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九章 打死“他”
神寵又給我開掛了 by 石三
2023-12-24 22:47
周圍壹片嘩然,人們吃驚的看著孫長鳴,稽肅興奮地差點蹦了起來,指著孫長鳴喝道:“果然被老夫問出來了!妳這個奸詐小人,還想私吞我們國子監的寶物,來呀,將他給我拿下!待本官秉明陛下再做處置!”
柳值和梁玉指壹起皺眉,又壹起邁出了壹步準備出面。
孫長鳴仍舊淡然,反問稽肅:“憑什麽?我在軒轅洞中的確有所收獲,卻不是妳們國子監的東西。”
“壹派胡言!”稽肅喝道:“軒轅洞屬於我國子監,妳在裏面得到的任何寶物,都是我國子監的!”
“可是我得到的並不是。”孫長鳴似乎只是嘴硬。
稽肅更加囂張:“快將寶物交出來,否則本官當場將妳擊殺,從妳的屍體上自然能搜出來!”
孫長鳴冷笑,鄙夷道:“這東西,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來,而且事涉機密,妳的身份恐怕還不夠資格知道。”
稽肅怒罵:“壹派胡言!休要胡攪蠻纏,本官品級比妳壹個小小的氓江都司高,妳都能知道的事情,本官憑什麽不能知道?”
孫長鳴輕輕搖頭,看向柳值:“柳大人,還請妳出面將呂大人請來。此人胡攪蠻纏,為了不泄露朝廷機密,只能請他老大人出面了。”
柳值也很好奇,孫長鳴在軒轅洞中究竟得到了什麽東西,壹口咬定不是國子監的,又涉及朝廷機密。他頷首道:“我這就去請呂大人。”
稽肅跳腳:“怎麽?用呂廣孝壓我?妳們想錯了!本官鐵骨錚錚不畏權勢!”
“噗嗤——”孫長鳴笑出了聲。他身後的寒門修子們也由張春發帶頭,壹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看不出來主考官大人原來風趣幽默!”
“這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不對,可能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難道說人越老臉皮越厚?這位老大人怎麽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種話來?他自己信嗎?”
稽肅七竅生煙,怒喝壹聲:“都給我閉嘴!”
張春發嘿嘿冷笑:“為什麽不讓我們說話?我們又不是國子監的監生,而且妳主持這狗屁龍蛇榜,我們不參加了!妳這老東西管不到我們了,今天壹定要說個痛快!”
“就是,早就憋不住了!什麽狗官!”
寒門修子們本來就有著輕王侯的傳統脾氣,既然已經豁出去了,那就壹頓臭罵,將之前的怨氣全都發泄出來。其他的修子也加入進來,壹起狂噴,直罵的稽肅渾身發抖。他也知道法不責眾,沒辦法去處罰所有的修子,將怒火歸咎於引發者孫長鳴。
“待會老夫要質問呂廣孝,為何任人唯親,包庇妳這樣的奸佞小人!”
柳值速度很快將呂廣孝老大人請來,呂廣孝掃了孫長鳴壹眼,神色有些不善。妳以為當朝次輔是妳家保姆嗎?有什麽事都要把本官弄過來?
如果不是孫長鳴之前屢立奇功,而呂老大人還在算計著讓他去南疆,今晚呂大人根本不會露面。
孫長鳴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立刻上前抱拳,低聲在呂廣孝耳邊道:“老大人,事涉桑島,下官不敢擅自做主,這才驚擾了老大人。”
說話做事仿佛壹個格外盡職的下屬,為了上司著想滴水不漏。
可呂廣孝更是千年的老狐貍,瞪了他壹眼,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斥道:“別裝了!”
可憐孫大人壹眼就被看穿了,呂廣孝道:“的確涉及公事,但妳就是故意用此來算計稽肅,此乃陽謀——以國家大勢之名,借老夫之手壓制稽肅。”
孫長鳴心虛,老大人的確秉義忠耿……但是他能做到次輔的位置,政爭技能必然也是點滿的,自己這點小心思還真瞞不過他。但是孫大人不能承認呀,不僅不承認,孫大人還要倒打壹耙:“老大人卻是冤枉下官了,下官在銅棺峽白手開局,嘔心瀝血,頂住了多少壓力、克服了多少困難,才將滅域防線撐了起來。所做的壹切,不就是為了報答老大人和柳值大人的知遇之恩嗎?
