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九章 拼湊怪

　　太液湖邊，在這樣寂靜的夜晚連個巡邏都無。誰沒事到這裏來啊？偷東西也是去那些宮殿。太液湖周圍都沒什麽值錢的東西，而且湖中養著妖獸，落入其中就成了口糧。
　　但偏偏就有壹道人影，從虛空裂縫中走了出來。他靜靜地等候了片刻，發現的確沒有異常，這才悄然將老二放了出來。
　　小泥鰍歡快的扭動著身軀，呲溜壹下鉆進了湖水中。
　　孫長鳴暗中叮囑了壹聲：不要鬧出太大的動靜。
　　小泥鰍心不在焉的答應了壹聲，就在湖水中，將龐大的身軀徹底舒展開來。
　　孫大人原本還有些顧忌千秋園乃是皇家園林……晉升第六大境之後，這種顧忌也就不復存在了。我家老二，吃妳幾頭妖獸怎麽了？
　　孫長鳴分外肯定，只要自己做的不是太過明顯，讓天下人都看出來他“欺辱皇家”，皇室上下就算是明知道是自己做的，不但不會追究，反而會想辦法幫自己遮掩。
　　這也是他晉升了第六大境，就再次將“破虛神通”拿出來使用的原因。
　　不過此時孫大人回想起來，若是落在有心人的眼中，自己在殿試上跟皇帝討要的水師名分，就顯得其心可誅了。
　　年紀輕輕、第六大境、手握重兵，天子寵幸！
　　妥妥的造反模板啊……
　　可孫長鳴自己知道，殿試的時候，自己只是第五大境壹餐，討要水師的時候，自己也絕想不到，竟然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邁入第六大境！
　　不過五皇子臨別前，忽然送了壹大筆錢，此舉堪稱眼光獨到！五殿下將野心隱藏的極好，若不是他自己故意暴露出來，孫長鳴、呂廣孝、柳值都被他瞞了過去。
　　但孫大人正需要這樣壹個工具人，如今龍椅上的那壹位，太不合適。
　　大哥在岸上等候，心中思索著今後的計劃。太液湖中，小泥鰍在湖中搜索，這裏豢養的妖獸們可遭了殃。
　　壹天玩耍之後，它們都已經休息了，覺睡得好好的，忽然壹股大恐怖降臨，都被嚇醒了，全身冰涼僵硬，壹動也不敢動。
　　小泥鰍找了壹圈，最強的也只是跟雙首蛟鰻蕤賓壹個級別，甚至還要稍弱壹些……果然被蕤賓大人猜中，這裏的古老妖獸，也都被守軍私下裏悄悄販賣了。
　　小泥鰍滿懷期待而來，結果就這？二弟氣惱的咕嚕出壹連串的水泡。它壹個猛子紮到了水底，在太液湖水底的淤泥中用力的撒潑打滾，將泥鰍的天性發揮了出來，整個太液湖頓時壹片渾濁。那些妖獸們還是不敢動彈，這壹位大恐怖發怒了，千萬別招惹他……
　　忽然小泥鰍的腦袋咚的壹下撞在壹塊石板上，這湖底的淤泥中怎麽還會有這麽大塊的石板？小泥鰍當然更加惱火，用力壹撞將整個石板撞得粉碎——後面竟露出了壹個深深的洞穴來！
　　咦？——
　　小泥鰍眼睛亮了，身軀壹個搖晃縮小了鉆進去。
　　湖邊的孫長鳴忽然聽到二弟連連呼喚：大哥、大哥！孫大人立刻將魂魄附了過去，他瞬間接管了二弟的身軀，發現自己正處在壹條黑暗的水道中，感知放開：周圍的水中，是密密麻麻的某種須蟲。
　　每壹只都只有壹尺長短，頭發絲壹般粗細，但是數量極多，給人感覺這裏壹半是水另外壹半都是這種古怪的蟲子。
　　這些蟲子對二弟並不能造成任何危害，卻讓二弟十分煩惱，它們層層疊疊的不斷糾纏，想要阻止二弟繼續向前。
　　孫長鳴也看到了二弟的壹段記憶，就在不久之前，小泥鰍鉆進這個湖底洞穴，穿行了壹條長長的水道，中間又撞開了幾道石門，隨後好像是又撞碎了什麽蛋殼壹樣的東西，壹頭闖進來，就遭遇了這些須蟲。
　　大哥明白二弟的意思，讓自己過來，不是二弟解決不了這些小蟲子，而是因為二弟的手段解決起來太過麻煩，而自己比較方便。
　　孫長鳴心念壹動，北荒神雷發動！
　　這神術直接從道塔瞬發，在漆黑的水中點亮了壹團湛藍的光芒，這雷光不斷朝外蔓延擴大，那些須蟲觸之即死，而雷光在水中幾乎不會受到什麽阻礙，隨著雷光的不斷擴大，那些須蟲成片的死去，大哥甚至透過老二的嗅覺，還嗅到了壹種近似於烤肉的香味！
　　然後老二爆發出了強烈的食欲，雷光徹底滅殺了這些須蟲之後，孫長鳴遵循著二弟的本能，張開大口壹吸，周圍的水流滾滾進入口中，又從兩頰邊流出去，卻將水流中，那些被雷光烤熟的須蟲截留下來，全都進了老二的肚子。
　　好吃！
　　這是老二的感受。孫長鳴暗自搖頭，借著二弟的身體，孫長鳴繼續朝前遊去，二弟在黑暗中可以視物，眼前壹片清明。
　　穿過了這壹段水道之後，鉆進了壹個巨大的水腹中，這裏仿佛能夠容納下壹座山嶽，正中央的位置上，懸浮著壹顆十丈大小的巨卵，當中如呼吸壹般閃爍幽光，幾十道長長的水草物體，連接著巨卵飄蕩在周圍的水中。
　　孫長鳴湊了上去，看清了巨卵中，正孕育著壹頭古怪的巨獸。巨獸的身體分為很多部分，主體似乎是壹條金色的鱷魚，身軀上還接駁著魚尾、鹿角、鷹爪等等。而這些部分也都散發著不同的光芒，似乎並非凡物。
　　孫長鳴錯愕了：這是要做什麽，拼湊出壹條神龍？！
　　而緊接著孫長鳴又感受到了，似乎有壹絲絲極為淡薄的“龍氣”，正被那些“水草”吸攝而來，註入到巨卵中。
　　隨著龍氣的註入，這條拼湊的神龍融合程度正在極為緩慢的推進著。
　　“造龍？並且是在皇家園林中，竊取龍氣造龍！”
　　小泥鰍食欲大增，孫長鳴滿心疑惑，先壓制住了二弟，仔仔細細的檢查了這周圍：是什麽人做下了這個布置？如果這條拼湊神龍徹底成型，會有什麽後果？
　　孫長鳴找了壹圈，卻沒有任何發現。不管是什麽人做了此事，都無比謹慎，連壹個標記都沒有留下來。
　　孫長鳴又仔細的回憶了壹遍，老二進入此地的經過，隱約猜測：似乎是巫術的布置……
　　知道自己在此地再也不會有什麽發現，孫長鳴的魂魄退出，回到了自己的身軀內。老二壹口吞下了那只巨卵，連帶著周圍那些水草也都吃了下去。
　　孫長鳴站在太液湖邊，警惕四周，看看二弟的這壹行為，會不會引發什麽連環反應。可是周圍壹片靜悄悄，守衛千秋宮的禦林軍半點沒有察覺。
　　“並非此地禦林軍監守自盜。”
　　孫長鳴將吃飽了之後迷迷糊糊的二弟收了回來，然後飛出了千秋園卻沒有離開，而是以第六大境的實力，懸浮在高空中，安靜地等候著。
　　不管是什麽人做下的布置，既然被破壞了，應該會有所察覺，趕過來查看，孫大人準備守株待兔。可是壹直守到了天快亮，下面仍舊壹片靜謐。
　　孫長鳴不能繼續耽擱了，思忖了壹下之後，他回到了太液湖，尋了壹只低階妖獸，拍了壹枚靈種過去，然後抽身而去，以破虛神通回到了驛站中。
　　太液湖中，那壹只低階妖獸睜開雙眼，從此以後便在那湖底洞穴周圍遊動，時刻監視著。
　　……
　　今天早上趕路之前，喜鵲就帶著小鬼兒趙畢回來了，她給小姐帶來了壹只四階妖獸魈鬼鹿。憨妹十分開心，準備中午吃。
　　走了沒多久，天空中有壹只飛車隊伍滾滾而來，幾個伍元機的親傳弟子站在車頭，朝著孫長嫣用力揮手：“小姐，我們回來啦，哈哈哈！”
　　為了爭取到這份差使，他們可是使盡了渾身解數，才擊敗其他師兄弟。
　　機關飛車降落下來，將各種貨物轉移上去，然後騰空飛起，速度快了幾十倍。
　　孫長鳴還在想著太液湖的事情，他分析有兩種可能，其壹是皇室中有人監守自盜，其二是外人暗中布置。不論哪壹種，毫無疑問竊取龍氣只有壹個用處：造反！
　　如果是皇室中人，不過是換個皇帝罷了，皇室內鬥。如果是外人……問題就大了，必然會舉兵，到時候戰火連綿，生靈塗炭！
　　而太液湖中的傀儡妖獸，到現在也沒有任何發現，孫長鳴暗自沈吟：“真能沈得住氣啊……”
　　機關飛車速度極快，而且回程孫大人全速趕路，比來的時候更快幾分，快要抵達氓江都司的時候，孫長鳴找來了水靈華：“有件事情拜托仙子，請帶領大家趕回氓江都司，本官另有要事，往往氓江下遊去壹趟。”
　　水靈華意外：“我不是朝天司的人，由我來帶領不大合適吧。趙逍遙前輩乃是第六大境，理應以他為首。”
　　孫長鳴笑道：“後面的路上不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只是讓仙子負責統籌壹下。這些人當中，趙前輩超然物外，不愛管俗事；孟河北不善於處理人際關系，他是幹將而非領袖。至於萬錢來……這小子妳也了解，還是算了吧。所以只能托付給仙子了。”
　　水靈華不得不承認孫長鳴說的都是實情，於是欠身道：“靈華盡力而為，總不會讓大人失望就是。”
　　孫長鳴連連點頭：“多謝仙子。”
　　孫大人面對這樣壹位貌美如花的仙子，當然是心思不純的！這樣的大好人才，本大人自然要收入宅中……啊不對，收入囊中。把她拐到氓江都司，可不僅僅是收獲壹位天驕那麽簡單。
　　會有壹個又壹個水靈華的仰慕者，自願留在氓江都司。
　　而且這些仰慕者的質量必定極高，畢竟本身條件不夠的人，都沒勇氣追求這種級別的仙子。
　　只要水靈華願意幫自己帶領這些人回去，就算是跟氓江都司扯上了關系，然後孫大人再施展各種手段，總要將這位仙子重重羈絆，最後老老實實留在我氓江都司，為我勾引……劃掉，吸引人才！
　　孫長鳴離開之前，找到了李無命他們：“李兄諸位請先去氓江都司，等候本官幾天。本官此去氓江下遊處理的事情，到時候怕是跟南疆戰事有些牽扯。”
　　李無命點頭，又說道：“還請孫大人快去快回。我們心中掛念著飛熊軍的同袍，多等壹天都是心急如焚。”
　　孫長鳴點了點頭，這才動身離去。他走之後，聽到機關飛車中，幾個老兵在埋怨李無命：“妳怎不問壹下軍費的事情，孫大人之前答應幫忙籌措的。”
　　李無命道：“孫大人當時也說了，別抱太大希望，這樣巨大的壹筆數目，豈是那麽容易籌措的，還是不要讓孫大人為難了。”
　　“唉，我們也不想得寸進尺，可這不是實在沒辦法嗎……”
　　孫長鳴破空而去，就當沒聽到這壹番對話。實際上對於飛熊軍籌措軍費的事情，孫長鳴並不是忘了，也不是真的毫無辦法。只不過孫大人考慮得更長遠，需要再“熬壹熬”飛熊軍，以免將來出現某些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意外。
　　他離開機關飛車不遠，空中傳來壹聲咋咋呼呼的鳥鳴，喜鵲歡天喜地的飛來，在天空中搖頭擺尾，舞獅子壹般扭著自己粗壯的已經無法分辨的腰身，吐著舌頭將老爺馱在了背上，往氓江下遊飛去。
　　孫長鳴在喜鵲背上，摸了壹枚聯絡靈符出來，傳令給望雲崖百戶所中的雲凡：“以本官的名義，發幾份私信出去……”
　　孫長鳴纖細的說了各種要求，以及這些發給誰。雲凡不敢反抗，只是心中哀然：完了，我以後真的就是大人手下的文吏了……我想投筆從戎，怎麽辦？
　　……
　　孫長鳴此行的目的是青鎖灘，尋找當年那壹場大戰中，沈沒的七艘五牙大艦。
　　這些五牙大艦，同樣也是飛熊軍南疆戰事和籌措經費的關鍵壹環。只是那壹戰年代太過久遠，能不能找到那些殘骸，孫大人心裏沒底，所以他才沒有對李無命他們詳說，只讓他們現在氓江都司等候。
　　孫大人的官職是氓江都司指揮使，嚴格意義上整個氓江附近的衛所都歸他指揮，但是孫大人實際上能夠掌控的，目前還只是銅棺峽附近的全部衛所。
　　他順著氓江壹路向下，穿過了湖熟地區，進入了壹片險峻的山嶺之中。這裏是大吳朝自古以來的窮困荒蠻之地，沒有足夠的耕地，境內大都是崇山峻嶺，因此民生艱難，盜匪叢生，再加上山中多妖獸，還會時常誕生出壹些小範圍的滅域，所以朝廷壹直對這壹片區域十分頭疼。
　　孫長鳴如今已經是第六大境，終於有了壹種“天下各處皆可去得”的豪邁之感，路上在高空中看到有什麽強大妖獸守護的靈藥，就壹拍喜鵲降落下去隨手趕走妖獸收了靈藥。
　　這壹日他看到氓江上壹片險峻峽谷，江水如怒龍從其中沖撞轉折而過，掀起了驚天的浪濤。壹艘大船剛到了峽谷中，就遭遇了壹頭潛藏在水中的妖獸襲擊，這妖獸體型龐大，約麽百丈長短，每壹根魚尾都如同蛇尾壹樣，七八條長尾從水中伸出來，或是抽打，或是纏繞，大船眼看陷入了絕境，根本無法逃脫。
　　這種事情孫長鳴隨手可以拯救，也可以不救。畢竟這壹類的事情每天都會在氓江上下不停發生，但是孫長鳴看到船頭上，供奉著壹尊江神塑像！
　　孫大人心念壹動——當自己註意到江神像的時候，自己和神像之間竟然起了感應，似乎只要自己願意，就可以透過身上的雙眼看清那船上的壹切。就如同自己附身於二弟身上壹樣。
　　這是融合了賀天遊的那壹滴神血之後帶來的變化，自己似乎在某方面得到了加強，可以直接借用二弟的“神權”。
　　但這種借用可以到什麽程度，孫大人忽然來了興致，想要嘗試壹下。他還記得二弟當初歪打正著弄出壹頭護教神獸的過程，於是借用《靈種傀儡術》，凝聚出了壹團特殊的光芒，雙目掃過了整個氓江，在幾十裏外的壹段激流之中，發現了壹頭五階妖獸，這妖獸的賣相著實不錯，虎頭龜身，後背高拱。
　　孫長鳴將這壹團光芒送入了五階妖獸體內，妖獸頓時痛苦地翻滾起來，有壹團神火自它心中升起，首先灼燒罪惡，它壹生所造殺孽，連同它的肉身壹起被燒成了灰燼，在神火當中它漸漸地只剩下了壹具骨甲，以及掛在骨甲之間的內臟。
　　慢慢的這些部分在神火之中泛出了淡金色，新的血肉生長出來，外形還是以前妖獸的樣子，但是任何人第壹眼看到，都知道這已經不是妖獸了，它身上帶著十分明顯的神明的力量。
　　孫長鳴傳下了壹道“神諭”，新誕生的護教神獸“龜將軍”便破開了水浪，迅速地逆流而上，去營救吾神的信徒。
　　就在孫長鳴給了這頭護教神獸“龜將軍”的封號同時，也給了第壹頭護教神獸“鱷將軍”的封號。並且在冥冥之中，主持著整個江神廟，已經被尊稱為“朝師”的阿朝，心中也是壹動，知道了兩位護教神獸的封號！
　　他露出了壹個聖潔的微笑，吩咐信眾：“江神大人又賜下了壹位護教神獸，封號為龜將軍，爾等立刻去準備，為祂在廟中配禳地位。”
　　……
　　龜將軍乘風破浪，急速趕到了那壹艘大船附近，大船已經快要被那壹頭妖獸拖入水中，船上眾人尖叫著跳入水中，雖然明知道在氓江上入水幾等於自殺，但是繼續留在船上更是死路壹條。
　　船主已經絕望，這壹艘船上的貨物，押上了他的全部身家，船沈了就算是他逃得壹命又有什麽意義？
　　他呆滯的跪在江神像下，等待著和自己的全部身家壹同沈入水底的那壹刻，他心中唯壹的期望，只剩下信仰。畢竟氓江兩岸在有心人的宣揚下，流傳著無數江神救苦救難的傳說。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壹頭龐然大物，轟隆隆的自江水中升了起來，雖然生的仍舊猙獰，但是任何壹個人都能看出來，這壹位身上煌煌大氣的升起壹片金色神光。
　　與此同時，船主看到自己面前的江神像，也發出了微弱的光芒，與之呼應！
　　龜將軍幾個撲擊撕咬，就將那壹頭四階妖獸殺死於水中，救了這壹艘大船。
　　盡管船身多處破裂，但是總算逃得壹命。
　　船主等人大呼感恩，跪在甲板上，朝著江神像連連叩拜。龜將軍完成了任務，緩緩沈回了江水中，享用自己的獵物去了。
　　孫長鳴居於高處看著下面發生的壹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個模式可以推廣開來，在氓江沿線布置足夠的護教神獸，暗中與氓江都司配合，可以幫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掌控整個氓江。
　　孫長鳴心中記下了此事，日後自處理，現在仍舊要前往青鎖灘。
　　又飛了兩日，孫長鳴看到前方的大江忽然變得寬闊起來，大地上仍舊殘存著當年大戰造成的各種“破碎”，江水在這裏漫漫鋪開，形成了幾百條小河、溪流，中間如同寶石壹般點綴著壹個個小湖泊。
　　“青鎖灘到了。”
　　孫長鳴壹拍喜鵲落了下來。壹人壹鬼壹鳥還沒落地，忽然從地面上彈射出來幾百條吸血蟲壹樣的怪物，每壹只都有壹張長短，密密麻麻的撲向了喜鵲，前端張開了壹張張利齒森森的口器。
　　喜鵲大怒，什麽宵小也敢在老爺面前造次！她咕喳的壹聲大叫，震得這些怪蟲全身繃斷，然後拍打著雙翼，卷起了旋風，將所有的怪蟲凝聚成了壹線升起，然後張開大口在下面等著，那些怪蟲依次落入了她的大口中，喜鵲壹抻脖咽下去，打了個飽嗝。
　　於是喜鵲的心情好了起來：錯怪了這些家夥，原來是十分好客的，用自己的身體來來招待我。
　　孫長鳴壓根沒有在意這些怪蟲，根本不值得第六大境出手，座下寵獸自會解決。
　　他翻身從喜鵲背上下來，然後四處看了看，青鎖灘十分廣闊，壹般的修士就算是到了這裏，也不知從何處查起。但是第六大境自有非常手段，孫長鳴安坐不動，氣勢放出，漫漫席卷……


第四〇〇章 六階毒霧
　　青鎖灘雖然已經不是當年“青鎖關”那般的險峻，但是仍舊滋養了無數的妖獸，這些家夥生性暴躁好鬥，感應到了有入侵者，於是壹個個兇神惡煞蠢蠢欲動——結果第六大境的氣勢好霸道的碾壓過來，暴躁巨獸頓時變成了溫順萌物，壹個個乖乖的的待在自己的巢穴中，半點不敢造次，連吼叫聲也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便是在某些水域的最深處，潛藏著壹些六階妖獸，此時也是斟酌半晌，選擇息事寧人。沒必要啊，壹場六階大戰下來，還說不好是自己吃了第六大境晉升七階，還是自己成了人家手中的壹件六階寶材。
　　孫長鳴壹直等到了夜裏，取出了鬼兵虎符輕輕壹擦，無數鬼兵湧了出來，按照孫長鳴的命令，鋪陳開來往青鎖灘的每壹個角落搜索而去。
　　妖獸們瑟瑟發抖，六階妖獸們惱怒不已，覺得這有些太過於小覷自己，我們不願意跟妳沖突，是因為沒那個必要，但妳這樣不斷冒犯，六階尊嚴何存？！
　　誒？天空中好像還有好幾只六階大鬼？那算了，以寡擊眾，智者所不為也。
　　鬼軍壹處壹處的搜尋，卻始終沒有什麽發現。畢竟當年的青鎖關都崩塌了，那些沈沒的五牙大艦，壹定也是被埋在了水下深處。
　　壹直到了天快亮了，鬼軍才陸續從各處傳回來壹些線索，孫長鳴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舉起鬼兵虎符，將龐大的鬼軍收了回來。
　　那些低階妖獸們，齊齊松了壹口氣。
　　畢竟漫山遍野的鬼軍、頭頂上還有好幾只六階大鬼鎮壓，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總有人在妳地盤上踩來踩去，妳還不敢發作。
　　孫長明等到天亮，叫上了喜鵲壹起去查看那幾處線索所在。
　　第壹個地方，是壹座大湖，廣闊二十裏，水中深不可測，昨夜有壹隊鬼兵潛入水中，發現湖底淤泥中，似乎埋藏著什麽東西，看起來是某種大型機關兵器的殘骸。
　　孫長鳴到了大湖上空，拍了拍喜鵲：“把湖裏的東西處理壹下，老爺我給妳壹刻鐘的時間。”
　　喜鵲頓時兩眼放光，她先把老爺放到了岸邊，然後沖天飛起幾百丈，雙翅壹收，鳥嘴筆直朝下壹頭紮進了水裏。
　　她經常在江邊看到壹些水鳥就是這樣捕食，早就想親自試壹試了。
　　撲通！
　　喜鵲就像是壹發炮彈壹樣轟進了水中，整個湖面猛烈震蕩，這壹片大湖，原本是壹頭五階妖獸妖虎龍魚的地盤，它勃然大怒：欺人太甚啊！
　　它在水中展開了龐大的身軀，就要跟喜鵲壹決雌雄！
　　妳是五階，我也是五階，我打不過妳家老爺還打不過妳嗎？妳既然入水了，這就是我的地盤！結果雄心勃勃的妖虎龍魚就被喜鵲壹個沖擊，撞得滿眼金星，龐大的身軀也被喜鵲壹口叼住了，用力揮動翅膀從水中鉆了出來。
　　喜鵲壹拍翅膀，轟的壹聲又從湖水中沖了出來，高高飛起同時，扇動翅膀將全身的水珠抖落。
　　孫長鳴在岸邊看著這壹幕，著實壯觀：喜鵲張開雙翅已經有二三十丈大小，而那壹頭五階妖獸，體長更是達到了六十丈！
　　喜鵲與之相比身軀顯得小了足有壹半，天禽種在同階中本就體型相對較小，它們的優勢在於飛行。但是喜鵲明顯是其中的另類，雖然體型也不算特別巨大，但是力量特別巨大。
　　她帶著妖虎龍魚飛起來，這妖獸回過神來就開始掙紮，喜鵲惱了叼著它用力甩了幾下，龐大的妖虎龍魚壹聲慘叫，內臟遭遇重創，身上的骨頭斷了三成！
　　這也是許多聰明的靈獸願意投效到仙長門下的原因：壹來有了根腳，就算是犯了壹些小錯，也不會被大能誅殺。君不見西行道上哪有靠山的妖怪，便是大聖也要給幾分面子，不可壹棒打死了。
　　二來各種修行資源不缺，包括但不限於功法、靈丹等等。便是同階它們的鬥法能力也要遠超野生的同類。
　　三來“雞犬升天”，若是投效的老爺身負大機緣，也能跟著沾光遇到許多好事。喜鵲便是如此，老爺對她其實不算上心，但時間長了這裏壹點那裏壹些，總能得到許多額外的好處。
　　喜鵲在天空中耀武揚威的飛了壹圈，然後落在老爺身邊，吧嗒將妖虎龍魚丟下來，張嘴吐著舌頭，滿眼期待的看著老爺——孫長鳴啞然無語，這夯貨把自己當成鵜鶘了！鵜鶘抓了魚回來，等著主人餵食呢！
　　孫長鳴想了想，要跟著夯貨解釋清楚，她不是鵜鶘……要花費許多口舌，她還不壹定能明白。罷了，老爺摸了壹枚靈丹出來丟給她，喜鵲歡天喜地的吃了，然後飛起來，嘎嘎喳喳的叫著，似乎是在炫耀自己得了老爺的賞賜。
　　孫長鳴朝著湖中走去，意念散開籠罩了整個湖底，很快便找到了那些殘骸。他已經不需要放出二弟，辛苦去挖掘，心念壹動餐霞境時，所吞噬的“大地元極”獲得能力發動，大地自動將這些殘骸排斥出來。
　　然後再轟鳴的水聲當中，這些龐大的殘骸升到了天空中，的確是壹些古老戰船的殘骸，可是不需要二弟“親口”鑒定，孫大人自己就看出來了，並不是五牙大艦。
　　當年那壹戰，參戰的還有其他艦隊。
　　孫大人暗中詢問二弟：吃不吃？
　　小泥鰍還沒有消化完上壹次的好處，懶洋洋的給了大哥壹個白眼：這東西就是壹堆破銅爛鐵！大哥呀，不是我說妳，妳這老觀念老腦筋要換壹換了，咱們家不再是絕戶村的破落戶了，別拿這些東西來糊弄我。
　　好有道理，大哥竟然無法反駁！
　　孫長鳴被二弟懟了壹通，也就沒好氣的將這些破銅爛鐵丟回了水裏。然後他拍拍手，上了喜鵲的後背：“去下壹個地方。”
　　喜鵲楞了楞，眼睛看向妖虎龍魚：這獵物就不要了？
　　孫大人現在還真有些看不上這五階妖獸了，而妖虎龍魚更是滿心淒然：這特麽的到底是怎麽回事？妳氣勢洶洶殺過來，指示惡奴將我打成重傷，就為了看壹眼那些破爛？
　　那破爛從我記事兒起就是我的夜壺好不好？妳想要看，妳說啊！妳讓我表演怎麽使用夜壺都行。
　　然後妳們什麽都不要就走了？！我冤不冤……
　　孫長鳴想了想，也不能浪費了，便吩咐壹聲：“趙畢，歸妳了。”
　　“多謝老爺！”小鬼兒趙畢大喜過望，撲出來落在了妖虎龍魚身上，壹瞬間這五階妖獸就成了壹具幹屍。
　　小鬼兒趙畢也撐著了，就像是人喝多壹樣，走路搖搖晃晃，然後壹頭紮進了大姐的羽毛中，呼呼的睡去了。
　　喜鵲再次沖天而起，趕往下壹個地點。
　　這裏是壹片亂石灘，孫長鳴落下來之後就看出來，乃是當年山崩之後的結果。有許許多多破碎的金屬，和那些巖石混在壹起。經過了漫長的歲月，這些金屬碎片嚴重銹蝕，散落在山林間就像是壹塊塊暗紅色的巨石。
　　孫長鳴站在亂石當中，心念壹動，那些銹蝕的碎片全部淩空拔起，同時心中呼喚二弟，小泥鰍從葫蘆裏伸出頭來，兩根淡金色的須子從嘴邊垂落下來，它迷迷糊糊的嗅了嗅，告訴大哥：這次是了，底下還有，妳慢慢找，我再睡會兒。
　　孫長鳴精神壹振，手掌壹翻，取出了賀天遊的那壹具古琴，輕輕撥動琴弦，壹道道無形的波動朝著地下蔓延而去，隨後反彈回來，地面下千丈距離內的情況壹目了然。
　　可這壹艘五牙大艦碎片極多，孫大人不耐的親自來處理，於是靈機壹動，又取了賀天遊的那壹只錦囊出來，壹把灑出：撒豆成兵！
　　壹具具機關人落地，按照孫大人的心意，勤奮的開始考古挖掘。
　　孫大人優哉遊哉的在旁邊的壹塊大石上躺下來，望著天空上悠悠白雲好不愜意。忽然間，二弟那邊傳來了壹股龐大的暖流……
　　老二消化完了。
　　孫大人用這壹股暖流修行起來，又將柳值大人封印的賀天遊的壹部分修為引出來，兩者疊加，輕松就讓孫大人逼近了壹勛的關口。
　　可是他卻不敢貿然推進了，第六大境非同小可，孫大人感覺自己的心境有些浮躁了，貿然突破極有可能走火入魔。
　　“還是要在這壹層次多沈澱壹段時間。”
　　隨後老二又送來了壹股稍小的暖流，直入孫長鳴的腦海，展開來壹部《靈種聚龍訣》！這法訣竟然極為高階，既是壹門強大的神術，也是壹部修行法訣。
　　原來在水道中那些須蟲也和蒲公英的小傘壹樣，可以寄生在生靈體內，將之化為傀儡。而結合了以前的《靈種傀儡術》和那巨卵中拼湊養龍之法，最終化為了這壹部《靈種聚龍訣》，自本身誕生出靈種，寄生在各種強大的生靈體內，這些傀儡生靈的修行，都是在奉養本體，最終讓本體坐享其成，憑借這些聚攏而來的修為，達到壹個可怕的層次。
　　更加關鍵的是，這靈種聚龍訣中的“龍”，是壹個指代，代表著極高的生命層次。這壹部法訣人族可以修行，最終的結果可能是九境巔峰；妖族可以修煉，最終可能是妖族大聖；妖獸也可以修煉，最終可能真的化為壹條神龍！
