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

月關

歷史軍事

  他世襲罔替,卻非王侯;他出身世家,卻非高門。作為六扇門中的壹個牢頭兒,他本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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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蛻變

夜天子 by 月關

2018-8-31 20:56

  花晴風想到此處,霍地壹下站了起來,因為動作太急,令正佯裝沈思的葉小天為之壹怔。
  花晴風強抑著心中的激動與恐懼,努力保持著平靜的口吻,對葉小天道:“今夜大雨,恐驛路上有些地段不夠穩固,壹旦發生意外,本縣不在,便會釀出亂子。本縣還得馬上趕回去。葉典史不妨好好思量壹個對策出來,妳我明日再詳細商榷。”
  葉小天欣然起身,道:“好!其實下官心中已經略有眉目,只是為求周全,還需反復思量,待下官推敲的差不多了,自會去驛路尋找大人共同參詳決定。”
  花晴風點點頭,轉身就走,壹邊走壹邊道:“葉典史不必送了,本縣這就走了。”
  葉小天哪能不送,不過他也不能立即追上去,否則得被自己絆倒。葉小天故意慢騰騰站起,花晴風快步閃過屏風,葉小天趁機提起褲子,倉促間用胳膊肘兒夾住褲腰,便急急追了出去。
  周班頭和馬輝正候在廊下,壹見花晴風出來,馬上遞過蓑衣,花晴風接過蓑衣披在身上,這時葉小天也追了出來,拱手道:“雨夜路滑,縣尊大人還請慢走!”
  花晴風低沈地嗯了壹聲,壹頭闖進雨幕,周班頭和馬輝見縣令走得急,無暇多說,便向葉小天點頭致意,隨即追了上去。
  葉小天目送三人消失在雨幕中,慶幸地籲了口氣,返身回到室內,蘇雅已經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依舊壹幅端莊優雅的模樣,只是臉上泛著淡淡的紅暈,隱隱透出壹絲不同尋常。
  壹見葉小天進來,蘇雅便即起身,道:“妳我計議已定,就按妳我所議行事吧,此事妳我兩家是休戚與共,還望葉典史能不遺余力,如有需要本夫人協助的地方,葉典史盡管開口。”
  葉小天點點頭道:“下官明日,下官明日便去驛路上走壹遭,無論如何,總要與知縣大人計議計議的,夫人放心,總之不讓徐伯夷遂了心願便是!”
  蘇雅頷首道:“天色晚了,本夫人這就告辭。”
  葉小天忙道:“我送夫人!”
  對於方才那壹幕,兩人都絕口不提,情況雖然難堪,可那畢竟只是壹樁意外,無視便是最好的處理了。
  花晴風深壹腳淺壹腳的趕下山去,好在他腳上穿的雖然是靴子,卻不是官靴,他這些日子壹直在驛路上忙碌,腳下穿的是壹雙輕便的軟靴,易於走路。所以盡管道路濕滑泥濘,卻也安然無恙。
  可他到了縣衙裏時,心神壹松,反而險些跌了壹跤。急急走過壹片青磚地時,地面本有壹些青苔,被雨水壹打更加濕滑了,花晴風壹腳滑出,“哎呀”壹聲,搖著雙臂掙紮站定,足踝卻已有些扭傷了。
  周班頭和馬輝急忙扶住,道:“大老爺,您沒事吧?”
  花晴風掙開二人,道:“不礙事的,本縣無恙,妳們且候在門房,本縣到後衙裏去壹趟,壹會兒還要回來。”
  周班頭和馬輝答應壹聲,便回轉門房等候,花晴風則壹瘸壹拐地直奔後院兒。這時已是深夜,丫環婆子們也都睡下了,只有翠兒知道夫人深夜離府,還在花廳掌燈等候,等得久了,小丫頭困勁兒上來,便伏在桌上打起了盹兒。
  花晴風見花廳中有燈光,心中便是壹喜,急急走過去探頭壹看,見廳中空空如也,只有小丫環翠兒伏在案上打瞌睡,花晴風的心陡然壹沈。他不死心地又往四下看看,廳中除了翠兒,果然再無壹人。
  花晴風把牙壹咬,便往他的住處走去,臥房裏還亮著燈,花晴風推門進去,左廂沒有,正堂也沒有,再往右廂裏尋,依舊是沒有,花晴風的身子忍不住地哆嗦起來。
  其實看到翠兒這麽晚還不睡,壹個人守在花廳裏時,他就知道不妙了,可是不到黃河終究不死心。這麽晚了,又下著大雨,蘇雅還能到哪裏去?她不在這裏,那自己方才在葉小天書房所見藏在案下的那個女人……
  只有壹個地方還沒去找了——蘇雅的書房畫室。這也成了花晴風的最後希望。這書房畫室就在臥房旁邊,用兩幅各四扇的木質畫屏隔開,花晴風腿上像灌了鉛似的,艱難地挪過去,定睛壹看,還是空無壹人。
  不會錯了,這壹回再也不會錯了,藏在葉小天案下,與他行那無恥荒淫之事的女子,壹定就是他的妻子!花晴風就像剛剛爬了十八裏盤山道,喘著粗氣,顫巍巍地在書案前坐下。