今次也是壹樣,下官蒙受不白之冤,被主考官指責,也不敢泄露半點消息,全都是因為老大人之前提醒,桑島之事要下官謹慎處置,不可節外生枝。”
“行了。”呂廣孝不耐煩了:“快些說吧,究竟是怎麽回事。”
再讓這小子說下去,自己腦仁都疼了。這小子是真能辦事,也正能氣人,讓老大人是又愛又恨。
孫長鳴對柳值大人抱拳:“請大人隔絕內外。”
柳值頷首做了布置。然後孫長鳴從儲物錦囊中,取出了古村劍,對著稽肅說道:“這邊是本官從軒轅洞中帶出來的寶物,出自桑島的聖劍古村。桑島人以此劍封鎖出口,斬殺了多位修子。
妳說要大家上交劍器,因為軒轅洞中的劍器,本就屬於國子監,可是此劍並非國子監所有,本官又是憑自己本事降服,憑什麽交給妳?
況且壹旦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此劍,就等於將桑島暗算我大吳天驕的陰謀宣揚開。
壹來可能會打草驚蛇,讓桑島人有了提防;二來……朝廷對桑島可能另有安排,或許不願這麽早就和桑島撕破臉皮。”
呂廣孝就有些惱火,這小子幾乎是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朝廷對桑島綏靖了。
“這個……”稽肅還真是有些啞口無言。他並不懼怕呂廣孝,但是他害怕皇帝。對龍椅上的那壹位,他其實非常了解。當場跟桑島撕破臉皮,皇帝壹定會對自己非常惱火。皇帝在某些時候很怕“麻煩”,並且極度“節儉”;比如要跟壹個東海之上的島國開戰。
會有無數的軍務,讓他焦頭爛額;會花掉大筆的靈玉,導致國庫空虛。
而陛下用來處理這些軍務的時間,用來給養軍隊的靈玉,原本都可以用在自身的享樂上!那該是多麽得輕松快樂!
如果是自己導致了朝廷因為臉面上掛不住,不得不跟桑島沖突起來,陛下壹定生吞活剝了自己。
孫長鳴說完,只看著呂廣孝。這次借呂老大人的勢,壓壹壓稽肅的確是孫大人的真實用意之壹,但還有壹部分的心思,是要看壹看呂老大人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
呂廣孝沈著臉,輕撚胡須,半晌才低啞問道:“桑島人殺了咱們的修子?”
“不止壹位,沒有走出軒轅洞的,應該全都死在了此劍之下。”
呂廣孝用力咬了咬牙,道:“柳值,帶上孫長鳴,隨老夫回城。”
“是。”
呂廣孝說走就走,稽肅不敢阻攔,現在也更沒有理由去阻攔。三人回了京師,呂廣孝將他們帶到自己的書房,關好門窗,自有禁制落下隔絕內外。
呂廣孝長長地吐出壹口濁氣,面容忽然變得猙獰起來:“該死的桑島人!既然他們跳出來,那就將他們和南尼國壹同覆滅!”
孫長鳴和柳值同時壹楞,呂廣孝繼續說道:“老夫並非沖動。解決了南尼國之後,朝廷必定要組建壹支強大的海師,若有余力則遠征紅夷種,若無余力也要用來防備紅夷種自海上而來。
這只海師的第壹戰,就是北上覆滅桑島!壹來練兵,二來桑島狼子野心,早晚必成大患,不如趁早解決!”
孫長鳴和柳值想了想,這個計劃的確可行。征服南尼國之後,紅夷種必定驚懼,若是他們縮回去則罷了,若是決定遠征大吳朝,也需要壹個較長的準備時間,趁著這個時間,正可以北上征伐桑島。
當然這個前提是大吳朝壹切作戰計劃順利完成。
但是孫長鳴也很明白,計劃可行卻不代表著能夠成功。大吳朝如今千瘡百孔,還有個荒唐昏庸的皇帝,征南尼國的錢從哪裏出,呂廣孝怕是還沒譜兒呢,又想著要組建壹支龐大的海師?
呂廣孝看了孫長鳴壹眼:“這件事情,還要妳幫忙。”
孫長鳴知道必然如此,否則何必將這樣的國家機密告訴自己?他面無表情也不回應。
呂廣孝不管他的態度,繼續說道:“妳出面去跟九雲宗談壹下,海師的戰船,從九雲宗采購,請他們務必給個合適的價格。”
孫長鳴道:“朝廷自己能夠建造戰艦。”
“若是朝廷的衙門來建造,上下壹起貪墨,十枚靈玉能有壹枚真正用在建造戰艦上都不易。”
孫長鳴無奈道“我可以去談,但是老大人您真的有錢嗎?我去跟九雲宗談好了,他們建造完朝廷沒錢給,九雲宗肯定會賴上我的。”
呂廣孝拍著胸口:“老夫給妳擔保!還不上錢,妳把老夫綁了交給九雲宗。”
孫長鳴就哭笑不得:“老大人,咱們談的可是國家大事,不興耍賴啊……”
就算妳還不上錢,我特麽還真能把妳綁了?
