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八九章 必勝牌

　　遞上了公文之後，孫長鳴背著手溜溜達達的又出來了。
　　哨所內巡邏的校尉們已經習慣了，總旗大人的閉關吧，就是很隨意，仿佛是在玩：
　　關，我進來了。
　　關，我又出去了。
　　壹名校尉殷勤問候：“大人您出去啊？”
　　孫長鳴頷首：“餵魚去。”
　　校尉們面面相覷，餵魚？
　　孫長鳴溜溜達達到了氓江邊，路上暗中檢查整個天眼系統，確保沒有人跟蹤自己。然後拿出上壹次剩下的那些法器，灑進了氓江中。
　　這壹次的寶材不能餵，自己留著還有用呢。
　　二弟壹躍而出，張開大口壹吸，各種法器落入口中，嘎嘣嚼了吃個精光，然後又親昵的湧到岸上，蹭著大哥的褲腳撒嬌，還想再要。
　　為了表演的更像壹些，它將自己的神軀縮小，控制在大狗的規模——但是有所偏差，還是足有小牛大小，這麽壹蹭，差點把大哥拱翻了。
　　孫長鳴拍拍他的腦袋：“好了好了。”
　　“妳別只知道要吃的，欠我的東西呢？”
　　小泥鰍壹臉茫然——孫長鳴保證，如果憨妹露出這個神態，自己壹準揪住她的耳朵。可是老二沒有耳朵。
　　所以大哥毫不留情的雙手各自拽住壹根須子：“裝傻是吧？想要蒙混過關，門都沒有！上次吃了獸骨和弓弦，妳說了還有壹件法寶，快交出來！”
　　小泥鰍蒙混失敗，於是戲做全套，露出“猛然想起”“我真忘了”“不是想賴賬”的三連神情，張口吐出來壹件東西。
　　孫長鳴拿在手裏壹看，竟然是壹枚骨質的牌九。
　　“必勝牌？”
　　“佩戴在身上，只要賭博必勝。”
　　孫長鳴滿心疑惑，看著二弟……就覺得這家夥，該不會是臨時從肚子裏找了塊，還沒有消化完的兇物骨頭，隨便給自己弄了這玩意敷衍吧？
　　小泥鰍連連用眼神示意大哥：這可是好東西。
　　孫長鳴想了想，也罷了，之前有事提升境界，又是《哺靈術》，自己已經不虧了，就不再逼二弟了。
　　但是今天來，還有別的事情。
　　他拿出那幾只丹爐，小泥鰍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昂的壹聲躥起來撲食。大哥把丹爐舉高，小泥鰍的身軀也跟著變長變大……啪！
　　這不就挨了大哥壹巴掌。
　　拍腦門上，把它打下去。
　　“別亂動。”孫長鳴板著臉，擺出大哥的威嚴：“先說好，這次妳吃了，我別的不要，就要壹只丹爐。”
　　小泥鰍的眼神有點倔強，大哥妳是不是飄了呀，最近我對妳有求必應，可能是讓妳對自己的家庭地位有些誤解。
　　以前都是給什麽妳就拿著，現在怎麽還要來定制了呢？！
　　孫長鳴接著說道：“我這可不是無理取鬧，也是為了妳好。妳想想啊，給我個丹爐，我來煉制靈丹，賣了靈丹換成錢，就可以給妳和三妹買更多好吃的……”
　　小泥鰍從“煉制靈丹”那裏就已經投降了，後面的全沒聽進去！靈丹好呀，是最好吃的！
　　小泥鰍飛快點頭，孫長鳴哈哈壹笑，將丹爐都給了它，小泥鰍迫不及待的吞下去，然後昏昏欲睡的順著河岸滑進水裏，慢慢沈下去不見了。
　　連個招呼都不跟大哥打。
　　……
　　大吳朝京師繁華異常，這裏才是整個王朝的精華所在。龐大國家最頂尖的人才、修士，五成以上都將集中在此地。
　　城中常住人口達到了驚人的兩千萬。
　　這還不包括城墻外的人口，據估算少說也有千萬。
　　只有在京師這種地方，各種修真手段，才會被用在民生方面。若非如此，實在無法支撐這樣壹個龐大城市的各種需求。
　　數萬年來，京師經歷了數次戰火，異族修士的大軍兵臨城下，卻沒有壹次能打進去。時至今日，在大吳朝京師人的心目中，已經認定了這是壹座“不會陷落”的城市。
　　京師人天生就有壹種優越感。
　　外阜人到了這裏，便是封疆大吏也要小心行事，誰也不知道街上走的那些人，拐外抹角的能跟朝中哪壹位大員扯上親戚關系。
　　不過即便是在權貴滿地走的京師，當朝次輔也是權力最巔峰的那壹小撮人之壹。
　　呂廣孝下值後，很低調的坐了小轎回到家中，柳值已經在等著他。
　　呂廣孝滿臉疲憊，壹旁的侍女送上熱毛巾，他擦了擦臉，精神好了壹些。柳值心疼道：“大人要註意身體啊。”
　　呂廣孝不是修士，凡人之軀已經被沈重的國事壓的快要崩潰。
