆貴來到這種地方，以前這些探險隊要出售仙材的時候，都是要先準備壹份厚禮，和拜帖壹起送到他的府上，他還得拿捏壹下然後才會赴宴。
　　隨後享受壹番探險隊準備好的全方位服務，才會拍板收購他們手中的仙材。
　　在普通仙人看來，這些探險隊，在壹丈天打下來壹塊良田，就等著數錢就是了，令人羨慕的兩眼發紅。可是在點掃仙將這種真正的實權仙將眼中，這些探險隊，也就是亡命之徒。
　　點掃仙將在孫大人面前卑躬屈膝，對於上界絕大多數的仙人來說，乃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良田裏出產的仙材，壹次收獲數量龐大，能壹口氣吃下的沒多少人，六軍恰恰是其中之壹。
　　而這些探險隊的亡命之徒們，大都沒什麽背景，還擔心有人殺了他們搶走良田，故而大多都在鬼樊樓這種地方。
　　上界的鬼樊樓，乃是利用壹些殘破的仙器、冷門的規則，在雲上坊市中開辟出來的陰暗空間，裏面不但十分危險，弄不好就會虛空坍塌，而且衛生條件也實在不怎麽樣。點掃仙將捂著鼻子，找到了沈三娘的洞府。
　　點掃仙將對沈三娘的來歷壹清二楚，她和源霞仙王是上界仙子的兩個極端。同樣是潔身自好，不願意以色侍人，源霞仙王投靠了鬥姆仙尊，上面有人罩著；沈三娘更野性壹些，不願意以色侍人也不願意跟人當小弟。
　　她飛升之後，在雲上坊市裏混了三千年，對於上界“市井”勾當壹清二楚。然後被某位權貴逼迫，躲進了鬼樊樓又是七百年。後來自己拉起了隊伍，去壹丈天冒險。
　　前面六支隊伍幾乎都是全軍覆沒，直到第七支隊伍——也就是現在這壹支才成功。
　　然後第壹次收成，就因為找不到好的買家，被人狠狠壓了價。心有不甘的她，托請了許多門路，花了大筆的仙錢，才有“明白人”給她指了條路，介紹到點掃仙將門下。
　　從這壹點也能看出來，點掃仙將在仙界的地位有多高。
　　點掃仙將手上，操控著四個探險隊，沈三娘的隊伍並不是最強的，但副帥說要個向導，點掃仙將第壹個想到的就是沈三娘。
　　當年點掃仙將第壹次看到這個女人，就知道她會對自己有大用處。這女人給人的感覺像是壹只……豹貓！
　　從容貌到身材，都充滿了野性的美感。
　　點掃仙將自己不喜歡這個類型的，但他很清楚，有許多上位者就喜歡“帶勁”的。就是沈三娘這個類型。
　　只不過這幾年來，點掃仙將沒有遇到壹位“上峰”，讓他覺得值得把沈三娘投資出去，直到副帥出現。
　　至於說副帥喜不喜歡這個類型的……試壹試總沒什麽錯。
　　沈三娘對點掃仙將畢恭畢敬，但絕對會讓點掃仙將很清楚的明白她的意思：老娘可以幫妳砍翻整個雲上坊市，斷條腿都沒問題；但是想讓老娘爬上妳的床沒門。
　　總體來說，沈三娘對於這個合作的仙將也很滿意。該拿的錢他壹文也不少，該辦的事也都辦妥；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從來沒找過麻煩。
　　但是今天，沈三娘明顯感覺到點掃仙將有些不同，他將向導的事情說了，便冷冷看著對方，沈三娘沒想到這幾十年了，點掃仙將沒給自己找過事兒，第壹次找事就這麽麻煩。
　　“這……”沈三娘猶豫：“將軍所說的那位貴人，不會只是想要去我們的良田看壹看吧？”
　　“嗤——”點掃仙將不屑壹笑：“把妳的心放回肚子裏，不論是本將，還是那位大人，都看不上妳那點田地。”
　　這是沈三娘最擔心的，如何通關進入良田，是他們最大的秘密。帶個人過去，萬壹人家知道了路徑，知道了如何通關，隨後帶人搶了妳的良田怎麽辦？
　　點掃仙將又說道：“妳甚至不必帶著大人去妳的良田，但壹定要保證大人的安全。大人需要的，是妳們的經驗，而不是妳們的戰力。”
　　沈三娘臉色微變：“這個差事，得我的弟兄拿命去填啊！”
　　只要我們的經驗、不要我們的戰力，那位大人野心頗大啊，真的到了壹丈天，他到處亂跑，必然是要我的兄弟們前去探路……
　　點掃仙將把話挑明了：“這是本將給妳們的機會！妳跟妳這些弟兄們，難道想永永遠遠躲在這鬼樊樓中？！”