呂廣孝吹胡子瞪眼:“妳還要老夫怎麽保證?”
孫長鳴頭疼,這老大人也是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只能走壹步看壹步:“行吧,我去跟九雲宗說壹說這事。”
呂廣孝立刻露出了笑容:“我就知道,妳小子雖然表現得小肚雞腸,但是大義面前還是有擔當的。”
“我求求您了,別給我戴高帽。”孫長鳴苦了臉。
呂廣孝又道:“這是長遠的規劃。眼前的事情是,桑島狼子野心,竟然敢謀害我朝天驕!這事情不能就這麽算了。”
孫長鳴眼睛壹亮:“老大人有什麽計劃?”
……
鴻臚寺驛館中,桑島人外松內緊,戒備了幾天,大吳朝上下卻是壹片平和,並沒有興師問罪的跡象。
控制古村劍的修士,剃著醜的無法入眼的月代頭,腰間插著長短兩柄劍,呵呵笑道:“大吳朝果然已經沒有了悍勇之心,他們上上下下,都已經到了多壹事不如少壹事的狀態。”
使團的主官是壹個滿臉皺紋的老者,發型壹樣醜陋,披著深色的羽織,跪坐在地上說道:“吳朝已經是壹位病入膏肓的巨人,甚至無力擡起他的手臂。他們是不敢冒著和我國開戰的風險來問罪的。”
旁邊其他人也說道:“要我說,此事或許並不復雜,收走聖劍古村的人,乃是井底之蛙,根本認不出來古村乃是我桑島至寶。”
壹時間,屋舍內盡是狂妄之言,同時野心勃勃。
“好了。”主官老者擡起雙手,讓眾人不要再說:“此次出使事關重大,國中各蕃都在等著我們的消息。雖然丟失了聖劍古村,但我們已經初步試探出了吳朝的虛實,接下來的朝覲更加關鍵,我們再進逼壹步,看看吳朝國主的反應。”
眾人便笑道:“我已經看穿了,他們必然是不敢有什麽激烈反應的。”
……
京師中這幾天熱議的話題仍舊是龍蛇榜。最終入選殿試的三十人名單已經確定下來,孫長鳴麾下的寒門修子主動退出,反倒是讓稽肅好做了,後面遞補二十八人,大多是世家權貴的子弟。
當日軒轅洞出口,以照心鏡檢查修子,成了壹個笑話。審問了大半夜,折騰的人人疲憊,結果什麽也沒問出來,大家的確是沒有得到任何壹柄劍器的認可。
此事之後,據說是宮裏來人將照心鏡收回,順便也帶走了稽肅。傳言陛下要懲處主考官,只是暫時還沒有動靜,有人覺得這是謠言,但是阮三生悄悄告訴孫大人:稽肅的各處產業,包括偶得書院周圍,都有壹些神秘人暗中監視。
孫長鳴暗自冷哼壹聲,這是皇帝要抄稽肅的家,以彌補龍蛇榜的“損失”——天子的損失總需要有人來承擔,既然稽肅妳辦事不力,那就用妳的家產來彌補吧。
這些人多半都是皇城司的人手,直屬於陛下,盯著稽肅家裏,不準他們暗中轉移財產。
天子最近的舉動,又讓孫長鳴確定了壹點,當今龍椅上這壹位,如果壹定只能用壹個詞來形容,恐怕不是“昏庸”而是“荒唐”。
聽起來似乎“昏庸”更加嚴重,但實際上對付昏庸的君主,人族朝廷經過了許多世代的經驗教訓,已經有了壹套自發的應對方法,比如大吳朝的內閣制度,就可以壹定程度上讓昏庸的天子自己玩自己的,朝廷可以養著妳。
但是“荒唐”天子的危害其實對於國家更巨大!
比如這次,他忽然心血來潮選了稽肅這個人,並且在背後大力支持……
拿下稽肅之後,就得有另外壹個人來替皇帝收錢。皇帝似乎也急了,這可是最後的機會,再搞不到錢天子出遊可是會很寒酸的。
於是有壹位公公,穿著內廷的服飾,進駐了偶得書院!
