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兄駕到

　　田妙雯瞪著葉小天，臉上的神氣實在是……無法形容。
　　“這個男人怎麽可以如此無恥，這種時候他居然……”
　　田妙雯感覺自己臉蛋發燙，若是換壹個男人，在另壹種處境下，早被她先閹後殺了，此刻面對那處高高隆起的帳篷，她除了又羞又憤竟是無可奈何，總不成壹口咬掉它泄憤吧。
　　“妳……妳說的有道理！那咱們就這麽幹吧！”
　　葉小天臉皮壹向很厚，可眼前這位姑娘不是水舞那般柔弱、哚妮那般爛漫的女子，她柳眉輕蹙時自有壹種高貴的威儀，讓葉小天也不禁紅了臉。
　　“真的？我當然希望能夠與妳合作，但我希望妳能夠慎重考慮後回答，要知道壹旦有所決定，那就是成則千秋萬代，敗則無處葬身！”
　　田妙雯強迫自己的眼睛不往那處就該用鏟子鏟平的所在看，只是盯著葉小天的眼睛說。
　　葉小天正色道：“不用考慮了，我已經做出了決定！不管是為了生苗出山後能站穩腳跟，還是跟楊應龍必然會成為對頭，與妳合作對我而言都有百利而無壹害！
　　那我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呢？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可不想七老八十的時候，對自己的兒孫們說，老夫這壹輩子，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
　　田妙雯被他這句俏皮話兒逗得“噗嗤”壹笑，隨即便暈著臉兒道：“扶我起來！”
　　葉小天趕緊把田妙雯扶起來，田妙雯扭過臉兒去，想要嗔罵他壹句這等醜樣子太不像話，可話到嘴邊兒終究無法出口，幹脆“難得糊塗”了。
　　“什麽人？”
　　遠處突然傳來壹聲厲喝，草叢中有人影晃動，葉小天急忙擡頭看去，片刻之後，就見兩道人影飛奔過來，葉小天還沒看清來人，來人已歡喜地叫道：“大哥，妳果然吉人天相！”
　　葉小天聞聲大喜，道：“哈哈，雲飛！我就知道，妳壹定能夠找來！”
　　……
　　“報！土司大人，葉土司被找到了！”
　　展伯雄上前壹步，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那……田家姑娘呢？”
　　“田家姑娘也活著，被葉土司帶走了，她好像負了傷。”
　　展伯雄眼色壹冷，低下頭逡巡了壹下，道：“葉土司有沒有給我留下什麽話？”
　　那報信的堡丁搖了搖頭，道：“葉土司什麽都沒有說。哦，對了，田姑娘倒是說過壹句話兒。”
　　展伯雄神色壹緊，趕緊問道：“田姑娘說什麽了？”
　　“她說，辛苦展大人，來日必專程登門，向您道謝！”
　　展伯雄慢慢地退了幾步，膝彎碰到椅沿，壹屁股就坐了下去。
　　……
　　楊家堡內，群情激奮。
　　葉小天遇險以及誰是真兇，他自然不會瞞著手下人。雖說展伯雄其實要殺的是田妙雯，並非他葉小天，可是他既然決心與田家聯手，自然就接受了田妙雯的揣測，把展伯雄刺殺田妙雯以便栽贓於己的原因也說了出來。
　　栽贓嫁禍，這更激起了大家的憤怒。其實這些人裏邊論起私人感情，於氏兄弟和葉小天是最淡薄的，但是此刻最激憤的就是他們倆，這哥倆兒怒發沖冠，目眥欲裂，恨不得葉小天立刻就下令發兵。
　　葉小天瞟了他們壹眼，這兩個戰爭狂人，只要用對了地方倒真是人盡其才，不過對展家動武既然牽涉石阡的政局調整，甚至牽扯到貴州幾大天王級土司之間的博弈，那就不能輕率行動了。
　　葉小天按了按雙手，制止了眾人的怒罵譴責，道：“這個公道，我們是壹定要討回來的。不過，卻不是現在！”
　　於撲滿大聲道：“大人，我軍正士氣如虹，此時發兵有何不可？”
