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七章 魚線

　　呼、呼、呼。
　　我拿著衛星電話就如同招惹了惡鬼壹樣縮在墻角，盡可能的調整著呼吸。
　　電話裏，有個笑聲傳了過來，我甚至想象出了那笑容掛在大老板臉上的模樣。
　　是他打的電話。
　　打完電話，他還在沖著電話催促著說道：“跟我也要裝啞巴麽？”
　　“那用不用我現在掛了電話，直接打給老喬？”
　　我握著衛星電話的手越來越緊，終於說了壹句：“我他媽謝謝妳！”
　　說完，立即擡頭看向周遭，哪怕剛才這句話極力控制著音量，這壹刻也跟做賊似的。
　　“又會說話了？”
　　大老板冷笑著：“妳說我當初怎麽就沒看出來，妳小子是個什麽東西變的呢？”
　　“妳知不知道阿大差壹點就讓妳弄死，老豬現在還在醫院裏！”
　　“王八蛋，我真應該把妳從那個村寨裏掏出來，磨成餡餵豬！”
　　他對我的恨，溢於言表，正如同我對他的恨壹樣。
　　而我更想知道的是：“白天妳為什麽不告訴老喬我是誰？”
　　“妳跑得掉麽？”
　　“妳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待的是什麽地方吧？”
　　“知不知道老喬是誰？”
　　“他是佤邦大包總和坤沙爭奪天下時，九死壹生的兄弟，是坤沙讓大包總幹掉以後，分封天下的封疆大吏！”
　　“許銳鋒，那是老喬的村寨，妳是不是還以為在729園區呢？”
　　“在729園區，妳只要能搞詐騙就有價值，在村寨，妳是死是活都看老喬的心情……現在，還得看我的心情！”
　　大老板稍微停頓了壹下，這才說出了沒有把我點出去的原因，而老喬的身份，也終於明朗了起來。
　　坤沙這個名字，恐怕全世界人都知道，他是這個世界上數得上數兒的毒梟，曾經的金三角霸主。大包總就是將這位霸主趕下臺的男人，是連正規軍都不怕的佤邦之王！
　　“該我問妳了，為什麽是我？”
　　這恐怕是大老板最想知道的問題！
　　“這對妳不重要吧？我看妳在老喬面前的樣子，似乎對即將獲得的權力很興奮，不是嗎？”
　　“問妳什麽說什麽，哪那麽多廢話！”
　　他的確是對掌控整個猛能的位置充滿渴望，但，這每上前壹步所需要的承擔的風險有多大必須得弄清楚，這就是我能活下來的理由。
　　“我不知道為什麽妳今天會出現，妳以為我是誰？”
　　“老喬從沒有把自己心裏的任何想法和誰說過……”說到這兒，我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給老喬按摩：“但是……”
　　大老板很緊張的聽著，始終未曾打斷我，他比我更怕死，比我更怕讓老喬惦記上，偏偏，老喬還真就惦記上他了。
　　“老喬屋裏沒有電腦。”
　　“我也沒見過他玩手機。”
　　“整個村寨裏沒有網線，就連發電都在使用發電機……”
　　“妳到底想要跟我說什麽？”
　　我好像想通了老喬為什麽要用大老板！
　　因為老喬是壹個特別老派的人，又到了壹定年齡，這使得他非常抗拒去學習新鮮事物，所以寧願養寵物玩，也不會擺弄電子產品。
　　畢竟，電子產品會讓他有壹種挫敗感，和我剛從監獄裏放出來的時候壹樣。
　　可當今的社會已經變成了壹個嶄新的時代，老喬所擅長的那壹套徹底走到了盡頭，他必須要從舒適圈走出來，去適應另外壹個圈子時，需要壹個引路人。
　　這個人得可信、好掌控、還對這個嶄新的時代很了解。
　　那些毒梟很明顯都不合格，而正在搞詐騙的大老板應該是猛能這個圈子裏，走在科技最前沿的人！