孫長鳴不齒冷笑,天子都不要臉面了。但是孫長鳴心中對這位天子早就有了判斷,所以並不如何意外。他仍舊每天在自己的住處參悟劍法,同時已經計劃好了,在殿試的前壹天,潛入落英山摧毀那三座石雕跪像。
阮三生卻忽然慌張地來了,進了院子就指揮手下,迅速掃凈地面,打開正門,他直奔內院跟孫長鳴說道:“大人要來見妳。”
他口中直呼“大人”,只能是柳值。
孫長鳴也意外:“大人傳個話屬下過去就是了,他何必親自過來?”孫大人絕不敢“受寵若驚”,柳值這家夥這樣“禮賢下士”肯定沒好事啊。
柳值緩步而入,在京師城內他這位第七大境氣度斐然,就連伍元機和趙逍遙也親自來到正門外迎接。伍元機的弟子們,更是激動地滿面泛紅。
柳值在外人面前風度翩翩,儼然壹位至尊高手。他進去之後跟兩位第六大境寒暄壹番後,便說道:“本座和孫長鳴還有些公務要談,就不留兩位了。”
第六大境也只能乖乖告退,柳值封禁內外,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甚至有幾分猙獰:“呂老大人抱病臥床了。”
孫長鳴壹楞,忽然明白了:“因為偶得書院那個太監?”
荒唐天子做出任何事情來,孫長鳴都不會吃驚,因為早就看清了他的嘴臉。可是對於呂廣孝、柳值這種心中懷著沈重“忠君”思想的人來說,實在是太失望了,呂老大人直接被氣病了。
柳值大人如果不是修為高深,恐怕也會被氣得吐血。
孫長鳴黯然不語,其實他的內心很同情呂廣孝和柳值,他們的思想有局限性,不似自己這般“豁達”。
柳值咬了咬牙,說道:“想個辦法,宰了偶得書院那個太監!”
孫長鳴吃驚看向柳值:“大人……果真想要如此?這可是天子近臣,殺了他就是直接打了天子的臉!”
柳值神情無比復雜,這個決定與他忠君的思想是劇烈沖突的。好壹會兒,他才再次開口緩慢說道:“必須得想辦法,讓天子得到壹些教訓了!再這麽下去,大吳朝就真的沒救了。”
孫長鳴頷首,又道:“可是這件事情牽扯極大,殺了那個太監簡單,隨後天子必然暴怒,怎麽收場?”
柳值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以他的身份地位,必然已經想好了壹整套的計劃。
可是孫長鳴萬萬沒想到,柳值瞪了他壹眼道:“這種小事還要本座給妳安排嗎?本座相信以妳的聰明才智,必然可以妥善解決。”
“……”孫長鳴目瞪口呆,朝天司五巨頭、第七大境尊者耍無賴怎麽辦?
柳值不去看他,顯得心虛:“殺了那只老狗,這是本座交給妳的任務!”然後他起身來,放開禁制就這麽走了!
孫長鳴在後面喊道:“我不幹!”
柳值冷哼壹聲:“妳會做的,這件事情,妳就不能氣憤嗎?”
柳值真的走了,孫長鳴背著手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滿臉陰沈。壹直到了憨妹過來喊他吃完飯,他才露出了壹絲溫馨的笑容。
但是吃飯的時候他還是心不在焉,直到吃完放下碗的那壹刻,他忽然有了決定,覺得整個人都通透了,有壹股清氣從腳底升起,直透天靈蓋,和周圍的天地元氣融匯在壹起。
“打死他!”
柳值大人說的很對,難道自己就真的不氣憤嗎?反而是因為自己早就看清楚了龍椅上的那壹位到底是什麽人,才更加憤怒,因為孫長鳴知道,這不會是那壹位做下的最後壹件荒唐事,更不會是最惡劣的壹件!
只不過柳值還是小看了孫大人的膽量。孫大人說“打死他”的那個“他”,可不僅僅是偶得書院的那個老太監!
不過這件事情,最大的問題不是殺死老太監,而是如何善後。孫長鳴這壹夜沒有合眼,想了很多方案,比如嫁禍給桑島人,或者是偽裝成潛伏在人族內部的妖族奸細下手等等。
可是最後這些計劃都被他否決了。不論哪壹種方案,的確都可以將自己摘出來,又有柳值大人很默契的照應,大概率最後不會查到自己頭上。
但是天子震怒,必定流血漂櫓。此時壹旦爆發,恐怕會牽連許多無辜的人。這是孫長鳴所不願的。
壹直到了天亮,孫長鳴忽然靈機壹動,恍然道:“方向從壹開始就錯了……”
第三八〇章 刺殺
早飯的時候,孫長鳴對伍元機說道:“前輩,天子出巡的飛車行宮,妳們九雲宗能不能接下來?”
伍元機道:“這事情簡單,雖然工程龐大,但實際上並無多少難度。只是這朝廷上下,又怎麽會讓我們九雲宗拿到這個單子?”