　　而寄生的傀儡越多，自然修行速度越快。本體不需要修煉境界，只需要不斷地強化自身的《靈種聚龍訣》，讓自己可以盡可能多的操控更多的傀儡便可。
　　若是《靈種聚龍訣》的修為跟不上，那麽後果就很危險了，可能會直接精神錯亂，分不清自身和傀儡的區別，最終走火入魔。
　　在控制傀儡方面，《靈種聚龍訣》也要遠遠超過了《靈種傀儡術》，便是第七大境也未必能夠看穿。
　　孫大人整理完了這次二弟的“上供”，這才睜開眼來，撒豆成兵的機關道兵已經將這周圍翻了個底朝天，將所有的碎片都找了出來，堆積如山！
　　孫長鳴跟二弟商量了壹下，沒有馬上吞吃，等青鎖灘所有的五牙大艦殘骸集齊，小泥鰍壹口吞了。
　　隨後又找了兩處線索，卻都不是五牙大艦。眼看著天黑了，第五處線索位置上，又挖出來半只五牙大艦，今日也算是收獲滿滿。
　　可孫大人不打算因為天黑就停下，天色對於第六大境和撒豆成兵來說都不是問題。他繼續前往下壹處線索。
　　但是這裏卻遭遇了麻煩。
　　……
　　孫長鳴壹到了這裏，就知道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五牙大艦——這都龐大的戰艦，斜插著沈沒在壹片湖底，主體基本完好，只是在船頭後方的壹個位置上，有壹個巨大的透明窟窿。
　　湖水連接著壹條河流，而且這條河流是附近氓江分支中最大的壹條，經常會有妖獸由此經過。
　　偏生這壹艘大艦，已經被布置成了壹座水下宮殿，外圍有低階妖獸成隊巡邏，宮殿中的主人，乃是壹頭六階妖獸吞海鯰！
　　這家夥頗有些野心，竟然按照傳說中“龍宮”的規制，組建了這壹座戰艦水宮，麾下除了蝦兵蟹將，居然還特意找了壹頭五階的龜類妖獸做丞相！
　　它大約是聽說錦鯉身負龍族血脈，有望魚躍龍門；它覺得自己跟錦鯉也是大差不差，應當也有龍族血脈。
　　孫長鳴出現在五牙大艦沈船外，吞海鯰將巨大的頭顱從那個透明的窟窿中伸出來，壹張大口占了整張臉壹大半，它對著孫長鳴氣勢洶洶的發出了壹聲吼叫，水波震蕩，無數氣泡滾動飛起。
　　妳是第六大境，我也是六階，怕妳了？！
　　在它的水宮周圍，妖獸們排兵布陣——歪歪扭扭，妳擠我我撞妳，總有些沐猴而冠的滑稽感。
　　孫長鳴漫步在湖中，滴水不沾身。他負手站在距離吞海鯰前方三十丈，開口道：“這艘五牙大艦，本座誌在必得！”
　　“但是本座可以給妳壹個機會，只取走沈船，不動妳的部屬。妳帶領手下乖乖退出沈船，本座對妳的冒犯，可以既往不咎！”
　　吞海鯰連連吼叫，壹幅絕不退讓的架勢！但是孫大人微微壹笑，說道：“不如這樣，本座奪了妳的水宮，便給妳重建壹座水宮，不會虧了妳。”
　　吞海鯰兩顆大眼珠子滴溜壹轉，又吼叫了幾聲，它麾下的獸君開始後退。
　　孫長鳴知道吞海鯰必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這家夥組建水宮的行徑來看，是個有腦子的，它必定清楚跟自己沖突是死路壹條，孫大人都不用自己出手，放了鬼軍出來，就能將它和它的部下吃的骨頭都不剩。
　　於是孫長鳴擡手收走了五牙大艦沈船，同時撒出了壹把機關道兵，讓它們給吞海鯰在海底建造壹座水宮。
　　孫大人原本打算隨便弄壹座水底的房子糊弄過去，但是吞海鯰這次卻十分固執，壹雙巨大的魚眼盯著那些機關道兵，似乎不給它建造壹座跟五牙大艦相同規模的水宮，它絕不善罷甘休。
　　孫長鳴忽然猜到了壹個可能：這吞海鯰會不會早就不滿意五牙大艦了，只不過妖獸們雖然實力強大，卻沒有什麽建造才能；正好自己願意“壹物換壹物”，吞海鯰怕是求之不得，壹定賴上自己給它大興土木！
　　這壹艘五牙大艦沈船極為重要，孫大人想了想也不願意欠下這壹份因果，索性就將豆兵留了下來，等它們建好了水宮，自己就能回歸。
　　孫長鳴繼續趕往下壹處線索，也是最後壹處。這是壹處洞穴和暗河互相勾連，地面上湖泊星羅棋布的復雜地形，盤踞在此地的妖獸也是壹頭六階，而且很可能是青鎖灘中六階的王者“虛芒黑水蛟”！
　　孫長鳴出現在這壹片區域外，這位王者就生出了感應，龐大的本體從壹片湖水中昂了起來，頭頂上生著壹顆巨大的骨角寶珠，放出淡淡的幽光。
　　光芒照耀之下，它的身形壹晃，化為了幾十道虛影，各自出現在領地中不同的地方，壹同兇狠註視著孫長鳴。
　　距離孫長鳴最近的那壹道身影，上半身搖晃了壹下，猙獰的蛟首化作了人頭，口吐人言質問道：“閣下是不是欺人太甚？”
　　孫長鳴並不想引起沖突，自己此行是為了尋找五牙大艦殘骸，而不是伐獵寶材。
　　“本座在尋找壹些東西，閣下可以提現出條件，本作願意付出壹定的代價，換取閣下的放行。”
　　“妳在找這東西？”其中壹道虛影的尾巴，從地面下卷出壹塊殘骸，孫長鳴壹看正是五牙大艦的壹部分，於是點頭：“正是。看來本座沒有找錯地方。”
　　虛芒黑水蛟道：“此乃古代重寶五牙大艦，莫以為本王不識貨，妳想拿走，得付出足夠的代價。”
　　孫長鳴道：“閣下不妨開個價。”
　　“本王要十枚六階靈丹。”
　　孫長鳴哂笑道：“閣下這是獅子大開口，若是如此就沒必要談下去了，本座最多只能給出五顆五階靈丹。”
　　“妳在戲耍本王嗎！”虛芒黑水蛟勃然大怒，所有的身影壹起搖晃，整片區域都跟著變得有些虛幻莫測。
　　這是虛芒黑水蛟在展示自己的實力！六階妖獸有壹定的幾率，會跟人族修士壹樣，在這壹境界擁有自己的“領地”，也就是宋公權曾經展示給孫長鳴的“領域”。
　　最廣闊的六階妖獸領域，甚至比人族六勛還要廣闊，能夠超過百裏。但是大多數六階妖獸，因為智慧遜色於人族，無法領悟領域的能力，所以到了六階之後，通常人族修士要更勝壹籌，這和六階之前的情況截然相反。
　　虛芒黑水蛟的態度很明確：憑借本王的實力，夠資格向妳討要十枚六階靈丹。
　　孫長鳴仍舊搖頭：“這個價格本座給不起，妳怕是不知道六階靈丹有多麽珍貴。本座最多能夠給出二十枚五階靈丹。”
　　虛芒黑水蛟大聲吼叫，指責孫長鳴沒有誠意，然後將價格下降到了五枚六階靈丹——雙方壹番討價還價，最終在三十枚五階靈丹的價格上成交了。
　　孫大人送出了靈丹，虛芒黑水蛟壹顆壹顆的認真檢查了，還直言不諱的跟孫大人道：“錢款當面點清，以免將來掰扯不清。”
　　孫長鳴做了個請便的手勢，然後安靜地等候著。虛芒黑水蛟終於確認了靈丹沒有問題，那些虛幻的身影，壹道道的收回來，它的本體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轉換到了壹條小河中，不在最初出現的那座湖中。
　　它拖著龐大的身軀離開了自己的領地，對孫長鳴說道：“搞快些。”
　　孫長鳴頷首走進去，取出古琴輕輕撥動，根據波動的反饋，尋找掩埋在這壹片區域內的五牙大艦殘骸。
　　卻忽然從某個小湖泊中，感知到了壹些特殊的物品。他心中壹陣奇怪，身形飄蕩來到了小湖邊，手指隔空壹點，湖底的淤泥中，有壹只密封的瓦罐升了起來。
　　這瓦罐竟然可以隔絕古琴的波動，孫長鳴壹時好奇，這裏面到底封存著什麽東西？
　　卻沒想到瓦罐剛剛離開水面，就啪的壹聲炸碎了，隨即有壹團濃霧噗的散開，四處彌漫，如同有生命的妖物壹般，迅速彌漫了整個虛空，籠罩了虛芒黑水蛟的整片領地！
　　孫長鳴暗道壹聲不好！這壹片領地，恰好也就是虛芒黑水蛟“領域”的範圍！
　　“好畜生，敢暗算本座！”孫大人壹聲怒喝，已經落入了那灰霧之中，虛芒黑水蛟囂張的大笑聲傳來：“妙極——”
　　“送上門來的機緣。”
　　“吃了妳本王就可以晉升七階了！”
　　孫長鳴在灰霧之中，感覺到周圍壹片迷茫的虛幻，手中輕輕壹撥，古琴放出道道波動卻沒有反彈回應。這些震動落入了灰霧中似乎就被吞噬了。
　　孫長鳴淩空而起，卻不論飛得多高，都無法離開灰霧的範圍，心中登時凜然：這就是虛芒黑水蛟領域的能力。
　　虛芒黑水蛟的聲音再次傳來：“嘿嘿嘿，妳怎麽不放出妳的鬼軍？”
　　孫長鳴正在細細感知灰霧的屬性，虛芒黑水蛟這麽壹說，他終於肯定：“這灰霧對於鬼兵乃是劇毒！”
　　“哈哈哈！”虛芒黑水蛟道：“妳不如放出來試壹試。”
　　孫長鳴自然是要確認壹下的，他輕輕撫摸鬼兵虎符，幾只鬼兵出現在身邊，卻在接觸灰霧的壹瞬間，就好像喝醉了壹般搖搖晃晃，然後鬼兵的身體飛快的被灰霧同化，完全融入到了灰霧之中，孫長鳴對於鬼兵的控制和感應也隨之消失！
　　虛芒黑水蛟得意洋洋：“這是本王以本命毒液，融合了九幽冥泉花費百年時光祭煉的寶物，專克魂魄神術。配合本王的領域施展無往不利。妳尚未修出領域，不必枉費力氣，妳在裏面只有迷失，便是能夠抵擋片刻，最終也難逃此寶的毒性滲透，魂魄昏聵渙散，成為本王的口糧！”
　　孫長鳴心念壹動，想要收回正在建造水宮的豆兵，卻發現那邊的豆兵，被大量妖獸纏住了！
　　“吞海鯰也是妳的同夥？”
　　“整個青鎖灘的六階，都是本王的盟友。”虛芒黑水蛟道：“千不該、萬不該，妳不該來我青鎖灘耀武揚威！
　　妳以為有壹只強的鬼軍，幾只六階大鬼就能壓制我們整個青鎖灘？卻不要忘了，這天下本就沒有無敵的法術，五行是相生相克的！”


第四〇壹章 獵獸伐材
　　孫長鳴不再發壹言，本想取了五牙大艦殘骸就離去，卻終究要化作壹場伐獵寶材之旅！只是眼下卻不得不謹慎，鬼軍虎符、撒豆成兵和靈波古琴都無法使用，孫長鳴認真的探究、分析虛芒黑水蛟的領域。
　　領域中有關真實天地的壹切，都被領域的主人掌控。但是大家因為修為側重點不同，自然會在某些方面強壹些，另外壹些就偏弱。兩位第六大境的領域碰撞在壹起，最終對決的勝負，也就在於大家能否利用自己領域中的長處，去破解對方的領域。
　　虛芒黑水蛟的這壹片領域，配合灰霧似乎正好克制孫長鳴。它甚至跟吞海鯰勾結，先用吞海鯰拖住了孫長鳴另外壹件讓它忌憚的法器撒豆成兵。
　　可是它卻不知道，孫大人所依仗的，根本不是這三件寶物！
　　並沒有耗費很長時間，孫大人就已經可以確認，虛芒黑水蛟的領域，所產生的“迷茫”效果，乃是壹種感知錯覺，而並不是真正的空間意義上的“無限廣闊”。
　　孫長鳴剛才嘗試飛出灰霧失敗，其實效果就像是迷宮、鬼打墻，很可能是感知被誤導後，以為自己是壹直在想壹個方向飛，實際上是在原地轉圈。
　　既然如此孫大人就不擔心了，至少這壹片領域困不住自己的“破虛”神通。
　　可是孫大人仍舊沒有著急以神通離開。他留在領域中，引來壹絲灰霧納入自己的體內，親身試毒以找出虛芒黑水蛟本身修為的弱點。
　　孫大人豈是半途而廢的人？既然看到了虛芒黑水蛟領地內這些殘骸，自然是要全部取走的。
　　孫大人又豈是有仇不報的人？既然虛芒黑水蛟聯合了青鎖灘的六階埋伏自己，自然就要承受這樣做的後果！
　　孫大人非常肯定，自己請出黑衣劍姬隔空壹擊，管它什麽灰霧、領域，在八階劍器之下，必定完全破碎、壹切成灰。可那不是自己的實力，而且孫大人壹直覺得這是自己目前最有效的保命手段，甚至還在柳值大人之上，畢竟柳值大人不能“隨叫隨到”。
　　而保命手段是不能輕易暴露的，況且用的多了黑衣劍姬萬壹不耐煩了……
　　依著她的性子，可能不只是棄自己而去那麽簡單，弄不好就先給自己來壹劍。
　　那壹絲灰霧中，隱隱傳來某種生命的氣息，納入了孫長鳴的體內後，突然造反起來！在孫大人的靈脈中橫沖直撞，飛快的侵染他的身體。孫長鳴的那壹根手指，馬上變成了壹片灰敗之色！
　　“哈哈哈——”虛芒黑水蛟的聲音：“真沒想到妳堂堂第六大境，竟然如此輕率，本王還以為要困上妳幾天，現在看來很快就能吃到口了。”
　　它操縱著那壹道灰氣肆意破壞著孫長鳴的靈脈，侵蝕他的身軀，孫長鳴催動靈氣奮力抵擋，可是缺口壹旦打開，就難以封堵。體內的那壹絲灰氣，和外界的灰氣本就有著關聯，體內灰氣肆虐的時候，外界的灰氣從已經壞死的手指瘋狂的湧入孫長鳴的身體內。
　　只用了十幾個呼吸的時間，那彌漫了整個領域的灰氣，竟然全都鉆進了孫長鳴的身軀中！
　　領域內為之壹空，虛芒黑水蛟眼中兇光大放，布滿獠牙的大口中，流出了帶著惡臭的口涎，就要將領域中已經中毒的獵物壹口吞吃！
　　“嗯——？”
　　可是虛芒黑水蛟卻看到自己的領域內空空壹片，獵物不見了！同時它察覺到自己和灰霧之間的感應，有那麽壹剎那消失了。
　　“不好！”虛芒黑水蛟大呼壹聲，身影瞬間分化成了幾十個，分別落在領地中各處，但是在這壹刻它和灰霧之間的感應再次出現！壹股龐大的劍意，順著這種感應已經鎖定了自己！
　　虛芒黑水蛟怒喝壹聲：“那又如何！？本王實力遠在妳之上，便是正面對決，還能怕妳不成！”
　　轟——
　　壹道劍光突然刺破了虛空，準確的轟在了虛芒黑水蛟身上。
　　虛芒黑水蛟吼叫壹聲，頭頂上的骨角寶珠放出了刺眼的光芒，和劍光互相對抗，憑借著整個領域的支撐，這種光芒和劍光旗鼓相當，大量的熾熱流光在兩者對抗的位置飛散四射，如同鋼水澆註。
　　“吼！吼！吼！”虛芒黑水蛟連連咆哮，除了頂著骨角寶珠那顆頭顱之外，竟然又從脖子上生出來另外三顆頭顱，張開了大口朝著劍光壹同噴出了刺目靈光。
　　虛芒黑水蛟認定即便是丟失了灰霧，自己有整個領域支撐，實力必然也是遠遠超過了孫長鳴，對手的確是利用灰霧的感應，反向定位找到了自己本體的真實所在，那又如何？這樣拼消耗，自己壹定能贏！
　　但是那劍光之中，卻帶著某種可怕的威力，如同從虛空中吹來的煞風，不斷剝蝕著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消耗遠遠超過了對手。
　　而且大日當空，對方似乎能夠從大日當中汲取力量。
　　同時自己腳下的大地卻並不因為處在自己的領域中，就真的完全“支持”自己，自己平白失去了壹大助力。
　　而那家夥的劍氣之中，蘊含著某些極為深奧的劍理，竟然壹點點的朝自己擠壓過來，自己在這樣的拼鬥中，竟然落入了下風！
　　眼看著劍光壹點點的朝自己逼近，虛芒黑水蛟氣的全身發抖，本王怎麽可能輸！它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又生出了三顆頭顱，七顆腦袋壹起放出靈光，共同抵擋劍光。
　　“他為了確定本王的位置，故意將灰霧吸入體內，已經中了本王的灰霧之毒，想來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堅持不了多久！”
　　七顆腦袋壹起對抗之下，劍氣暫時被擋住，可是好景不長，劍氣陡然增強，竟然又逼著朝自己這邊壓了過來！
　　虛芒黑水蛟心中連連狂吼：“快來相助！”
　　吞海鯰那邊不用想，正帶著壹群廢物手下，全力纏住豆兵們，這些豆兵都有五階，吞海鯰手下卻沒有幾個五階，全靠吞海鯰撐著。
　　但是其他的六階妖獸奔騰而來。
　　天空中，響起了咕喳壹聲大叫，喜鵲勃然大怒，欺負我們家沒人嗎？她從高空中俯沖下來，瞄準了地面上壹只兩頭都生著鱷首的怪蟒，自己的攻擊還沒到，先進行了“小弟投彈”！
　　把小鬼兒趙畢扔了過去。
　　前幾日吞吃了五階妖獸之後，趙畢剛剛消化完好處，正是對老爺滿懷感恩，並且渾身力氣用不完的時刻。被大姐投射出來，立刻化身為龐然大鬼，舉著各種寶物，張牙舞爪的撲向了六階妖蟒。
　　雖然緊跟著就被六階妖獸打飛了出去，但至少撕下了妖蟒的壹塊鱗片！
　　小鬼兒趙畢之後，喜鵲轟然撞來，六階妖蟒本以為還是跟前個壹樣，空有聲勢實力不濟，卻不想壹個大意竟被喜鵲在身上啄了個血窟窿出來！它氣的嘶嘶亂叫，和喜鵲殺在了壹處，雖然自己實力明顯占優，卻不知為何，就是無法取勝。喜鵲兇神惡煞的，倒是越戰越勇，在小弟的配合下，竟然是纏住了壹頭六階！
　　神作天兵也悄然而出，身後機關蛛臂張開，金屬風暴版弒神破狂瀉而出，同時手中的六階古劍施展起來，劍術竟是有板有眼並不弱於主人多少。
　　它對面的是壹只恐怖的蛤蟆，身上長滿了猙獰的骨甲，四肢都有噴射毒腺，柔軟的粘性舌頭，更是有著意想不到的本命神術。然而它面對神作天兵卻不占什麽優勢，氣的吼聲如同悶雷！可偏偏它腳下的大地中，忽然伸出來無數血絲，它嚇得原地壹蹦，呱的壹聲怪叫，將魅魃從地下震了出來。
　　魅魃壹身邪異之氣，絲毫不畏懼六階。神作天兵正面硬抗，魅魃在周圍遊走，巨蛤越戰越心虛，已經萌生了退意。
　　青鎖灘的這些六階，只有虛芒黑水蛟誕生了領域，所以它才是王者。
　　叫來了自己全部的幫手，可是仍就沒有占得上風！甚至沒有壹個能過來幫助自己，虛芒黑水蛟隱隱感覺不妙，拼盡全力維持了七顆蛟首的攻擊，才能對抗那劍光，又因此腦子不免昏昏沈沈，總覺得自己好像算漏了什麽。
　　直到——孫大人的鬼軍轟然而下，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壹段時間，虛芒黑水蛟算漏了壹個最重要的籌碼：沒有了灰霧，孫大人的鬼軍也就沒有了顧忌，裏面可是有好幾只六階大鬼！
　　鬼軍壹出現，那兩頭六階妖獸就崩潰了：這還怎麽打？哪裏還有得打？
　　妖蟒噴了兩團毒霧掉頭就跑，喜鵲是個打起來不要命的夯貨，管妳有毒沒毒，想跑？門都沒有！她闖過了毒霧，追上去狠狠啄了兩下，在妖蟒身上留下了幾個血窟窿，然後搖晃壹下倒在地上。
　　趙畢目眥欲裂，嗷嗷怪叫這舉起大印當成板磚，在妖蟒身上奮力壹拍。
　　他的攻擊對於妖蟒來說不痛不癢，但是鬼軍中兩只六階大鬼卻註意到了趙畢手中的陰寶，壹起轉身來，盔甲之下的眼眶中，亮起了幽碧光芒，壹同上前來各自按住了壹只鱷首，撕拉——將六階妖蟒扯成了兩半！
　　內臟鮮血噴了小鬼兒趙畢壹身，他卻顧不上這許多，從其中找出了蛇膽，給大姐餵了下去。
　　喜鵲兩眼壹翻，撲棱壹下坐起來，咕喳咕喳的叫著還要再戰！
　　巨蛤往空中壹蹦，噗的壹聲虛空中炸開壹片五顏六色的光塵，巨蛤的身影消失在其中，這遁術極為精妙，神作天兵舉劍呆滯，失去了敵人的蹤影。然而魅魃壹雙血紅血紅的大眼睛，卻似乎能看穿壹切，她身後的血絲延伸出去，刺入了虛空中。然後血絲似乎纏住了某個龐然大物，被強大的力量拉扯的壹個踉蹌。
　　神作天兵立刻壹劍刺了出去。
　　另有兩頭六階大鬼，順著血絲追入了虛空之中。
　　轟隆——
　　虛空驚雷響起，壹只巨大的蛤蟆被兩只六階大鬼狠狠按在了地上，同時腦門上，還插著那柄六階古劍！
　　虛芒黑水蛟心頭壹顫，終於後力不濟，被劍光重重的斬在了腦門上。那顆骨角寶珠哢嚓破碎，劍光勢頭不絕，其中包裹的飛劍，將虛芒黑水蛟從頭至尾劈成了兩半。
　　這壹劍中，有著《古皇九劍》，人族九位人皇各自最為得意的壹劍。他們本就是帶領人族對抗妖族的大英雄，劍法之中自有壹股對於妖族、連帶妖獸的壓制作用。
　　這壹劍中，還有著《劍神技》，壹劍破萬法，管妳領域中有什麽特殊的加持，我自壹劍破了去。
　　這兩種劍法，都可以在第七大境演化出壹片小天地，應對六階自然不成問題。
　　那破碎的骨角寶珠當中，沖出來壹團幽幽靈光，包裹住了虛芒黑水蛟的魂魄，就要往地下鉆去，可是孫大人早料到了它會有這壹手，輕輕壹抖捆仙繩，暗黃色的繩索唰壹聲將幽光和魂魄壹起捆住！
　　捆仙繩本就有約束魂魄的神通，想要捆住完好無損的六階不大可能，只剩魂魄自然是手到擒來。
　　孫大人呵呵冷笑，問道：“知道本座為何留下妳的魂魄？”
　　捆仙繩中，虛芒黑水蛟的魂魄還在奮力掙紮，孫大人見它還不老實，便將令簽應物高高舉起當空籠罩！壹股可怕的壓力席卷而來，虛芒黑水蛟的魂魄頓時瑟瑟發抖不敢再造次。
　　“小畜……不知。”妖獸能屈能伸，不丟人！
　　“因為呀，妳的毒霧來自於妳的本命毒液，想要煉成最強的毒丹，還需要妳的魂魄作為藥引！”孫大人說著，取出了壹只葫蘆！
　　灰霧的本質乃是毒液，鉆入孫長鳴的體內時，他就已經有了應對的法門，便是用葫蘆收了！然後利用灰霧反向鎖定虛芒黑水蛟的位置，這才連續施展“破虛”神通，先逃出虛芒黑水蛟的領域，再壹劍斬向它的本體。
　　否則虛芒黑水蛟領域範圍極大，而且它又能分身，想要拿下它很是費手腳。
　　“大人饒命、饒命啊！小畜願意臣服，為大人看守門戶，小畜還知道很多秘密，啊，不要——”
　　虛芒黑水蛟慘叫聲中，這真水葫蘆得了老爺的命令，只是壹吸就將它吞了進去，混合在灰霧中慢慢煉化！
　　而後，孫大人把手朝著某個方向壹指，以“破虛”神通將鬼軍虎符送了過去。吞海鯰還不知道虛芒黑水蛟三位已經伏誅，正在賣力的拖延著豆兵，突然間便看到頭頂上的水面，陰森森壹片碾壓下來，竟是那只可怕的鬼軍！
　　吞海鯰瞬間便明白了，恨聲在心中道：黑水蛟誤我啊——
　　鬼兵滾滾而來，將吞海鯰水宮所屬全部淹沒。
　　孫長鳴這邊，手指輕輕撥動靈波古琴，掃遍了虛芒黑水蛟的全部領地，然後心念壹動，大地便蠕動著，將那壹塊塊殘骸送了出來。孫長鳴自然是全部收了起來，自此青鎖灘能夠找到的殘骸，已經全部落到了孫大人的手中。
　　孫長鳴用江水洗幹凈了，將老二喚了出來，老二張開大口就要吞下去，孫大人卻攔住了：“先別急，只吃這些口味單壹，給妳準備了壹些配菜。”
　　他拿出了十幾只小小的“船模”！
　　老二莫名其妙地看著大哥，孫長鳴笑道：“大哥不光需要五牙飛劍，還需要壹種全新的飛艦！”
　　老二閉上了嘴，餵壹頓提兩個要求？大哥，咱們兄弟之間的買賣，以前可不是這個路數。
　　孫長鳴取出了“山淵”劍：乖，好好做事，這東西大哥給妳準備好了！
　　小泥鰍眼睛壹亮，成交！快些給我……
　　兩根淡金色的須子就朝著山淵劍卷了過去，卻被大哥攔住了：只是這壹次的功勞，可不夠換取這寶物，妳多努力！
　　老二哼哼唧唧的不依，大哥卻是十分的無情：快些做事！
　　小泥鰍想了想，也行吧，反正這次也有許多吃食，足夠自己飽餐壹頓。
　　它壹張口，鯨吞龍吸，將堆積如山的五牙大艦殘骸全部吃了下去。至於大哥所說的那些“配菜”，其實只能算“調味劑”了。
　　而這些調味劑，是大哥從軍器司的倉庫裏偷出來的——不對，器師的事情，怎麽能是偷呢？這是取走了實物的借鑒。
　　這些“船模”乃是大吳朝如今所有制式戰艦的模型，雖然縮小了無數倍，但五臟俱全，完全是按照戰艦的標準要求煉造的，擁有戰艦的壹切功能，只不過威力也縮小了很多倍。
　　大哥希望二弟能夠總結五牙大艦和這些戰艦的特點，給出壹種全新的飛艦，做為籌劃中氓江水師的主力戰艦，用於未來的南尼國和桑島之戰！
　　孫長鳴將吃飽了就開始犯困的小泥鰍收回了葫蘆裏，然後帶著手下部眾準備返回氓江都司。這壹轉頭就看到小鬼兒趙畢湊在魅魃身邊，竊竊私語的不知在說些什麽。
　　鬼軍和豆兵也都收了回來，但是鬼軍那邊，幾只六階大鬼似乎想要表達什麽意思，可是並不明確，它們的記憶都已經消磨殆盡，也忘記了怎麽說話。
　　孫長鳴壹揮手，全部各歸各位，然後跨上喜鵲的後背，喝了壹聲：“回家！”
　　這壹趟出來，真真是收獲頗豐！不但找到了大量的五牙大艦殘骸，而且獵殺了整整四只六階妖獸。虛芒黑水蛟、吞海鯰、妖蟒、巨蛤，每壹只身上都能采下眾多的珍貴的寶材。
　　但孫大人心中最期待的，自然還是老二即將給出的五牙飛劍，以及新式飛艦。
　　飛回望雲崖的路上，孫長鳴再次用靈符聯絡雲凡：“那些人都到了嗎？”
　　雲凡道：“只有萬寶閣的人還沒有到，不過他們已經給了回信，會有壹位分號掌櫃代表他們出面，已經在來的路上。”
　　孫長鳴心中有數了。氓江都司初創時壹窮二白，采購壹應物品本來想要最好的萬寶閣出品，但最後還是屈從於現實，選擇了廣慶堂。所以跟萬寶閣之間，也就沒有多少交情。
　　不過接下來的計劃，如果其他幾家全力支持也能夠推行，萬寶閣願意參與自是錦上添花，不願意也不影響大局。
　　他卻不願意早早回去等著萬寶閣，孫大人如今的身份，自然應該是這些商戶等著他。所以孫大人故意拖延了壹下，在氓江上下遊又“敕封”了幾只護教神獸。
　　不過這些護教神獸加入的時間更晚，地位在鱷將軍、龜將軍之下，暫時還不能位列江神廟中，享受信徒供奉。
　　氓江水系廣闊，僅憑借兩位護教神獸照應不周全，增加了這幾頭之後，信徒們遇難獲救的概率大大增加，於是又掀起了壹波信仰狂熱，信徒數量暴增。
　　小泥鰍待在葫蘆裏消食兒，迷迷糊糊的就感覺，自己脖子下面那壹枚鱗片越來越熾熱，時不時的閃爍光芒，弄得它有些瘙癢。小泥鰍就有些厭煩，撓了幾次之後，恨不得將這枚鱗片拔了去，但是想想好疼，也就算了。
　　渾然不知都是大哥借著自己的身體搞事情。


第四〇二章 入股參戰
　　南疆多山，大吳朝在此處和南尼國的邊境線綿延數百裏，當中適合用兵的山口有十四處之多。而且這是修士主宰的世界，壹些常規意義上不適合行軍的窮山惡水，也時常會有南尼人修士侵入。
　　所以飛熊軍沿著整個邊境線，修建了數百座靈符烽火臺，發現敵情就能立刻通知飛熊軍大營。在這壹道烽火臺防線後面，飛熊軍安排了十支由高階修士組成的遊擊部隊，能夠以最快速度趕往戰場支援。
　　最近壹批從京師送回來的物資和靈玉，解了飛熊軍的燃眉之急。這段時間飛熊軍上下士氣正旺，在邊境沖突中，也是連連獲勝。但是飛熊軍統領、武烈將軍侯千辰卻壹點也高興不起來。
