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余波蕩漾（5）

　　妮爾覺得自己的頭發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就幹了，她隔著壹張桌子盯著蘇小輕。今天的蘇小輕壹身雪白，整個人像是要融入周圍的環境中去壹樣，白得耀眼又純粹。脖子上掛著的護目鏡看起來結構復雜，樣式反倒顯得很簡單，應該是有更多功用。
　　靜靜地不說話的蘇小輕給人感覺很有威壓感，目光中帶著少許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味道。妮爾總覺得自己眼前這個蘇小輕比以前印象中更可怕了，尤其是她知道了蘇小輕的各種手段之後。
　　蘇小輕端上來壹份簡單餐盤，放在兩人之間。
　　簡單的烤牛肉，米飯，菌湯，壹點水果，還有壹小塊鮮奶蛋糕和壹杯果汁，差不多是妮爾壹個人的食量。
　　“這些給妳吃，應該夠了。”蘇小輕為自己端來的是壹杯清水，幹幹凈凈的清水在這雪白的房間裏也顯得有些神秘，像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飲料壹般。
　　妮爾遲疑地看著蘇小輕為自己準備的食物，她雖然其實已經饑腸轆轆，現在卻沒有什麽胃口吃下這些東西。擡頭看壹眼蘇小輕，妮爾覺得自己的心中竟也開始充滿惆悵，在這基本上已經解決了大部分問題的時刻。
　　“妳知道我要走？”
　　這是廢話，但妮爾依然想要堅持問壹次。
　　蘇小輕點點頭：“知道，妳的心意誰也改變不了。”
　　妮爾低頭，看著餐盤裏的東西，牛肉傳來的炭火香味無比誘人，她卻是懶得動刀叉去切。
　　“其實我想過要改變……”
　　“為了蘇亦凡嗎？”蘇小輕並不意外，而是有些感慨，“妳們到底上床了沒有？”
　　妮爾被問得有些惱火，瞪著蘇小青不樂意：“妳怎麽就對這些事感興趣？”
　　蘇小輕聳肩：“當然感興趣啊，我還在猜妳們到底誰會先跟他上床呢，現在妳拔得頭籌了？”
　　妮爾本來還有點想跟蘇小輕說兩句自己此時的心情，被這惡魔壹樣的女人這麽壹諷刺，頓時心情全無，恨恨地說道：“我不告訴妳！”
　　“沒關系，我去問蘇亦凡，他壹定會跟我說。”蘇小輕笑道。
　　“不許去！”妮爾急了，“這是私人隱私，妳不能這樣！”
　　看到妮爾著急的樣子，蘇小輕笑得很開心，好像這才是她真正的佐餐酒壹樣，搖頭道：“好啦，那我尊重妳的隱私，不問。”
　　妮爾沒想到蘇小輕居然這麽好說話，稍微扭捏了壹下也就沒剛才那麽生氣。
　　“吃東西吧。”蘇小輕恢復了平時的情緒之後就顯得很淡然，對妮爾的態度也比較和善，“吃完了好有力氣繼續尋找妳的答案。”
　　妮爾真就開始吃東西，大口大口，也不怎麽看蘇小輕，顯得非常專心。
　　“其實我的答案妳知道對嗎？”妮爾吃東西的途中也喝點果汁，就抽空問蘇小輕。
　　蘇小輕依舊在喝她的清水，小口慢慢地喝著，聽到妮爾這個問題，沒猶豫地點點頭。
　　妮爾的壹只手上還抓著餐叉，正在繼續對付那塊炭火烤好的牛肉，見蘇小輕居然用了肯定的回答，動作瞬間無限慢下來。
　　蘇小輕看著妮爾，平靜地問道：“妳想要我告訴妳答案嗎？”
　　這是個簡單的問題，妮爾反倒猶豫了。
　　壹直以來壹個人孤獨的日日夜夜在腦海中浮現，蘇亦凡的笑臉和蘇小輕的冷漠也摻雜其中。那些時光裏留下的回憶壹段段閃現，妮爾總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忽然從壹個極端走向了另壹個極端。
　　從壹條孤獨躑躅的路，到了許多選擇的分岔口。
　　到底是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繼續向前，還是從蘇小輕這裏輕易獲得答案？
　　這樣的二擇顯然已經不是問題，問題是自己需要繼續信仰怎樣的生活。
　　自己心中也許沒有答案，但蘇小輕肯定已經有了答案。
　　答案就在這頓簡單的飯裏。
　　那也恰好是妮爾自己i的答案。
　　在心中掙紮了片刻，妮爾最終還是決定遵循自己的內心。
　　“妳這種人可能不太理解，為什要努力花那麽多時間去做毫無意義，甚至別人也知道答案的事。”妮爾看著蘇小輕說，“反正我還是覺得自己的路自己走比較好。別人給我的答案，跟看電視搶答節目有什麽區別？”