伍元機堂堂第六大境,可謂人間清醒,早就把壹切看透。天子要出巡,朝廷的那些相關衙門,都眼巴巴地等著吸壹口血,絕不會讓煉造飛車行宮這樣的“好事情”,落到外人手中。
孫長鳴暫時並不多說:“能煉造就好。”
吃了早飯,孫大人去找了阮三生:“阮大哥,萬錢來住在哪裏?”
“胡市外春潮館。”
孫長鳴趕到春潮館的時候,才知道這是個什麽地方,不免有些尷尬。
“活該水靈華不待見妳!”孫長鳴見到萬錢來就吐槽:“妳壹個人包下了整個春潮館,恨不得整個京師都知道妳的風流啊,哪個女孩子願意跟妳沾上關系?”
萬錢來壹楞,拍了拍腦門:“哎呀哎呀,失算了。”
然後他壹副破罐破摔的樣子:“大人既然來了,我請妳快樂壹下……”說著就要把依偎在自己身邊的兩個曼妙女子推過去。孫長鳴壹巴掌削他頭上:“讓她們都出去,本官找妳有重要的事情商談。”
萬錢來摸摸頭撇撇嘴,大約是嘀咕了壹聲“假正經”之類的話,孫大人又擡起手來,萬錢來壹縮脖子,趕緊讓女孩們都出去了。
孫長鳴升起“絕音障”,對萬錢來說道:“天子將在龍蛇榜後出巡,妳們萬利生知道吧?”
萬錢來點頭:“這樣的大事當然知道。”
“妳們有沒有想過就此做些什麽?”
萬錢來茫然:“這是朝廷的事情,我們壹個商號能做什麽?”
“陛下此行,如果壹應所用之物,包括飛車行宮外,都打上妳們萬利生的標記,這其中的好處,不用我跟妳多說吧?”孫長鳴要跟萬錢來談的事情,名叫“贊助”。
萬錢來只是略壹思索,眼睛就亮了。
用萬利生的錢,從九雲宗訂購飛車行宮。如果直接把錢給朝廷,花費必定大大增加,孫長鳴不能坑了萬利生。
天子折騰這些荒唐事,就是為了能夠排場而體面的出巡。孫大人幫他解決了最大的花費,以天子的性情,必然得意忘形顧不上別的事情了,死壹個老太監都是小事,不會緊緊逼迫要朝天司破案。
這才是最合適的解決後患的方法。
柳值讓孫長鳴弄死那個老太監,目的並不是阻止皇帝出巡;孫長鳴幫皇帝出巡,主要目的卻是那些飛車行宮——將來他有大用處——順帶著解決刺殺太監的後患。
孫長鳴談好了這些事情,就從春潮樓離開了。萬錢來臉上輕浮浪蕩的神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壹絲深邃:“孫大人忽然張羅這件事情,有何用意?”
……
派什麽人去偶得書院,在內廷引發了壹場爭奪,那些真正的大太監對這個差事並不上心,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是壹次機會,但也有風險。
能夠從那三十人身上榨出來多少油水,誰心裏也沒數。
若是搜刮的數目不夠,陛下不能風風光光的出巡,必然被陛下遷怒,覺得差事辦得不好。
但是那些急於上位的太監們,都想要把握住這次機會。這壹次的老太監的確經過了激烈的競爭,才最終得到了這個機會。
他帶著大內修士們進駐了偶得書院之後,全力為皇帝搜刮錢財,這幾天已經跟兩個修子達成了協議,保證他們能夠進入乙榜,壹共收了兩百六十萬靈玉——這點錢杯水車薪啊,老太監心中焦急,這幾天打發了手下的小太監,挨個去找那三十名修子。
今天晚上這些小太監都回來了,收獲還算不錯,那些出身不俗的修子們,都願意花錢,區別只在於,有的人野心很大,願意花大價錢弄個好名次,有的人雖然不齒於這種行徑,但也願意花錢免災,給出壹定的數目,讓那壹位別記恨自己。
唯獨最後壹個小太監進來,滿臉委屈哭哭啼啼:“老祖宗,小的奉命去見那孫長鳴,誰知道他避而不見,說是壹大早就出門去了,讓小的在門房等了壹整天,快到了晚上才出來,小的剛說了來意,就被他壹頓臭罵趕了出來。
老祖宗,小的受點委屈沒什麽,可咱們是給陛下辦事的,他這不是在羞辱小的,是在羞辱老祖宗您和陛下啊!”
老太監冷哼了壹聲:“孫長鳴,那個氓江都司指揮使?”
“就是他!”
“嘿嘿,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不知天高地厚!”