　　哪怕是朝廷方面嚴密封鎖消息，可他跟李無命之間是有聯系的，知道李無命壹行，已經成了朝廷欽犯！這壹批物資之後，再想獲得支援難比登天！
　　他多次密信向呂廣孝大人求助，呂大人答應想辦法，可侯千辰也知道呂大人的難處，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偏生李無命他們去了京師之後，南尼國方面的挑釁次數驟然增加，而且規模越來越大。以前的沖突都是幾十人，最近甚至已經出現了千人以上的大規模沖突。
　　這讓飛熊軍的消耗大增，原本李無命他們認為能夠支撐三個月的物資，現在恐怕只能維持壹個半月。
　　同時還有壹個變化，更是讓侯千辰憂心忡忡：南尼國的軍隊中，紅夷種修士的比例正在增加！
　　南尼國不足為慮，可是飛熊軍上下都知道，紅夷種那邊，必定有實力不遜色於大吳朝的大國。
　　此時在大營中，侯千辰正看著面前的壹張地圖，上面插滿了紅色的小旗子，每壹面小旗子，都代表著最近和南尼國的壹次沖突。
　　他手下的軍師嘆道：“昨日壹天，前線爆發大小十四戰，最大的壹場，南尼方面出動了壹千五百人。將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侯千辰的手按在桌子上，掌心下壓著壹枚玉簡。玉簡中有壹份作戰計劃，裏面詳細規劃著飛熊軍兵發兩路，互相呼應，全面攻破南尼國，直取南尼王城的全部行軍路線，以及用兵方略。
　　這份作戰計劃，壹年多前就完成了，按照侯千辰和參將、軍師們的分析，壹戰成功的把握至少也有六成。
　　飛熊軍前後犧牲了數百位斥候，才摸清了南尼國中的兵力布置，制定了這個計劃。
　　可是只能存放在玉簡中，因為沒錢。大軍開拔的消耗，遠遠超過了目前的固守狀態。
　　但是這樣固守下去，就是坐以待斃。侯千辰長嘆了口氣，抱著萬壹的期望，說道：“聯絡壹下李無命，讓他們問壹問那位氓江都司大人，可否支援我們壹二。”
　　軍師頗感為難：“氓江都司初創，聽說也是白手起家，要防禦廣大的銅棺峽滅域，那位大人便是有心，只怕也是無能為力呀……”
　　“問壹問吧，死馬當活馬醫，我飛熊軍實在是沒辦法了。”
　　“是，將軍。”
　　……
　　幾天之後，孫大人終於回到了望雲崖百戶所。整個百戶所沸騰，部下們歡天喜地的將孫大人迎了回去。
　　孫長鳴壹壹問了各部的情況，重點自然是銅棺峽中的動靜。
　　這方面是阿羽和孤蓑老人負責，阿羽如實稟報：“我們定期清剿，至少接近咱們防線的範圍還算平靜，采藥人可以安全作業，但是滅域深處，大人不在我們沒有能力深入，目前情況如何尚不明晰。”
　　孫長鳴點了點頭，剛才回來的時候，他在百戶所外面已經看到，靈藥市場越發繁榮，此時坐在百戶所中，還能聽到外面熱鬧的喧囂聲，采藥人隊伍和靈藥市場的規模都擴大了許多。
　　“不錯。”大人滿意頷首，然後看向雲凡：“那些人在哪裏？”
　　“安頓在了靈藥市場的客棧中。這些人果然都是生意精，這幾天都在市場裏轉悠，好像已經看好了壹些生意。”
　　靈藥市場如今不光是靈藥的買賣，隨著防線附近的安全性有了保證，妖獸獵戶、探礦人也蜂擁而至，滅域其實就是壹座巨大的寶藏。
　　“先把李無命請過來，然後晚上設宴，本官和李無命壹起見壹見他們。”
　　“明白，屬下立刻安排。”
　　……
　　孫長鳴氓江都司指揮使、龍蛇榜甲榜第壹、天子寵臣的面子，請來了萬利生、精粹集、廣慶堂和萬寶閣的代表。
　　這事情他前往青鎖灘之前就安排下去了。
　　萬利生這邊孫大人本以為肯定是萬錢來，卻沒想到還來了萬錢來的壹位叔父，從萬錢來對他的尊敬態度來看，在萬利生中地位極高。
　　精粹集和孫大人有合作，也是很給面子，專門從京師派來了壹位總號三掌櫃。
　　廣慶堂跟氓江都司不但密切合作，而且還被孫大人敲打過，孫大人壹封私信，他們不敢怠慢，急忙派了九江郡的分號大掌櫃親自過來。
　　唯獨萬寶閣，有那麽壹絲的“傲氣”。當初氓江都司曾經跟他們聯系，結果最後什麽都沒買，萬寶閣就知道氓江都司是個“窮鬼”，這次雖然派人來了，而且也是壹位分號掌櫃——卻只是壹個府城的分號掌櫃，地位並不高。雖然離得近，來的卻是最晚的。
　　雲凡將晚宴安排在了靈藥市場外的壹家酒樓，並不是附近最高檔的，但……是他雲家開的，雲凡還有說法：這裏更安全，且便於保密。
　　不光雲家，靈藥市場發展起來之後，氓江都司上下有頭有臉的人物，誰沒有在裏面占點好處？這事情孫大人知道，並不會阻止。只要大家都是規規矩矩的做生意，賺取合理的靈玉，為何要去幹涉？
　　但再過壹段時間，怕是就會有些烏煙瘴氣的事情發生了，在那之前，孫大人會給所有人提個醒。若是還有人忍不住墮落，那就別怪孫大人不講情面了。
　　今日晚宴，雲家的廚子也拿出了渾身解數，食材都是今日剛從滅域中運出來的，有妖獸、有野菜，保證新鮮。
　　酒水則是雲氏自己的工坊釀造，陳年三十載的杯中好物。
　　孫長鳴吃喝了兩口，本還想閑談片刻，看到眾人拘謹擔憂的神情不禁失笑：“罷了，本官還是直入主題吧，免得大家心中不安。”
　　“這次請大家來，並非是要空手化緣。乃是有壹場天大的買賣，要幫諸位牽線搭橋，只看諸位有沒有這個魄力吃下來。”
　　可惜孫大人壹番鼓動直言卻是反應平平，各家反倒是更加尷尬和不安了。
　　萬錢來看到自己下了重註投資的孫大人冷場，幹笑壹聲出來當捧哏：“大人還是詳細說壹說，到底是什麽大買賣。”
　　他二叔在旁邊悄悄瞪了他壹眼，責怪他多事。
　　孫長鳴沈聲道：“這筆大買賣，名叫南征尼國！”
　　眾人的臉色更難看了，打仗啊，而且是打大仗！那可是要花大錢的，別看他們幾個字號都號稱富可敵國，但真的讓他們支撐壹場戰爭，怕是也要傾家蕩產。
　　孫長鳴又指著身邊的李無命道：“這壹位，是飛熊軍千總，諸位可能不知道南尼國究竟多麽富有，本官讓他來給大家介紹壹下。”
　　李無命白天的時候，被孫大人找來，說是有辦法解決飛熊軍的軍費，激動地差點口吐白沫——他剛剛接到將軍的消息，讓他向孫大人求助，飛熊軍處境不妙，他本來十分為難，沒想到孫大人主動來說這件事情——結果聽了孫大人的計劃之後，心裏涼了大半截，讓那些商戶掏錢？他們可都是鐵公雞，無利不起早的。
　　此時看到大家反應冷淡，更是連剩下的小半截也涼了。
　　他躊躇著，結果挨了孫大人壹個兇狠的眼神，只好硬著頭皮站出來，按照孫大人之前幫忙整理的說辭，道：“諸位可能並不知道，這些年來南尼國居中倒賣，將我們大吳朝的各種奢華之物，比如絲綢、瓷器、茶葉、香料通過海路販賣到紅夷種方面，再將紅夷種的金銀器、各種修行資源帶回大吳朝，盡管海上風險極大，但是每壹船都能獲得十倍、數十倍的利潤。
　　再加上南尼國瀕臨大海，海中出產的各種物資，運到我大吳內陸，也都是十倍以上的利潤。
　　在南尼國內部，將前往我大吳朝行商的路線，稱之為【黃金之路】，他們國中有許多沒落的小貴族，往往會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孤註壹擲變賣全部家產，踏上這條【黃金之路】，只要成功，整個家族就能翻身！這樣的傳說，在南尼國境內數不勝數。
　　而且只要殺入南尼國，根本不用擔心劫掠財富的事情，因為南尼國平民極為困苦，過得遠不如我朝子民。他們的財富全部集中在貴族手中。
　　我在飛熊軍中，曾經有壹次帶兵突入南尼國，攻破了他們的壹座邊陲小城，城中壹個最低級的貴族，家中便搜出三萬兩黃金，以及壹萬靈玉！而且據說南尼國的貴族中，如今流行建造【黃金屋】，越大、越厚重越體面，那些大貴族，家中必須要建有這樣壹座黃金屋，否則便沒有待客的地方。在別處請客人喝茶，都是很丟臉的事情！
　　南尼國如今的國力看似強盛，高階修士數量不少，但實際上這些修士都是貴族，不管資質如何，是否適合修行，他們都會花大價錢，從我朝或者是紅夷種那邊購買各種重寶，硬生生的將修為推到高階。
　　我可以告訴各位，我們飛熊軍中，大修可以輕松斬殺三四個南尼國同階修士，此事絕無誇張。南尼國就是壹塊肥肉，只不過看上去很嚇人罷了，孫大人提出的這個大買賣，打仗的事情，我飛熊軍來做，後勤保障的錢，諸位來出，搶來的寶物大家壹起分賬，穩賺不賠——只看諸位有沒有這個膽量。”
　　李無命侃侃而談，越說越順，因為他的確是這麽想的。而且這些年和南尼方面作戰，他們的軍隊整體實力的確拉胯，威脅在於紅夷種壹直在背後支持。但紅夷種的事情，就暫時不必告訴這些金主了。
　　李無命只是覺得想要讓這些人相信自己的話，幾乎沒有可能。
　　孫長鳴暗中觀察，這些商號的代表們臉上壹片木然，顯然想要說服他們入股比自己預料的更加困難。這也不能怪他們，大吳朝承平多年，並且早就失去了對外擴張的雄心，自然不知道打仗其實是可以掙錢的，而且運作好了那真是壹本萬利！
　　孫大人操作這件事情的靈感，來自於上壹世某個海盜國家，甲有命、乙有錢、丙有武器，那就大家合夥，甲拿了乙的錢買艘船，端著丙的武器出海搶劫，勒索了贖金之後三家按照股份分紅！
　　壹枚手榴彈，壹只RPG都可以入股。
　　大家壹起把盤子做大，再創輝煌。
　　這個時候，孫大人就知道只能采取壹些非常規手段了，簡而言之就是得有托兒。萬少東家當然是不二人選。
　　李無命說完之後，各家都沈默不語。孫長鳴道：“我知道大家心中必定有顧慮，所以本官打算先籌集三萬靈玉，打壹仗讓大家看看收獲。”
　　李無命道：“三萬靈玉足夠壹支三千人的軍隊，越過邊境線百裏，攻破壹座邊陲小城。”
　　孫長鳴使勁給萬錢來使眼色，少東家無奈，既然決定押註，那麽孫大人做什麽自己都要支持了。
　　他就當沒看見二叔的臉色，主動戰出來道：“我出壹萬五千靈玉。”
　　孫長鳴當即道：“好！這壹次行動，飛熊軍出兵三千，占四股，三萬靈玉出錢的東家，共占六股——萬少東占三股。”
　　他又看向了廣慶堂的代表，廣慶堂的人暗暗叫苦，這是孫大人在逼自己出頭。他覺得這錢必定是打了水漂，但是廣慶堂被孫大人敲打過，而且現在跟氓江都司合作的靈藥生意利潤頗豐不能放棄。
　　廣慶堂的代表狠狠壹咬牙：“我廣慶堂……出五千靈玉。”
　　“好，廣慶堂占壹股。”
　　孫長鳴再去看另外兩位，精粹集和萬寶閣的人卻是低頭不語，孫長鳴也不耐煩了：“本官自己出壹萬靈玉，占兩股！”
　　精粹集和萬寶閣的人詫異，他們跟朝廷的官員打交道時間很長，都知道大吳朝的官員是什麽德行，難道孫大人還真看好這買賣？
　　於是兩人斟酌壹下，道：“既然如此，我們就現在望雲崖等候，若是這買賣真的能做，隨後我們壹定入股。”
　　孫長鳴點了點頭，等真的看到成效，卻未必有妳們的份兒了。孫大人當然沒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這些人身上，這幾封私信發出之後，他還讓雲凡暗中聯絡了大吳朝幾家規模最大的票號。
　　他們幹的就是放貸的事情，只要證明南征尼國的確壹本萬利，這些票號必定會是見到了腐肉的蒼蠅，壹股腦的圍上來。
　　晚宴多少有點不歡而散的意思，萬錢來急忙跟著二叔走了，估計要壹頓訓。好在是萬錢來說出錢的時候，沒有喊出【萬利生】的名號，這筆錢是他自掏腰包。
　　廣慶堂的代表留到了最後，愁眉苦臉的跟孫大人抱怨：“大人，這筆錢就算我們廣慶堂支援您了，您可得記得我們廣慶堂的人情啊……”
　　孫大人冷哼壹聲：“妳記住了，是廣慶堂欠了本大人壹個大人情，將來氓江都司需要捐助的時候，妳們不可吝嗇！”
　　然後在廣慶堂代表目瞪口呆中，孫大人帶著李無命昂然而去。
　　“這麽自信？”
　　……
　　孫長鳴和李無命回到望雲崖百戶所中，李無命壹路上激動不能自已，幾次想要開口，可是看到孫大人壹臉肅穆就忍住了。到了屋子中孫長鳴剛坐下來，李無命立刻殷勤給大人倒上了熱茶。
　　孫長鳴大笑起來：“行了，莫要惺惺作態，妳這是壹雙握劍的手，不是伺候人的。”
　　李無命卻道：“您是飛熊軍的大恩人，伺候您我心甘情願。”
　　孫長鳴擺擺手，道：“只是踉蹌起步而已，究竟能不能成，後面還得看妳們的。”
　　“我明白。萬事開頭難——大人把最難的頭給我們開了，後面的就請您放心，我飛熊軍沒有孬種！”
　　但是孫長鳴還是叮囑了壹句：“第壹戰雖然數目小，卻格外關鍵。妳們飛熊軍若是人手上有欠缺，這壹次龍蛇榜那些寒門修子，本官可以借給妳們壹些……”
　　李無命搖頭道：“大人的好意我明白，但不怕跟您說壹句，這些年輕的修士就算是境界更高，但上了真正的戰場，他們不如我飛熊軍百戰老卒有用！”
　　孫長鳴頷首著，道：“那好，本官就不瞎操心了，妳準備壹下，帶著靈玉盡快回去！”
　　“是！”
　　李無命這次是真的服氣了。在京師的時候，哪怕是孫長鳴在龍蛇榜上碾壓他，哪怕是孫長鳴救了他的命，他李無命心中還是有壹股傲氣的。
　　但是這壹次，且不說沒有孫大人他想不出這樣的辦法；便是想出來了，這第壹步也邁不出去，壓根沒有人會相信他。
　　孫大人利用個人影響力，強行推進此事，拉了兩個大商號進來，這個計劃才能推進下去。否則即便是飛熊軍自掏腰包，打這壹仗，最後展示巨大的收獲——誰會信妳？！焉知不是妳飛熊軍做套讓我們鉆？
　　那兩家商號就是最有力的證人。
　　李無命壹行人根本坐不住了，馬上就收拾了東西，第二天就告辭離開。跟著李無命的那幾名老兵，臨別之下闖到了孫大人的門外，也不進去就在門口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隔著門說道：“大人，我們都是莽漢子，之前言語中多有不敬，慚愧難當。此去南疆殺敵效命，不知能否活著回來；只能先給大人磕幾個響頭，若是僥幸留得壹命，往後再報答大人的大恩！”
　　然後幾人起身而去，出了望雲崖百戶所，匯合了等候的李無命，翻身上馬往南疆疾馳而去。
　　屋子中，孫長鳴喟嘆壹聲，這些軍漢哪，與他們交往談不上舒坦，但是恩怨分明，就是壹個痛快！
　　跟著李無命壹起走的，還有萬利生和廣慶堂的修士，他們會就近監督，以防飛熊軍造假。
　　這些人走後，孫長鳴處理了壹下積壓的公務，接下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組建氓江水師。
　　孫長鳴原本的計劃是：入股參戰的生意和新式飛艦壹同推進，他讓李無命他們在氓江都司等候，除了想辦法幫他們解決軍費問題之外，還有壹個原因就是想要告訴他們，關鍵時刻氓江水師的飛艦可以快速支援他們。
　　但是入股參戰的計劃比預料之中困難，新式飛艦的煉造圖錄，老二也還沒有弄出來，因此暫時按捺，壹步壹步來。
　　他和伍元機聯絡了壹下，九雲宗那邊正在全力打造飛車行宮，應該可以在皇帝要求的工期內完成。
　　除了九雲宗自己的器師之外，伍元機還邀請了數百位機關大師，另有軍器司數十位支援。
　　孫長鳴跟伍元機商量：“煉造完飛車行宮後，大家彼此之間已經磨合的十分默契，就這樣散了實在可惜，還請前輩斡旋，請大家直接為我氓江都司煉造戰艦。”
　　伍元機有為難之處：“軍器司這些大師都好說，本就心向妳氓江都司，但是老夫邀請的這些人，卻都是看著老夫的面子來幫忙的，幾乎不拿報酬……”
　　孫長鳴有五皇子給的兩億靈玉打底，氓江都司也已經順暢運轉，稅收不斷上漲，於是底氣十足：“可以給大家開出豐厚的薪俸，包括九雲宗的器師在內，我氓江都司絕不會讓大師們吃虧。”
　　伍元機松了口氣，孫大人更是想到了另外壹層：“前輩不妨牽頭，組建壹個【械器盟】，日後便以【械器盟】的名義，對外承接大型機關兵器的煉造業務。”
　　伍元機沈吟壹番，頷首道：“大人考慮周全。”
　　伍元機邀請來的這些大師，來自不同的宗門各有背景，九雲宗長時間留住他們，難保這些人不會擔心，九雲宗是不是要吞並我們？
　　組建【械器盟】就是要打消這種顧慮，大家壹起幹活，各自分成，拿自己的拿壹份錢。


第四〇三章 魔潮再現
　　跟伍元機談完，九雲宗那邊的支援還要大約壹個月才能過來，孫長鳴這邊卻要先動起來。王天立等大師，在孫長鳴前往京師的這段時間，已經將氓江防線需要的各種大型法器煉造的七七八八，完成收尾工作後，就可以直接開始煉造飛艦。
　　氓江都司現在人才濟濟，張春發帶來的寒門修子充實了氓江都司的中堅力量，孟河北、水靈華、萬錢來等龍蛇榜天驕抵達之後，高階戰力也得到了極大的補充。
　　所以現在銅棺峽內外的防線，各種哨所、炮臺建造十分順利。王天立他們將大型法器煉造完成，炮臺也就建好了，立刻安裝上去。
　　孫長鳴親自出手，和王天立等人壹起，將剩余的大型法器快速完成。
　　王天立的器師隊伍也擴大了，壹部分來自於氓江都司內部，那些有制器天賦的校尉加入進來，從學徒做起不斷成長。另壹部分來自於周圍的府郡，本就是有了壹定名氣的器師，遭遇瓶頸想要更進壹步，便投效進來，簽了壹份百年契約。
　　這壹天，讓孫長鳴等了很久的二弟，終於從葫蘆中探出頭來，吐給大哥壹件東西，同時還有壹股暖流融入大哥的腦海。
　　這件寶物自然就是完整版的五牙大艦！不過此時在大哥手中縮小到只有梭子大小。孫長鳴歡喜不已，將自己的飛劍放出來，五牙大艦在壹陣錚錚的機關聲中張開了船艙，飛劍落入其中，五牙大艦上，各種陣紋光芒閃爍，機擴扭動接駁，和這柄飛劍融為壹體！
　　孫長鳴把手掌輕托，飛劍靈巧升起，繞著他如同眷戀父母的小獸壹般飛舞。孫長鳴五指張開，飛劍進壹步縮小，在指縫間轉來繞去。
　　“哈哈哈！”孫大人開懷大笑，已經感受到新的五牙飛劍威力躍遷，直接超過了七階的山淵劍！
　　他自己玩耍了壹會兒，才意猶未盡的收了五牙飛劍，開始查看二弟給出的《天機艦煉造圖錄》。
　　這種新式戰艦還真是融合了五牙飛劍和大吳朝現在各種主力戰艦的優點，可以像飛舟壹樣淩空飛行，根據靈玉消耗的多少速度可快可慢，孫長鳴估算了壹下，以最快的速度從氓江都司趕往南疆前線，只需要半天時間！
　　但是這樣的速度下靈玉消耗達到了恐怖的十萬枚！
　　最合適的速度，是消耗壹萬五千枚靈玉，需要五天時間抵達南疆前線。
　　整個飛劍的設計思路化繁為簡，強調防禦和攻擊兼備。飛劍擁有三層防禦，最外層是陣法靈光護罩，中間是應激而發的挪敵陣法，最內層則是厚重的戰艦護甲。
　　而攻擊方面，卻是只有壹種手段：符陣劍光。
　　飛劍上布置有極為高明的復雜符陣，可以凝聚成壹道巨大的劍光，遠距離投射進行轟擊；也可以散做數百道、上千道劍光同時打擊多個目標。
　　而且根據對手的不同，符陣劍光可以相應調整為“破甲型”、“破陣型”、“滅術型”等等。
　　孫長鳴看得連連點頭，“天機艦”的構思十分巧妙，煉造理念先進，整體水準要遠遠超過了之前的三重天長臂投符機等物。
　　孫長鳴也不耽擱時間，立刻去找了王天立等人，將所有的器師都召集起來，然後以靈光構架，展示了天機艦的煉造圖錄。
　　王天立壹群制器大佬，本來就對大人拿出來的新東西充滿了期待，等真的看到了，還是忍不住倒吸壹口涼氣。
　　幾位五階大佬有特權，把其他人都趕到後面去，他們幾個繞著煉造圖錄轉著圈仔細研究，時不時的從整個煉造圖錄中，拉出某個部分的結構，然後壹陣冥思苦想，若是能夠想明白，便會露出恍然欣喜的神情。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幾位大佬才是贊嘆壹聲：“妙哉！”
　　“在軍器司的時候，老夫也曾經研究過我朝的那些主力戰艦，覺得的確已經做到了最好，沒什麽可以改進地方，現在看來……還是老夫水平不夠，大人的這壹套方案壹出，我朝那些主力戰艦都可以淘汰了。”
　　“老夫還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還請大人講解壹下。”
　　孫長鳴卻笑道：“幾位前輩，還是先忍耐壹下，讓其他人壹起看了，到時我壹並講解。”
　　王天立的手下器師也快要造反了，尤其是那些為了突破瓶頸投效過來的十幾人，在遠處看著不得靠近，只能看個大概心癢難耐。
　　“王師、關師……妳們已經霸占許久了，就讓我們解解饞吧。”
　　王天立幾位哈哈大笑，讓開了位置：“好，讓給妳們了——說的好像妳們能看明白似的。”
　　器師們壹擁而上。
　　的確不是王天立他們小瞧了這些家夥，天機艦的大體煉造思路聽起來不復雜，可壹旦到了實際操作層面，有許多細節器師們都無法理解，甚至根本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處理。
　　這就像是孫長鳴上壹世，蘑菇蛋的原理壹個中學生都明白，但能造出來的就那麽幾個國家。
　　孫大人又等了半個多時辰，看到那些器師們壹個個沈浸其中——或者說，被煉造圖錄中的難題困在其中，短時間內憑借自身能力不可能走出來。
　　“罷了，我來講壹講吧。”
　　孫長鳴用了大半天時間，才算是讓王天立幾位五階大佬完全聽明白了，但是其他的器師仍舊半懂不懂。這真不是孫大人講的不好，實在是他們的層次擺在那裏，天機艦他們很難完全搞明白。
　　他們在整個飛艦煉造中的定位，也只是完成某壹部分的煉造，總體統籌、組裝還要靠幾位五階大佬。
　　他們不懂的部分，孫大人也不想再費口舌，還要再問的話，就讓王天立幾位解答。
　　孫大人丟下這些已經有幾分魔怔的器師們，自己跑了出來——關邃追了出來：“大人，妳算過這樣壹艘飛艦的成本嗎？”
　　孫長鳴還真忘了這事，總覺得自己現在的家底，總不該再為靈玉發愁了吧？
　　關邃又說道：“剛才老夫粗略地計算了壹下，壹艘這樣的天機艦，造價大約是壹億靈玉。”
　　孫長鳴以為自己聽錯了：“多少？”
　　“壹億靈玉。或許會有壹些出入，但不會差太多。”
　　孫大人失魂落魄的回去了，路上就自己心算了壹遍，回到屋子裏又不甘心，取了紙筆仔仔細細的核算壹番，然後仰天壹聲長嘆：關邃的計算誤差不大，準確的說按照如今各種寶材的價格，每壹艘天機艦的成本，在九千四百萬、到壹億零五十萬之間。
　　“二弟呀……”大哥壹聲感嘆：“妳給的東西好是好，但是在太貴了呀。”
　　皇帝出行的飛車行宮已經夠昂貴了，還是要比天機艦便宜壹些。
　　孫長鳴現在對靈玉的購買能力有了壹個明確的了解，大致上可以對等日不落帝國時期的英鎊。但孫大人隱約記得那個時代日不落建造壹艘主力戰列艦，也只有小幾百萬英鎊而已，由此可見天機艦造價的誇張。
　　“好東西，除了貴之外別的全是優點。”
　　五皇子慷慨資助的靈玉只夠建造兩艘。
　　“兩艘就兩艘吧。跟皇帝那壹批飛車行宮加在壹起，也是壹只可怕的艦隊。”
　　孫大人計劃先造著，如果將來氓江都司的稅收足以支撐，再建造下壹批。
　　不過孫長鳴很快想到了另外壹塊收入：“氓江都司對於南尼國的戰事，要更深度的參與了，入股獲取的收益，可以加快天機艦的建造速度。”
　　孫大人忽然意識到壹個問題：“我怎麽就不知不覺的卷入到南疆的戰事中？”
　　呂廣孝大人壹直想讓孫大人去南疆，被各種拒絕。結果跑了壹趟京師，仿佛壹恍惚間，自己跟南疆已經緊密的聯系在壹起了。
　　孫大人回憶了壹下，讓自己壹步步陷進去的原因，不是什麽大義，而恰恰是李無命和他身邊那壹批普通老兵。
　　自己最初是同情他們，想要力所能及的做壹些可以幫助他們的事情。結果飛熊軍的麻煩越來越大，自己出的力也就越來越多。
　　現在想壹想，後悔嗎？孫大人不後悔。他仍舊認為不論處於任何壹種邏輯考慮，這些人都不該流血又流淚！
　　“唉……”孫大人壹聲嘆息：“自己把自己裝進去了。”
　　“不行，既然我已經參與了南疆戰事，壹定要去呂老大人和柳值大人面前邀個功，雖然那兩位比我還精窮，怕也給不出什麽賞賜，但能摳出來壹點是壹點……”
　　孫大人這邊正算計著，忽然有壹枚聯絡靈符跳了出來，柳值大人的聲音傳來：“孫長鳴，本座有件事情交給妳去做……”
　　孫長鳴也不回答。
　　柳值說道：“氓江向東，銅棺峽滅域外，長陵府有魔潮爆發，當地千戶所已經失去了聯絡，妳馬上趕去處理壹下。這也算是妳氓江都司的轄區，若是能夠處理妥當，記得趁勢收取長陵府千戶所……”
　　柳值大人說了半天，卻發現下屬毫無回應，忍不住問了壹聲：“妳小子在聽嗎？”
　　孫長鳴不滿道：“大人哪，那可是魔潮！我氓江都司防備銅棺峽已經十分吃力了，哪有能力去官長陵府的事情？”
　　柳值對這小子太了解了，知道他又在要好處。若不是最近京師中爭鬥正激烈，他就親自出馬處理了，哪用得著跟著小子多費口舌？
　　柳大人耐著性子給孫長鳴畫大餅：“長陵府千戶所隸屬於東獄鎮撫司，他們的指揮使龐林最近在京師很活躍。妳若是能收了長陵府千戶所，本座就多了幾分把握擊敗他，坐上總指揮使之位。
　　到時候論功行賞，妳的官位可以往上擡壹臺，總司衙門的各種資源，也會向氓江都司傾斜……”
　　孫長鳴毫無波瀾問道：“大人，就沒點實際的嗎？”
　　柳值惱道：“妳想要什麽？”
　　孫長鳴想了想，道：“朝廷跟九巫妖廷那邊通商互市的口子開了嗎？”
　　柳值壹下子警惕：“妳想幹什麽？”
