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可憐的孩子

　　碰、碰、碰、碰、碰……
　　東撣邦陣營中，炮兵營的擲彈筒頻繁打響時，已經被鎖定位置的二道灣遭遇到了近乎瘋狂的轟炸。
　　東撣邦的炮兵營幾乎不計成本，在完全不間斷的炮擊中，消耗著彈藥，林閔賢的手下已經看不下去了，主動湊到了正在玩狐貍的林閔賢身邊問了壹句：“領導，咱們上吧！”
　　林閔賢搖了搖頭，反問：“往哪上？”
　　“那我們這些步兵幹嘛？”
　　林閔賢順著狐貍毛摩挲著說道：“養精蓄銳，只要邦康那邊來了消息，妳們就算是有事幹了。”
　　林閔賢沒和手下人解釋那麽多，實際上是自打抱上這只狐貍，他就開始懶得說話了。
　　他覺著，拿壹個團的兵力費勁巴拉的拿下央榮根本就沒什麽意義，既不能讓沖向邦康的猛能軍調轉方向，也不會對戰局有任何改觀。解決對手的棄子，這就相當於幫敵人的忙，除非邦康那邊來消息說‘猛能軍’已經被全殲在了城下。
　　只要林閔賢得到這個消息，就會第壹時間出手徹底滅了央榮，然後，催促全軍出發直奔猛能！
　　他不是出來守成的，他只要出來了，就得攻城略地。
　　對於收拾央榮這種小事，說實話，林閔賢懶得幹。
　　懶～
　　林閔賢的確變懶了，自打隱隱約約覺著自己看到了壹只狐貍開始，他就覺著自己已經變得特別懶了，戲也不愛唱了，身段也不愛顯擺了，整個人好像壹夜之間從中年跨過了漫長的歲月長河，直接進入了老年階段。
　　以前林閔賢可沒有這種感覺，他總覺著自己還不老，總覺著還年輕，所以他總有超乎尋常的想法。
　　可阿德惹了這回事以後，林閔賢還真生出了退隱的心思，他有點不想繼續在這片土地上攪風攪雨了。但，退也得退的漂漂亮亮吧？
　　林閔賢就覺著阿德在邦康拿下猛能軍，自己率軍打下猛能，和兒子在歷史上來個上陣父子兵，或許就是自己這輩子最好的結局。
　　問題是，老天爺能讓他如願以償麽？
　　……
　　二道灣河道，不停留下的炸彈在河道內不斷掀起氣浪，壹營士兵全都躲進了在河道內挖好的戰壕，這頓胡打亂鑿的炮擊除了能讓他們腦瓜子上多落點土，幾乎沒給部隊造成任何實際性傷害。
　　老壹營長在戰壕裏氣的直罵街：“這他媽是我欺負老子沒炮啊！”
　　央榮在旁邊靠在戰壕坑裏，回應了壹句：“咱不是沒有，是沒帶。”
　　壹營長看向央榮的時候，發現這位剛剛被提拔為師長的猛能第壹武將，還是壹副失魂落魄狀態，也沒敢回應，只是在甩了甩頭上的塵土後問了壹嘴：“師長？”
　　“咱們真要是答應了，您最想……”
　　轟！
　　巨大的爆炸聲將壹營長後續所有話語都淹沒了，他只能重說壹次：“您想幹什麽啊？”
　　這句話好像直接打在央榮的軟肋上了……
　　他整個人木呆呆的楞在原地，入定了似的不再開口。
　　央榮發現世界上好像沒有過專屬於自己的時間，小時候生活在訓練中壹眨麽眼就過去了，長大了以後壹直在練兵、打仗，猛能易主後，依然在練兵、打仗。
　　除了拿起手機的那壹刻，央榮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幹什麽、應該去幹什麽。
　　“我想去邊境線那邊看看……”
　　壹營長沒聽太明白：“看什麽？”
　　央榮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過去看看的目的是什麽，央榮就像是壹個從小就缺愛的孩子，在長大以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應該喜歡什麽。
　　就屬於那種，我知道什麽是吉他，也知道什麽是音樂，更知道它好聽，但妳要問我喜歡不喜歡，對不起，我不知道。
　　他不是沒有感觸，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如同街機剛剛上市的時候，孩子們都快瘋了，各種從家裏騙錢就是為了換幾個‘幣’好在‘快打’裏搓出‘耗油跟’。現在呢？聽說現在的孩子們得了壹種病，叫‘遊戲楊偉’，意指在某個遊戲平臺裏，放著幾百款遊戲，卻連打開都不打開，哪怕，遊戲效果好到可以比擬現實世界。
　　他們不是不能玩啊，不是壹打開遊戲就有生理反應的想吐，也能玩，也能坐那玩幾個小時，但是妳要讓他專門打開遊戲激情四射的去幹壹會兒，他就覺著沒意思。
　　知道為什麽嘛？
　　因為現在大部分孩子都已經沒有‘圈子’了，從小就孤零零壹個，長大了還是孤零零壹個。
　　以前？
　　壹條街上能分七八夥，還帶小間諜的，彈個玻璃球都看誰彈的準，妳要是有啥精彩操作，壹皮燕子人高呼‘牛逼’！
　　如今妳讓他們和誰比？
　　和1－17－0的隊友，還是和不斷打字喊‘投了投了，別墨跡’的同伴？
　　他連個比較的對象都沒有，妳讓他怎麽能對壹件事感興趣呢？
　　以前家裏給買壹件新衣服是要穿去學校嘚瑟的；以前聽見點什麽新鮮事，哪怕沒經歷過，是要出去吹牛逼的。
　　現在？央榮覺著妳就算是讓他當上緬甸總統也不香，他只感覺到了麻木。
　　因為他在害怕，怕這場仗打到最後，只有自己面對林閔賢，怕聽見那個最令人心寒的結果。
　　“哎。”他喊了壹營長壹聲。
　　壹營長轉過頭來看著他：“啊？”
　　央榮張開了嘴，像是堵了壹嗓子眼話要說，連手勢都擺出來了，最終只蹦出倆字兒：“算了。”
　　他能說啥？
　　這點破事還能跟手底下人念叨念叨啊？
　　那自己這個師長成啥了，村寨裏的老娘們麽？
　　央榮幹脆閉上了嘴，他不說了。
　　不說了總行吧？
　　“央榮！”
　　此刻，山谷中回蕩起了林閔賢的聲音：“咱倆這麽打下去還有意思麽？”
　　炮擊也是在這壹刻停止的。
　　央榮在戰壕裏爬了起來，腳都快讓塵土邁上了，沖外面喊道：“妳什麽意思？”
　　“妳是老喬兒子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了，哪怕妳不信我，也可以自己找人去驗，在這種情況下，妳怎麽可能繼續和許銳鋒站在同壹個戰壕裏？”
　　“妳要是不信，我可以帶著妳，讓人當著妳的面做實驗……”
　　央榮趴在戰壕邊緣，用小臂墊著下巴喊道：“這個我知道，當年我、老喬，我們在村寨裏剛研究純度超過90％的貨，那時候就是當著廚子面驗的貨，該做假壹樣做假。”
　　“油鹽不進了吧？”
　　“要不妳拿子彈試試呢？”
　　林閔賢突然停頓了片刻，反問道：“那妳怎麽就知道許銳鋒那小子沒騙妳？”
　　央榮在這時候回了壹嘴：“這次他騙不了我。”
　　壹時間，林閔賢盯著前方久久不動，最終，也只說出了壹句：“這個可憐孩子啊……”
　　他好像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