他立刻將今天的壹切事宜,寫了壹份折子讓人送回宮裏,對於孫長鳴的態度,自然是添油加醋的說了壹番,他相信陛下看到了,壹定會龍顏大怒,這個孫長鳴不但在殿試不會有什麽好名次,甚至龍蛇榜結束之後,氓江都司指揮使的差事也會被陛下擼掉!
老太監吸取了稽肅的教訓,在錢款方面十分謹慎,這兩天收來的靈玉,清點清楚之後,分成三份交給三位第五大境保管。
他這壹次出宮帶了八名使喚的小太監,二十位大內侍衛,和三位第五大境的大內修士。依著老太監的性子,這麽重要的差事,至少也應該調遣壹位第六大境隨行保護,可是即便是皇宮大內第六大境也是鳳毛麟角,更何況這樣的強者都有自己的驕傲,不屑於跟著老太監去做這種事情。
比如宋公權,哪怕是壹心討好皇帝,可是如果這個差事派給他,多半也會想個理由推脫了——實在丟人。
便是皇帝也不好勉強第六大境,但是壹次派來三位第五大境,已經說明皇帝對這次差事的支持力度極大。
老太監盤算好了:就算是真有人膽大包天,再次前來搶劫,錢不在我身上,妳想要壹次搶劫三位第五大境……可以說難比登天。
便是得手了壹兩位,也不會全部損失掉。
而且他還有另外的安排,野心勃勃的並不僅僅想著辦妥這壹次的差事,最好是能夠將之前兩次洗劫稽肅的賊人捉拿歸案,將損失的靈玉找回來!
夜深了,老太監還在跟手下的小太監們安排明天的任務,各自去催促那些修子,爭取把靈玉盡早收上來——是真的為了辦好這次差事殫精竭慮。
第五大境們早就去休息了,他們秘議的房屋周圍有十位輪值的大內侍衛保護,境界從第三大境到第四大境不等。
偶得書院外面的街道上,忽然出現了壹道人影。
……
柳值大人剛剛探望了呂廣孝,抱病的呂廣孝還心憂朝政,跟柳值商議、決定了壹些事情,暫時只能由柳值去執行這些決議。
他的馬車駛過了街道,周圍有大批朝天司的校尉保護,京兆尹的巡夜人看到馬車上的標記,全都乖乖地退到壹邊,將路讓開,更不敢上前盤問。
馬車到了府門外,柳值剛下車,壹旁等候的壹位騎將飛快上前,低聲稟報道:“大人,剛剛得到消息,和秦公公關系密切的劉家、胡家兩位第五大境失去了蹤跡!”
柳值心裏咯噔壹下,轉身又回了馬車上:“去見孫長鳴,快!”
車隊立刻掉頭,迅速朝著孫長鳴的住處而去。柳值暗暗感覺不好,他讓孫長鳴去殺秦公公,是因為孫長鳴有這個能力。
秦公公帶出來三位第五大境,以孫長鳴的本事,暗中突襲闖過三位第五大境的保護,殺了秦公公自可以從容遠遁而去。
因為保護的壹方本就被動,而孫長鳴對付壹般的第五大境十分輕松。
三位第五大境,猝然被襲之下護不住秦公公。但是這位秦公公竟然十分狡猾,暗中又調集了兩位第五大境,說明他很清楚自己可能會被刺殺,因此暗中布置了陷阱!那三位第五大境也必然全神戒備。
孫長鳴再厲害,壹個人面對五位早有準備的第五大境,恐怕難以全身而退。
柳值暗自嘀咕壹聲:“昨天才跟那小子說了,他該不會這麽快就行動吧……”只是柳值覺得可惜,這件事情不能做了,心裏好生憋悶。
車隊到了孫長鳴住的院子,柳值也不等通報長驅直入,到了孫長鳴的房間卻是傻了眼:房間內空無壹人!
柳值臉色大變,抽身而去直奔偶得書院!
……
秦公公剛剛安排完明天的任務,那些小太監們壹起跪在地上:“老祖宗辛苦,快去安歇吧,小的們明天壹定把差事辦好……”
他們恭送的話還沒說完,忽然看到身前虛空出現了壹個小小的漩渦,飛快向外旋轉,變得有木盆大小,其中壹柄飛劍壹躍而出,唰的壹聲將秦公公的腦袋斬落下去!
幹凈利落。
咚的壹聲,秦公公的人頭砸落地板,小太監們才反應過來,壹起發出了殺豬壹般的尖叫聲。而那柄飛劍,已經返回了虛空漩渦,跟著漩渦壹起消失了。
圍繞著偶得書院,有五道強大的氣息同時升起,洪亮的聲音喝道:“好賊子,果然來了!”