　　我缺錢啊，孫大人心說。如果能夠拿到和九巫妖廷的商貿權，絕對又是壹條黃金之路！南尼國往大吳朝跑壹趟就能賺個盆滿缽滿，自己往九巫妖廷跑壹趟也是壹樣的效果。
　　不過大吳朝剛剛跟九巫妖廷的代理人打了壹仗，本就有些灰頭土臉，頓時間內怕是不會開放通商。
　　孫長鳴想了想，索性將飛熊軍和南尼國的事情和盤托出。這事情就算他不說也瞞不住，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柳值和呂廣孝的耳中。
　　“我想煉造天機艦支援飛熊軍，長遠看來，征服桑島天機艦也是主力。但這東西太貴了……”
　　柳值聽了之後，似是有些觸動，道：“呂老大人跟本座說過，別看妳對南疆的事情壹再推脫，但妳不會不管的。”
　　孫長鳴暗自撇嘴，卻沒有再否認。
　　柳值道：“通商互市的事情，本座會跟呂大人說，由他向陛下進言。”
　　孫長鳴心中其實已經有了壹個大致成熟的計劃，道：“再等壹個月，等陛下的飛車行宮煉造完成，他出巡成功心情好的時候，我和萬利生聯名上個折子，請呂老大人給遞上去。”
　　這條商路他當然不能親自去經營，還是要交給萬利生，每年固定從其中抽取收益。皇帝那個時候，應該還記著自己跟萬利生的好，再由呂老大人出面勸說，自己和萬利生拿到專屬通商權，可能性也就大大提高。
　　柳值也覺得孫長鳴的方法更加穩妥，認可了。最後柳值說道：“長陵府那邊，不要相信任何人！龐林最早就是從那裏發跡，如果遇到了困難隨時通知我，若要用人幫助，往北六百裏就是北獄鎮撫司的轄區，梁玉指大人已經離京回到轄區內，妳隨時可以聯絡她。”
　　孫長鳴恍然了，柳大人的老情人不放心，可又不能直接出面，於是就近坐鎮，作為自己的底氣。
　　結束了跟柳值的通話，孫長鳴就準備動身前往長陵府。
　　從望雲崖往長陵府，距離壹千六百裏。望雲崖位於銅棺峽滅域的東側，長陵府在西側。但是滅域中虛空莫測，如果想要橫穿整個滅域前往長陵府，只怕飛個幾萬裏也到不了。
　　而這壹次遠征長陵府，那邊的情況可以說是兩眼壹抹黑，不適合大張旗鼓，孫長鳴斟酌了片刻，定下了最終的人選：孟河北、張春發和萬錢來。
　　阿羽、雲念影、柳四白等這些氓江都司的老骨幹，如今都有自己固定的職務，要留下來維持整個氓江都司的運轉。
　　帶上孟河北，是因為這家夥實力夠強。張春發修為雖然不高，但是腦子靈活性格圓滑，又懂得輕重，乃是跟班的不二人選。
　　至於萬錢來……他就是個錢包。
　　這當然是孫大人心中開玩笑的說法，萬錢來人脈廣泛，身上法器寶物層出不窮，誰都喜歡這樣的多寶童子。
　　但是孫長鳴將這個決定公布下去，萬錢來卻是第壹個反對的，他不敢公開跟孫大人叫板，悄咪咪的跟著大人到了沒人的地方，就開始抱怨：“我不是妳氓江都司的人啊，甚至都不是妳朝天司的人，妳說調用我就調用我？”
　　孫長鳴也不多說，拿出了已經寫好的九巫妖廷通商權的奏折：“可以是妳們萬利生，也可以是廣慶堂，還可以是精粹集，妳自己選吧。”
　　萬錢來直抓頭發，這尼瑪……大人給的實在是太多了啊。
　　“行吧，為了家族，本少爺舍命陪君子了！”
　　有人不想去，有人不讓去非要去。孫大人剛把萬錢來打發走，就看到水靈華找了過來。戴著面紗的水仙子面對孫大人的時候，少了幾分冷傲：“大人，您還記得前我壹份人情？我可是幫妳將孟河北他們平安帶回了望雲崖。”
　　孫長鳴疑惑：“仙子還請明示？”
　　“我遊歷天下增長見識，魔潮爆發這種大事件，豈能錯過？”
　　孫長鳴頗感為難，心說水仙子妳對自己的定位恨不準確啊。我氓江都司不需要妳沖鋒陷陣，妳只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招蜂引蝶……啊不是，招募那些年輕才俊就行了。
　　魔潮爆發很危險的，妳去了萬壹有個好歹，我氓江都司少了壹面彩旗，而且跟妳的師門也不好交代。
　　“此行太過危險，本官沒有把握保證仙子絕對安全……”
　　水靈華打斷他：“若是在遊歷天下的過程中隕落了，那也是我命該如此，師門早有準備，不會因此遷怒大人的。”
　　孫長鳴還是不想答應，水靈華便道：“大人若是不想帶我去，那我留在氓江都司也沒有什麽意義了，這便告辭吧。”
　　“好吧。”孫長鳴勉強答應：“仙子還請做好準備。魔潮這種事情，本官經歷過壹次，和壹般的災難完全不同。”
　　某些記憶浮上心頭，壹幕幕閃過眼前。分明過去的時間並不長，可卻讓人感覺十分的久遠，當年的小長鳴、今時的孫大人不免感懷。
　　出發之前，他抽空回了村子壹趟，將準備的靈丹之類，交給了饅頭哥。然後悄然觀察了壹下焚丘，轉去了葫蘆藤那裏——可惜的是沒了孫大人每天澆灌，葫蘆們壹只也未成熟！
　　它們想念老爺！
　　於是老爺履行了義務之後，當晚又去了鬼市，留下了那壹柄古村劍和大崎勾玉仿制品。
　　並且面對溺斃鬼妃的搔首弄姿，道心巋然不動！
　　妳能想象這女人為了配合自己紅紅的眼睛，弄了壹身兔子裝嗎？！這都是誰教給她的新花樣？孫大人好懸沒把持住。
　　而從鬼市回來之後，孫大人路過望雲崖旁邊的壹座山谷，這裏位於滅域的邊界線上，壹半在滅域內壹半在外，大半夜的裏面傳來蟲尊嘶嘶的叫聲，透著壹種舒爽。
　　這裏是孫大人兌現諾言，劃給趙逍遙的地盤，靈蟲配種大計沒日沒夜沒羞沒臊的進行著，孫大人好不容易穩固的道心，又搖搖欲墜了……
　　第二天壹大早出發的時候，大家看到大人的精神似乎有些疲憊，紛紛猜測大人是昨夜憂心於此行的成敗，沈迷公務不可自拔！
　　有個人不聲不響的站在了隊伍裏，就是要跟大家壹起去。
　　孫長鳴意外：“馬其誌……”
　　自從來到氓江都司，這家夥第壹次出現在孫長鳴的面前。孫大人壹直很忙，還真忘了去問阿羽和孤蓑老人，是怎麽安排的他。
　　馬其誌壹言不發，兩眼上翻茫然看天，誰說話也不理會，反正我就是跟著。孫長鳴搖搖頭，道：“別管他了，他想跟著就跟著吧。”
　　馬其誌的反應有些古怪——可孫大人不能真的不管他。畢竟欠了宋公權老大壹個人情，馬其誌要是死在了氓江都司，宋公權怕是立刻會沖過來跟自己拼老命。
　　但孫大人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卻覺得馬其誌有了壹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非要跟去長陵府，應該不是打算用生命去坑孫大人。
　　孫大人只是多叮囑了他壹句：“妳別忘了，妳這條小命是我的，本大人還幫妳還清了六百萬靈玉的債務！”
　　馬其誌眼珠子動了兩下，然後繼續看天。
　　說起這個來，孫大人又覺得虧了：宋公權真是老狐貍啊，硬是把這六百萬靈玉的債務甩給了自己——雖然這本來就是自己搞出來的、雖然他跟五皇子說壹聲，就免去了這筆債務。
　　所有人都到齊了，機關飛車已經停靠在眾人旁邊——這是我司德高望重的老供奉伍元機閣下慷慨贈送的，壹共四駕，主要用於指揮使大人出行，感謝伍前輩的慷慨，讓我司在臉面上終於不至太過寒酸。
　　可是孫大人卻還不上車，等著什麽。
　　過壹會兒，就見壹個矮胖的小身影，背著壹口大鍋，腰上別著壹根木頭大勺子，哼哧哼哧的從百戶所裏走出來。
　　孟丫丫在後面依依送別，憨妹對她擺擺手：“把後院水塘裏的那些魚養好，等我回來咱們喝魚湯。”
　　孟丫丫吸著口水，連連點頭。
　　孫長嫣爬上了機關飛車：“哥，出發！”
　　眾人面面相覷：魔潮這麽危險的事情，大人帶著小姐？！
　　忽然，眾人壹臉的欽佩：第六大境便是如此的自信，面對魔潮也如同遊山玩水壹般。
　　那麽有個新的問題出現了：大人壹幅昨晚沒睡好的樣子，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孫長鳴壓根不去理會眾人壹臉探究的神情，妳們這些愚蠢的凡人，根本不知道此行最大的靠山就是我妹妹！
　　別忘了上壹次絕戶村魔潮最後，是誰解決了那些魔物！
　　想到當初的事情，機關飛車上的孫大人又回憶起妹妹的種種“不凡”之處，心中越發奇怪：妹妹為何會如此？
　　他努力的翻找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但可能是因為年紀小，他最遠的記憶，也就是父母亡故的前後，再往前就壹片模糊，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機關飛車已經啟動，孫長鳴跟妹妹坐在壹起，試探問道：“妹，妳還記得爹娘嗎？”
　　憨妹認真點頭：“記得啊，爹娘對我們可好了，什麽吃的都先給我們，還哄我說他們已經吃飽了。”
　　她忍不住將頭靠在了大哥的胳膊上，如今只有大哥相依為命了。
　　孫長鳴微笑，又問道：“妳還記得咱們是怎麽到了村子裏的嗎？”
　　孫長嫣眨了眨眼：“咱們不是壹直都在村子裏嗎……”
　　孫長鳴無奈，顯然從憨妹這裏也問不出什麽來。兄妹兩人的真實來歷，不好查啊。


第四〇四章 關於夜壺的選擇
　　此時的長陵府府城壹片惶惶驚恐的情緒，龐大的護城符陣已經啟動，不計代價的護住了整個城池。城墻上兵士稀稀落落，往往幾十步才有壹人。他們面如土色，用力握緊手中的兵器，仿佛要從其中攥出壹絲勇氣。
　　在城池外僅僅二十裏的地方，是壹片迷迷蒙蒙的灰色霧氣，如同壹片巨大的帳幕蓋在大地上。範圍極其廣大壹眼看不到盡頭，而且厚度超過了千丈，正在緩慢卻不可阻擋的朝著城池蔓延而來。
　　昨天的時候這邪氣的範圍還在城外七十裏，壹日壹夜之間便推進了五十裏，按照這個速度，今天晚上整個府城都會被邪氣吞沒進去！
　　所有人都明白，沒有相應的靈符，即便是大型的護城符陣，也難以抵禦邪氣的侵蝕。
　　城中的高官、富商早已經逃離，此時更是四門大開，放那些逃難的百姓出城。可是仍舊有許多百姓被困在城中，這些人太過窮困，便是逃出城去，也是餓死在路上的結果。
　　守衛府城的大將逃走的時候還帶走了整個府城七成以上的守軍，以保護他們在逃亡路上的安全！將整個府城丟下自生自滅。
　　此時朝向邪氣的那壹面城墻上，正門高高的城門路上，站著壹位身披鎧甲，英姿颯爽的女將。她沒有戴頭盔，壹頭秀發用法器發箍在腦後紮了個馬尾。她壹手按在面前的欄桿上，眺望遠方，神情無比堅毅。
　　她是城防軍千總沐青墨，守城大將麾下三名千總，有兩個已經壹起逃了，唯獨巾幗沐青墨，帶著手下的將士留下來。
　　守土有責，朝廷沒有軍令，沐青墨壹步不退！
　　更何況城中還有許多百姓。
　　手下把總上前，沈聲道：“大人，決死隊已經準備好了，共計七十三人。另外……各處求援尚無回應。”
　　沐青墨輕輕頷首，道：“安家的銀子發下去了嗎？”
　　把總遲疑壹下，才說道：“查抄了幾名富商的宅院、商鋪，才算是湊夠了每人五十兩的安家銀子，都已經發下去了。這些富商臨走之前，把能帶走的財物全都打包帶走了。”
　　頓了壹頓，他才再次說道：“大人，弟兄們的家人拿到了銀子，立刻都逃出城去了。”
　　沐青墨暗自壹嘆，道：“傳我軍令，決死隊在城門下集結，我親自帶他們沖破邪氣！”
　　“大人！”幾個把總壹起跪了下來：“城中不能沒有您坐鎮，我們替您去吧！”
　　“妳們修為太低，進去了也沒什麽用處。”沐青墨轉身過來，擺手道：“不必再勸了，我意已決。”
　　城門大開，七十三名將士排列整齊。把總們瘋狂收集城內的壹切鎧甲、神兵、法器，全都給他們裝備上了，只求到了邪氣中，能多壹絲活命的機會。
　　沐青墨騎著自己的戰獸，獸鞍壹側掛著長長的戰槍，另壹側是壹柄長弓，右手挽著韁繩，左手夾著頭盔，從城門中昂然而出，到了軍陣前，她戴好頭盔，提起戰槍壹指邪氣：“出擊——”
　　隊伍快步奔跑絕塵而去，二十裏的距離，不過半個時辰，便壹頭撞進了灰霧中。他們壹往無前慷慨赴死，可是對於灰霧來說，卻是連壹片漣漪也不曾掀起。
　　把總們眼眶泛紅，狠狠捶打著面前的城墻。
　　沐青墨進入邪氣壹個時辰之後，東南方向上，有壹隊錦衣精銳，跨馬持槍，七八個旗手舉著長長的旌旗浩蕩而來。
　　隊伍中央，有壹架黑鐵金紋的戰車，當中坐著壹老壹少，遠遠看到城頭上守衛的戰士，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不是說府城的人都逃了嗎，怎麽還有軍隊鎮守？”
　　壹名斥候從馬背上飛身而起，以神術飛遁進了城，片刻之後如蒼鷹飛回，落在馬車外單膝跪地抱拳稟報：“七殿下、師大人，是長陵府千總沐青墨的部下，城中只剩下無路可去的貧苦百姓。壹個時辰之前，沐青墨帶著不到百人殺入邪氣，試圖找尋魔潮根源摧毀，以挽救長陵府城！”
　　馬車中年輕的壹位，乃是當今陛下第七個兒子，母族乃是當今修行大族，龐林與他的母妃乃是同族。
　　年長的壹位是東獄鎮撫司壹等供奉，龐林麾下第壹高手，第六大境師克昭！
　　七皇子壹聲感嘆：“深恨我大吳天下，不能多幾位沐千總這樣的人物！”
　　師克昭撚須壹笑，道：“殿下看中了此人？壹個時辰，嗯……應該還來得及，咱們進去將她營救出來，殿下親自出面招攬，她必定受寵若驚。”
　　第六大境又是促狹壹笑：“本座早就聽聞，長陵府沐青墨姿容無雙、天賦超絕，說不定殿下還要多出壹位英姿颯爽的王妃，哈哈哈……”
　　邪氣逼城，數十萬百姓面臨滅頂之災，可他們卻談笑風生，甚至還有閑情逸致討論風花雪月——在第六大境的眼中，魔潮也並非什麽潑天大禍，自然有這個底氣。
　　七皇子苦笑壹下：“前輩就不要打趣本王了，龐大人已經說了，此行最大的對手不是魔物，而是那壹位氓江指揮使。
　　那可是能夠與宋公權平分秋色的人物！”
　　師克昭看低宋公權：“他被柳值嚇破了膽，竟然用自己壹生的名譽成全孫長鳴，又用整個中獄鎮撫司納了投名狀！
　　區區壹個初入第六大境，不曾加勛的新手，能夠逼平五勛？可笑天下庸才，竟然深信不疑人人吹捧孫長鳴！
　　殿下放心，這次他不來則罷，只要來了本作壹定將他打回原形！”
　　七皇子道：“他必定是回來的，只是不知此時走到了哪裏。”
　　“咱們不等他，還是盡快熄滅了這壹場魔潮，將殿下看中的人先救出來。”
　　七皇子頷首，於是壹道道命令傳遞下去，這壹支東獄鎮撫司的精銳隊伍立刻調轉了方向，直奔灰霧而去。
　　不片刻功夫便到了灰霧下面，隊伍中飄飛而出四位傲然人物，其中兩人張開大袖，揮動了兩下，數百枚小巧的靈符從大袖中飛出，落在了灰霧表面浮浮沈沈，上面的符文好像蝌蚪壹般遊出，在灰霧表面鉆來鉆去。
　　只用了兩刻鐘的時間，便有人前來稟報七皇子：“兩位靈符大師已經初步破解了邪氣，找到抵禦的辦法。”
　　另外兩人張開五指，壹道道陣法靈光射出，在周圍勾勒布置出了壹座大陣，護住了整個隊伍。兩位靈符大師飛快制作了三十六枚靈符，準確落入各個陣眼之中。
　　“殿下，師大人，可以進去了。”
　　七皇子頷首，整個隊伍在符陣的保護下闖進了灰霧中。
　　城頭上，沐青墨手下的幾位把總，和幾十個普通士兵看著這壹切，士兵們懷著幾分期待：“他們能救出千總大人嗎？”
　　把總們同樣將這些人看成了最後的希望，用力說道：“壹定能！”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西北方向傳來了壹陣風雷之聲，眾人擡頭望去，只見幾駕機關飛車，繞著灰霧的外圍迂回而來，到了城外卻因為護城符陣阻隔不得進來。
　　機關飛車上出來壹個人，大聲道：“我們是朝天司氓江都司，我家指揮使孫大人便在車中。城中現在誰做主，出來回話！”
　　把總們憤怒不已：“妳們還來做什麽？這次的魔潮就是從銅棺峽滅域中發源。妳們氓江都司是怎麽封鎖的銅棺峽？”
　　張春發問了壹句，沒想到被幾個大頭兵給懟了，他皺起眉頭：“妳是何人？”
　　把總怒喝道：“妳管我是誰，反正不是妳們朝天司的下屬！”
　　孫長鳴在車中眉頭微皺，魔潮從銅棺峽中發源？這個情報是否準確？
　　張春發還算穩重，自己下來機關飛車，從城門進去，詳細詢問情況。把總們更是沒好氣道：“不用妳們管，東獄鎮撫司的人已經殺進灰霧，要是等妳們來救援，我家千總大人屍體都涼了！”
　　“妳們千總進去了？東獄鎮撫司的人也來了？”張春發急忙詢問，把總們雖然態度不好，但是看著張春發身上百戶官服，還是壹五壹十將情況說了。
　　張春發立刻回了機關飛車上稟報大人。孫長鳴輕輕頷首：“東獄鎮撫司有備而來，帶著四位高階符師、陣師，不過這魔潮範圍太大不知他們能不能救出那位英武的千總大人。”
　　張春發問道：“大人，咱們怎麽辦？”
　　孫長鳴左右權衡：若是按照柳值大人的指示，自然應該是殺入灰霧中，和東獄鎮撫司的人競爭，看誰先找到魔潮根源，解決了這壹次的危機。
　　可東獄鎮撫司早有準備，根據他們的人員配置，應該有能力解決這壹次魔潮。自己加入競爭，反而可能不利於解決問題，壹個不好灰霧吞沒了府城，就是壹場生靈浩劫。
　　現在明智的選擇，反而是留下來，依托城池布防，留給自己有足夠的時間破解邪氣，如果東獄鎮撫司的人不成，至少還有機會救下這滿城的百姓。
　　但是這樣壹來，如果東獄鎮撫司的人成功解決了魔潮，這壹次的對決自己可就輸給了東獄鎮撫司，柳值大人借此事壓過龐林的計劃也就失敗。
　　輸給龐林？孫大人不甘心！可是斟酌再三，孫長鳴又看了壹眼城內，還是暗自壹嘆，下令道：“入城，想辦法破解灰霧邪氣。”
　　自己終究不是亂世梟雄，做不到視人命如草芥。
　　其他人降下機關飛車入城去了，孫長鳴轉身往灰霧而去，這支隊伍中，靈符造詣最深者，就是孫大人。
　　水靈華和萬錢來立刻從後面跟上，孟河北則是疑惑：我到底是進城還是跟著妳？馬其誌則是想都不想直接遁入了城中。
　　張春發怒其不爭的瞪了壹眼孟河北，正要跟上大人，孫長鳴擺手：“妳跟他們壹起，保護好小姐。妳要是不跟著，那兩個家夥壹進城就能跟當地的軍官打起來。”
　　張春發深以為然，但仍覺得自己首要任務是保護小姐，那兩個蠢貨管他們去死。
　　灰霧正在緩慢地向外擴張，靠近了看去，它們和正常世界之間，有壹層水膜壹樣的東西，隔著這壹層膜看去，裏面變化莫測，如雲如火，似乎隨時可以誕生又可以湮滅無數怪異之物！凡人若是站在這裏註視灰霧，腦海中必然浮現出無數充滿了誘惑和鼓動的聲音，眼中所見，也會出現各種各樣夢想之中的場景，他們會迫不及待的沖入灰霧中！
　　但是孫大人站在這裏的時候，就可以斷定：“這壹次魔潮的發源地，並非是銅棺峽中。這些邪氣的力量，和滅域中並不相同。”
　　銅棺峽滅域有三個本源，懸棺、邪神脛骨和古聖精魄。所以邪氣其實是三合壹的混合體。但是眼前灰霧中的邪氣，並非其中任何之壹。
　　孫長鳴去了聯絡靈符傳令給張春發：“問壹下本地人，這壹次的邪氣發源地究竟是哪裏？”
　　孫大人這邊，立刻放出壹片靈動的符文，籠罩了大片的灰霧，開始破解邪氣。
　　片刻後張春發給了回話：“大人，他們壹口咬定就是銅棺峽滅域中。”
　　孫長鳴憤怒了：“都什麽時候了，還有這麽強烈的門戶之見？這些傻逼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孫長鳴甩出壹件寶物：“以靈符之道破解了這邪氣，否則本座將妳丟進夜壺裏！”
　　可是這【八丘鏡】大約是因為來自桑島，沾染了壹些古怪的癖好，竟然給孫大人傳遞來了壹道賤賤的意念：若是水靈華的夜壺，我心期待。
　　孫長鳴正在氣頭上，怒罵壹聲：“萬錢來的夜壺！”
　　萬錢來：？？？
　　孫長鳴冷冷瞪了他壹眼：“不要多問，妳不會想知道的。”
　　八丘鏡壹個哆嗦，卻還想要跟大人討價還價，孫長鳴已經淩空飛去，丟下壹句話：“本座說到做到！”
　　八丘鏡原本被桑島使團收回，可孫大人連整個使團都給滅了，這東西算是當時的壹個“紀念品”，沒想到這時竟派上了用場。
　　孫長鳴貼地飛遁，沿途帶起了壹道如劍芒壹般的灰龍，他筆直射入城中，陡然轉折淩空拔起，飄升到了和城門樓相同的高度，隔空怒視那幾個把總，喝罵道：“沐青墨大人何等英雄，怎麽收了妳們這壹群蠢貨下屬？”
　　幾個把總勃然大怒……但是第六大境的氣息如同山嶽壹般砸了下來，幾個把總毫無反抗之力撲通撲通的就跪倒在地上，腳下城墻的青磚哢嚓碎裂。
　　“說！此次邪氣究竟發源自何處？”
　　“此事幹系重大，本座不想再聽謊言，妳們只有壹次機會！”
　　把總們膽都嚇破了，第六大境啊！妳為何如此低調，就這麽幾個隨從，也不能怪我們看輕妳呀……
　　第六大境在如今的修行界，有著特殊的意義，幾個把總再也不敢有半點不敬，乖乖道：“是我等氣迷了心，絕不敢故意蒙騙閣下。回稟閣下知曉，雖然我們不敢完全肯定，但發源地多半就是東獄鎮撫司那座千戶所。”
　　孫長鳴：“妳們還知道什麽，如實道來！”
　　“遵命。那千戶所本在府城外壹百裏的望龍山下，這幾年壹直在收攏流民，十天前突然又暗中開始募工，不說到底是做什麽，但是給出的價格極高，但是只招募身強力壯者，男女皆可。只要去了被選上，就先預支二錢銀子的工錢，於是城中不少窮苦人都去了。”
　　“可是前天下午的時候，有前去應招的人慌慌張張跑回來，說整個百戶所已經被壹片古怪的黑火包圍焚燒，而且那黑火好像活物壹般，竟然還能夠分出火蛇追趕他們！”
　　“同行的本有四十多人，結果只回來了七八個。他們都是城中的普通人，百裏距離是連夜趕回來的，他們抵達千戶所的時間是大前天中午的時候。”
　　“他們回來之後，城中就想辦法以修真手段聯絡千戶所，府主大人親自用聯絡靈符跟千戶大人通話……據說當時的聯絡靈符中，傳來了不似人聲的怪響！像是喘息又像有怪獸在咀嚼骨頭！”
　　“再然後，不到兩個時辰，我們就從城頭上看到那個方向上，巨大的灰霧升起擴散……”
　　孫長鳴背著手，聽得連連皺眉。朝天司上下是什麽德行孫大人心知肚明，便是柳值大人之下的南獄鎮撫司，也只是略微廉明壹些，朝天司是特務機關，幹不出收攏流民這種善事。
　　孫長鳴問道：“這些年收攏的流民，最後安置在了什麽地方？”
　　果然幾個把總茫然：“不知道，壹些流民而已，誰會在意？”
　　“那這壹次招工，又去向了哪裏？”
　　“不知道，反正先給二錢銀子呢，在市場上買個奴仆也不過三兩銀子。”
　　孫長鳴暗自搖頭，卻沒辦法去責怪這些把總，他們是軍隊不是衙役，這些事情本也不歸他們管。況且這樣的年景，誰有多余的能力去關心這些最底層的百姓？大多數官吏的心態都是：這些賤民只要不鬧事就好。
　　“這次的事情，恐怕不簡單啊。”孫大人擡頭望向那茫茫灰霧，裏面隱藏著什麽樣的恐怖秘密？東獄鎮撫司那些人……能行嗎？
　　孫長鳴又考慮片刻，自己尋了個僻靜的地方，取出柳值的聯絡靈符：“大人，這邊事情有些復雜。”
　　他跟柳值報告之後，斟酌著言辭道：“大人，屬下判斷……目前最明智的選擇，是跟東獄鎮撫司聯手。”
　　話到這裏也就不說了，柳大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然後怎麽選擇就看柳大人了。
　　如果跟東獄鎮撫司聯手，大家隨時溝通內外配合呼應，還是有很大的希望，以最小的代價解決這壹次魔潮危機。
　　但如果大佬們壹意對抗……孫大人已經在心中準備好了B計劃：先將城中的百姓，和剩余的守軍，全部遷移去氓江都司安置。然後自己觀察魔潮的情況，能阻止就阻止，要是力有不逮，自然是自身的安全第壹。
　　孫長鳴沈默等候了大約壹盞茶的時間，柳值終究還是壹聲長嘆：“這是要本座去跟龐林低頭啊！”
　　孫長鳴還是不說話，柳值罵了壹句：“混賬小子，凈給老子出難題！”
　　“屬下慚愧！”
　　柳值沈聲道：“妳做好各種準備，本座這就去找龐林商議此事。但是依著本座對龐林的了解，兩家聯合怕是很難促成。”
　　孫長鳴心中壹轉，就明白了柳大人說的乃是實情。龐林多半不會相信己方，會下意識地覺得這是自己和柳值的陰謀！
　　“那也只能隨他，我等問心無愧便好。”
　　柳值默默不語的切斷了通話，孫長鳴直奔灰霧而去。短短時間內，灰霧已經朝外擴張了幾十丈。水靈華、萬錢來守候在壹旁，八丘鏡高高懸浮，八只眼睛張開，放出壹片片流水壹般的金光，不斷地滲透進灰霧當中。
　　“大人。”水靈華和萬錢來壹起迎上來，孫長鳴頷首回應，然後看向了八丘鏡，暗中勾通：“妳為何不趁機投入灰霧，或者是逃走？”
　　八丘鏡很惱火，妳以為我不知道妳在我身上下了禁制，我根本逃不掉？
　　這灰霧更是邪門，我才不要投入其中。
　　它已經破解了灰霧中的邪氣，在孫長鳴面前凝聚出了壹個靈符結構。孫長鳴看了壹下，滿意點頭，擡手將八丘鏡收了回來。
　　八丘鏡還有些不死心：我的能力很強，妳只要願意親自使用我，妳我雙劍合璧，在靈符壹道上，這個世界沒有人是妳的對手！
　　孫長鳴才懶得理會，這會兒說得好聽，什麽“親自使用”，只怕用著用著就成了赤阪三郎的下場。


第四〇五章 萬物魔化
　　孫長鳴帶著水靈華和萬錢來返回府城，立刻親自動手，煉造了三十六根符陣棱柱，安置在城中，和整個護城符陣結合在壹起，籠罩在府城外的靈光罩中，以這三十六根符陣棱柱為起點，染上了壹種淡淡的青色，如同落入水中的墨點，壹點點的暈開，逐漸跟整個光罩合為壹體。
