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讓妳活著,已經是給妳機會了
我被騙到緬北的那些年 by 破金
2024-9-26 21:18
眼看著就要入冬的猛能,刮起了第壹場風。
風不大,卻有些涼。
恰好此刻酒勁兒上來了,讓人開始不自覺的發冷。
這已經不是我第壹次出現酒後發冷的情況了,還專門找人看過,大夫說酒後發冷壹般屬於體虛,我琢磨了壹下,覺著他說的對,然後舔著臉問了壹句:“有沒有可能是低血糖?”
大夫情商很高,立即點頭:“也對。”
緊接著在方子上給我開了壹堆補氣血的藥,診斷書上關於‘氣血雙虧’的事壹字不提,醫囑是:“最好能放下手頭的壹切,凈心調養。”
走了。
大夫說的多輕松啊,凈心調養。
我靜得下來麽?
這就像之前有點咳嗽的時候,大夫讓戒煙,說是把煙戒了咽炎能好壹半,那妳猜我為啥找妳看病?
我是不知道亞健康有可能誘發鼻炎、咽炎、中耳炎、皮炎這些不讓人至死,卻始終令妳受其折磨的慢性疾病麽?
我不知道放下手裏的壹切,不操心世俗,每天活在鳥語花香裏能延年益壽啊?
妳再猜猜我為啥不這麽活著?
我扭頭看了壹眼於老師,又看了看在沙發上縮成壹團佤族頭人妻女,其實我們都得壹種病,病癥叫‘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
“我……聽不懂。”
於老師交出了手裏的槍,站在原地聽著我壹個人絮絮叨叨的講著自己的身體狀況,就像是在聽天書。
我看著她露出了笑意,囑咐道:“那就把所有問題都記在心裏,等去了黑獄以後,找壹個姓彭的老人問,假如說他願意教妳呢,沒準有壹天妳還能出來。”
這時候我拿出了手機,在已經輸入好了電話號碼後,沖著縮在沙發上的佤族頭人妻女將食指放在了唇邊,‘噓’了壹聲。
我看見佤族頭人的妻子抱著孩子緊了緊手臂,這才將電話撥通。
我打的是佤族頭人的電話。
“餵!”
佤族頭人接通電話那壹秒,嗓音很大的回應著:“許爺!”
他沒少喝。
“找個沒人的地方,我有話和妳說。”
那我得給他醒醒酒。
“行。”
佤族頭人答復完這句話,我聽見了急匆匆的腳步聲,我估計是進了治安營的辦公樓,因為四周的環境壹下就安靜了下來。
“許爺,妳說。”
我擡頭看了壹眼身前的於老師,慢吞吞說道:“妳們家,出了點事。”
再轉頭看向了佤族頭人的妻子和女兒,補充道:“肅正局的於局長讓妳逼崩潰了,破罐子破摔沖進了妳家,妳老婆、孩子,都沒了。”
這句話說完,佤族頭人的妻子壹下就擡起了頭……
而我,直接沖著她伸出了壹根手指,將她那要說話的模樣死死壓了回去,就這麽隔空指著。
電話那邊,卻陷入了長久的沈默,壹點激動情緒都沒有。
我再次開口:“我現在就在妳家呢,眼前就是屍體。”
“不過我得和妳說上壹句,殺人的不是於老師,是我。”
“為什麽!”
佤族頭人突然控制不住的回了句話。
我這才穩穩當當的收回了手指,坐在了沙發上:“不是妳給我出的題麽?”
“我來的時候,看見了妳家門口站滿了佤族,他們穿著警服,壹個個探頭探腦的往院裏看,這說明他們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妳是佤族頭人,妳手底下的人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可能不報到妳那兒去麽?”
“可我怎麽不是從妳嘴裏知道的這件事呢?妳怎麽沒自己處理,偏偏等著我來呢?”
“來,妳現場給我編。”
電話的另壹端,再次陷入了沈默。
我卻不等他回答,繼續說道:“妳和肅正局不管上什麽手段,那也叫內鬥……哈伊卡,可妳敢出手來試探我,我就得清清楚楚的告訴妳,任何事到了我這兒,那就沒有輕的!”
“妳不是出題了麽?”
“題目是如何處理我親手提拔上來的於局長。”
“這事,我處理好了,就得把於局長滅了,妳佤族頭人哈伊卡從此以後贏得了猛能所有職能部門的笑臉,因為妳搞定了讓他們所有人都頭疼的肅正局;”
“我處理不好,這就叫‘不公平’,但凡敢‘保’下於局長,整個猛能都得不拿好眼神兒看我,壹個個開始在心裏盤算起自己的小九九,妳可是幫我招攬了爆破連、炮營的人啊,這種人我都不往手心裏捧,誰還敢給我賣命?”