　　呂廣孝輕輕擺手：“天子信重，老夫又豈能憐惜自身？”然後又是壹笑道：“不是還有妳給我煉制的靈丹，放心吧，我撐得住。”
　　柳值勸不動他，便直言道：“各地阻力極大。”
　　他拿出壹份匯總的簡報：“鎮暴所雖然鋪開了，可是很難展開工作。遇到案子，各級衙門，以及下面的朝天司都不大配合，甚至還會暗中作梗。”
　　“京師這附近，看起來形勢大好，在咱們強力推行之下，已經開始辦公了。可是這幾天卻又有反復，不斷有人去衙門，狀告當地鎮暴所——什麽罪名都有。
　　雖然都是誣告，可打官司糾纏起來，手頭的案子就得放下來，線索斷了以後就沒法查了。”
　　呂廣孝淡然壹笑：“早在妳我預料之中，不是嗎？”
　　柳值嘆息壹聲：“世道艱難啊。”
　　“再難也要去做！”呂廣孝堅定如鐵：“現在正是角力的時候，咱們困難，背後那些人也不輕松。只要能打開局面，之後行事就會輕快許多。
　　陛下將重任交給妳我，那是莫大的信任，萬萬不可辜負天恩！”
　　柳值苦笑道：“我何曾畏懼艱難了，大人說的不錯，只要打開局面，陛下支持我們也有了底氣，可難就難在打開局面啊。”
　　呂廣孝也是皺眉，看著手中的簡報，各地都有些進展，卻遠遠稱不上“打開局面”，只到了這壹步，緊跟著就迎來了各種阻撓。
　　他在簡報上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這些人都是他當初親自挑選出來，很看好的人選，可也沒能有所成就。
　　仔細看看，呂廣孝暗嘆壹聲，也不能怪他們，的確是所處環境太過艱難。


第壹九〇章 連鎖反應
　　次輔大人揉了揉太陽穴：“罷了，老夫再想壹想辦法，再給他們壹些支持——妳更看好哪幾人？咱們現在手中資源有限，無法全都照顧到。”
　　柳值又把簡報拿了去，斟酌片刻圈了三人：“這幾個我比較看好，負責的地區有我的手下，又或者有大人的門生。”
　　呂廣孝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然面前的柳值神情壹動，取出壹枚聯絡靈符。
　　靈符上湧出壹只光泡，逐漸膨脹，呂廣孝和柳值都看到，其中有壹份文書。
　　光泡破滅，文書到了柳值手中，他疑惑道：“是聶遮雲轉過來的，似乎十分欣喜，讓我馬上看看。”
　　呂廣孝腦海中浮現出壹個豪氣幹雲的身影，笑道：“是他呀，這小子有幹勁，那就先看看吧。”
　　柳值打開文書迅速掃了幾眼，臉上有幾分錯愕，呂廣孝養氣功夫極佳，雖然心裏好奇也不催促，端茶茶碗來慢慢呷了壹口起。
　　柳值忽然道：“大人，打開局面了！”
　　呂廣孝幹入口的茶水差點噴出來，茶碗在手裏當啷壹下，來不及放下去便問道：“什麽？打開局面，哪裏？”
　　柳值將公文遞過來：“大人請看。”
　　呂廣孝急切接過來，壹目十行看了，又怕太快看錯了，仔仔細細又看了壹遍。
　　“這，孫長鳴……這個名字老夫有印象，也是老夫親點的人之壹。”呂廣孝老懷大慰，妳看老夫眼光不錯吧。
　　柳值心情也不錯，沒有促狹的去嘲笑老大人失了氣度，拱手道：“大人果然慧眼識英才！”
　　這段時間的確太難了！
　　在如今的朝廷中，想要為黎民蒼生做些實事，就相當於跟八成以上的官僚為敵。這些人的阻礙，層層疊疊，好像看不見的蛛網壹樣纏上來，越是掙紮反抗，纏繞的越緊！
　　即便是呂廣孝和柳值，也有壹種溺水者的無力感。
　　可是這壹份文書，就好像是有壹道閃電，撕裂了黑暗的夜空！
　　呂廣孝滿心歡喜，又拿起文書再看壹遍，道：“這孩子思路很清楚，是個辦案的好手！不過呀……”
　　驚喜之後，兩位閱人無數的上位者，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許給他的三位銅章捕快，壹個也沒有用出去。”
　　“雖然詳細說了案情，但是偵破過程卻壹筆帶過。”
　　“他用的是自己的人手，而且並不想讓鎮暴所知道他有這樣壹批人手。”
　　兩人妳壹言我壹語，說到了這裏都沈默了下來，柳值忍不住道：“他這是對咱們鎮暴所沒有信心，藏著壹手呢！”
　　呂廣孝輕輕搖頭，長嘆壹聲：“他是對這天下沒有信心。”