　　孫長鳴稍稍松了壹口氣，此時天已經快黑了，城外的灰霧也已經蔓延到了城墻外不到十丈！
　　城頭上的那些戰士們幾近崩潰，他們最近距離的看到灰霧，越發感覺到根本無法匹敵，灰霧到了此時，當中不斷凝聚出壹丈長恐怖的鬼臉、魔形，朝著城池張牙舞爪，發出無聲的嘶吼。
　　萬錢來等人聚集在孫大人身邊：“大人，咱們接下來怎麽做？”
　　孫長鳴問道：“妳們統計清楚了嗎，城中還有多少人？”
　　“大約還有三十多萬。”
　　府城中的居民過百萬，能跑的都跑了。可是剩下的這幾十萬也讓孫大人有壹種無力感：這麽多人，便是氓江都司和九雲宗全力出動，又能轉移出去幾個？
　　其實孫大人的壹應法寶中，有能夠容納活物的：葫蘆兄弟！
　　但孫大人不想過早暴露葫蘆們的真實能力。第六大境之後，孫大人也想得更加長遠，第七大境的自演小天地。賀天遊收集了五種超頂級劍法，每壹種劍法可以自演壹座小天地，這些葫蘆們恰恰也可以！
　　每壹只葫蘆的能力都不同，而且上限極高。雖然之前自己在鬥法中也使用了幾次，但每壹只葫蘆的真正能力不為外界所知。
　　“罷了，且再看看情況……若真是到了那壹刻，該出手的時候還是要出手的，別的事情暫且放下壹旁。”
　　灰霧終於和護城符陣開始接觸，遠遠看去就像是兩只巨大的氣泡碰撞在壹起，灰霧無疑更加巨大，是護城符陣的幾百倍。
　　兩種力量迸發出水滴落入熱油壹般的動靜，滋滋啦啦的力量爆鳴聲中，護城符陣的消耗飛速提升。
　　但是灰霧也終究沒能突破那壹層光罩，卻是緩慢地漫過了靈光，要將整個府城包裹進去。
　　城中所有人長長地松了壹口氣。但是被孫長鳴派去照看大陣中樞的水靈華，卻飛快回來：“大人，靈玉消耗太大，支撐不了半個時辰了！”
　　孫長鳴早料到這個情況，肉痛的取出壹只儲物錦囊：“裏面有五百萬枚靈玉，先拿去頂上。若是還不夠……去找萬錢來要，他萬利生有的是錢！”
　　城中那些高官逃走的時候，幾乎把城內的各種資源搜刮壹空，包括原本護城符陣儲存的靈玉。
　　現在使用的是沐青墨自掏腰包湊出來的。
　　水靈華接了靈玉要走，又被孫大人喊住，叮囑道：“仙子警惕壹些，本官判斷城內應該有魔物偽裝潛伏。如果它們始終不能攻破護城符陣，怕是這些魔物就要現身，破壞大陣中樞！
　　魔物詭異莫測，仙子千萬當心！”
　　水靈華凜然：“大人提醒的是。”這便是遊歷天下對於修士心性增長的好處，若是壹直在宗門中修行，便會少了這許多經驗。
　　水靈華走後不久，柳值大人那邊傳來了消息：“龐林對本座，好壹番冷嘲熱諷！”
　　孫長鳴心下黯然：“大人受委屈了。”
　　柳值沈聲道：“現在妳們只能靠自己了，不過妳辦事本座壹向放心。這次本座就在京師等著妳力挽狂瀾，到時候本座立刻就去找龐林，好好羞臊他壹番！”
　　“屬下壹定全力以赴！”
　　孫長鳴看向外面的夜空，灰霧已經吞沒了四分之壹的府城。他深吸壹口氣，不能在這麽等下去了！東獄鎮撫司的人沒有半點消息，自己必須要更加主動壹些。
　　孫長鳴將孟河北、萬錢來喊來，取出了八丘鏡：“這是桑島的魔器，在靈符壹道上頗有些能力……”
　　八丘鏡非要糾正他：聖物、是聖物！
　　“但是這魔器十分狡猾，若是太過依賴，就會吞噬修士的魂魄。本官將此物留下，若是外面的灰霧有了變化，就需要隨時改進靈符，妳們兩個互相監督，讓這魔器出力，但妳們不準跟它進行任何交易！”
　　萬錢來變色：“大人覺得這灰霧中的邪氣，還會變化？”
　　孫長鳴道：“以防萬壹！”
　　“大人要做什麽？”
　　“本官去那千戶所看壹看。”
　　萬錢來和孟河北都急了：“不可！”
　　孫長鳴卻是灑然壹笑：“本官堂堂第六大境，這天下何處去不得？妳們休要再說，也不要跟來。本官獨自壹人行事方便，妳們跟上來，本官還要照顧妳們。”
　　無言反駁……
　　兩人只能默默目送孫長鳴騰空而起，外面院子裏喜鵲雙爪壹蹬，振翅飛起從下面駝住了老爺，直往城外飛去。
　　離開護城符陣保護的瞬間，孫大人繪制的靈符立刻發揮作用，護住了自己和喜鵲，免得被邪氣侵蝕。自己多半是不怕的，主要是為了保護喜鵲。
　　這壹瞬間，又回到了村子裏的感覺！
　　周圍壹片迷蒙，耳中時不時的聽到壹些古怪的聲音，似是厲鬼在痛苦嘶吼，又像是不知名的神秘所在竊竊私語。有的聲音仿佛從很遠處隨風傳來，有些又好似就在耳旁炸響。
　　別說是普通人，就算是心性修為不夠的高階修士，驟然落入這樣的環境，立刻便會直接異變魔化！
　　孫長鳴努力辨認著方向，可是這灰霧比絕戶村的那壹次更加高級，已經開始能夠影響周圍的壹切環境，孫長鳴朝四周望去，卻只看到遠遠近近、高低起伏，似乎都是壹片丘陵山巒。再回頭望去，府城也已經消失不見，孫大人迷路了。
　　孫長鳴溝通大地，大地毫無回應，壹片死氣沈沈。
　　孫長鳴又取了靈波古琴出來，輕輕撥動，周圍的反饋回來，好在周圍的地形並非真的改變了，只是壹種障眼法。
　　孫長鳴根據靈波反饋，大致弄清楚了周圍的地形，勉強分辨出壹個方位，然後根據記憶，指揮喜鵲朝著千戶所的方向飛去。
　　路程中，孫長鳴吩咐壹聲：“趙畢，試壹試這邪氣對於陰靈的影響。”
　　“是，老爺。”小鬼兒趙畢應聲從喜鵲的翎毛中鉆出來，然後將壹只手伸出靈符保護的範圍，這只鬼手立刻腫脹起來，吹氣球壹般膨脹到了小牛犢大小，上面忽然生出來無數個“趙畢”，有的詭笑、有的狂怒、有的冷漠、有的放蕩……
　　趙畢嚇得壹聲怪叫，另外壹只手舉起了金剛杵壹下就把這條手臂斬斷了！
　　斷臂處很快生出來壹只新的手臂，它驚魂不定的看著斷掉的那只手，落進了灰霧中翻滾著，那無數個自己散開，又好似每壹個都是真實的自己的！
　　最終，這些“趙畢”逐個消散，隱沒在了灰霧中。但是趙畢總感覺，每壹個“自己”消散的時候，好像雙眼都冰冷的凝望著自己……
　　“如何？”孫長鳴問道，趙畢帶著幾分恐懼：“非常不好！老爺，這裏的邪氣恐怕是最高位階的那種，可以異化世間的壹切，不僅僅是生靈，便是這空氣、這泥土、山石，時間長了也會變的怪異！”
　　孫長鳴十分認可，剛才自己分辨不出方向，如果不是障眼法、幻術呢？極有可能是環境異化的前奏，只是還沒有完成異化罷了。
　　趙畢又說道：“我想請老爺禁錮住我。”
　　喜鵲聽得大吃壹驚，回頭喳喳的叫了兩聲，趙畢回道：“剛才……我總覺得自己已經被什麽東西盯上了。”
　　孫長鳴想了想，道：“謹慎壹些是應該的。”他將趙畢封禁住，丟進了葫蘆老五中，讓二弟看著。趙畢的戰鬥力，在老爺身邊可以忽略不計，少了它壹個不算大損失。
　　孫長鳴和喜鵲繼續沿著固定的方向飛行，前方的迷霧變幻莫測，喜鵲也不敢飛得太快，可是壹直到現在，卻沒有遇到壹個活物，孫長鳴心裏越發的不安起來。
　　府城周圍村鎮不在少數，周圍的山林中，飛禽走獸同樣眾多，這些生靈魔化之後，都哪兒去了？！
　　老爺拍了拍喜鵲的脖子，低聲道：“小心壹些。”
　　老爺自己則是悄悄將靈波古琴取出來，不斷地利用這寶物，探查周圍的環境。突然反彈回來的靈波中，勾勒出了壹個龐然大物！
　　距離自己和喜鵲只有幾千丈的距離，並且在迅速地逼近過來。
　　孫長鳴剛剛知會了喜鵲壹聲，就看到壹團巨大的黑影，在灰霧中旋轉著朝自己的撞了過來。喜鵲轉身尾巴壹抽，那東西轟然破碎，原本應該是朝著四周散去，卻又莫名其妙的聚集在壹起，重新組成了剛才的樣子，只不過是改變了壹個方向，朝著另外壹處旋轉飄飛而去。
　　“那是……壹座軍堡？”孫長鳴詫異，這附近唯壹的軍堡便是，朝天司千戶所！可是這東西如此龐大，建造在地面上，又是怎麽飛起來的？而且喜鵲壹尾巴打碎了，卻又能自動復原？
　　“千戶所可能是魔潮爆發的起源之地，應該是最早受到邪氣的影響，它魔化了……”只不過魔化的程度還不算高，所以挨了壹尾巴就逃走了。
　　但是孫長鳴再去看那座正在隱匿入灰霧中的軍堡，卻忽然間到壹張張鬼臉，從軍堡的門窗中探出來，只是壹晃就和軍堡壹起消失不見了！
　　是那些“趙畢”！孫大人相信自己不會看錯，這邪氣越發詭異了。
　　但是喜鵲大大咧咧渾然不懼，仍舊扇動翅膀，穩穩地朝著壹個方向飛去。
　　但是現在孫長鳴很躊躇：千戶所已經飛上天了，自己接下來應該去哪裏？他有心追上去，但那些個“趙畢”讓他也有幾分忌憚。
　　喜鵲又這樣飛了壹陣，孫長鳴忽然又從靈波的反饋中，感應到了壹個龐然大物，甚至比剛才的軍堡還要巨大。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東西是靜止的，應該是壹座高大的山峰。
　　很快喜鵲就靠近了這東西，果然是壹尊巨峰，拔地而起，從大地上刺入灰霧中，喜鵲繞著山峰飛了壹周，這山峰至少有三千丈高！
　　可是孫長鳴分明記得望龍山並不算高，府城附近更是沒有超過千丈的山峰。
　　孫長鳴不敢讓喜鵲貿然降落下去，手指壹動摸出來壹枚“黃豆”，貼上了壹枚抵抗邪氣的靈符，扣指彈向了那座山峰。
　　黃豆落在上面，就化作了壹尊五階機關道兵，周身被靈符的光芒包裹——若是孫長鳴上壹次在絕戶村中那壹次魔潮，五階的存在已經可以解決整個魔潮了。
　　可是這壹次，豆兵落地之後，四處檢查卻是壹無所獲。這山峰光禿禿的，全都是漆黑的巖石組成。從表面看起來，真像是最近突然從大地下生長起來的！
　　豆兵徒步往山下走去，山峰極為陡峭，孫長鳴有些不耐，於是操縱著豆兵飛落下去，不料壹離開了山峰，那些山石忽然哢嚓破碎，蔓延出來組成了壹只只巖石手臂，抓住了豆兵的雙腿，硬生生將它拉回了山峰上！
　　豆兵發力，機關催動，那些巖石手臂都被崩碎，可是山峰持續破碎，更多更粗壯的巖石手臂抓了過來。
　　孫長鳴心念壹動將豆兵收回來，重新化為掌心的壹枚黃豆。那些巖石手臂卻瘋狂的延伸過來，壹只只的抓向了空中的孫長鳴和喜鵲！
　　“嗯？”
　　孫長鳴心念壹動，壹道粗壯的北荒神雷落下，轟的壹聲劈在了山頭上。幾十道巨大的手臂崩碎落下，可是哪怕是最為細小的壹塊碎石，在滾落的過程中，都被山峰上出現的手臂抓了回去，這山峰似乎秉承著壹個邏輯：只要到了我身上，就是我的壹部分，壹片也不能丟失。
　　孫長鳴急忙去查看那壹顆豆兵，果然貼在上面的靈符已經翻起了壹層猩紅色的光芒。孫長鳴揭了靈符丟出去，那靈符在外面的灰霧中，迅速地燃燒起來，在猛烈的腥紅色火焰中化為了灰燼。
　　孫長鳴立刻又檢查了自己和喜鵲的靈符——好在沒有問題。
　　這說明兩點，第壹那山峰上的邪氣異化強度更大；第二自己身上的靈符，有自己隨時補充靈氣，而豆兵身上是臨時制作，靈氣總量恒定，防禦力在和邪氣的對抗中是不斷減弱的。
　　雖然確定了自己和喜鵲暫時不會有事，可是剛才豆兵的遭遇還是讓孫大人心有余悸，不免暴躁壹句：“這該死的長陵府千戶所，到底搞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弄出來這麽可怕的邪氣？”
　　那山峰上的手臂挨了壹記雷霆，卻還不肯放棄，執著的想要將“屬於自己”的部分搶回去。於是孫長鳴驚訝看到，那巨大的山峰抖動了起來，從下朝上石皮翻滾，在山頭上堆積了大量的漆黑石頭，然後化作了壹條粗大的石蛇，尾巴束縛在山峰上，身軀高高昂起，朝著孫長鳴撲了過來。
　　孫大人冷冷壹笑，第二道威力更大的北荒神雷正要發出，卻忽然從下方茫茫的灰霧中，射來壹道明亮的光芒，咄的壹聲命中了石蛇。
　　啪！光芒炸開，卻也只是讓石蛇表面出現了壹個小小的缺口。
　　但孫長鳴看清楚了，那光芒是壹支箭！
　　孫長鳴大喜，手掌壹翻，壹道幾乎跟石蛇差不多粗細的北荒神雷轟然落下！不但將石蛇炸得粉碎，而且雷光繼續向下，狠狠地在山峰上傾瀉了壹番！直炸的山峰矮了壹尺！
　　同時，孫大人已經準備好了靈火，山峰若還是糾纏不休，就要請它嘗壹嘗雷火交加的滋味。
　　可山峰卻慫了，大約是察覺到這個對手真的不好惹，它將那些破碎的石頭全都收了回去，然後徹底的安靜下來。
　　就好像剛才那可怕的動靜，跟它沒有半點關系。
　　“哼！”孫長鳴冷哼了壹聲，壹拍喜鵲朝著剛才射出那壹箭的方向飛去。孫大人的靈波古琴不斷波動，真真淩波發出又反彈回來，他和喜鵲距離地面越來越近，即便是灰霧彌漫，也已經可以看清楚了呃，那壹片地面上高低起伏，卻是空空如也。
　　可是孫大人的靈波古琴並不這麽認為，反饋回來的波動，告訴孫長鳴在那裏有壹個特殊的能量屏障，下面有五十四個人，其中之壹騎著戰獸。
　　喜鵲收了雙翅，轟然落在地面上。可是詭異的事情又發生了，喜鵲分明已經雙腳著地，但實際上根據淩波反饋來看，他們站在那壹層能量屏障上面，腳下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大地。
　　孫長鳴皺了皺眉頭，翻身從喜鵲背上下來，用力跺了跺腳下，十分堅實，分明就是地面！不過此時的孫大人，只是輕笑搖頭，這等伎倆或許可以讓第四大境壹籌莫展，第五大境困擾許久，但是在第六大境面前……孫大人再次壹跺腳，所謂“大地”破碎，下面能量屏障顯露出來。
　　灰霧中的壹切“異常”都是以邪氣侵染為實現基礎，孫大人要做的，便是逼退這些邪氣，那麽壹切真實的本源就顯露出來。
　　對於第六大境來說，徹底湮滅整個灰霧力有不逮，清理小範圍內的邪氣侵染則信手拈來。
　　然後孫長鳴看到了下面狼狽的壹群人，為首的女武將，雖然鎧甲破裂戰獸受傷，卻仍舊目光堅毅馬尾飛揚，健美的大腿邊掛著壹張弓，手中握著長槍對孫長鳴壹抱拳：“閣下來自何處？”
　　孫長鳴踏步虛空走下來：“本座，氓江都司指揮使，孫長鳴。”
　　“第六大境！”隊伍中壹片歡喜之聲，原本降到了谷底的士氣，肉眼可見的飛速回升。孫長鳴在京師初入第六大境，便壹戰逼平宋公權，的確讓他名聲大噪，天下皆知！只能說，感謝宋大人的名譽大禮包。
　　孫長鳴詢問女武將：“可是千總沐青墨？”
　　“正是末將。”
　　孫長鳴看到他們損失慘重的樣子，掏出幾瓶療傷靈丹：“分發下去。”然後才問沐青墨：“東獄鎮撫司有壹批校尉也進來了，妳們可曾遇到？”
　　沐青墨搖頭，道：“末將進來之後，仗著對周圍地理熟悉，直奔千戶所，可是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各種古怪，壹陣山崩地裂之後，不但末將負傷，手下也損失慘重，只能暫時困在此地。
　　剛才末將看到大人發出的雷光，這才張弓相助……其實不能算是相助，更像是求救。”
　　這女武將的確性格爽利，有壹說壹。孫長鳴打量著周圍的能量屏障：“這是妳的寶物？竟然可以阻隔邪氣。”
　　沐青墨拿出壹只純金小獸，這東西生的有點像是猴子，但是兩只鼻孔巨大，裏面放出金沙壹般的光芒，組成了整個能量屏障。
　　“祖傳之寶，但是籠罩範圍有限，最多只能庇護百人。”
　　孫長鳴看了壹眼，竟然是壹件六階法器，但也就不在意了，倒是沐青墨區區壹個千總，竟然也是第五大境，估摸著才二餐和三餐之間的的水準。
　　李無命也是第五大境，同樣是個千總。這個時代大修不在朝堂，而在軍中……其實也是亂世即將來臨的壹個預兆！
　　他對沐青墨說道：“本官已經用靈符護住了整個府城，沐將軍現在有兩個選擇，壹是我將妳們送回去，二是跟我繼續深入，搗毀魔潮發源地……”
　　沐青墨已經搶先抱拳道：“末將願意追隨大人！”


第四〇六章 通達外域
　　孫長鳴露出壹個微笑：“好，那就跟上吧。”他騎上喜鵲當先而行，沐青墨帶著手下跟在後面。她胯下的戰獸價格昂貴，乃是用上等駿馬和四階妖獸交合誕生，成功率極低，因為母馬經常被妖獸吃了。可是這等實力相當於三階妖獸的坐騎，跟在喜鵲後面卻是瑟瑟發抖，不管沐青墨如何催促也不肯靠近十丈之內……
　　孫長鳴派了喜鵲壹下：“對人家友善點！”
　　喜鵲喳喳大叫，表示冤枉，我沒有針對它，是它自己太不中用。
　　但老爺既然發話了，喜鵲還是做了做樣子，那戰獸終於敢在靠近半丈。
　　孫長鳴壹邊用靈波古琴分辨周圍的地形，壹邊詢問沐青墨：“沐將軍對這壹次魔潮有什麽看法？”
　　沐青墨卻不是個唯唯諾諾的性格，在後面盯著孫大人的背影，反問道：“大人千裏迢迢趕來，難道不是因為此次魔潮，發源於銅棺峽滅域？”
　　“並非如此，本官已經破解了邪氣，和銅棺峽中絕不相同。”
　　沐青墨頷首道：“末將也懷疑，這壹切其實都是長陵府千戶所惹出來的，朝天司這群喪盡天良的家夥，這些年壞事做盡，終於遭了報應，卻連累了府城幾十萬無辜百姓，蒼天當真無眼！”
　　孫長鳴回頭看了她壹眼，這姑娘對朝天司怨念很大呀。
　　“哦？沐將軍對千戶所似乎有所了解？”
　　沐青墨仍舊抱著某種警惕：“大人也是朝天司的人。”
　　孫長鳴不屑道：“東獄鎮撫司那群廢物，怎有資格和本座的氓江都司相提並論？”
　　沐青墨想了想，認可道：“末將也曾聽說，氓江都司乃是大人白手起家，從無到有建立起來的，和壹般的朝天司衙門，可能是有所不同的。”
　　然後她很果斷的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壹切：“長陵府千戶所販賣人口，名義上收攏附近的流民，實際上是販賣給南尼國……”
　　孫長鳴眉頭壹皺：“長陵府千戶所膽敢私通南尼國？！”
　　沐青墨卻覺得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朝天司的人為了錢，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呃，大人可能是個例外，末將並無針對大人的意思。”
　　孫長鳴哭笑不得，妳瞧瞧妳這壹番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呢。
　　“這些流民被賣到南尼國之後呢？沐將軍有沒有進壹步調查？”
　　沐青墨搖頭：“末將沒有那個權利。甚至因為調查了這些流民的去向，末將第五大境的修為，卻在千總這個位置上，足足呆了七年沒有升遷。”
　　“那麽最近的募工呢？”
　　“必然不是什麽正經的募工。”沐青墨非常肯定：“以千戶龐雷的性子，他能大放血給出二錢銀子壹個人，必然是能夠賺回來至少二十兩銀子的。只不過因為是近期的事情，末將也沒來得及查清楚，這些人到底被他送往了哪裏。”
　　“龐雷？他和龐林是什麽關系？”
　　“他是龐林同族的堂侄。”沐青墨冷笑：“東獄鎮撫司上下的百戶千戶，有三成都是他的親屬故舊，整個東獄鎮撫司，快成了他龐家的私兵了。”
　　難怪龐林壹定要站出來和柳值大人爭奪總指揮使的位置。
　　沐青墨忽然問道：“大人，咱們這是去哪裏？”
　　“去千戶所原址看壹看。”
　　“原址？”
　　孫長鳴壹指天空：“千戶所已經異變，飛上天了。”
　　“啊？”沐青墨吃了壹驚，但想了想這壹路上遭遇的各種怪異，也就見怪不怪了，反而是問道：“大人，這壹路上為何不曾見到任何壹個生靈魔物？”
　　孫長鳴深吸壹口氣：“本官也很好奇！”
　　然後他回頭看了壹眼眾人，道：“小心壹些，前面似乎有些古怪。”
　　前方的灰霧中，忽然有什麽東西走了出來，歪歪扭扭似乎十分僵硬，卻似乎感知敏銳，發現了他們之後立刻狂奔過來，高速撞在了沐青墨的能量屏障上。
　　咚！
　　能量屏障迸發出壹片強烈的光芒，密密麻麻的裂痕出現，沐青墨怒吼壹聲，當先而出壹槍刺向了那東西。
　　長槍之上，螺旋凝聚出了幾道青光，從槍頭噴射而出，如同神龍沖出數十丈，重重的轟向了那東西。
　　那東西卻是從身體內抽出壹根長棍，壹棍將青光砸碎了。
　　沐青墨雙眼中寒光閃動，縱馬而上躍到了孫大人前方，雙手壹拍大槍，全身鎧甲中無數靈光湧出，撲棱棱壹聲卷了這兵器騰飛高空，靈光凝聚成了壹支巨大的五彩鳳凰，對著那東西兇猛壹啄。
　　大槍變成了鳳凰鳥喙最堅硬的部分。
　　錚——
　　那東西手中的長棍彎折，卻再次從身體內抽出壹只沈重的鐵環，丟出去淩空打在了五彩鳳凰身上。
　　鳳凰靈光消散，大槍飛了回來。
　　孫長鳴看著那東西，直到這個時候才恍然明白它是什麽！原來是壹輛戰車！那長棍乃是戰車的車梁，鐵環是壹只車輪。
　　只不過這戰車已經異變扭曲，並且身上附著了許多原本屬於灰霧的黑色石頭。
　　“東獄鎮撫司的人駕著戰車而來，難道說他們已經……”孫大人心中暗道壹聲不好。他再看去，沐青墨已經右手隔空操控長槍，左手淩空拉開大弓，兩件法器輪番攻擊戰車魔物。可是那魔物仍舊是遊刃有余！
　　“這戰車本身就有五階，化為魔物之後自然更勝壹籌。而且它立足於灰霧之中，有灰霧源源不斷的支持，只會越戰越強。沐青墨卻已經帶領手下苦熬了很久，壹身靈氣損耗了七七八八。”
　　孫長鳴邁步上前，越過了沐青墨的時候，吩咐壹句：“妳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沐青墨壹楞，總覺得孫大人這句話……有些不大正經的感覺。卻又不知道到底不正經在哪裏——於是只能自己暗自搖頭，瞎想個什麽，孫大人乃是第六大境的尊者，這樣的人物，必然是有高手氣度、強者風範的。
　　孫長鳴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鬼使神差的說了這麽壹句，細思壹下似乎對女孩子說，著實邪惡了。
　　就等於是……叫爸爸。
　　他離開了沐青墨法器的庇護範圍，孤身踏入灰霧之中，對著戰車魔物張開五指，反掌壓下！
　　轟——
　　虛空高出，仿佛有壹枚大印落下，戰車魔物瞬間被碾壓的貼在地上動彈不得。
　　孫長鳴口中喝了壹聲：“退散！”
　　以戰車魔物為中心，方圓百丈之內的邪氣，瞬間就被強大的雷火力量驅散了。站車上那些附著的黑色的巖石徹底粉碎，大地變回了原本的顏色。
　　孫長鳴五指壹收，隔空將那戰車攝回來，然後走回了沐青墨身邊。
　　沐青墨和部下們眼中盡是欽佩：果然是第六大境！我們不可戰勝的對手，在他面前翻手便可鎮壓。
　　沐青墨看到孫大人正在檢查那戰車，很想上前看壹看，但想到大人剛才的那句話，小心翼翼問道：“大人，我可以走動了嗎？”
　　孫長鳴頭也不擡對她招手：“妳也過來看看。”
　　沐青墨上前壹看，戰車龐大，所用的寶材極為稀少，而且車外雖然顯的樸素但是車內十分奢華。只不過這馬車從內到外，布滿了各種可怕的齒痕！
　　沐青墨疑惑：“什麽樣的怪物，能夠在車內車外，都留下這樣的痕跡？”
　　孫長鳴輕輕搖頭：“如果我猜得不錯，這是東獄鎮撫司的戰車。而東獄鎮撫司支援的隊伍中，很可能有壹位第六大境！”
　　“啊？”沐青墨也是壹聲低呼，在尋常修士的意識中，第六大境乃是近乎無敵的，不論發生了什麽災難，只要第六大境肯出手，必然可保平安。
　　孫長鳴手中還捏著壹塊玉佩的碎片，沒有給沐青墨看。因為類似的玉佩他在五皇子身上見過，乃是皇家之物！孫長鳴知道七皇子在東獄鎮撫司中，掛了個千戶的職務。
　　如果七皇子來了，而且龐林是知道自己必然出動，想要壓過自己，定然是會派遣壹位第六大境隨行保護七皇子！
　　“麻煩了！”孫長鳴暗罵壹聲，龐林真是個蠢貨啊。如果七皇子出了什麽事情，就算是自己這次阻止了魔潮，救了長陵府，怕是最後也要跟著吃掛落！
　　孫長鳴當即道：“加快速度！”
　　沐青墨沒有反對的能力，孫大人立刻出發壹馬當先，這壹路上遇到什麽怪異，孫大人不等沐青墨出手，便是壹生叱喝滅殺了，終於在兩個時辰之後，來到了壹片連綿不絕的山巒腳下。
　　沐青墨疑惑的看著那些山巒，說道：“大人，看山勢此處便是千戶所所在之地，只不過這些山峰……比之前高大了數倍。”
　　望龍山在府城附近沒有超過三百丈的山峰，更別說千戶所建在山腳下，這裏的山峰沐青墨記得很清楚，最高的也只有兩百來丈，但是眼前這些山峰都超過了千丈，但是在灰霧之下，山勢不見雄偉壯闊之感，只有壹種詭異可怕！
　　沐青墨面對這些山峰的時候，感覺好像是被壹頭頭可怕的巨獸暗中盯上了。
　　孫長鳴冷哼了壹聲，道：“為本座壓陣。”
　　說是壓陣，其實是讓他們別上去送死添亂罷了。
　　沐青墨手按長槍，伏在戰獸後背上，雙目鎖定那壹座座山峰，如同壹頭隨時可能撲擊出去的雌豹。
　　她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主要是因為這女人從小就好戰。
　　孫大人第六大境的確強大，但是本將也不弱啊。第五大境三餐！這壹路上，本將也獨自應對了許多魔物——這灰霧中的魔物來來去去也就是那幾套，壹群石頭、泥沙化形的東西，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本將也應出手、也能出手，並且肯定不會拖孫大人的後腿。
　　她心中傲嬌的這樣想著，然後看到眼前起伏的山峰，忽然嘶吼咆哮起來，大地開始顫抖，天空風雲變色。壹座座三千丈的山峰張開了大口，彼此相連化作了壹條無比巨大的七首惡龍！每壹座山峰恰好是壹顆龍頭！