我故意留出了壹個停頓,想給佤族頭人壹個辯解的機會,哪怕他認慫似的說個‘我沒有’,我都能知道已經拿捏住了他的心思。
但,對方依舊保持著沈默。
他默認了!
這不是虎,是在氣勢上的倔強,哪怕現在哈伊卡在我面前不是個兒,也得挺直了腰桿,告訴我,他也是王。
在他眼裏,我就是不敢動他,壹旦動了,整個猛能將會迎來壹次史無前例的動亂,這動亂,在人心上。
楊、常之死,可就在史書裏寫著,乃至於如今都有人再說,此二人之死是奉系倒臺的關鍵。
這他媽是在逼我啊!
此時此刻我才看明白,原來真正的人才都是得降服後才能為我所用的,在正式降服之前,哪怕拿著妳的俸祿,也是個不斷給妳找麻煩的刺頭!
“許爺……”
哈伊卡要說話了。
我卻不給他機會了,這種人妳就必須摁住了他,決不能有任何壹點思維落在他的推算之內。
“我還沒說完呢。”
我能想象到眼下佤族頭人那張臉得多不好看,也能想象到,這壹刻他似乎已經察覺到了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結果。
“關於妳這道考題,我原本準備了三個答案。”
“上策,是把這個案子從政治,引向刑事犯罪,向整個猛能將警察局和肅正局的恩怨公之於眾,他們是怎麽得罪妳們的,妳們又是如何反擊的,把整件事都當成八卦,放心,男豬腳我給妳留著。”
我發狠的說道:“到時候我還真挺想看看妳們那幾個最核心的人,到底長了幾張嘴,能不能和整個猛能的佤族都解釋清楚這是政治爭鬥,不止是為了爭權奪利;也想看看老百姓在‘佤族頭人和女大學生之間仇怨’能引發共鳴,還是他們不願意追尋八卦,寧願相信佤族的天空上真升起了壹個太陽,有人要站出來當大英雄。”
“可壹個連自己老婆孩子都能當籌碼的人,哪怕是佤族頭人,像大英雄麽?”
“就這麽幹有點疼啊。”
“盡管我這麽幹能贏下了這壹次,但所面臨的將會是整個佤族的人心渙散,事情壹旦傳出來,連剛投降過來的人,都得站在遠處看笑話。”
“到了我這個位置,已經不能只看輸贏了,廢了妳,就等於傷了我的元氣,這叫自斷壹臂。”我擡頭看向了於老師,話說給她聽道:“現在妳明白為什麽有些帝王要對那些奸佞睜壹只眼閉壹只眼了麽?”
於老師傻在了當場!
呼。
佤族頭人松了壹口氣,他好像看見了壹個死局!
只要這件事這麽幹了,那他就剩下了壹個人人唾棄的局面,這麽個連老婆孩子都能犧牲的人,誰還願意跟著妳?
哈伊卡聲音沒有了之前的堅硬,略帶壹些‘自信破裂’的問道:“那,中策呢?”
“中策簡單,直接成全妳,拿下於老師,讓猛能變成之前的樣子。”
“我會默默回到治安營,在所有人都不關註的時候將這件事告訴妳,讓妳領我壹個恩情。”
“但曹操哪怕準備上馬金下馬銀,最後還不是沒能留住關羽。”
“施恩,得找對了人,妳不是趙雲,我也犯不上摔孩子。”
“壹旦我選擇了施恩,沒準在妳看來猛能的許銳鋒也就這麽回事,眼睛裏全是沙子還在那兒揉呢,這還不早晚把自己揉瞎了麽?”
“所以啊,中策幹脆就讓我棄用了,緬北不適合懷柔。”
哈伊卡在這句話之後,聲音開始顫抖了。
這位佤族頭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碰上個能把所有事情都想到如此透徹人,哪怕這個人從未展現出‘雄主’的任何英姿!
“不問下策了?”
哈伊卡在電話裏說道:“下策是妳回來喝酒,然後我會死在這裏,猛能醫院會出具壹份屍檢報告,說我貪杯把自己喝死了。”
“到那時候,絕不會有人敢來多問妳壹句,人人都在風聲鶴唳中,關心自己的死活。”
我擡頭再次看向了於老師,她的確贏不了這壹局。
“那我為什麽不這麽做?”