　　葉小天淡淡壹笑，道：“打仗，我們自然不懼怕他們。只是這壹仗壹旦打起來，局外人會怎麽看？我們剛剛跟楊家交過手，馬上又去對付展家，就不怕眾土司聯起手來自保？蟻多咬死象，何況人家不是螞蟻！所以，我們還需要壹縷東風……”
　　李秋池敏銳地感覺到了些什麽，脫口問道：“大人所指東風，是何喻也？”
　　葉小天悠然道：“這東風麽，自然就是田家！”
　　※※※
　　數十騎快馬，仿佛壹道狂風，迅猛地狂飈到了楊家堡前。塵煙滾滾，把數十騎快馬者裹在了裏面。
　　堡上的守卒非常緊張，還以為有人要攻打楊家堡，急急忙忙端起獵弓，待堡下塵煙散去，就見是數十個青衣勁裝武士，護著壹個白衫人，看他們那架勢又不像是要打進堡來。
　　那白衫人勒馬站定，仰望堡上，大喝道：“速速開門！”
　　堡上壹個壯丁壓低了弓箭，大聲問道：“妳們是什麽人？”
　　壹個勁裝武士代那白衣公子答道：“此乃我田家長公子，聽聞胞妹遇險，被貴堡搭救，有請打開堡門，我家公子要去探望胞妹！”
　　城頭壯丁吃了壹驚，趕緊道：“請稍候，在下這就去稟報土司！”
　　那壯丁壹溜煙兒地去了，田彬霏心急如焚，卻又無法插翅飛進去，只好耐著性子等待。
　　暗中保護田妙雯的那批部下昨日惶恐了許久，萬般無奈之下還是去見了田彬霏。他們都是田氏家族的人，整個家庭、父母妻兒都在田家，難道還能叛逃不成？不過他們也留了人在山下等消息，萬壹田大小姐無恙，豈不皆大歡喜。
　　田彬霏壹聽就慌了，壹時也來不及處治他們，立即星夜兼程直奔楊家堡，等他快趕到時，正碰上派在附近等候消息的人，那些人告訴他大小姐無恙，田彬霏這才驚魂稍定，不過若非親眼看到，他終究不放心。
　　……
　　“田大公子來了？”
　　葉小天壹聽，馬上轟散了還像蒼蠅壹般在他耳邊嗡嗡著“應該馬上開戰”的於氏兄弟，提著袍袂，壹溜煙兒地直奔客房：“田姑娘，田姑娘，妳大哥來啦！”
　　田妙雯此時正趴在榻上……
　　她無事可做，偌大壹個楊家堡，連本可以讓她看得入眼的書都沒有，身邊又沒個體己人說話，她只好壹個人趴在那兒，雙手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臀股上的傷口已經重新包紮過了，楊家堡別的沒有，上好的金瘡藥倒是有的，作為壹個時常與周圍堡寨動刀動槍的不安定份子，這是楊家堡的必備之物。
　　這次包紮當然可能再用葉小天，葉小天還真從堡裏找了個穩婆幫著田大姑娘包紮了，田大姑娘中箭的部位是臀部稍上，再往上壹點就要射中後腰，那裏可真是要害了。
　　這裏被射中，倒是沒有大礙，只是坐臥行走大受影響。田妙雯正托著下巴，星眸朦朧地也不知在發什麽夢又或想著什麽，忽然聽見葉小天的聲音，不禁吃了壹驚，趕緊翻身趴起。
　　“哎喲！”
　　動得太快牽動傷處，不免有些痛楚，田妙雯不禁皺了皺眉頭，等葉小天風風火火地趕進來，田大姑娘已經很優雅很高貴地坐在那兒了，半邊臀部稍稍擡起，不過有裙子掩著也看不見。
　　葉小天道：“田姑娘，妳大哥來了，我去迎壹迎他，妳看妳是等在這裏，還是叫人擡著跟我壹塊去？”
　　田妙雯淡淡地道：“又不是幾十年沒見，哪用得著那麽麻煩。有勞葉大人跑壹趟吧，我就在這兒等他。”
　　葉小天微微壹怔，心道：“看起來田姑娘和他兄長的感情並不怎麽樣啊。”心中想著，便道：“成，那葉某去迎接妳大哥，姑娘請稍候。”
　　葉小天轉身退了出去，田妙雯坐實了些，忽然牽動傷口，不禁輕呼壹聲，又無奈地趴下了，她胡思亂想壹陣，忽地臉色壹變：“糟糕！如果大哥知道是他為我裹的傷，那他哪裏還有命在？”
　　田妙雯急急爬起身，可葉小天早已走得不見蹤影了，田妙雯呼之不及，只好忐忑地暗想：“他再蠢，也不會把這事對我哥和盤托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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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兄，妳放心，令妹沒有大礙，只是皮肉傷。啥？真的沒有大礙，我親手裹的傷，我還不知道嘛，哈哈哈哈……”