　　整個惡龍怕不是得有數百裏長，稍微壹動，就是地動山搖！
　　沐青墨慢慢挺直了嬌軀，小嘴兒長成了大圓形：這是什麽怪物！？剛才的自信被這大怪物踩得粉碎。
　　孫長鳴早已經獨自壹人走到了群山腳下，狂風呼嘯，周圍的石頭投被吹上了天空，但孫大人卻絲毫不受影響，只要第六大境不願意，他的壹根發絲、壹片衣角也不會被風吹起來。
　　七顆千丈巨大的龍首高高昂起，雙目中放出褐黃色的邪惡光芒，張開大口從高空朝著孫長鳴不斷咆哮。孫長鳴微微擡頭，腳下輕輕壹跺，敕道：“退散——”
　　有壹圈模糊的氣浪和他的音波壹起朝外飛速擴散，掃過了前方數百裏的龐大範圍，從大地到天空，彌漫著的灰霧好像被壹柄鋒利的剃刀刮過了壹遍，那種灰黑的沈重之感，驟然被消去了壹大半！
　　那龐大的七首惡龍，本就是靠著邪氣魔化的力量維系，這數百裏範圍內的邪氣被孫大人壹聲喝退了七成，魔化的力量驟然減弱，沈重龐大的惡龍身軀便維系不住，壹塊塊巨石從天空上掉落下來，於是在轟然巨響地動山搖之中，七首惡龍迅速瓦解！
　　沐青墨用力壹拍獸鞍，贊了壹聲：“妙！第六大境的尊者，果然不同凡響。”
　　這壹陣若是讓她沐千總上去，便是有著第六大境的實力，怕是也只會莽著頭只想壹槍戳爆壹顆龍頭，要廝殺許久才能解決這樣體型龐大的對手。
　　但是孫大人就十分巧妙，釜底抽薪，壹聲喝令就解決了。
　　孫長鳴的目光已經穿過了混亂破碎的山石，凝聚在某壹處地方。望龍山破壞嚴重，已經很難找到千戶所原址的位置。但是孫長鳴壹聲喝退大部分邪氣，進壹步讓他清晰地感受到有壹處所在，汩汩向外噴湧出邪氣，要將周圍散逸的邪氣補齊！
　　而且孫大人可以肯定，這個地方是固定不動的，隱藏在重重魔化山石之下。
　　孫大人負手而行，昂然朝著那處所在走去。腳下的壹切坎坷阻隔都無法阻擋，當他的腳步落下，都被踏平。
　　無數巨石從地上翻滾而起，朝著孫大人沖撞過來，各種魔化的姿態全部浮現。並不只是沐青墨之前見識過的那幾套，還有許多新的花樣。
　　但是孫長鳴巋然不動，身上騰起壹道可怕的靈火，熊熊燃燒直達蒼穹。熾熱的火焰驅散了周圍的邪氣。從高階靈火柱中，又有成百上千可怕的雷電轟炸出來，有的雷電粗大宛如水缸，有的雷電蔓延數千丈，有的壹旦張開如同大網，範圍三十裏……
　　火柱驅散了邪氣，雷電轟碎周圍的巨石。雷火交相輝映，孫大人壹路行去，身後留下了壹片死寂的齏粉，便是再有邪氣侵襲而來，也無法再將這些物質魔化！
　　沐青墨粉拳緊握，看的熱血沸騰！剛才壹聲敕令崩潰了七首惡龍，體現了孫大人的“巧妙”和“智慧”，已經讓沐青墨深深嘆服了，沒想到緊接著孫大人就強橫的直接展示了第六大境的絕對力量。
　　這樣不可阻擋的平推了過去，碾滅壹切的抵抗！
　　“好家夥——”沐青墨連連大呼：“我要給他當部下，跟著這樣的大能沖鋒陷陣，才是人生快意事！”
　　那壹處汩汩噴湧邪氣的地方，不知是幕後有魔物主持，還是本身就有意識，顯出了危機感，邪氣的噴湧量更大了，附近的那些巖石、泥沙瘋狂聚攏，化作了壹個又壹個各不相同的魔物，有著不同的邪異能力，它們在孫大人面前布置了壹道有壹道防線，卻都沒能阻攔孫大人片刻，剛剛出現就在雷火之中灰飛煙滅了。
　　孫長鳴手中扣著飛劍，真正的殺手鐧還未使出。
　　在壹陣轟鳴的雷電之後，周圍的那些魔物突然全都不見了。那邪氣發源地，似乎放棄了這個方法，不在試圖阻攔孫長鳴。不僅如此，在孫大人的面前，地面上的碎石彼此結合，鋪成了壹道規整的階梯，壹直延伸到了數裏之外，盡頭處正是那邪氣發源地，隱藏在壹塊塊如劍鋒壹般的環形巨石後面。
　　可是孫大人壹個冷笑，無數雷電瘋狂湧出，從近到遠壹排排的轟炸過去，將整個石階全部摧毀！
　　孫大人應對邪氣的經驗無比豐富，怎麽會中了這樣的小伎倆？踏上這石階，按照邪氣發源地的安排行事，天知道會遭遇什麽暗算。
　　孫大人用雷霆把這條路犁了壹遍，然後浮空飛起，身外纏繞著十八道粗大的電鏈，來到了邪氣發源地上空。
　　那壹層層環繞的劍形巨石，從高處看去好像壹朵盛開的魔花，正中央“花蕊”的位置上，是壹個圓形的缺口——此地給孫長鳴的感覺十分怪異，因為任何人在地面上看到壹個洞的時候，第壹反應應該是“這是壹口井”。
　　可是孫大人非常確切地知道，這不是什麽井口，這是這個世界被打破了壹個缺口！
　　缺口的另外壹邊，不知道連接著哪裏，但是缺口中傳來壹陣墜落、沈淪的可怕感覺，似乎不管是什麽東西，實體還是魂魄，又或者是壹段波動，壹束光芒，只要進入了這個缺口，都只會壹直的下墜，永遠無法到底！
　　孫長鳴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壹個地方：地獄？！
　　深淵？！
　　幽冥？！
　　可就是這樣壹處地方，忽然有壹只灰黑色的爪子從其中伸了出來。孫長鳴對那個缺口的感知立刻發生了變化，那裏正在奮力的將這爪子的主人吐出來！
　　可是壹只爪子伸出來之後，立刻又有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密密麻麻的爪子先後伸了出來。
　　那缺口雖然巨大，可是那些爪子也很粗壯，數不清的爪子也不知道是怎麽從有限的缺口中伸出來的，此時缺口附近，邪氣魔化的力量暴增，這畫面壹般的修士只是看壹眼，就會直接魔化。
　　就算孫長鳴乃是第六大境，也是壹陣陣的暈眩，渾身都覺得不舒服。
　　孫大人壹聲厲喝，雷火之力轟然發出，粗壯的雷光纏繞著高階靈火，十八道壹起刺向了缺口。
　　可是周圍那些劍形巨石，如同仙人掌壹樣生出了密密麻麻的尖刺，朝內收攏，好像閉合的花瓣壹樣護住了缺口。
　　雷火之力將這些巨石炸得粉碎，大地上卻又生長出了新的巨石，仍舊是壹層層的頂上來，孫長鳴卻知道已經刻不容緩，他並起兩指豎於身前，雷火之力當中，頓時升起了絲絲劍氣！
　　可孫大人還未來及的出手，那些巨石卻突然轟的壹聲從內部炸開，缺口處瘋狂朝外擠的那些爪子全都被噴了出來，似乎是直接被這股爆炸的力量炸碎了，無數碎塊卻又在空中飛舞的時候，噗的壹下化作了壹團團黑煙！
　　黑煙四散又凝聚，再噗的壹下，又化作了壹只只巨大的爪子，啪啪噠噠的落在地上！
　　那些爪子後面連接著彌散的黑煙，當中似乎有魔形變幻，隨時具現。
　　孫長鳴感應到了某種力量，臉色為之壹變。他把手掌壹翻，天空之上轟隆壹聲浮現出壹枚大印。大印應物籠罩之下，暫時將這些古怪的爪子和那缺口鎮住。
　　孫長鳴飛身而會，急速逼近到了沐青墨面前，喝問道：“龐雷收攏流民的事做了多久？”
　　沐青墨尚在回憶，孫大人已經不耐雷喝：“快說！”
　　沐青墨壹哆嗦，脫口而出：“至少十五年！龐雷原本是長陵府百戶，那個時候這裏也只是個百戶所。龐雷靠著龐林的關系，升了千戶，這裏也就升格為千戶所。他還是百戶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收攏流民了，甚至派人去周圍的郡縣散播消息，吸引那些流民來投！”
　　孫長鳴咬牙切齒：“十幾年了，少說也有二十萬流民，這個混賬東西！”孫大人抽身而去，英姿颯爽的女武將沐青墨，罕見的露出小女兒的神態，扁了扁嘴，眼眸中帶著委屈：“好兇的……”
　　孫長鳴回到了缺口處，擡手招回了自己的大印應物——這寶物在灰霧中卻是不敢長時間外放，以免被邪氣侵染。
　　孫長鳴死死盯著那缺口，周圍的爪子自動爬行，蜂擁沖向他。噗噗噗的化成了壹片黑煙，飄飛到了孫大人身旁半空，再噗的壹聲凝聚成行，壹把抓了過來。
　　孫長鳴微微搖頭，身旁劍器驟然炸開，宛若夜空中突然綻放的焰火。那些爪子紛紛被斬碎，卻又噗噗噗的化為黑煙，逃到了幾百張之外，緩慢凝聚成新的形狀。
　　“治標不治本。”孫長鳴心中明白。


第四〇七章 惡之根
　　很早之前，孫長鳴就意識到邪氣的力量可能根本不屬於這個真實世界。但那個時候他的境界太低，這個結論其實只是壹個猜測。不過這壹次，孫大人已經是第六大境，所以清晰地感知到，那缺口背後，連接著另外壹片虛空，其廣闊可能還要超過了真實的八荒世界。
　　這些斬之不滅的黑煙，不屬於這個世界，也不屬於那個虛空，而是兩者結合的產物。
　　孫長鳴再次並起兩指，舉輕若重的朝著那缺口處刺去。
　　煌煌大氣的《古皇九劍》催動，缺口處陡然出現了壹道巨大的劍形，欲要刺進去，卻被什麽力量阻擋，始終只能停在洞口。
　　但是劍氣四處席卷，如同煞氣罡風，摧殘著周圍的那些黑煙。黑煙被逼迫的終於露出了根本形態，它們縮成了壹團，嗖的壹下鉆在了缺口處，深深紮根下來！
　　無數黑色的虛幻根須，向下蔓延鉆進了缺口，向上蔓延飄散於真實世界的天外！
　　沐青墨從遠處看過來，這黑煙就像是壹團無比詭異的亂發，不斷地延伸、分叉，卻又似乎能夠不斷的從兩個世界中汲取力量。
　　“可是它們在這個世界的力量，來源於何處？”遠處的沐青墨滿心不解。
　　孫長鳴雙眸幽深，卻能夠清楚地看到，在這個真實世界的部分，密密麻麻的根須好似壹張大網，網中有壹張張痛苦扭曲的面孔，它們被捕捉在其中，不得掙脫！
　　這些痛苦的面孔並不是魂魄，卻給詭異根須提供了龐大的能量。若再仔細壹些去看，能夠隱隱約約看到，這些面孔被所遭受的各種苦難！
　　至此，孫長鳴已經可以肯定：“龐雷罪孽深重，並且被人算計了。此次魔潮不是天災、乃是人禍！”
　　這些痛苦的面孔，便是這十幾年來，從長陵府千戶所販賣出去的那些人口。孫大人已經看到，這些人口中，有的被賣到了妖族領地，成了奴隸、口糧；有些被賣給了藏在蠻荒森林中的惡修，成了他們邪惡神術的試驗品；還有些被賣到了南尼國、紅夷種手中，下場更加淒慘！
　　這些人痛苦的根源，便在於長陵府千戶所。
　　這裏，乃是這些人苦難的根源，乃是龐雷的罪惡之源！
　　邪氣魔潮的爆發，恰恰是以這種“根源”為引子，眼前所見的這龐大詭異的根須，可以稱之為“惡之根”，其力量來源，恰恰是這些人的“苦難”。
　　蔓延十幾年，幾十萬人的痛苦，借用了缺口另外壹側的虛空某種高階力量，終於化作了眼前可怕的惡之根，引發了這壹次強大的魔潮爆發。
　　這茫茫灰霧中，不見生靈所化的魔物，是因為這壹團惡之根本身的強大“痛苦”，根本見不得其他的生靈存活，哪怕是壹株小草，也已經被惡之根徹底吞噬，化為了自身力量的壹部分。
　　偏生這惡之根的力量，飄忽不定，蔓延綿長，有壹部分在妖庭，有壹部分在紅夷種……便是孫大人現在的實力，也不可能壹劍去往九巫妖廷，壹劍去往紅夷種方向，將之徹底斬滅。
　　故而十分棘手！
　　可若是不解決了這惡之根，邪氣便會源源不斷生發，魔潮便會壹只擴大泛濫！
　　孫長鳴心念轉動，便有無數的煞氣罡風，裹挾著壹道道細小的劍氣，從天地間四面八方吹拂而來，由外向內聚攏，將惡之根和缺口牢牢包圍。
　　孫大人的劍氣和惡之根的力量不斷對撞消耗，黑煙、劍光崩散又凝聚，爆炸聲不絕於耳，紛紛揚揚的火花四處灑落。
　　沐青墨閉上了雙眼，如此壹來反而更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前方兩團恐怖的力量正在不斷交鋒。它們的對決，其真相、深層的奧秘，已經超出了自己這個第五大境三餐所能夠理解的範圍……
　　沐青墨深感僥幸，自己帶著決死隊殺進來的時候，其實雄心勃勃，覺得憑借祖傳寶物，以及自己不弱的修為，還是有幾分可能，親手化解這壹次的魔潮危機。
　　現在看來，這個想法是多麽的狂妄可笑。若不是孫大人及時趕來，自己和全部手下，必定湮滅在這灰霧之中。
　　她又想起所謂東獄鎮撫司的那壹支支援隊伍，便是滿心抱怨：這些家夥去哪兒了？竟然跟本將壹樣，進來之後進來之後就無聲無息的沒了蹤跡，當真是壹群廢物……
　　孫長鳴想要聯絡柳值大人，可是卻發現此地似乎是受了缺口的影響，聯絡靈符混亂不能操縱。
　　“只能靠自己了。”
　　孫大人有沒有辦法？其實是有的，但是十分冒險，他也沒有完全的把握。
　　“閣下？”孫長鳴在心中輕輕壹聲呼喚，飛劍應物上，傳來了壹陣輕微的波動。孫大人長松了壹口氣，缺口對於真實世界的影響太過強大，甚至能夠幹擾他和第七大境柳值大人的聯絡。
　　但是這種幹擾終究還是有極限的，黑衣劍姬乃是八階，孫長鳴聯絡黑衣劍姬果然得到了回應。
　　但是孫長鳴的計劃，卻不是引來黑衣劍姬淩空壹劍斬滅惡之根。
　　此地距離京師太過遙遠，便是八階劍器隔空壹擊，怕是也只有七階的威力，況且惡之根力量來源十分詭異，壹劍之下也未必就能斬滅。
　　孫長鳴手掌壹動，取出了鬼兵虎符。
　　他的解決方法其實很粗暴直接，既然暫時不能徹底斬滅，那就收容！將惡之根囚禁在某件物品之中。
　　孫長鳴所有的這些法寶之中，適合收容惡之根的有兩件，壹是古村劍，二是這陰兵虎符。
　　古村劍留在鬼域中，因為灰霧阻隔無法招來。就只剩下了鬼兵虎符。而使用鬼兵虎符的話，收容惡之根的其實不是虎符，而是裏面龐大的鬼軍。
　　鬼軍已經沒有了記憶，並且對記憶有著壹種偏執的渴望。惡之根的力量來源，恰恰是那些痛苦的回憶。
　　將惡之根送入鬼兵虎符，鬼兵大軍勢必爭搶，會將惡之根拆解分散——從這壹點上來說，鬼兵虎符比古村劍更適合收容惡之根。
　　可是不論兩者中的任何其壹，壹旦收容了惡之根，都會有壹個巨大的風險，失控！因為收容了惡之根後，可以預料鬼兵大軍必定實力暴增，甚至極有可能會和趙畢壹樣魔化，虎符還能不能壓制住……難說啊。
　　孫大人收容之後，會立刻趕往京師，將鬼兵虎符交給黑衣劍姬鎮壓！
　　若是沒有黑衣劍姬托底，孫大人只能布置了強大的靈符封印，然後丟進壹只葫蘆中。這個方法顯然不如黑衣劍姬穩妥。
　　此時，孫大人的劍光從四面八方合圍，織成了壹座牢籠，將惡之根牢牢困在其中。
　　孫長鳴心念壹動，便將鬼兵虎符送入了劍光牢籠，虎符淩空分開，兩片之間的狹窄虛空中，忽的湧出來壹股龐大的拉扯之力，惡之根猝不及防之下，有壹部分根須直接被吸進了虎符中。
　　孫長鳴再次催動劍光，從周圍朝內擠壓，要將惡之根推進虎符。
　　那些拉扯之力，來自於鬼兵大軍，孫長鳴並不將它們放出來，只是下達了這個命令。惡之根的壹小部分被拽進去之後，自有許多鬼兵發現其中竟有著龐大的“記憶”！於是壹擁而上爭奪起來。
　　上壹次賀天遊的魂魄，幾位六階大鬼還不夠分，壹般的鬼兵便是眼饞也不敢造次，可是這壹次的記憶十分之多，鬼兵們覺得應該人人有份吧？
　　於是整個鬼軍從上到下都有了極大的動力，瘋狂的要將整個惡之根全都拽進來。
　　惡之根的力量源泉，乃是幾十萬人的痛苦，整個鬼軍也有幾十萬……數目幾乎對等，於是爭奪拉扯之下，竟然是旗鼓相當！
　　鬼軍雖然有多位六階，可惡之根也能夠控制龐大的邪氣。
　　這個時候，孫大人的劍氣從外面推壹把，就顯得十分關鍵了！
　　惡之根瘋狂蠕動，將更多的根須探入缺口中，想要得到支援穩固身形，可是孫大人豈能讓它如願？龐大的雷光竄出，轟轟隆隆的將那些根須炸得粉碎。
　　盡管這些根須化作了黑煙之後，還能再次凝聚出來，卻不可避免的被壹點點的拉進了虎符中。
　　孫長鳴最擔心的便是鬼兵魔化的問題，因此心分二用，壹邊用劍氣和雷光輔助，壹邊留意虎符中鬼兵的變化。
　　結果卻要比孫長鳴預料的更加樂觀。幾十萬鬼兵分食了惡之根，的確受到了極大的影響，痛苦的記憶讓它們變得暴躁，加上連帶著流進來的邪氣，鬼兵們咆哮狂吼，似乎想要毀滅壹切，將自己的痛苦也加諸於所能看到的壹切生靈身上。
　　但畢竟是分攤到了幾十萬鬼兵身上，流入虎符的邪氣也遠遠少於外面灰霧世界。所以整體上還能夠壓制。
　　不過的確這些鬼兵，尤其是六階大鬼們，吞噬了惡之根後，力量有了明顯的增加。
　　孫長鳴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才將整個惡之根全部塞進了鬼兵虎符中！幾道根須最後飄在外面，無力的朝缺口伸去，卻最終還是難逃融入虎符的命運。
　　缺口中，忽然浮現出了某個器官，分外古怪，和真實世界完全不同。這東西壹閃而逝，但是孫大人心中咯噔壹下：我被它盯上了！
　　那器官可能是眼睛、也可能是鼻子之類，又或者根本都不是，因為那壹側的虛空，和真實世界的觀念大相徑庭。孫大人只能肯定壹點：自己被虛空另外壹側，某壹位存在標記了。
　　這是壹種赤裸裸的威脅！
　　孫大人勃然大怒！本座第六大境，也是這個世界巔峰的強者之壹。妳以為妳是誰？在真實世界中，膽敢對本座如此無禮？
　　孫長鳴壹聲冷哼，扣指壹彈！
　　有某種靈光瞬間落入了那缺口之中！缺口內的感覺本就是無盡的沈淪，這壹點靈光立刻被吞了下去，然後也不知在那個虛空當中，種植在了什麽樣的存在身上。孫長鳴頓時感覺到，有壹種詭異卻十分高位的力量，順著《靈種聚龍訣》傳入了自己的身體內！
　　剛才那壹點靈光，便是壹枚靈種。
　　妳膽敢標記我，我自然要吞噬妳。
　　孫大人暫時無法分辨這股力量，對自己有益還是有害，於是暫時封存在壹枚靈穴中。這力量滾滾而來，勢頭竟比得上二弟每次反哺的暖流！孫大人正在歡喜，忽然從靈種方向上，傳來了壹聲無比怪異的聲音，然後靈種莫名其妙的湮滅了，力量就此斷絕！
　　可是湧入孫長鳴身體中的這種力量，也相當於壹位第五大境三餐的修為了——約等於壹個沐青墨。
　　孫長鳴雖然聽不懂那個聲音到底吼叫了些什麽，但是毫無疑問，是氣急敗壞的咒罵。孫大人心中覺得好笑，再去看那缺口，果然已經無聲無息的封閉了！
　　可是孫大人卻感受到那鬼軍虎符有些不受控制的劇烈蹦跳！他臉色壹變壹把緊緊抓住虎符，捆仙繩反復纏繞在自己手外，然後第六大境的修為全開破空飛去，給沐青墨留下了壹句話：“妳就留在此地不要走動……”
　　沐青墨莫名其妙：怎麽壹個字都不差？
　　不過這灰霧中太危險，沒有孫大人護持，我們不敢亂動啊。她倒是真的老老實實待在原地。
　　……
　　銅棺峽滅域中，沌魈本來在自己的老巢中宅著。這段時間好生不爽，稱霸滅域的計劃轉眼成空，還要幫那個家夥看護著整個滅域！他手下如果真的在滅域中損失慘重，回來肯定要找本座算賬啊！
　　本座堂堂七階，怎麽混到了這個地步！每每想到此處，沌魈都有種潸然淚下的感覺。
　　中間有數次，它因為暗中照應孫長鳴的手下，被滅域中其他的七階撞見，自然是壹頓冷嘲熱諷。沌魈更是沒臉解釋，自己接受了所謂的“雇傭”——那不就是人家的下人嗎？
　　所以後來沌魈幹脆不出門了，愛咋滴咋滴。
　　結果今天正睡得迷迷糊糊，卻忽然感覺壹陣強烈的不安，心慌的好像要崩潰！
　　“怎麽回事？本座堂堂七階，發生了什麽事情，才能讓本座如此的不安？”
　　沌魈稍稍感知，破口大罵出來：“豎子！妳要坑死本座啊！”
　　這種強烈的不安，來自於鬼軍虎符。鬼軍虎符嚴格來說是掌握在沌魈手中，沌魈將這件寶物借給了孫長鳴，孫長鳴借助沌魈的力量，才能控制整個鬼軍。也是因為沌魈乃是七階才能壓制那些六階大鬼，掌控整個鬼兵大軍。
　　可是現在不知怎的，那些鬼軍變得格外狂暴，而且力量大增。那些六階大鬼竟然隱隱有突破七階的跡象！它們正在瘋狂的沖擊自己對於鬼軍虎符的掌控！
　　若是真的讓這些六階大鬼全都突破了七階，它們壹起反抗起來，自己絕不可能繼續掌握鬼軍虎符。那些七階大鬼會把自己撕碎了！
　　“這個混蛋東家，他餵這些大鬼吃了什麽！”
　　沌魈急的好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巢穴中轉來轉去，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都七階了，還會被這樣恐懼的情緒包圍。
　　它想聯系孫大人，問問東家妳到底幹了什麽！可是它不能主動聯系東家，作為壹名合格的雇員，它只能等著東家聯系它！
　　而且這個時候，即便是它聯絡孫大人，大人也沒空理會它。
　　沌魈清晰的感應到，那些大鬼已經不可壓制了，頓時心中壹片冰涼：吾命休矣——
　　……
　　孫長鳴壹路飛遁，手中的虎符劇烈跳動，他全力壓制、再加上捆仙繩，卻仍舊越來越難以控制！孫大人再次以劍氣包裹，也只是稍稍延遲了片刻，終於強撐著趕到了落英山——國子監已經用陣法再次封閉了軒轅洞。
　　孫大人此時哪裏還有功夫慢慢破陣？壹道巨大的劍氣轟然砸落在洞口，擊穿了陣法沖進去，同時大叫著：“閣下救命！”
　　……
　　京師此時正是深夜，國子監上下睡覺睡得好好的，突然壹聲巨響，感覺天地震動，新上任的國子監祭酒，和壹眾下屬，都從床上直接摔到地上，人都是懵的：發生了什麽？地龍翻身了嗎？
　　他們慌慌張張的套上衣服飛出來，很快就弄清楚是怎麽回事：軒轅洞出事了！
　　遭受了第六大境全力壹擊！甚至跟隨著稽肅操持龍蛇榜的幾位屬官都認出來了，悄悄上前稟報：“大人，是那孫長鳴的氣息！”
　　祭酒大人氣的直跺腳：“欺人太甚！龍蛇榜都結束了，稽肅已經下了大牢，怎地還跟我們國子監過不去？本官要去告禦狀！”
　　“大人萬萬不可……”幾個屬官連忙拉住他：“孫賊聖眷正隆！”
　　祭酒大人豈會不知？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下屬壹勸也就借坡下驢了。
　　“唉……”眾人相視壹眼，都是壹個感覺：有辱斯文啊！
　　京師中，也有幾位第六大境，孫長鳴淩空飛來的時候，他們便生出了感應，還在詫異：孫長鳴剛剛離京，怎麽這麽著急又趕回來？
　　還沒等他們想出個所以然來，那邊落英山已經壹劍斬出！
　　好家夥！幾位第六大境也驚了，孫大人您現在這麽豪橫嗎，完全不把國子監放在眼裏呀。
　　幾位第六大境轉念壹想：我們第六大境，就是如此豪橫。
　　於是他們也不去管，樂呵呵的等著看熱鬧。
　　……
　　孫長鳴壹頭紮進軒轅洞中，便有壹道黑色的曼妙身影將他接引了過去。孫長鳴手中的鬼兵虎符蹦跳不停，錚錚作響，其中更是不斷滲透出各種可怕的聲音。
　　黑衣劍姬面色淡然，探出壹根手指來，在虎符上輕輕壹點。
　　叮——
　　孫長鳴眼中，仿佛看到了無數劍光閃爍，以壹種玄之又玄的劍術，瞬間壓制了每壹個鬼兵，包括那幾頭六階大鬼。
　　可是恍惚間，那些所謂的劍光卻又全都不見，只看到黑衣劍姬那壹根白生生的秀氣手指。
　　但是孫長鳴腦海中，剛才那壹片劍光反復閃回，生出許多關於劍道的感悟！
　　鬼兵虎符安靜了下來，但是並不是這些鬼兵就真的老實了，它們只是被壓制動彈不得，每壹頭仍舊暴躁。
　　黑衣劍姬從孫長鳴手中將鬼兵虎符取了過來，隨手丟進了小橋下的河水中。
　　如同當初的冰雪神劍壹樣。
　　虎符咕咚壹聲沈進去，不甘心的浮上來數次，卻又被河水翻湧著淹沒下去。
　　黑衣劍姬雙眸幽深，詢問孫長鳴：“妳之前承諾的，帶洞中這些劍器出世之事，可有眉目？”
　　孫長鳴長長吐出壹口氣，揉了揉手，正好借這個機會，跟黑衣劍姬商議壹下：“此事我如實相告，願不願意出去，可以自由選擇。”
　　他說了南疆戰事的事情，孫大人的第壹步計劃是：對南尼國第壹戰之後，挑選幾位戰功最大的戰士，他們和軒轅洞的劍器互相挑選。
　　黑衣劍姬靜靜地聽完了，卻更激進道：“不必等到第壹戰之後。”她喚了壹聲，攻心之劍小心翼翼飄進來，劍身前傾行禮問候。
　　黑衣劍姬道：“挑選壹下，出去之後讓它們自己挑選修行的夥伴，切記我軒轅洞出去的劍器，壹旦選定了夥伴，榮辱共、死生同，不可壞了軒轅洞的名聲！”
　　攻心之劍歡喜而去，它可能是整個軒轅洞劍器中，最不安分的那壹個，孫大人上次走後，它就數著日子苦熬等候呢。
　　攻心之劍去後，黑衣劍姬手指隔空在河水中壹指，河面上出現了壹個漩渦，壹柄散發著冰冷寒意的寶劍自其中緩慢升起。
　　“這壹只鬼兵，我先幫妳鎮壓，妳失了這寶物怕是少了幾分依仗，補充給妳壹件強力的法寶。這家夥，以後就先跟著妳吧。”
　　孫長鳴壹陣心虛，因為黑衣劍姬贈送的這柄劍器，正是之前被她鎮壓的冰雪神劍——原本應該選中馬其誌的那壹柄七階劍器！
　　盡管知道這柄七階極可能超過賀天遊的山淵劍，可是孫大人還是有些抗拒。總覺得這就像是自己偷了馬其誌的女人……
　　而且日後若是遇到危險，自己取出冰雪神劍，在馬其誌面前使用的話，這種行為在桑島上是不是還有個什麽叫法？
　　可是黑衣劍姬“熱情”不可被拒絕，她手指壹撥，冰雪神劍飛向了孫長鳴，落入了他的儲物錦囊中。孫長鳴感覺到冰雪神劍上，好大壹股冰冷的抗拒之意，也只能暗自苦笑。
　　軒轅洞中的劍器，便是同階也超過外面許多。比如山淵劍，盡管也是七階，但是劍靈就顯得要呆滯遲鈍許多，只能和修士進行最基本的溝通。不似冰雪神劍，已經形成了完整的性格，靈智極高。這樣的法寶在鬥法的時候，甚至可以自主對敵，相當於二打壹乃是極大的助力。


第四〇八章 心機丫鬟告惡狀
　　不壹會兒攻心之劍帶著另外四柄劍器回來了，壹並跟隨孫長鳴。孫長鳴抱拳和黑衣劍姬告別：“多謝閣下鼎力支持，本官這就告辭了，長陵府還有些手尾需要處理。”
　　黑衣劍姬輕輕擺手：“自去便是。”
　　孫長鳴已經轉身，卻頓了壹下回頭問道：“認識許久，還不知閣下芳名……”