面對我的提問,哈伊卡回復道:“妳不是老喬,妳不喜歡人人自危的猛能,妳喜歡讓這個地方生機勃勃,這才是妳寧願外邊的釘子紮進來,也要讓猛能人口快速增長的原因。”
“妳想讓整個緬北的人都知道猛能在妳的治下變成了什麽樣子。”
“還有,妳打算給我壹次機會。”
我看著電話,再問:“那妳覺著我會怎麽做?”
佤族頭人在電話另壹端挺了許久才說道:“我不知道,在我眼裏,我已經不可能活下去了,妳殺了我的女人和孩子,咱們倆的仇,結死了!”
“妳現在是不是在治安營的辦公樓裏?”
佤族頭人‘嗯’了壹聲。
“壹樓吧?”
“對。”
“順著壹樓往東,最裏邊有個樓梯,樓梯下面有個樓梯間,是以前治安營關綠皮兵緊閉的地方,自己走過去。”
我在電話裏聽見了腳步聲。
當佤族頭人走向那個樓梯間的時候,看見的是壹間已經廢棄的房間,他拉開了並未上鎖的鐵門後,在裏面出現了壹張木質的長條凳。
哐。
鐵門關上了。
“我到了。”
“服麽?”
面對我的問話,佤族頭人憋足了情緒,卻又在不得不低頭的情況下回了壹嘴:“服!!”
“妳不服。”
我笑著說道:“說出這個字的原因,只是妳知道我只要掛了電話,隨便撥通任何壹個人的電話號碼,妳就再也無法離開治安營了。”
“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將電話沖著佤族頭人的女人和孩子伸了過去,然後揚了揚下巴。
小姑娘立即張嘴說道:“爸爸!”
這倆字說完,我將電話收了回來,再問:“這回服麽?”
我已經不用他回答了:“這壹局啊,妳最大的倚仗就是於老師動了妳的家人,讓妳站在了絕對優勢的角度。甚至不惜用老婆孩子當籌碼,也要上臺面和我玩壹把。”
“其實對妳來說,輸贏不重要,能上這個臺面,就已經贏了,要不然妳怎麽敢下大註?”
“可惜,妳沒有壹往無前的勇氣,為了贏,得左右思量、前後考慮,非得讓自己站在最大的優勢上,來換取有可能實現的結果。”
“當我告訴妳‘妳老婆孩子’沒了的時候,心裏樂壞了吧?”
“覺著自己立於不敗之地了吧?”
“是不是認為這件事順理成章,這才是我許銳鋒能幹得出來的事,只要感覺到了壹點威脅,就立即鏟除掉,這麽做正好親手把妳捧向了高臺,而我自己,隨時有可能墜入深淵還不自知?”
“妳要的就是壹個被害者的形象,要的就是猛能人人自危後向妳靠攏,妳好借勢崛起!”
“可我告訴妳!”
“壹會兒,我就會去警察局,是親自給於老師上銬子帶過去,在妳的警察局錄口供,等這份口供在警察局備案了,自己琢磨琢磨妳在佤族心裏會變成什麽位置。”
“然後,我會將於老師帶去肅正局,再錄壹份口供,帶著肅正局應該提交的文件,回到司法委,親自去辦公室蓋上印章,完成壹整套法律程序以後,將案犯送往黑獄。”
“妳不是擅長陽謀麽?給於老師壹個誘餌,讓她自己往套裏鉆,行,我還壹個‘合理合法’,我讓建立這套法律體系的人,第壹個伏法!”
佤族頭人終於急了,沖著電話著急的喊:“許爺!”
“許爺!!”
我拿起了電話坐在沙發上等著他。
“許爺,妳這麽幹我就完了!”
我輕聲應答道:“我知道啊,妳自己作的,我告訴過妳了,把事鬧到我這兒,就沒有輕的!”
“可剛剛才凝聚起來佤族人心……也散了。”
“那是對妳來說!”
“要不然妳覺著我為什麽要還妳壹個合理合法?”
“許爺!”
“我已經留了妳壹條命,妳最好在關禁閉的時候好好想想這是為什麽,順道也琢磨琢磨,為什麽曹操能說出‘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卻對虛無縹緲的夢境‘三馬同槽’容不下!”
“要是想不明白,就永遠把自己關在樓梯間裏吧。”
“對了,也想想回家以後怎麽見妳老婆孩子,妳把他們架在火上烤,缺德不缺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