同時以五位第五大境為支撐,偶得書院周圍三百丈範圍,地面上壹道道靈光陣紋亮起,組成了壹道龐大穩固的封禁大陣,就算是第六大境陷入其中,也難以在短時間內掙脫。
孫長鳴也楞了壹下,竟然有五位餐霞境,這老太監很賊啊。剛才那個洪亮聲音的主人第壹個殺來,壹團巨大的秤砣狀法器淩空砸來,落下的時候有風雷之聲轟鳴,已經變得如同山嶽壹般大小。
砰!
法器重重的落在地上,卻砸了個空,刺客竟然消失不見了!
第五大境們壹楞,他們都感應到了,就在秤砣法器落下的剎那,被困在大陣之中的刺客突然就沒了!怎麽回事?
他們同樣已經感應到,剛才被困在陣中的刺客,只是第五大境,絕對不是第六大境。而且這陣法,第六大境也能困住,他是怎麽逃走的?
沒時間給他們思索,壹位第五大境探手從儲物錦囊中抓出壹枚珍貴的六階靈符捏碎了,喝了壹聲:“追——”
靈符的力量化作了壹團光芒,將他包裹住嗖的壹下化作流星,迅疾無比的朝著某個位置落去。
其他的四位也立刻跟上。這是壹枚特殊的追蹤靈符,可以鎖定壹個固定目標,三百裏範圍內有效。但是只能使用壹次,高達六階的壹次性靈符昂貴無比,但現在顧不上心疼,秦公公死了,說什麽也要抓住兇手,否則他們的下場不會比秦公公好。
孫長鳴第二次施展“破虛”神通,輕松地從大陣中逃出來,卻沒想到壹回頭就看到壹道流星緊追而來,孫大人不由得輕咦壹聲,到也不慌不亂,靈穴中“七刻”的飛劍應物飄然而起,那壹絲鴻蒙之氣緩緩催動。
那位第五大境在流星的光芒中已經看到了刺客,光芒還沒有落地,他已經雙手抱團,在胸前凝聚了壹團雷光,雷光不斷壓縮變得只有拳頭大小,在落地的剎那,他雙手壹推:“神雷禁法!”
雷霆轟然而出!
壹柄劍突然而出,迎面飛來,也不知道施展的是什麽劍法,輕松地將第五大境全力轟出的雷球切成了兩半,然後飛劍從兩半雷球中間穿過,嗖的壹聲刺穿了他的眉心,甚至飛劍上還帶著壹種湮滅魂魄的力量,第五大境陡然靜止,然後緩緩倒了下去,魂魄也跟著煙消雲散……
後面跟著追來的四位餐霞境目眥欲裂,同時又驚駭莫名,孫長鳴把飛劍壹收,看也不看四人再次壹步踏出,破虛!
四位餐霞境眼睜睜看著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卻再也沒有第二枚追蹤靈符,而且就算是追上去,他們的下場……恐怕也和剛才的同伴壹樣。
四人當中,聲音洪亮使用秤砣法器的那壹位,心中瞬間便有了決斷,轉身朝著壹個方向飛遁而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其他三位也只是反應稍慢壹拍,就各自選了壹個方向遁行而去。
秦公公死了,刺客從容而去,他們沒看到刺客的樣子,甚至連刺客到底用的是什麽樣的飛劍都沒看清楚,只知道對方有壹門特殊的神通,留下來必定被皇帝懲處,依著皇帝的性子,不會輕饒了他們。不如逃遁而去,天下之大以第五大境的本事,何處去不得?
甚至他們還有時間帶上自己在京師中的親人。
……
偶得書院中已經亂成了壹團,那些小太監們、大內侍衛們大呼小叫四處搜尋此刻蹤跡,卻哪裏能夠找得到?
柳值就是在這個時候趕到偶得書院的,看到地面上的大陣,聽到裏面雜亂的聲音,他的心往下壹沈,來晚了!
柳值猶豫了片刻,終於壹咬牙走了進去,厲聲喝道:“本座南獄指揮使柳值,發生了什麽事情?”
若是孫長鳴被抓住了,總要想辦法為他周旋壹二,最好能有機會偷偷給他制造逃走的機會。
“柳大人啊——”那些小太監們哭天搶地的撲出來,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柳大人快抓刺客!天殺的,竟然膽敢刺殺天子近侍……”
“嗯?”柳值意外,這個時候他已經感應到周圍並無第五大境的氣息:“秦公公如何了?”