　　黑衣劍姬看向他，眉心之上，懸浮而出兩枚冷光篆文，便如同刻在劍身上的字體：蒼稷。
　　孫長鳴微微壹笑，道了壹聲“好名字”，然後大步而去出了軒轅洞，看也不看隱藏在壹旁山林中的國子監眾人，騰空而起直往長陵府而去。
　　京師中，那些第六大境們不免暗自撇嘴：就這麽讓他走了？國子監上下，更無壹人是男兒！
　　人家打到妳家裏了，還不上去跟他剛？
　　總之就是沒能看到熱鬧，壽元漫長的第六大境們就有些不滿意。
　　……
　　灰霧魔潮中，因為源頭被封，魔物反而越發顯得躁動，似乎本能的預感到了危險，沐青墨留在原地沒有走動，孫大人去了之後，周圍的那些巖石、泥土魔物忽然壹個個從周圍奔來、從地面下站起來，烏壓壓的壹片，看的沐青墨頭皮發麻！
　　忽然又有壹陣巨大的破空聲傳來，她壹擡頭看到壹座戰堡如同流星壹般，從遠處劃過長空，轟的壹聲砸落在原本千戶所的位置上。
　　整個戰堡扭動著，分明是壹座巖石建築，卻像軟體怪壹樣蠕動著朝自己撲了過來！
　　“結陣迎敵！”沐青墨壹聲大喝，手下的戰士們迅速接成了軍陣，以沐青墨為指揮，將所有人的力量聚集起來，依托寶物的保護，要跟這些魔物誓死壹戰，至少要堅持到孫大人回來。
　　戰堡魔物轟隆隆而來，大地震動，它重重的撞在了沐青墨的長槍上，長槍彎成了壹個弧形，槍身上光芒大放，戰堡魔物湧出了大片的邪氣，沖刷長槍，長槍被迫不斷後退，沐青墨噗的壹聲吐出壹口鮮血，她和她的軍陣被逼的連連後退。
　　忽然喳的壹聲鳥鳴，喜鵲兇狠的瞪著眼睛用力拍打雙翼沖了出去，對準了戰堡魔物上某個位置狠狠啄了壹口。
　　噗——
　　戰堡魔物身上出現了壹個巨大的缺口，從裏面流淌出壹片漆黑的粘液，戰堡魔物哆嗦不止，滾動著朝後退去。
　　沐青墨壓力壹去，忍不住稱贊壹聲：“好戰獸！”
　　喜鵲聽到了，不滿的回頭瞪了她壹眼，氣的差點口吐人言：妳才是戰獸，妳們全家都是戰獸！我是老爺的奴婢。
　　喜鵲身上留有孫長鳴的靈符，可以抵擋周圍的邪氣，所以沖出了沐青墨法寶的庇護仍舊不受邪氣侵蝕，她拍打著翅膀連飛帶跳，和戰堡魔物殺成了壹團。
　　盡管境界上喜鵲和沐青墨相差不多，但是面對龐大的戰堡魔物，喜鵲的力量和體型並不差太多，因此比沐青墨更適合這樣的戰鬥。她又十分兇悍，打起來不要命。喜鵲每壹次戰鬥，基本上都是壹個宗旨：今天妳跟我只有壹個能活著離開。
　　戰堡魔物被她逼得連連後退，壹時間竟十分狼狽。偏生喜鵲的那雙兇神惡煞的眼睛，似乎能看穿某些東西，每壹次啄擊都在戰堡魔物的關鍵部位，它身上的惡傷口越來越多，流淌出來的那些黑色粘液也越來越多。
　　戰堡魔物不斷地從周圍汲取邪氣補充損失，可是邪氣越來越稀薄……
　　戰堡魔物終於不耐煩了，忽然身上所有的門窗同時打開，裏面都有壹張鬼口，發出壹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可怕聲音，喜鵲猝不及防被這音波壹沖，咚的壹聲遠遠彈飛了出去。
　　在天空中壹陣陣的哀鳴，沿途灑下大片翎毛。
　　沐青墨的法寶形成的能量屏障，也在音波之中被嚴重擠壓，不斷降低快要壓到所有人的頭頂上。沐青墨和她手下的死士縮著脖子低著頭，支撐的也十分辛苦。
　　戰堡魔物發出了這音波之後，身形縮小了足有三成，但壹擊之下確立了絕對的優勢，再壹次蠕動起來，變化了形態，如同壹只巖石章魚，巨大的出手蠕動，壹道道的朝著沐青墨抽打過來。
　　這些觸手周圍，彌漫了濃重的黑氣，當中露出無數張鬼臉，都是趙畢的模樣，卻忽的壹轉，各自變成了壹張痛苦的面孔。
　　啪啪啪……
　　觸手接連不斷的抽打在能量屏障上，那些黑氣和痛苦的面孔，對於能量屏障有著巨大的侵蝕作用，沐青墨感覺到自己的祖傳法寶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能量屏障變得越來越薄，不知道還能支撐幾下。
　　她操控長弓，壹只只靈光箭矢飛射出去，咚咚咚的射在戰堡魔物身上，爆炸出壹團團光芒，戰堡魔物似乎更加憤怒了，那些門窗再次打開，裏面湧出來壹團團黑色粘液，聚成了壹團組成了邪異猙獰之物：似鬼臉又像魔首，乍壹看有些小鬼兒趙畢的模樣，再壹瞧又好像是幾十萬張痛苦的面孔糅合在壹起！
　　這東西壹出現，就似真似幻辨不清楚，忽的膨脹到無比巨大，朝著沐青墨只是壹撲，沐青墨的家傳法寶哢嚓壹聲裂開了壹道縫隙。保護著眾人的能量屏障，徹底被壓到了極限，再落下來壹點，就會將眾人徹底暴露在邪氣中！
　　而那邪異猙獰的鬼臉，之所以沒有完全撲下來，是沐青墨雙手緊緊握著大槍，拼盡了全部的力量朝上頂起。
　　沐青墨感覺自己全身的靈脈就要崩斷了，巨大的壓力下，骨骼互相摩擦發出了嘎吱嘎吱得聲音。她緊緊咬住銀牙，壹絲鮮殷紅的血順著嘴角流淌下來。
　　忽然，她聽到壹陣吵鬧的吱吱喳喳聲，是孫大人的那壹只戰獸。她是來救援我了嗎？可是為什麽這種吼叫之中，聽不到憤怒的戰意，反而是壹種……小丫鬟跟主子搬弄是非告惡狀的感覺？莫名其妙啊。
　　喜鵲的確是在這麽做。
　　她被那古怪的音波震飛了出去，渾身羽毛掉了壹地，氣的頭頂冒火啊，正想嘶喊壹聲“老娘跟妳拼了”就上去撕扒那戰堡魔物，可忽然感覺到：誒？老爺回來了！
　　喜鵲頓時成了受欺負、身受重傷的模樣，吱吱喳喳的跟老爺告狀，那東西如何如何作惡，自己壹個弱不禁風的小丫鬟，是為了保護老爺相中的女子，拼了性命跟它相鬥，老爺妳壹定要為我做主哇——
　　這夯貨把自己幾十丈的龐大身軀，躲在老爺身後，伸出百年大樹根壹樣粗壯的爪子，朝著戰堡魔物指指點點。
　　孫長鳴壹聲冷笑，並起兩指朝著戰堡魔物刺了過去。
　　手指間劍氣瞬間爆發！他這壹次親眼目睹了蒼稷劍姬出手，對於劍道的領悟再次拔高壹層。得到了那五種超頂級劍法之後，雖然練成了，但是對於其中高深的變化和奧妙，仍舊是少了領悟和貫通。
　　蒼稷的那壹劍，恰恰起到了醍醐灌頂的作用。
　　此時的劍氣，比起孫長鳴剛才還要提升許多，而且劍氣之中夾雜著龐大的雷霆和靈火的力量。劍氣無比鋒利的切開了鬼臉，勢如破竹的斬在了戰堡魔物本體之上。
　　哢嚓壹聲就將戰堡魔物本體劈成了兩半。
　　雷霆和火焰轟然爆發，以劍氣為中心，朝著兩側瘋狂席卷湧動。沐青墨感覺到身上的壓力陡然壹輕，再去看那鬼臉就好像壹張撕成了兩半的紙畫，並且各自燃燒起來。
　　孫長鳴孤身漂浮於高空處，身上自然的綻放出屬於第六大境的金光，將邪氣壹層層的排開，有他存在的那壹片天地，似乎已經從魔化中恢復了過來。
　　戰堡魔物兩半的身軀在地上扭動著，壹塊塊巖石翻起來落下去，顯得痛苦不堪。更多的黑色粘液滲透出來，就瞬間被雷霆和火焰烤幹。
　　大約過了壹盞茶的功夫，戰堡魔物和那鬼臉徹底的煙消雲散，地面上只留下了壹灘黑灰色的粉塵！
　　沐青墨松了口氣，疲憊虛弱的感覺瞬間湧上來，她壹屁股坐在了地上，卻忽然想到：不行，我在他面前可是英武不凡的女將軍的形象，撐住呀大墨墨！
　　她咬著牙站起來，壹只手拄著自己的大槍，嬌軀搖搖欲墜。
　　“孫大人……”
　　孫長鳴聽到她的呼喚低頭看來，卻又忽然感覺到了什麽，縱聲長笑：“妳就……”意識到不妥臨時改口：“本官去去便回！”
　　沐青墨連忙問道：“大人要去哪？”
　　孫長鳴的身影已經消失了，只有回答隔空飄來：“去抓幾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
　　……
　　堂堂第六大境師克昭此時身形有些狼狽，卻仍舊體現出這個級別強者的能力，他將身形置於虛幻和真實之間，讓周圍的魔物把握不住自己的存在。
　　他的手上拎著重傷虛弱的七皇子，並且用自己的力量死死壓制著七皇子身體內的壹點邪氣！
　　七皇子虛弱道：“閣下，不用管本王了，沒有本王拖累，以閣下的實力定可以輕松逃出去……”
　　“殿下莫要再說這種話，本座壹定會將殿下完好無損的帶出去！”
　　他警惕的掃視四周，第六大境的目光之下，數十裏之內的壹切無所遁形。師克昭又怎會不知，這是七皇子在試探自己？雖然自己是第六大境，即便是這壹次任務失敗，也不至於有性命之憂，但是真的孤身逃出去，自此以後在大吳朝怕是也會寸步難行！
　　日後壹切的修行資源都和自己無緣，第七大境遙遙無期。
　　不到最後的時刻，他是不會放棄七皇子的。
　　七皇子心中也有怨氣，本王是刷功勞來的！本想有妳堂堂第六大境保護，便是魔潮又能如何？自然是安全的進去安全的出來，輕松就撈到平息魔潮的大功勞。
　　誰曾想到妳竟然如此廢物，不但隨行的高手全都成了魔物的食物，連本王也被邪氣侵蝕，險些就魔化了！
　　他們闖入灰霧，壹開始還算正常，那些魔物在師克昭的手下不堪壹擊，順利平推到了千戶所的位置，然後整個千戶所忽然魔化，整個天地都跟他們為敵！師克昭的領域在某種神秘力量的攻擊下頓時破碎。邪氣變異，符師和陣師布置的防禦符陣也失去了防護力，整個隊伍猝不及防瞬間崩潰，連七皇子乘坐的戰車都被戰堡魔物壹口給吞了！
　　七皇子被邪氣侵蝕險些魔化，師克昭將他救了出來，用自身的力量強行壓制他體內的邪氣，然後壹路逃竄，只剩下了兩個人。
　　師克昭也很冤枉，不是他不盡心盡力輔佐七皇子，也不是自己實力不濟，實在是這壹次的魔潮太古怪了。那種邪氣的力量，居然還能二次異變！自己從未見過，導致防禦符陣失效，自己的領域才會直接破碎，弄了個措手不及！
　　他知道七皇子心中的想法，但只要自己帶著七皇子安全出去，那麽壹切“誤會”都會隨風飄散，剩下的只有自己拯救了七皇子的恩義。
　　心中轉動著各種念頭，同時環顧四周的師克昭忽然察覺到了壹點：邪氣變得稀薄了！
　　他沒有告知七皇子，腳下卻是壹動，朝著灰霧外闖去。
　　“閣下……”七皇子剛要開口詢問，兩人面前的虛空高處，忽然裂開了壹道缺口，壹道明亮的劍器從其中跳出來，劃出千丈光明，以神龍降世的姿態直奔師克昭殺來！
　　師克昭臉色大變：“第六大境！”
　　現在就是最後關頭了！師克昭隨手就將七皇子丟了出去！
　　七皇子被邪氣侵蝕，師克昭並不知道破解邪氣的方法，因此為了護住七皇子不被魔化，壹身力量三成都用來壓制七皇子的邪氣。
　　但是面對第六大境的敵人，若是少了這三成力量，師克昭怕是自身難保。
　　轟——
　　師克昭再次張開自己的領域，在領域中和這壹劍結結實實的拼了壹記，大地上頓時出現了恐怖的大坑，余波力量層層席卷，仿佛整個天地都在震動。
　　而七皇子是去了師克昭的保護，身體內的邪氣迅速地竄起來，他的身軀肉眼可見開始異變！
　　兩位第六大境對拼的余波襲來，眼看著就要將七皇子碾成了齏粉，忽然壹股力量降臨下來，將七皇子籠罩。
　　而且七皇子還驚訝的發現，自己體內的邪氣竟然飛快的被這種力量驅散，已經異變的部分，緩慢的退回正常狀態！
　　七皇子大吃壹驚，來的是友非敵？
　　師克昭的領域和周圍的邪氣互相擠壓，虛空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他兇狠的環視四周，喝道：“是誰？藏頭露尾！”
　　七皇子面前，忽然打開了壹道虛空裂縫，從裏面飛出來壹根暗黃色的繩子，捆住了七皇子拽進去。
　　“嗯？！”師克昭大吃壹驚，想到了壹連串可怕的後果。
　　咚！七皇子在幾十裏外的虛空中掉落出來，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腦袋先著地，頓時眼冒金星鼻孔流血。
　　捆仙繩仍舊死死的綁住他。不過那股力量仍在幫助他驅散身體內的邪氣。
　　孫長鳴對東獄鎮撫司這幫人是滿懷怨氣的。他們不願意聯手湮滅邪氣倒也罷了，關鍵是妳們沒這個本事就別胡亂摻和啊！妳們闖入邪氣，是給魔潮送給養的嗎？！
　　孫大人當然把自家超大塊頭小丫鬟——喜鵲被打了的罪責，歸咎於東獄鎮撫司了，妳們不進來，哪裏有戰車魔物？
　　他將七皇子抓了回來，這才緩慢現身，對著師克昭冷聲罵道：“壹群廢物！堂堂第六大境，熄滅壹場魔潮卻弄到了這等地步！妳們是來給魔潮送糧草的嗎？”
　　師克昭老臉壹紅，卻是厲聲反問道：“妳是何人？快將七皇子交出來！”
　　“本官氓江指揮使孫長鳴！”
　　師克昭心裏咯噔壹下，還真是這小子。但信心卻是隨之增長，壹個初入第六大境的家夥，本座可不是宋公權那個蠢貨！
　　他大聲喝道：“膽敢挾制七皇子，妳想造反不成！？”
　　他身軀朝前壹撞，強行將自己的領域推了過去，轟然就將孫長鳴籠罩進去。然後領域內的壹切，都開始壓制孫長鳴。
　　孫長鳴不屑壹笑，雙手張開，掌心間壹點冰冷的光芒逐漸拉長，冰雪神劍淩空躍處，在虛空之中壹斬，哢嚓壹聲師克昭的領域便被打破！
　　“七階劍器！”師克昭驚呼壹聲，心中充滿了嫉妒。憑什麽他就能得到七階劍器的認可？本座早就成就了第六大境之位，卻是壹直到現在，也沒有遇到壹件七階寶物。
　　孫長鳴也楞了壹下，這冰雪神劍很給力啊。而且剛才那壹劍，並非孫長鳴操縱施展，乃是冰雪神劍的器靈壹出來便自主攻擊。
　　這壹劍之後，冰雪神劍化作了漫天寒芒，在虛空之中不斷閃爍，暴風雪壹般的攻擊，朝著師克昭席卷而去。師克昭大吼壹聲和七階劍器戰在了壹處，孫大人反而無所事事了！
　　“這……”孫長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如此乖巧嗎？不大對頭啊，妳看上的不是馬其誌嗎，我打斷了妳的擇主，還害妳被蒼稷劍姬鎮壓了，妳不應該是對我恨之入骨，即便是被蒼稷劍姬打發到了我身邊，也要緊守貞操，別別扭扭的絕不配合我嗎？
　　所以……妳這劍器也不怎麽正經，水性楊花啊！
　　冰雪神劍格外賣力，扭動身軀把壹身本事都施展了出來：七階劍器從力量位階上來說當然是勝過第六大境，但是畢竟只是法器手段有限，因此獨立難以對抗第六大境。可軒轅洞中的劍器又不壹般，器靈更加聰慧機敏，彌補了壹定的不足，跟師克昭殺得有來有回！
　　孫長鳴閑了下來，看了壹會兒發現冰雪神劍便是不能制服師克昭，至少也不會落敗，於是便放心而去，查看七皇子的狀態。
　　七皇子因為被捆著，腦袋著地臉朝下，所以看不到這壹場大戰，卻能夠感受到交戰帶來的驚天震動，心中實在是不安，萬壹壹道余波掃過來，自己也就灰灰了。
　　好在是身體內的邪氣，竟然被那股力量壹點壹點的清理幹凈，魔化的危險不存在了。
　　忽然，七皇子感覺到有什麽存在降臨下來，到了自己身旁，壹股力量將自己拎了起來。
　　七皇子壹向奉行，成大事者能屈能伸，當即便開口道：“多謝閣下救命之恩，避免了本王魔化的命運，若是能從灰霧中出去，本王壹定重重答謝！”
　　孫長鳴滿面肅然，只是問道：“七殿下不必客氣，微臣為陛下打造飛車行宮的時候，陛下時常會提起妳，言語之間甚是喜愛，殿下被師克昭挾持，微臣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呃……”七皇子壹陣猶豫，要不要配合孫長鳴，這位可真是殺人誅心啊！
　　如若答應，就坐實了師克昭“挾持皇子”的罪名，這位第六大境怕是也難逃壹死！因為孫長鳴背後站著的乃是柳值！師克昭危急時刻就將自己壹把丟開，也著實可恨……
　　但師克昭是龐林、龐雷的人，龐氏乃是自己覬覦大位最大的依仗。
　　可是不配合的話，七皇子得賭這位氓江指揮使，敢不敢殺皇子……
　　壹瞬間七皇子就有了決斷：“多謝孫大人出手！大人果然是父皇的肱骨之臣，以後還請在父皇面前，為本王多美言幾句。”
　　孫長鳴忍不住多看了這小子壹眼，這反應速度可以啊，自己要陷害師克昭需要他配合，這家夥就跟自己討價還價，讓自己在皇帝面前支持他。
　　孫長鳴微微壹笑：“七皇子人中龍鳳，微臣自然會陛下面前如實稟報。”
　　七皇子也是微笑，仿佛是默契的達成了壹場交易：“師克昭挾持皇族，罪不容恕！”
　　孫長鳴進壹步問道：“長陵府千戶所的秘賬，殿下是否知曉？”
　　“孫大人，龐雷已經死了，這件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孫長鳴毫不猶豫的搖頭：“殿下有所不知，龐雷販賣的這些人口之中，有壹位乃是大人物之後，必須要找到的。”
　　七皇子壹楞，孫長鳴給他壹個諱莫如深的眼神：“究竟是誰，微臣不方便多說。現在的線索只剩下這本秘賬，所以微臣壹定要拿到手！”
　　“只是為了找人？”
　　“當然。”


第四〇九章 不可輕信
　　長陵府千戶所已經毀了，在這裏已經找不到任何線索。但孫長鳴猜測會有壹本賬冊留存在東獄鎮撫司中，這是貪官汙吏們之間的規矩：大家互相捏著把柄，才能彼此信任。
　　龐雷在長陵府千戶所販賣人口的收益，壹定會有壹份孝敬到東獄鎮撫司高層，包括龐林在內。
　　賬冊上記載著這些利益往來。
　　這賬冊現在就成了想要查清楚人口生意唯壹的線索。孫長鳴開口試探了壹下七皇子，就確定的確是有這個東西存在的。
　　“好吧，”七皇子勉強答應：“本王去跟龐林大人說，但是這本賬冊，妳當著本王的面看完，本王就要馬上收回來。”
　　“就依殿下所說。”孫長鳴朗笑壹聲：“微臣這就去為殿下誅除大逆不道的師克昭！”
　　孫長鳴淩空而起把手壹揮，七皇子腳下浮起壹團如同蓮花的青光，同孫長鳴壹起破空而去。周圍仍舊彌漫邪氣，跟在孫大人身邊，七皇子才不會被再次侵染。
　　七皇子聽他口氣極大，也有猜測：“難道說柳值藏在暗處？”
　　第六大境身法如閃電，轉瞬間兩人就來到了師克昭和冰雪神劍的戰場外。七皇子放眼望去，師克昭宛若神明高高矗立在虛空之上，雙手翻動揮舞。有壹柄散發著寒光的飛劍，圍繞著他不斷沖擊。
　　但是在孫大人的眼中，卻能夠看到師克昭的領域內，已經改變了地形，設置了重重的規則陷阱，堪稱步步兇險。第六大境操控領域，的確可以困住七階劍器。而七階劍器想要逃脫，只能依仗自己強大的威力，不管面前是什麽阻攔，都壹劍斬開了去。
　　如果沒能斬開……就只能被困在裏面，最終或是臣服、或是被最終耗死毀滅。
　　不到第六大境，甚至根本看不出來第六大境之間的戰鬥，有多麽兇險——比如現在的七皇子。
　　師克昭壹開始還有些興奮，因為他察覺到冰雪神劍沒有人操控！他有很大的把握，利用自己的領域收服這柄七階劍器。
　　可是打著打著，師克昭就感覺不對勁了，這柄劍器十分“聰明”。很多可以困住壹般七階的陷阱，它竟然很機敏的跳過或者是破解了！
　　久戰不下師克昭不安，如果孫長鳴殺回來……他萌生去意，可這個時候冰雪神劍竟然敏銳的看破了他的意圖，又糾纏了上來，師克昭若是遁走，怕是會被這家夥趁機斬上壹劍！
　　孫長鳴帶著七皇子回來的時候，師克昭正被困在這種打不贏、走不掉的尷尬處境中。
　　孫長鳴冰冷望著師克昭，手掌平展托於身前，掌心上方璀璨的靈光閃動凝聚，當中竟然有另外壹柄七階劍器浮現而出！師克昭嚇了壹跳，壹柄自己已經難以應對，現在冒出來第二柄，這家夥真的出手，自然怕是難逃壹劫啊！
　　師克昭這麽壹分心，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整個領域支離破碎，有壹柄劍忽然從灰霧外飛了進來，在他頭頂壹拍，第六大境的師克昭竟然毫無還手之力，就被劍身上流淌而下的靈光凝結了鎖鏈，牢牢地捆住動彈不得。
　　“柳值！”師克昭心中壹聲大罵，原來孫長鳴放出第二柄七階劍器只是分散自己的心神，創造機會讓柳值擒拿自己。若是沒有孫長鳴，自己面對柳值或許不敵，但想要輕易擒拿自己——尚未演化小天地的柳值絕不會這樣輕松。
　　孫長鳴當然是虛張聲勢的，他若是真想自己動手使用的壹定是自己的五牙飛劍，而不是七階劍器山淵劍。
　　這柄七階就是出來嚇唬人的。
　　灰霧沒了根源，變得稀薄之後，孫長鳴勉強可以聯絡上柳值大人。之所以請柳大人出手，是因為孫長鳴並不想真的殺了師克昭。堂堂第六大境，對於整個大吳朝來說也是壹筆巨大的財富，殺了就是浪費。
　　柳大人很贊同孫長鳴的這個觀點，因此不惜耗費力量專門跑壹趟，將師克昭抓回去，好好“談壹談”。
　　如果實在談不攏，將來不論是和南尼國、紅夷種，還是和桑島大戰的時候，送上去當個高級炮灰也好。總之要突出壹個“勤儉持家”。
　　柳值捉了師克昭就走，沒有半點停留，甚至沒有跟孫長鳴、七皇子打個招呼。
　　七皇子看在眼裏，對於孫長鳴的評估又發生了改變：首先第壹個，這家夥說什麽要自己“誅除”師克昭這種資深六境果然是吹牛比的。
　　而師克昭分析，宋公權和孫長鳴那壹戰，乃是宋公權有心成全——這個判斷是正確的。孫長鳴面對師克昭，自始至終都沒有出手的勇氣，靠著兩柄七階劍器撐住了顏面。
　　其次孫長鳴和柳值的關系極好，恐怕不是上下級那麽簡單。孫長鳴可以很容易將柳值叫來為他解決麻煩——擒拿了師克昭——而且柳值來去匆匆，兩人之間沒有半點的虛偽客套。
　　七皇子有了自己的判斷，從他所看到的壹切來說，這樣的判斷沒有任何問題，他作為皇子野心勃勃卻也算是有支撐野心應有的才能。
　　可惜他境界太低，看不到七階劍器和第六大境之戰的“真相”，而能夠為他解說這壹戰的師克昭已經成了柳值大人的階下囚。於是這些結論，就失之毫厘謬以千裏了。
　　孫長鳴原本的性子，這會子肯定已經跳上壹座山頭用力揮舞手臂，大聲跟柳值大人道別了。但是想到自己現在也是第六大境、朝廷重臣，硬生生忍住了這個沖動，只是背負雙手，高深莫測的對七皇子微笑壹下：“殿下，咱們走吧，此次魔潮解決了。”
　　沒有源頭的邪氣，已經開始慢慢消散。但是這樣壹場災難，日後必定遺禍綿延！比如邪氣侵染之下，會有壹些魔物化為怪異殘留下來；比如壹些地下深處的特殊礦物，會凝聚成壹些邪惡的寶物，最後選中了什麽人；比如那個缺口必然已經影響到了此地的虛空結構，日後稍有變故虛空就可能出現裂痕，等等。
　　但是無論如何，這壹場劫難平安渡過了，府城內數十萬百姓得救。孫長鳴帶著七皇子找到沐青墨的時候，邪氣已經格外稀薄，天地間間開始恢復澄明。沐青墨已經撤去了快要破碎的祖傳法寶，邪氣由喜鵲身上的靈符便能全部抵擋。
　　看到孫長鳴之後，沐青墨露出欣喜之色，快步迎上來行了個軍禮：“孫大人！”
　　孫長鳴側身介紹：“沐將軍，來見過七殿下。”
　　沐青墨心中閃過壹絲疑惑，但對方畢竟是皇子，還是勉強行了壹禮。七皇子卻是壹個恍惚，他回憶起剛抵達長陵府的時候，師克昭跟自己開玩笑，收了這位女將軍為妃。當時並不在意，可是此時間了真人，雖然身上帶著苦戰的疲憊，卻仍舊不掩麗質，甚至嬌軀上那壹股不屈的英氣，對於劫後余生的七皇子，更有壹股致命的吸引力！七皇子心臟漏跳了壹拍，努力做出壹個親善和藹的笑容，說道：“沐姑娘免禮。”
　　他待要安撫這女將軍幾句，然後攀談壹二，沐青墨已經轉向孫大人，滿懷期待問道：“大人，邪氣飛快消散，這次魔潮過去了？”
　　“過去了。”孫長鳴肯定答復：“將軍舍命保護的府城，保住了。”
　　沐青墨露出了壹個如釋重負的笑容，在消散的邪氣中，宛如灰暗世界中，忽然綻放了壹朵明麗的黃玫瑰，看的七皇子都癡了。
　　沐青墨騎上戰獸，握槍抱拳：“末將護送大人回城！”
　　“好！”孫長鳴也是爽朗。喜鵲壹蹦壹跳的根在老爺後面，時不時地喳吱叫壹聲，孫長鳴陪著七皇子，在路上低聲道：“煩請殿下盡快聯系龐林大人，那本賬冊……要盡快，若是那人死了，局面不好收拾。”
　　七皇子點了點頭：“回城之後，給本王準備壹間凈室，本王馬上聯絡東獄鎮撫司。”
　　城中已經是壹片歡呼，在絕望之下忽然峰回路轉，眾人情緒大起大落，許多窮苦百姓都嚎啕大哭起來，但更多的人，則是沖出家門，在大街上狂奔歡呼“得救了、得救了！”
　　萬錢來幾個人，跟那幾位把總在城門樓上舉目眺望，這個時候他們還沒有確切的消息，究竟是殺入灰霧中三批人，哪個救了大家。
　　張春發職位不高，卻對大人最有信心，面色不善地斜瞥著那幾個把總，冷笑道：“自然是我家大人，就憑東獄鎮撫司那些廢物，能破掉這樣勢大的魔潮？”
　　幾個把總還真不是故意跟他擡杠，而是真心覺得：“東獄鎮撫司有資深第六大境帶隊，人手齊全，強者眾多，乃是有備而來；孫大人只是孤身壹人……我等還是覺得應該是東獄鎮撫司那些大人的功勞。”
　　張春發惱怒：“壹群有眼無珠的蠢貨！”
　　把總們也惱火，但是孟河北冷冷的站在壹邊，如今魔潮褪去，他們再敢出言不遜，總覺得氓江都司的人不會跟他們客氣，只好自己暗中嘀嘀咕咕，不敢跟張春發爭辯。
　　終於，大地上出現壹支隊伍，把總們壹聲歡呼：“我看見將軍了！”把總們從城門樓上沖下來，揮舞手臂歡呼著“將軍”迎接上去。
　　張春發更是哈哈大笑：“我也看到大人了。”
　　喜鵲這身形，實在是太明顯了。張春發等人也立刻迎了下去，萬錢來和水靈華跟著壹起，馬其誌壹動不動，孟河北想了想，這麽多人去了，我跟著也沒啥用，我也不去了吧。於是就留下來，到好像是陪伴馬其誌壹般。
　　馬其誌瞥了他壹眼，喲呵，這個窮鬼還挺有骨氣。
　　眾人跟沐青墨、孫長鳴會合壹處，當然是各自問候，壹片歡騰之色。萬錢來不懷好意的問道：“東獄鎮撫司的諸位呢，怎麽只有七殿下回來了？”