　　老喬需要有人給他畫出壹個圈，讓他能在這個圈裏接著稱王稱霸，甚至為了完成這壹切，不讓任何人拖後腿，幹脆直接幹掉了那些老派的毒梟，壹個都沒留。
　　這他媽不是江湖，這是政治，老喬正在給自己體系進行改革，手段卻血腥的讓人害怕。
　　大老板沈默了。
　　他可能在此時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因為猛能的所有人都必須成為老喬予取予求的資源，妳不讓都不行。
　　“餵？餵？”
　　電話裏的聲音還在繼續，我卻擡頭看向了什麽都沒有發生的窗外。
　　這麽壹個人，會不會傻到自己身邊藏了個人，連是不是啞巴都分不清？！
　　有這個可能性嗎？
　　我掛斷電話，像是已經死了壹樣的頭皮發麻，鼻子裏面有鼻涕不自覺的往出流淌……
　　我慢慢起身，將電話隨手扔在了地上，慢慢的、麻木的、在黑夜中，走向了那個連守衛都沒有的房間。
　　老喬住這兒。
　　而且，他還沒睡。
　　當我靠近屋子那壹刻，他正坐在屋內抽煙，瞧見我的第壹眼，竟然笑了。
　　還是那種陰謀被揭穿也無所謂壹般的笑著。
　　“妳小子怎麽反應過來了？”
　　這句話說出來，我他媽就像是讓人當胸砸了壹錘子！
　　壹口氣悶在胸口始終上不來、下不去。
　　老喬就跟能掐會算壹樣：“想問我什麽時候知道的？”
　　“瞧見妳頭壹眼我就認出來了。”他可是連我看了那個娘們絲襪幾眼都能記住的人！
　　我真是個傻逼！
　　“妳不就是那個打黑拳的麽？”
　　這句話說出，我恍如隔世！
　　宛如說出了生命中最後的要求壹樣：“給我根兒煙吧。”
　　老喬將整個白色煙盒都撇了過來：“憋夠嗆吧？”
　　說完，他又撇過了打火機。
　　“進屋，進屋嘮，離我那麽遠幹嘛？妳站那兒，我的槍就夠不著妳了？還是妳在那兒能跑出去？”
　　我叼著煙使勁抽了兩口，大半根兒下去以後，這才能邁開顫顫微微的腿。
　　“咋反應過來的？”
　　我嗓子裏幹的像是沒有半點水分，仿佛能感覺到肉在裏面摩擦：“電話。”
　　“我不信在這兒沒有妳點頭，能有人把衛星電話送進來，他既然能把電話送進來，就有能力要妳命，這件事要是真的，不光是猛能，整個金三角肯定會有很多人願意花大價錢這麽幹。”
　　“還行，不傻。”
　　老喬連動都沒動，手裏更沒有槍，可我就是不敢有半點惡念，生怕這點惡念的產生會驚動了對方，讓自己連壹根煙的時間都活不下去。
　　“他知道麽？”
　　老喬指了指我的茅草屋。
　　我木訥的搖頭。
　　當抽第三口煙的時候，煙頭都燙著手指頭，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那兩口抽的有多狠。
　　我沖著老喬舉了舉煙盒，覺得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終點了。
　　“拿著抽吧。”
　　他什麽意思？
　　我眼睜睜看著老喬眼角擠出的紋路，這笑容不像是假的。
　　讓我把煙拿著抽是什麽意思？
　　“記著啊，妳什麽也不知道，打明天開始，妳還是啞巴，明白沒？”
　　老喬轉身進屋了，打屋裏拿出壹整條純白色沒有任何商業性廣告的香煙，塞進了我的手裏，說了聲：“滾蛋！”
　　我讓他給轟出來！
　　拿著煙，站在門口發傻。
　　下壹秒，我才反應過來老喬的真正意圖！
　　他要拿我當釣魚的魚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