　　柳值怔了壹下，呂廣孝用力壹揮手，霸氣說道：“管他有沒有信心，這樣的人才，萬萬不能讓他跑了！”
　　“他對咱們鎮暴所沒有信心，那就從朝天司給他嘉獎！”
　　“這件事，妳親自去辦！”
　　這樣的人才，當然要死死籠絡住，柳值點頭：“好。”
　　……
　　毫無福相的幹瘦福王臉色陰沈的可怕，哪怕是剛剛把碎星宗的那位宗主臭罵了壹頓，而對方也保證，傾全宗之力，壹定把襲擊者抓回來，他的心情也未見好轉。
　　“這群廢物！”福王跟自己的心腹文士淳於先生抱怨：“外面招攬來的那些烏合之眾，當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空耗了許多錢糧！”
　　我們家是有錢，可那也是在壹輩輩人在封地內刮地皮刮來的！刮地皮難道不辛苦嗎？本王從小就目睹父王為了想出增稅增賦的名頭，絞盡腦汁夜不能寐，頭發都想白了！
　　那麽大壹批寶材物資，剛交到蝠道人手上，就被搶走了。妳們碎星宗趕過去救援，連個人影都沒看到，真是好的很呀！
　　淳於先生寬慰道：“殿下莫要煩心，碎星宗在風雨山附近，可是根深蒂固，他們壹定能夠將那壹批物資追回來的。”
　　“至於說外面招攬的這些人手，壹來是因為咱們求賢若渴，欲成大事、必須要團結壹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二來……是給朝廷使壹個障眼法，用來遮掩住咱們真正的力量。
　　雖然有所靡費，總歸是劃算的。”
　　福王嘆息壹聲，擺了擺手：“也罷，除了這件事情，碎星宗辦事壹向還算可靠，否則本王也不會將蝠道人安排去他們那裏。”
　　福王想了想，也覺得碎星宗終究還是可靠的，對於追回那壹大批珍貴的寶材，也多了幾分期待。
　　可他正要跟淳於先生商議其他的大事，忽然宗主的聯絡靈符又亮了起來。
　　淳於先生哈哈壹笑，指著靈符說道：“殿下請看，這必定是碎星宗已經找到了那賊人的蹤跡，給殿下報告好消息了。”
　　福王陰沈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壹絲笑容，輕輕點開聯絡靈符，卻聽到宗主那邊，先傳來了壹陣劇烈的咳嗽聲，似乎傷的不輕！
　　旁邊有其他人急切道：“宗主，您怎麽樣了？”
　　福王和淳於先生相視壹眼，露出鄙夷之色：這等裝傷邀功的戲碼，太淺薄了呀。
　　“殿下——”宗主悲鳴壹聲：“殿下要為我碎星宗做主啊，祖宗基業，全都毀在我手裏了……”
　　福王和淳於先生壹起楞住了。
　　淳於先生急忙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宗主那邊，將事情壹五壹十的說了。福王的怒氣已經肉眼可見的飆升起來，淳於先生也壹縮脖子，這個時候還是收回腦袋，免得被宗主連累。
　　福王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真是廢物，要妳們何用？！”說罷，抄起身旁的硯臺，重重將聯絡靈符砸的粉碎。
　　房間內，壹片死寂，只有福王粗重的喘息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福王終於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開口道：“先生。”
　　淳於先生急忙道：“學生在。”
　　“這壹次的事情不大對頭。”福王眼中閃爍著陰鷙的光芒：“封地內接連發生不測，大小意外不斷。”
　　淳於先生心思飛轉：“殿下的意思是……朝廷動手了？”
　　“先前還以為，是某些不開眼的人，盯上了咱們的財富。因為行事手段偏於江湖，而不像是朝堂。”
　　“而且咱們在朝廷裏的內應們，也都沒有傳來警示。”
　　“可是能有大鬧碎星宗山門的實力，這可就不是壹般的野修了。”
　　淳於先生頷首道：“殿下這麽壹說，我倒是想起了壹事：前番呂廣孝和柳值大力推進，朝廷新組建了鎮暴所。”
　　福王有些疑惑：“先生的意思是，鎮暴所的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