“秦公公被刺客砍下了腦袋,其他五位大人已經追過去了,柳大人快去,壹定要抓住刺客為我們秦公公報仇啊。”
柳值已經出現在了秦公公的房間,看著身首分離的屍體,面色似乎十分嚴峻,心中驚喜交加:那小子做成了?!
不行,還不能放松,五位第五大境追捕他,本座要趕快過去,掩護他逃走,否則他壹定會落入那五人手中。
柳值喝了壹聲:“本座這就追捕刺客,妳們守好秦公公的屍身!”
柳值淩空而起,在黑夜中張開雙目,審視整個京師,卻……根本沒有發現哪裏有追擊或者戰鬥的痕跡。
只看到京師中,有四道第五大境的氣息,分別朝著不同的方向飛遁,並且顯得有些倉皇。
他很快發現了那位第五大境的屍體,淩空撲過去檢查了壹下,也是壹臉愕然:“壹個照面、壹劍斃命!這小子已經這麽厲害了?”
柳值大人心念壹轉,就明白了剛才那四位有些倉惶的第五大境,是準備“畏罪潛逃”了。他沒有去追那四人,裝模作樣的原地查看各種痕跡,似乎是想要追蹤刺客,等到那四人逃出了京師,他才返回偶得書院,憤怒的喝道:“全城搜捕!”
“不抓住刺客,決不罷休!”
宋公權剛剛趕到,第六大境冷汗都出來了,又出事了?!陛下怕不是得瘋?
京兆尹是被“狂怒”的柳大人從被窩裏拽出來的,他壹聽說秦公公被殺,都站不穩了,哆哆嗦嗦好半天才穿好衣服,很清楚這次自己算是完了,前兩個案子還沒破,又來個更惡劣的,陛下壹定會摘了自己的腦袋。
孫長鳴兜了個圈子,確定沒有人追蹤自己,才不慌不忙的回到了住處,躺下睡了。
……
皇帝身材微胖,眼袋極深,兩頰有些下垂,壹副酒色過度的樣子。
他最近心情很不好,朕富有天下、壹言九鼎,何等的尊貴?只是想出去玩壹玩,就這麽困難?從朕說要出巡,朝堂上下就是壹片反對之聲,說些什麽天子不可輕動的狗屁話,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出去看看怎麽了?
好不容易跟那些大臣們打贏了嘴仗,他們終於不情不願的答應了,卻又都跟朕哭窮,難道要讓朕堂堂天子,窮酸的出去轉壹圈?那還有什麽趣味?
妳們不給錢是吧,朕自己掙錢!
偏生這個時候,遇到了個蠢貨,計劃很好壹到執行的時候就頻頻出錯,拿到手的靈玉還能被人搶走!
京兆尹和中獄鎮撫司也是廢物,這麽久了兩個案子還是毫無頭緒!明日上朝,若是他們還找不到線索,廷杖八十!後日還沒有交代,廷杖兩百!大後日廷杖四百!皇帝發狠想著:妳們不怕死,就繼續敷衍朕吧!
還有那個氓江來的鄉下官吏,竟然將玄幽窟中的高階靈蟲都給抓走了,他難道不明白,他不是在跟稽肅搶生意,他是在跟朕搶生意。實在是蠢不可及,偏生這事情還沒辦法跟他明說,總之日後定要找個機會將他罷免了。
好在最近總算是有了些好消息,秦公公出宮後十分勤勉!每天宮禁之前,都會專門派人送回來壹份折子,報告這壹天的進展。每壹份折子上的靈玉數量都在增加。
皇帝暗中感慨:還是自己身邊的奴婢用起來放心妥帖。日後朕要重用這些有能力又忠心耿耿的奴婢。
他翻開今天的折子看了壹下,靈玉的數目又有增加,並且秦公公說了今日的工作,已經跟那些修子聯絡好,所有人都願意掏錢,皇帝很滿意。
可是偏生最後提到了壹個人,很不給面子!孫長鳴本來就已經在皇帝心中掛上了號,這時看了折子更是怒氣上湧:“以為朕不敢殺人嗎!”
他摔下折子,背著手在龍案後踱了兩圈:“明日將柳值叫來,讓他剝了這個孫長鳴身上的朝天司官服!”
有貼身的大伴進來,躬身道:“陛下,夜深了,該安歇了。”
有小太監捧著托盤進來,高高舉起:上面擺著各位嬪妃的牌子。皇帝卻有些厭煩,雖然後宮佳麗三千,整天睡來睡去早就沒了新鮮感,皇帝想出巡當然是期盼著在民間能有些艷遇之類。
“朕今日乏了,就在禦書房睡了。”
“遵旨。”
皇帝就寢之後,並不知道京師城中已經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