　　葉小天很豪邁地大笑著，其實他笑起來本來不是這樣，可是自從成了土司，周圍轉悠的又盡是性情粗獷的漢子，潛移默化之下，他的笑聲也豪邁了許多，似乎非如此不土司似的。
　　田彬霏稍稍放心，道：“如此就好！田某聽那不爭氣的屬下講，當時幸虧是葉土司妳率人返回急救，否則小妹就性命難保了，這份大恩大德，田某沒齒不忘啊。”
　　“客氣，太客氣啦！”
　　葉小天牽著楊蓉的手，笑瞇瞇地對田彬霏說。這裏是楊家堡，楊蓉這位小土司才是主人，雖然實際上迎客的人是他，但是這位小土司是壹定要在場的。
　　田彬霏道了謝，又道：“不知小妹傷在哪裏，壹個女孩兒家，最是重視她的相貌，若是破了相，只怕小妹壹定會傷心欲絕的。”
　　葉小天“噗嗤”壹聲笑了出來，田彬霏壹楞，有些不悅地道：“葉土司這是何意？”
　　葉小天趕緊擺手道：“田兄不要誤會。呃……令妹只是皮肉傷，而且不是傷在臉面緊要處，不礙的，不礙的，只不過暫時有些不利行走，所以她才沒有親自來接妳。”
　　田彬霏聽了心中又是壹寬。葉小天把田彬霏帶到田妙雯的住處，田彬霏急急迎上去，道：“小妹，妳沒事吧？”
　　田妙雯站在那兒，冷淡地道：“毫之毫厘便沒了性命。幸賴葉大人舍命相救，我這才幸免於難。”
　　葉小天趕緊擺手笑道：“哪有這般嚴重，田姑娘客氣了。啊，妳們兄妹劫後重逢，想必會有很多話說，妳們先聊著，我去處理壹點瑣務，今晚再設宴款待田兄。”
　　田彬霏抱拳道：“多謝葉大人！”
　　葉小天有意避開，是想著兩家聯盟的事兒田彬霏還不知道，要留出時間讓田妙雯說與胞兄知道，畢竟田彬霏才是田家少主，這種事兒得他首肯才算板上釘釘。
　　雖說這是合則兩利的事兒，葉小天料想田彬霏壹定會同意，還是需要讓人家兄妹溝通壹下。
　　葉小天牽著楊蓉的小手兒離開客房，見楊蓉跟不上自己的步子也不敢說，只管加快搗騰她的小腿，壹副生怕惹他生氣的樣子，不禁嘆了口氣，停下腳步，放開楊蓉的小手，雙手扶膝，彎腰看著她。
　　楊蓉退了壹步，怯生生地看著葉小天，葉小天柔聲道：“我和妳們楊家堡打仗，在妳心中，壹定是個大惡人了。但是天下事，並不是黑白分明那麽簡單的，妳現在還小，有些事說給妳聽妳也不明白。也許妳聽家中長輩告誡過妳許多話，比如不要觸怒我，比如妳要防著我……”
　　楊蓉急於否認，卻被葉小天伸出食指按住了她的嘴唇兒，葉小天微微壹笑，道：“妳還是小孩子呢，心裏有什麽話，全都寫在妳的臉上，否認也是沒用的！
　　我只是想告訴妳，妳根本不用擔心，我所做的壹切，當然不是多麽無私地為了妳楊家堡，但是我不會害妳楊家的人！不管是妳，妳的親人，還是妳的族人！如果我說話不算數，就千刀萬剮，死無葬身之地！嗯？”
　　也許是因為葉小天誠摯的眼神，也許是因為這個年代還很少有人會把誓言當放屁，楊蓉先是不管葉小天在說什麽都急急點頭，這時聽明白了，才望著他誠摯的眼神，露出了壹個安心的甜美笑容，再次點了點頭。
　　葉小天又是微微壹笑，在她鼻頭上輕輕刮了壹下，道：“妳去玩吧，在楊家堡，妳才是主人，是自由的，沒有人會看著妳，妳也不用時時處處都要看我眼色行事。”
　　楊蓉靦腆地笑了笑，轉過身跑開了。
　　“這個混蛋！這個混蛋！我要把他千刀萬剮，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客房裏面，氣得壹佛出世，二佛升天的田家大郎咬牙切齒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