　　“給妳們壹個光明正大的身份，還要能保住妳們的良田，這事情本將沒能力辦到，但是這位大人有這個能力！”
　　“沈三娘，妳要做的，就是盡壹切可能，得到這位大人的歡心！”
　　“妳要是辦不到，本將手中還掌握著另外幾只探險隊，本將相信他們都非常想要得到這個機會。”
　　沈三娘臉色發白，點掃仙將壹句“歡心”讓她明白了。可是點掃仙將的意思已經很明白，把握不住這次機會，以後必定會斷掉跟她的合作。
　　而且身份洗白這個誘惑，的確太大了。她不用去看，都知道當點掃仙將說出這個條件的時候，背後兄弟們全都兩眼放光。
　　點掃仙將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好了，那位大人正在等候，本將不敢讓他等太久，妳自己決定吧，現在就告訴我答案，如果妳拒絕，我馬上去找第二支隊伍。”
　　“大姐……”身後壹位老弟兄忍不住喊了壹聲，聲音中充滿了期待。沈三娘用力咬了咬牙：“我們去，不過……”點掃仙將打斷她：“沒有什麽不過！”點掃仙將有些恨鐵不成鋼：“妳這個蠢貨，妳根本不知道自己會錯過什麽！”
　　點掃仙將忽然有些意興闌珊，副帥未必能看上她，她還在這裏扭扭捏捏，妳沒看到盲師院之首、堂堂仙王，為了爭奪大人，都快跟天河院打起來了？
　　“走吧。”點掃仙將也不勸了，帶上人趕緊走，別讓副帥等急了。其他的事情……隨緣吧。能成自己在副帥的印象中自然加分，不成的話……反正向導總能做得好。
　　沈三娘和她手下的兄弟們，見到孫大人的時候，第壹反應是：這也太年輕了吧？這就是仙將口中的貴人？
　　仙人們有壹種自身的“直覺”，可以大致看清楚旁人在仙界的“年歲”，類似於凡俗之人從相貌的蒼老程度判斷年紀。
　　能夠估算壹個大概的範圍，比如他們看到孫大人，就能感覺到這人飛升上來的歲月，不會超過五年。
　　如果他們知道了真實的數值，會更加驚訝。
　　不過上界不比下界，他們都是有腦子的。這樣“年輕”的人，卻讓壹位實權仙將鞍前馬後的幫忙安排壹切，恰恰反襯出他的不凡。
　　孫大人已經喝了兩杯茶了，正如點掃仙將預料的那樣，自己跟沈三娘費了壹番口舌，已經讓大人等的不耐煩了。看到大人微微皺起的眉頭，點掃仙將趕忙彎著腰陪上笑臉：“大人，這批人壹定能讓您滿意。”
　　“走吧。”孫大人不置可否，起身來就要走，點掃仙將連忙恭送，還不斷的保證：“大人請放心，這邊的事交給我，絕不會出任何岔子……”
　　沈三娘壹群人，看著他們眼中“雲端之上”的點掃仙將壹路馬屁，孫大人卻愛答不理，對這位“貴人”的身份地位，又有了壹個更加清晰的認知。
　　這種身份上的巨大差距，讓他們噤若寒蟬，壹群平日在雲上坊市裏無法無天的亡命徒，跟在孫大人身後噤若寒蟬，壹點多余的聲音不敢發出。
　　出了雲上坊市，孫大人回頭看了他們壹眼，問：“妳們平常怎麽去壹丈天？”
　　沈三娘連忙從衣袖中摸出來壹物，往面前的虛空中壹丟，化作了壹駕車輦：“我們有自己的飛攆。”
　　孫大人看了看，飛攆中壹共有六十個位置，沈三娘手下五十多人，將將能裝得下，跟孫大人上壹世的旅遊大巴似的。
　　孫大人心中暗嘆壹聲：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本大人也回不去當年絕戶村吃苦耐勞的日子了。
　　實際上，既然能享受，為什麽要沒必要的去為難自己？
　　孫大人壹揮衣袖，壹朵仙雲落下，然後在眾人當面，幻化成了壹座仙宮：“還是用本大人的虛空仙宮吧。”
　　壹座奢華的仙宮，上下七層，只是這東西的造價……沈三娘和手下的弟兄們在心裏默默壹算，他們那塊良田，五季的收成都買不來。
　　沈三娘放心了，人家的確不是沖著咱家的“幾畝薄田”來的。
　　孫大人的這座虛空仙宮呢……當然是假公濟私用六軍的仙材煉造的。他現在已經有資格擡手招來仙機出行，但大部分仙機只能在仙國中飛行，不能橫跨虛空。