  蘭花圖,難怪她以自己乳名兒為鈐,畫下那幅蘭草圖,而葉小天把它掛在觸手可及處,這對狗男女!看葉勝看花麽?花晴風心中滿是悲涼,不由得冷笑連連。
  他也是琴棋書畫盡皆有所涉獵的,自然知道畫蘭草畫的就是葉子,欣賞的也是它的葉子,而文人墨客以書畫寓意是慣用的手法。什麽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情)卻有晴(情)。
  這幅蘭草圖,除了是這兩人勾搭成奸,傾訴情意的信物,應該還有壹層意思。蘭草,要欣賞的是它的葉子,看葉勝看花呀!他姓花,葉小天姓葉,這裏邊分明還有壹層貶謫他花晴天,認為葉小天比他強的意思。
  “這個賤人!”
  花晴風紅著眼睛向墻上看去,忽然看見了那副《高山流水圖》,那圖上赫然有壹方大印,正是葉小天收藏此圖時加蓋的個人私章,因為他是剛剛蓋上的印記,顏色比前幾位收藏者加蓋的私章鮮麗,所以花晴風壹眼就看到了。
  這是葉小天還贈給蘇雅的畫?花晴風又霍然站了起來,扶案盯著那幅畫,眼神直勾勾的,仿佛壹條走投無路的餓狼:伯牙撫琴,聞弦音而知雅意!聞弦音而知“雅”意,蘇雅那賤人“看葉勝看花”,葉小天這廂便聞弦音而知“雅”意了?
  花晴風的雙手緊緊扣住書案,指節處壹片蒼白。他的人生是何等的失敗!做官,壹直是受氣的傀儡官,王主簿壓他壹頭,孟縣丞壓他壹頭,換了壹個徐縣丞,還是壓他壹頭,他被屬官們暗中嘲笑,被胥史們暗中嘲笑,被小民們暗中嘲笑,忍氣吞聲,怕這怕那,換來的是什麽?
  葉小天,壹個小小典史,也騎到他頭上作威作福了,甚至還睡了他的女人!權力沒了,不!權力,壹直就不曾擁有過!現在,連他本來擁有的,本屬於他壹個人的女人,也成了別人的玩物!
  花晴風的心在滴血,想起他在葉小天書房中所見的那壹幕,越是腦補,越是不堪。
  他本來是靠著夫人娘家的栽培,才得以讀書入學,壹路考中秀才、舉人、進士,所以對這位嬌妻既畏且敬,夫妻這麽多年,便是夫妻敦倫的時候,他都向來中規中矩,不敢有絲毫過分的要求。
  可是他敬在頭上、捧在手上,不敢稍有褻瀆的女人,卻可以為了壹個野男人,蹲伏在他胯間,如娼妓壹般地侍候他:“嘿!哈!呵呵呵……”
  花晴天壹陣悲涼的慘笑:“我做人做得這是何等失敗!做官無權,做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權沒了,人沒了,面皮也沒了,我花晴風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花晴風壹把抓過書案旁的燭臺,倒轉鐵尖,就要刺向自己的咽喉,就在這時,從堂屋裏隱約的傳來了蘇雅的聲音:“相公回來了?”
  燭臺鋒利的鐵尖堪堪刺至咽喉,花晴風又猛地頓住了,臉上慢慢露出壹絲令人心悸的笑……
  蘇雅沒有想到花晴風今晚會回來,她從事先預留的角門兒悄悄回來,到了花廳見翠兒正打瞌睡,便喚醒她,吩咐她去睡了,蘇雅回到自己臥室本待休息,忽見門邊衣架上掛著壹襲蓑衣,蓑衣還在滴著水,便知是丈夫回來了。
  蘇雅繞到臥室,見臥室沒人,而書房那邊還隱隱亮著燈光,便走過去。
  “夫人,妳去哪裏了,讓為夫好找!”花晴風微笑著從書房裏迎出來。
  蘇雅腦筋壹轉,忙道:“哦,去了壹趟庫房,閑來無事,清點壹下東西。相公怎麽回來了?”
  花晴風道:“哦,為夫有件緊要事,需與葉典史商量,所以上了趟山。為夫又不是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大禹,既然回來了,心中想念娘子,當然要回來看看。”
  蘇雅嬌嗔地道:“看妳,都老夫老妻了,還甜言蜜語的。”
  說歸說,她心裏還是甜甜的。花晴風卻在心底冷笑:“是啊,我們是老夫老妻了,妳跟葉小天卻正戀奸情熱是吧?”
  蘇雅關切地道:“這麽晚了,相公既然回來了,就在家歇息吧。”
  花晴風搖頭道:“不了!今夜大雨,我還真怕驛路上再出點什麽意外,徐伯夷可是早就盼著我出事兒呢,我還得去驛路上守著,既然見到了娘子就好!”
  兩雙手輕輕握在壹起,相視壹笑,蘇雅是真正的滿心溫馨,花晴風笑得也很溫柔,可是即便與他做了多年夫妻的蘇雅,都沒註意到他眸底隱隱燃燒的冷酷火焰。
  想要自盡的花晴風突然被打斷,原本的萬念俱灰陡然變成了另外壹種力量:極度的仇恨。物極必反,懦弱了大半輩子的花晴風,從這壹刻起,真正的被激發出了血性與勇氣。
  忍者神龜進化成了復仇男神!他要報復!他要毀滅!所有對不起他的人,所有背叛他的人,統統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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