　　看似是問七皇子，實際上卻盯著那幾位把總。
　　剛才懟的幾位把總下不來臺的張春發，卻暗中壹再給萬錢來使眼色，讓他適可而止。萬錢來有些莫名其妙，張春發又看了沐青墨壹眼，萬錢來恍然大悟，不在揪著那幾個滿臉通紅的把總多說了。
　　沐青墨說道：“這次全憑孫大人力挽狂瀾，否則我長陵府必定滿城覆滅！”
　　把總們連忙上前感謝，孫長鳴隨意壹擺手：“分內之事，走吧，先進城。”入城之後他立刻吩咐先安頓好七皇子，然後退了出來，留給七皇子聯絡龐林的空間。
　　他壹出來發現沐青墨等候在外面：“沐將軍身上有傷，怎不去調息修養？”
　　沐青墨猶豫，但還是說道：“末將有些問題不解，想請大人解惑。”孫長鳴便擡手道：“好，咱們邊走邊說。”
　　離得七皇子住處遠了，沐青墨才道：“末將雖然遠離京師，卻也聽說柳大人和龐林在爭奪總指揮使之位，此乃實情吧？”
　　孫長鳴點頭：“此事倒也沒什麽不可說的，的確如此。”
　　“龐林乃是七皇子母妃族人，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大人想要拉攏七皇子……僅僅憑借壹次救命之恩，大人覺得足以讓七皇子放棄母族嗎？
　　在末將看來，即便是大人承諾……承諾助他爭奪那個位置，他也不會真的相信大人的。
　　這樣做最嚴重的後果是，極有可能引起柳值大人的不滿和懷疑！”
　　能說出這番話，是真當自己人了。孫長鳴不由壹笑：“將軍讓本官很意外，竟然將這其中的利害關系看的如此清楚，而且還看出來本官在拉攏七皇子，英姿颯爽又蕙質蘭心……”
　　沐青墨著急，英氣白凈的俏臉上都是認真：“大人，這種事情不是兒戲！”
　　孫長鳴也鄭重了起來，點頭道：“妳擔心我被那家夥耍了？”
　　沐青墨本能反應的點頭，旋即反應過來連忙道：“末將絕不敢懷疑閣下的能力！”她面前站著的，可是壹位第六大境！對於他們這樣的存在，任何壹絲懷疑都是冒犯。
　　孫長鳴卻微笑：“我知道妳是好意。可是……”孫大人看著眼前的女武將暗中流口水：我氓江都司正需要妳這樣的人才啊！
　　也是孫大人最近誘拐上癮——不能不上癮啊，回想壹下以前，手下無人可用的時候，孫大人事事躬親，自從京師拐回來壹群人才之後，孫大人就可以隨意放權，專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不自在！所以手下人才越多，自己越輕松。
　　沐青墨留在長陵府能有什麽用？孫大人非常肯定，逃走的那些府城高官還會回來官復原職，只不過是花壹筆錢的事情。
　　沐青墨留在這裏完全浪費。還是乖乖根本官回氓江都司吧。
　　有了這個心思，孫大人便不打算解釋那麽多了，而是露出壹個高深莫測的笑容道：“沐將軍不然這段時間跟在本官身邊，本官有什麽考慮不周的地方，將軍可以提醒壹下。”
　　沐青墨壹楞，還不知道應不應該答應，孫長鳴已經進壹步說道：“本官對將軍好歹有救命之恩，這點小要求將軍也不能滿足？”沐青墨覺得好有道理，於是鬼使神差點頭道：“那好吧……”
　　……
　　七皇子獨自盤住在靜室中，束發的玉環隨著他的心意放出五層球形寶光，壹次次掃過整個房間，確認不會被偷聽。
　　七皇子身上寶物眾多，即便是在魔潮中丟失了許多，也絕對夠用。
　　而後他才取出了聯絡靈符：“七舅。”
　　龐林關切的聲音從聯絡靈符中傳來：“殿下，長陵府如何？”
　　七皇子將情況詳細的說了，龐林陰沈了幾分：“柳值今日出京壹趟，原來是因為師克昭。”
　　七皇子道：“七舅，這個孫長鳴到底想幹什麽？他真以為編造壹個什麽神秘大人物後人的謊言，我們就會將賬冊交給他？”
　　龐林明顯更加老道壹些：“殿下，妳已經著了他的道。他只是找個借口，試探壹下我們手中，究竟有沒有這樣壹本賬冊。”
　　“啊？”七皇子立刻反應過來，頓生懊惱之意。龐林反倒並不在意：“這些腌臜的事情，朝天司出身的人門兒清——孫長鳴其實早就猜到了，只是想要從殿下這裏確認壹下而已。
　　殿下自幼深居宮中天性純良，沒有警惕之下，被他試探出來並不是殿下能力不行，經驗問題罷了，不必過於自責。”
　　七皇子又想了想，道：“可是回城後他還催促討要這本賬冊，莫不是他瞧不起本王，以為本王善良好欺，真的會把這種關鍵之物交給他？”
　　“這個的確很奇怪，按說他不會相信殿下，況且我們真給了他，他敢相信嗎，就不怕我們在賬冊上作假？”
　　七皇子有些意動：“不如將計就計？”
　　“他不會相信的，這麽做沒有意義。”
　　七皇子道：“他不中計我們也能試探出他的反應，否則毫無線索盲猜，對我們更加不利。”
　　龐林又想了想：“殿下言之有理。”
　　……
　　第二天壹早，長陵府到望龍山的邪氣徹底散去，七皇子、孫長鳴和沐青墨三人聯名寫了奏章送往京師，請求朝廷派人來接收府城，處置各種善後工作。
　　隨後，七皇子便對孫長鳴說道：“孫大人請跟本王來壹下。”
　　兩人入了密室後，七皇子道：“本王問過了，那本賬冊在古蒲渡百戶所中。大人若想查閱，本王現在就陪妳過去。”
　　孫長鳴當即道：“勞煩殿下。只是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會在壹座小小的百戶所中？”
　　七皇子苦笑道：“長陵府的生意，半年分紅壹次，東獄鎮撫司上下利益相關的各位，就選了古蒲渡這個不那麽顯眼的地方，所以賬冊也就存放在了那裏。”
　　孫長鳴頷首：“微臣安頓壹下府城，然後咱們馬上出發。”
　　孫長鳴離開之後，七皇子又聯絡了龐林，有些不可思議道：“他竟然答應了，這是自投羅網！”
　　龐林心中卻警惕：“殿下，此事不對！放棄古蒲渡圍殺孫長鳴的計劃，殿下借助我們在古蒲渡的力量安全離開即可！”
　　“七舅擔心他聯手柳值，反殺咱們在古蒲渡的力量？”
　　“正是！只要咱們不主動出手，便是柳值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對殿下出手。現在殿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孫長鳴壹連串反常舉動，讓龐林驚疑不定，實在弄不清楚他到底想幹什麽，只能做出最穩妥的決定，將七皇子“救”出來就行。
　　現在這狀況，等於七皇子在孫長鳴掌握中，所以龐林不敢妄動。
　　七皇子也同意：“孫長鳴的反應的確太反常，咱們不宜輕舉妄動。等本王離開他的掌控，立刻就上書朝廷，狀告他挾持皇子、柳值擅自擒拿東獄鎮撫司的第六大境，無論如何要把師克昭救出來。”
　　雖然心中對師克昭有了芥蒂，但是壹位第六大境太重要了，不能就這麽放棄了。
　　……
　　孫長鳴將馬其誌留下來，帶著孟河北、萬錢來、水靈華、沐青墨和張春發壹起，和七皇子乘坐機關飛車趕往古蒲渡。
　　馬其誌乃是官宦之後，朝廷派人來了，他也懂得如何應對交接，有那幾位把總輔助，朝廷的人沒來之前，也能維持城內秩序。
　　沐青墨壹直憂心忡忡，可是周圍人太多，她好不容易找到壹個和孫大人單獨相處的機會，立刻諫言道：“大人，您不該去古蒲渡啊！”
　　孫長鳴卻依舊從容自若：“哦？這古蒲渡可有什麽奧秘？”
　　沐青墨道：“第六大境都不會輕易踏入古蒲渡！那裏是整個大吳朝，少有的幾處有可能讓第五大境下克上，伏殺第六大境的地方。”
　　“哦？”孫大人來了興趣。
　　“古蒲渡有壹座前朝遺留的軍港，當中布置著【九環八門藏劍大陣】，只需要五位第五大境就可以催動，威力去能斬殺第六大境！”
　　“如此了得的遺跡為何卻名聲不顯？按說應該名揚大吳才是。”
　　沐青墨道：“應該是東獄鎮撫司有意掩飾，想要將這座古陣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知道的人不多，知道其真實威力的也就更少。”


第四壹〇章 古蒲渡
　　沐青墨顯然很擔心，進壹步說道：“我家就在古蒲渡附近，所以才會知道許多內幕。這座古老的大陣據說被埋藏了很多年，直到百多年前，有壹批探礦人找到了古蒲渡，他們發現古蒲渡周圍的地形，很適合誕生大型靈玉礦，於是壹番探查，果然用神術發現大型靈玉礦的反應，可是他們興致勃勃開采的時候，卻發現這座所謂的靈玉礦尚未完全成型，也就是說的確是在地下凝結了大量的靈玉，可是距離真正的靈玉還欠了些火候，裏面蘊含的天地元氣濃度不足。
　　而且靈玉松散，大都是只有黃豆大小的顆粒。如果再有幾百萬年，還就真成了壹座大型靈玉礦，但現在完全沒有開采價值。”
　　“這些探礦人失望不已，卻又無意中發現，整座靈玉礦的範圍，籠罩著壹座深奧的大陣，然後壹點點探究，才發現了這座【九環八門藏劍大陣】。
　　而這座大陣恰恰是汲取了整個靈玉礦的元氣才能催動，威力也就大的可怕。再後來，東獄鎮撫司就霸占了這裏，並且為了不引人註意，只設立了壹個百戶所，但是擔任百戶的都是第五大境，並且是龐林的心腹。
　　大人，七皇子和龐林讓您去古蒲渡，恐怕用心險惡！”
　　孫長鳴頷首：“多謝將軍提醒。”
　　然後整個車隊繼續往古蒲渡前進，沐青墨壹臉的莫名其妙：謝我？然後就算了？還要固執的去送死？
　　孫長鳴卻不解釋，只是高深莫測的笑了。
　　……
　　古蒲渡中的確是早就做好了準備，緊急調來了五位餐霞境，加上本來的百戶，壹共有六位第五大境，催動【九環八門藏劍大陣】綽綽有余，還多壹個替補的。
　　古蒲渡百戶名叫龐高，也是龐氏的人。這個職位壹定要掌握在龐家自己人手裏，因為這裏不僅是長陵府千戶所人口生意分贓的地方，東獄鎮撫司治下，還有許多類似的生意，“分紅”都是安排在古蒲渡百戶所中，每年經由此地分發出去的靈玉，數量在壹億以上！
　　另外五位餐霞境都是千戶，可是來了古蒲渡仍舊以龐高為首。
　　此時六位第五大境聚在壹處，壹位千戶道：“指揮使大人為何忽然叫停了之前的計劃，令我們只需要接應出七殿下即可？”
　　其他人也多有不解：“如此大好機會平白放過實在可惜啊。”
　　“只要孫長鳴敢來，那就是甕中之鱉。殺了孫長鳴，就等於斬斷柳值壹條臂膀，總指揮之位就是龐大人囊中之物！”
　　龐高卻是嚴厲說道：“諸位想要抗命？”
　　幾人立即說道：“絕不敢如此，只是覺得機會難得，我們也是為了指揮使大人考慮啊。”
　　他們每個人，這些年跟在龐林身後，貪的腦滿腸肥。可如果龐林沒能當上總指揮使……只怕用不了幾年都會被柳值清算。所以他們比龐林自己更加希望龐林能夠當上總指揮。
　　“那就不要聒噪！”龐高十分堅定：“指揮使大人怎麽命令，我們怎麽執行就是。”
　　“好吧……”眾人暗暗嘆息。正在這個時候，有校尉飛奔而來：“諸位大人，七殿下他們到了！”
　　“隨我出迎。”龐高站起身說了壹句，卻又停住了，猶豫壹下道：“或者……妳們暫時不要露面？”
　　藏起這些第五大境，降低孫長鳴的警惕，如果龐林改變主意還有機會殺他個措手不及。五位千戶立刻道：“甚好！”
　　龐高獨自帶著手下迎了出去，暗中觀察到孫長鳴帶來的人不多，稍稍放了心，猜測孫長鳴沒有警覺。
　　七皇子到了古蒲渡，總算是放下了懸著的心，知道自己是真的安全了。他和龐高暗自交換了個眼神，就知道古蒲渡早已經準備就緒。
　　孫長鳴顯得很急切：“殿下，那東西在哪裏？”
　　七皇子微微壹笑，對龐高說道：“龐百戶去將賬冊取來。”龐高應了壹聲去了，時間不長，就真的帶著壹本賬冊出來，放在三人中間的桌子上：“孫大人，按照咱們說好的，只能在這裏查看。”
　　“這是自然。”孫長鳴答應了，然後上前翻開賬冊，認真看了起來。
　　……
　　密室中，五位千戶有些坐立不安，他們都很清楚同伴心中所想，不願意白白錯過這壹次機會！可是沒有人敢第壹個開口，公然違抗指揮使大人的命令，於是就這樣煎熬又尷尬的走來走去。
　　忽然密室的門被人推開，他們以為是龐高，壹起看去卻齊齊壹震，跪拜相迎：“指揮使大人！”
　　“您怎麽來了？”
　　龐林悄然進來，眼神深邃：“這是壹次機會，本座親自趕來坐鎮！”
　　五位千戶大喜。
　　龐林和七皇子通話之後，傳令讓龐高暫停行動，然後獨自思索許久，卻敏銳的發現，不管孫長鳴和柳值有什麽謀劃，只要操作得好，這次都可以將師克昭救出來，同時將孫長鳴抓進大牢！
　　除非他柳值公然造反。
　　因為這壹次，自己占著大義。
　　……
　　孫長鳴翻看著賬冊，心中壹個冷笑，毫無疑問這是壹本假賬，而且臨時趕制漏洞百出，很多地方數目前後矛盾，根本對不上。
　　但孫大人來此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這本賬冊。孫長鳴要調查長陵府千戶所魔潮的內幕。雖然魔潮危機過去，可是這次魔潮究竟是怎麽引發的？長陵府千戶所幹這喪盡天良的買賣已經幾十年了，為何以前都沒事，這次卻爆發出來？
　　孫大人懷疑跟南尼國，或者是紅夷種有關，但是千戶所徹底毀掉了，找不到有用的線索，只能從外圍入手。
　　他仍舊認真的將賬冊看完，卻不料剛擡起頭來，就看到壹位人物從外面龍行虎步走進來，身後跟隨著五位千戶！
　　龐高和七皇子顯得也很意外，龐高快步上前躬身相迎：“指揮使大人！”
　　七皇子連忙說道：“怎好勞動龐大人親自趕來。”
　　東獄鎮撫司指揮使，龐林！孫長鳴心中驚訝，他怎麽突然出現？
　　龐林在主位上坐下來，雙手按在膝蓋上，虎目掃向孫長鳴：“氓江都司指揮使孫長鳴，妳可知罪？！”
　　孫長鳴還未開口，外面已經響起了萬錢來他們吵鬧的聲音：“幹什麽？我們是柳值大人的屬下，東獄鎮撫司拿我們，想造反不成？”
　　孫長鳴眼眸微收，看著龐林：“龐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龐林卻壹副氣憤難平的模樣：“什麽意思？柳值以為他可以壹手遮天嗎？妳跟他聯手，構陷抓捕我東獄鎮撫司壹等供奉師克昭！更是脅迫七殿下為妳們作證！可是現在，本座來了，本座舍命也要保護七殿下，妳和柳值的陰謀破產了！
　　本座要去陛下面前告禦狀，為師克昭平反，向陛下揭露妳們兩人醜惡的嘴臉！”
　　門外，萬錢來、沐青墨幾人，也被東獄鎮撫司方面，以兵器、法寶逼著退了進來，與孫大人會合在壹處。
　　沐青墨的心情最是復雜，果然是個陷阱。現在龐林親自坐鎮，東獄鎮撫司早有準備，埋伏了大批強者，又控制著可怕的九環八門藏劍大陣，己方怕是難以脫身了。
　　大人當時饒了師克昭，可是龐林怕是不會放過大人！
　　自己明明提醒了大人，怎麽還是淪落到這步田地？
　　可孫長鳴似乎還想要和龐林講道理：“師克昭挾持皇族，這樣嚴重的案子，豈是本官和柳大人壹句話就能蓋棺定論的？師克昭也是第六大境！此案有七殿下親自指正，柳大人為了營救七殿下才會親自出手拿下了師克昭。
　　龐林妳想誣陷本官和柳大人，沒那麽容易！陛下明辨忠奸，不會被妳蒙蔽的！”
　　龐林卻笑了，這便是他對部下所說的機會！整個事件龐林總覺得孫長鳴不大對勁，但是有壹個並不明顯的漏洞：柳值可能是起了愛才之心，所以沒有當場擊殺師克昭，而是將他抓走了。
　　反而給龐林留下了壹個翻案營救師克昭的機會。
　　只需要七皇子翻供就行了！
　　如果師克昭死了這麽做就沒有意義——即便是七皇子翻供，皇帝也不會為了壹個已經隕落的第六大境，去處罰壹位第七大境！
　　這是修行世界特有的“人情世故”。
　　但是師克昭還活著，七皇子壹旦翻供，皇帝也希望大吳朝的第六大境越多越好，尤其是這壹位第六大境，本身就是朝廷的人。他會逼迫柳值把人放出來，但是不會真的因為七皇子對柳值如何罷了。
　　柳值只需要辯解自己當時“誤會”了，或者指責龐林慫恿七皇子攻訐自己，皇帝面子上過得去，這件事情就會到此為止。
　　對於雙方來說，巔峰戰力都不會有任何實質性的損失。而龐林卻敏銳的發現了壹個機會：自己提前趕往古蒲渡埋伏孫長鳴，由七皇子翻供指正孫長鳴和柳值勾結，構陷師克昭並且意圖謀害七皇子，那麽就可以在柳值趕來之前，親手誅殺孫長鳴，斬斷柳值的壹條臂膀！
　　有著這樣的大義出手光明正大，殺了孫長鳴之後，不管柳值如何憤怒，不管皇帝會不會心疼少了壹位六境，也不管這件事情是不是他龐林故意打擊異己，皇帝終究不會讓他為了壹個死去的第六大境，再殺死大吳朝另外壹位第六大境龐林。
　　還是那句話，這是修真世界特有的人情世故。
　　他之前因為孫長鳴的各種不合理行為疑神疑鬼，但是發現了這個機會之後，龐林果斷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決定，秘密出京以最快速度趕到了古蒲渡，並且暗中派人監視確認，柳值始終留在京師。
　　為的便是萬無壹失誅殺孫長鳴！
　　“陛下的確英明神武。”龐林說道：“所以才能識破妳們的陰謀！七殿下，如今妳的安全已經有了保障，本座和整個東獄鎮撫司都會舍命保護妳，妳不必再受脅迫，可以把真相說出來了！”
　　只要七皇子翻供的話壹出口，龐林就立刻出手，在九環八門藏劍大陣的壓制下，擊殺孫長鳴，絕不會拖泥帶水，犯柳值的錯誤。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七皇子身上，沐青墨等人心頭冰涼，已經明白龐林的用意，而七皇子是他們的人，肯定會馬上給出有利於東獄鎮撫司和師克昭的供詞。東獄鎮撫司方面，自然是壹派自信之色。
　　七皇子從龐林身後走出來，開口說道：“師克昭挾持皇族，罪該萬死！柳值大人和孫長鳴救了本王，本王感恩五內！”
　　東獄鎮撫司眾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龐高大聲道：“殿下您說什麽？您不用怕，我們龐家站在您這邊，孫長鳴現在勢單力孤，不必再被他脅迫。”
　　七皇子仍舊鎮定道：“本王沒有被孫大人脅迫，孫大人是本王的恩人。”
　　龐林的臉色瞬間變得壹片鐵青，明白了！壹切全都明白了！孫長鳴湮滅了魔潮之後，許許多多的行為都很不合情理，包括饒了師克昭壹命！原來是在這裏埋伏本座！
　　他故意露出壹個個破綻，希望本座能“抓住”！
　　可是龐林仍舊百思不得其解，他怎麽能策反了七皇子？難道說柳值許諾支持他爭奪皇位？可是即便有了第七大境的支持，他這麽做也會失去整個母族的支持，根基盡毀完全是得不償失的！而且柳值和孫長鳴對他的忠誠，怎比得上母族龐氏？
　　龐林忽然想到了唯壹的可能，頓時覺得匪夷所思：孫長鳴瘋了？膽敢用傀儡之術控制壹位皇族？！即便他是第六大境，皇帝也不能容忍！
　　沐青墨和萬錢來等人，卻是壹片驚喜，這真是絕處逢生！只要七皇子堅持這個口供，龐林就不能真的動手。而且不能直接殺了孫長鳴這壹批人，來個死無對證，因為他不可能把七皇子也殺了。龐氏需要七皇子。
　　沐青墨深深看了孫大人壹眼，第六大境的布置，果然不是自己能夠看穿的。他真了不起，竟然能策反了七皇子！
　　龐林悄然送出壹股靈氣，滲透進了七皇子體內轉了幾圈，不出意外的發現了壹些痕跡。於是他壹聲憤怒冷笑：“孫長鳴妳好大膽子！”
　　“真當本座看不穿妳的詭計嗎？”
　　“以傀儡之術控制皇族，乃是誅九族的大罪！”
　　“東獄鎮撫司上下聽令：保護七皇子，本座要親自出手，請孫長鳴去禦前對質！”
　　七皇子偏生在這個時候，更顯出了幾分呆滯，重復說道：“孫大人不曾控制本王，本王是自由的。”
　　於是龐高等人十成十肯定，七皇子的確是中了孫長鳴的傀儡之術，他們壹擁而上，也不管七皇子是否願意，就將他“保護”了起來。
　　龐林臉上壹片譏諷之色，看向孫長鳴：“妳還要負隅頑抗嗎？”龐林的手指向了他的周圍，孫長鳴這才發現，自己帶來的沐青墨、萬錢來等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落入了龐林的封地領域內！
　　龐林的封地領域什麽時候張開的，他們全無所知。
　　“妳還不知道吧，此地的九環八門藏劍大陣有五位餐霞境操縱，便可以誅殺元侯境，但若是有壹位元侯境操控……”龐林腳下輕輕壹頓，整個古蒲渡和他的封地領域融合，從大地到天空，元氣靈光如潮如浪、如山如海，壹柄無比龐大的氣劍，以神龍之姿冉冉升起，在九天之上遙遙鎖定了孫長鳴！
　　“……甚至能夠擊殺沒有自演小天地的第七大境！”
　　“這才是本座為什麽來到此地的真正原因！”若是柳值出現，營救孫長鳴，龐林索性跟柳值做過壹場，說不定還能重創柳值，徹底解決兩人的“爭端”。
　　孫長鳴的臉上露出了濃濃的忌憚之色，龐林擡手道：“束手就擒吧，跟本座去京師，在陛下面前認罪！”
　　龐林心中開懷之極，孫長鳴這壹記昏招成全了自己！禦前對質之後他難逃死劫，並且會導致陛下徹底不信任柳值壹系。
　　總指揮使之位，就是本座的囊中之物！
　　年輕人啊，還是膽大不成熟，什麽事情都敢做；這事情換了柳值，絕不敢如此施為。
　　除此之外，龐林心中還有暢享：此事之後恰恰可以用高明的傀儡之術控制住七皇子！不論七皇子有什麽異常表現，都可以推說是孫長鳴妖術留下的後遺癥。
　　扶持七皇子，哪比得上直接掌控他？以前自己不敢這麽做，現在卻有個傻子跳出來，給自己做成了掩護，哈哈哈哈！
　　孫長鳴露出了第六大境最後的倔強：“束手就擒絕無可能，妳想要禦前對質，我跟妳去，不得傷害我氓江都司治下任何人！”
　　龐林冷笑道：“妳要考慮清楚，妳若是半路消失就是畏罪潛逃，連累的可就不只是這些氓江都司的小雜魚，還有柳值和呂廣孝！”
　　孫長鳴咬牙道：“休要啰嗦了，走吧。”
　　“大人……”萬錢來等人急切想要阻止，龐林已經把衣袖壹揮，封地領域內，規則封閉，他們和孫長鳴之間無法繼續交流。
　　“護送七皇子，看押孫長鳴，返京！”
　　“是！”
　　東獄鎮撫司上下，浩浩蕩蕩出發了，直奔京師而去。
　　……
　　龐林帶著大隊人馬離開，連龐高都興奮地跟去了！古蒲渡壹片空虛。到了夜晚，忽然有壹道飄飄忽忽的鬼影從旁邊的水面下鉆出來，然後緊跟著，又有壹柄強大的劍器從水中跳出來。
　　二老爺看著壹片幽靜的古蒲渡百戶所，嘎嘎壹笑：“這可就是咱的天下了，悄悄的進去，找到咱們想要的。”
　　然後二老爺拍拍風雪神劍：“若是不小心暴露了，就交給妳了，此地再無人能夠催動九環八門藏劍大陣，妳滅了他們！”
　　風雪神劍傲然表示，九環八門藏劍大陣也不在話下，自己可以壹劍破之！
　　二老爺敷衍：“行行行，妳厲害，行了吧？”
　　兩道虛影潛入了百戶所，細細的搜尋起來。
　　……
　　龐林帶領著大隊人馬，“押送”著孫長鳴為首壹眾氓江都司罪囚，從京師東門大張旗鼓的進入，然後直奔皇宮而去。
　　得到了消息的柳值和呂廣孝匆忙趕往宮中，在皇宮門口，正遇上了等候陛下召見的龐林等人。
　　柳值怒氣勃發：“龐林，妳找死！”
　　龐琳哈哈大笑：“柳大人這話說的不對，不是龐某人找死，而是妳手下得力幹將孫長鳴找死！而且說不定還要牽連到妳們兩位呀。膽敢以傀儡之術控制皇子，龐某人活了這麽久，還真是第壹次見，當真是膽大包天喪心病狂！”
　　“操控皇子？！”柳值和呂廣孝倒吸壹口涼氣，在修真世界中，這種事情乃是皇室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第六大境怕是也要全力誅殺！
　　兩人壹起看向孫長鳴，在龐林身後的孫長鳴面無表情；兩人再去看七皇子，仔細觀察果然有幾分木然呆板之感。
　　“難不成真的……”兩人心裏咯噔壹下。
　　他們正在思量如何應對盡量給孫長鳴脫罪，壹名大太監出來，尖著嗓子道：“陛下召見。既然呂大人和柳大人都來了，就壹起進來吧。”
　　壹眾人跟著大太監進了皇宮，此次入宮誰都能看出來不同：宮中戒備森嚴！皇室直屬的那些大修，全都被調集進宮，十步壹崗五步壹哨，皇宮大內各種符陣、機關全部打開，靈甲、陣堡層層打開！
　　皇帝端坐在承天殿的龍椅上，臉色極為難看，在禦陛周圍，站著四位第六大境！
　　眾人進了承天殿壹起跪拜山呼萬歲，皇帝粗暴打斷：“夠了！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朕沒心情跟妳們搞這些虛禮！”
　　他兇惡的盯著孫長鳴：“朕沒有想到，妳竟然是這樣的人！”
　　皇帝本來開開心心的等著飛車行宮煉造完畢，然後出去放飛自我呢。結果忽然得到了這樣壹個消息，不齒於晴天霹靂啊！有人膽敢用傀儡之術控制皇子，就敢某壹天用傀儡之術控制他這個皇帝！
　　壹想到這裏，皇帝就哆嗦，真要是被控制了，成了聽命於人的提線木偶，朕就不是朕了，好可怕……
　　這孫長鳴包藏禍心，那些飛車行宮中，會不會有什麽布置，朕壹旦坐進去也會成了傀儡？！
　　唉，平白浪費了耗費巨資打造的飛車行宮！這壹批不能用了，朕去哪裏搞錢，再煉造壹批？壹想到這個，就對孫長鳴更加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