　　孫大人想起來當年大吳先帝的飛車行宮，本大人打了那麽多年仗，也該享受享受了，於是就自己煉造了這座虛空仙宮。
　　所有人登上仙宮，沈三娘手下這些土包子，哪見過這樣級別的仙器？這裏摸摸那裏看看，滿眼都是羨慕。甚至有人心中深恨自己不是女兒身！大姐頭還矜持什麽，我要是有妳這條件，這樣的金龜婿壹定要死死抱住，做小怎麽了，哪個上界大能不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後裔滿天下？
　　孫大人催動了仙宮，撞破虛空而去。
　　飛行中的虛空仙宮外面，籠罩著壹層流光溢彩的半透明光殼，坐在仙宮中擡頭看去，充滿著壹種魔幻的美感。
　　孫大人端坐在寶座上，問了壹聲：“誰是頭領？”
　　沈三娘上前：“是我。”
　　“跟本大人說說壹丈天的情況。”
　　沈三娘知道的，都很“低端”，也就是自己那壹畝三分地周圍的情況，其余的就是附近相隔不遠，可能還存在哪幾塊良田，可能屬於哪些探險隊之類。
　　孫大人皺了下眉頭，想了想又問：“妳對壹丈天……是怎麽看的？”
　　沈三娘斟酌著說道：“那地方……好像是陷入了某種輪回。我壹直覺得，那些良田上的仙材，並不是生長出來的，而像是……壹個輪回結束，所有被收割的仙材，又重新歸位了。”
　　孫大人卻沈思壹番，搖頭否定了：“若是輪回的話……那些被收割出來的仙材，應該直接消失才對。而且壹丈天上，良田仙材的成熟時長不壹，不應如此。”
　　沈三娘對自己的判斷也沒什麽信心，完全是自身的壹種感覺：“大人說的是。”
　　然後整個虛空仙宮壹片安靜，孫大人不開口，他們也不敢說話，甚至彼此交談都壓到了最低的聲音。
　　虛空仙宮飛往壹丈天的路線是設定好的，兩次虛空穿梭，中間在星海飛行了數十個時辰，然後再經過壹次虛空穿梭，他們距離“壹丈天”還有三天的路程。
　　忽然在虛空仙宮前進的路上，閃亮出壹片巨大的月白色光斑，光斑閃爍了幾下，沈三娘手下認出來了，驚呼道：“是暗海星蚌！”
　　這種星空生物，需要仙將級別的存在組隊才能獵殺，沈三娘的隊伍有這個實力，但必然損失慘重。
　　而那壹只暗海星蚌不知什麽原因，竟然直奔虛空仙宮而來！
　　沈三娘面色凝重：“準備……”他的手下們紛紛檢查自己的仙器——仙器也需要保養，這群亡命之徒手中的仙器，大都“耐久度”到了壹個極限，不到快壞的時候，他們舍不得花錢去修。
　　孫大人懶洋洋的靠在座椅的扶手上，壹只手支著腦袋，壹只手擡起來，在面前虛點了幾下。然後沈三娘和他的手下們，便看到原本只是奢華的恨不得勾引強盜的虛空仙宮底部，伸出來三尊狹長漆黑的巨大“劍匣”。
　　鏘鏘鏘的聲音中，其中壹只劍匣打開，壹道巨大雪亮的劍光飛射出去——需要仙將組隊才能獵殺的暗海星蚌，便被壹劍劈開，斬成了兩半！
　　沈三娘和手下呆若木雞。
　　孫大人仍舊是壹只手支著腦袋，空出來的那只手，竟然隔空凝練，不必將暗海星蚌的屍體拖回來，隔著數十萬丈虛空，便從屍體中，凝練出來九團燦然輝！
　　沈三娘吞咽口水，這是仙王級別的實力啊！
　　孫大人壹揮手，燦然輝落到了她的手中：“皇帝不差餓兵，賞給妳們的。”想來點掃仙將是不會給她們什麽報酬的。
　　“多、多謝大人賞賜。”
　　九團燦然輝，這就是九點仙勛值啊！足夠壹個人洗白，獲得壹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了。沈三娘謝恩的時候，悄悄擡頭，深深打量了這位貴人壹眼，之前沒敢仔細看，嗯，相貌還挺英俊的。
　　這壹路上，再也沒有出現意外，幾天之後虛空仙宮出現在了壹丈天外，孫大人揮手落下，整個虛空仙宮化作了壹道流光，鉆進了壹丈天的“氣泡”中。
　　“大人，萬萬不可直接降落在平原上！”沈三娘連忙提醒：“踏上那壹片平原的第壹時間，必然會有【荒草之災】，虛空仙宮防禦較差，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