　　“那麽我祝妳未來順利。”蘇小輕喝了壹口清水，這個答案對她來說壹點都不意外，“走自己想走的路，這已經足夠好。”
　　妮爾開始繼續切肉，就像要切開蘇小輕的肉壹樣。
　　“不用妳來說教，我知道該怎麽做。”
　　蘇小輕看著妮爾微微搖頭。
　　“妳還是要用到我的。”
　　妮爾覺得自己更討厭蘇小輕了。
　　盡管蘇小輕很有耐心，妮爾吃完壹頓飯所花的時間依然不多，她吃光了所有東西，然後毫無淑女形象地抹抹嘴，瞪著蘇小輕問道：“艾伯特妳打算怎麽處理？”
　　“讓他自以為可以依靠的人背棄他，是不是會讓他更開心壹些呢？”蘇小輕沒有直接回答，反倒像是在詢問妮爾的意見，“或者妳有什麽更好的建議。”
　　妮爾看著蘇小輕，眼神很堅定：“我能想到的最好意見就是，殺了他。”
　　“那也容易，不過讓他回到英國之後再死怎麽樣？”蘇小輕說，“我指名壹個他最信任的人去殺了他，或者有仇報仇，讓安東尼去動手？”
　　提到安東尼這個名字，妮爾才想起來這個曾經自稱迷戀自己，但最終背叛了自己的年輕人。
　　人生中有這種背叛並不能讓妮爾覺得失落，她反倒能理解安東尼那種糾結又想要在自己面前表現的心情。
　　但這並意味著自己就原諒安東尼了，妮爾想了想覺得這個建議可行。
　　“讓安東尼動手也不錯。”
　　“安東尼就在濱海，要不要讓他來見見妳？”
　　妮爾聽到安東尼已經來了濱海，立刻明白了那個青年才俊的用意。安東尼也許就是想要看到自己慘敗的樣子，然後以勝利者的身份向自己伸出手表達善意吧？
　　仔細想想還真夠惡心的……白金色長發的少女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把自己的長發束成壹條幹凈漂亮的馬尾。
　　印象中蘇亦凡倒是蠻喜歡看馬尾的，當然他也喜歡自己披散長發的樣子。兩個人抱在壹起的時候，少年總會去撫摸自己的金色長發，那溫柔的動作讓妮爾有點心跳加速。
　　“不了，我不想見他。”
　　蘇小輕點頭表示理解：“艾伯特如果不死，倒是也能在AUU掀起點風浪，不過妳說得對，他死了也許對我們來說更有價值。”
　　妮爾明白蘇小輕的意思：“是威脅嗎？”
　　“不算是威脅。”蘇小輕說，“陳述事實。”
　　“妳的事實就是所有人都拿妳沒辦法嗎？”妮爾其實對蘇小輕已經略無語了，“妳要不要這麽自負？”
　　蘇小輕遇到自己不喜歡的話題依舊只是淡淡壹笑拒絕回答，這種態度更激起了妮爾的不爽，她有些激動地站起來繼續問道：“妳覺得自己還能威脅多少人，讓多少人對妳產生敬畏之心？”
　　這壹次蘇小輕倒是回答了妮爾。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抵禦貪婪。”
　　“貪婪是人的本性。”
　　“人類制定法典就是為了控制欲望。”蘇小輕說，“總有辦法可以控制貪婪，在某種範圍內。”
　　“我也祝妳成功。”妮爾沒好氣地說，“如果妳不能好好保護蘇亦凡，記得告訴，我會回來繼續保護他。”
　　蘇小輕站起來放下水杯：“我期待著那壹天。”
　　妮爾沒再問蘇小輕任何關於AUU的問題，帶著自己的舊衣服轉身離去。
　　蘇小輕也沒再跟妮爾說什麽道別的話，她只是看著妮爾孤獨的背影，平靜地問道：“不去看看他嗎？”
　　妮爾揮揮手：“不去了，告訴他下次我見到他的時候，壹定不會放過他。”
　　蘇小輕抿起嘴唇笑了笑，她覺得這時候的妮爾看上去更可愛壹些。
　　站在原地壹直等到妮爾離開了地下室，電梯送走了這個小姑娘，蘇小輕才摘下左手那只手套，壹個人乘坐電梯回到地面上。
　　在醫院記錄上沒有的壹間病房裏，蘇亦凡依然在沈睡。
　　身體和內心的疲憊讓蘇亦凡陷入了近似於昏迷的熟睡中，他的呼吸依然勻稱，表情也很安然。身上的傷口已經被重新處理過，也換上了幹凈的病人服，整個人像陷入了巨大柔軟的床墊中壹樣酣睡著。
　　病房裏沒有任何人，只有相應的儀器。蘇小輕走到蘇亦凡身邊，看著這張自己熟悉的臉，心中本來被堵住的那些疼都瞬間崩開了。
　　閉上眼睛的蘇亦凡面容依然略清秀，長長的睫毛合攏，嘴唇倔強地微張著，臉上的傷痕依然依稀可見。
　　這些傷痕對蘇亦凡來說可能算是自己成長中的壹點勛章，對蘇小輕來說則不是這樣。
　　帶來每壹道傷痕的人，蘇小輕都不打算這麽輕易算了！
　　望著蘇亦凡大概有差不多二十多分鐘，蘇小輕看到蘇亦凡的嘴唇動了動，她知道蘇亦凡這是要醒了。
　　醒了，就要重新面對這個世界，蘇小輕覺得這壹次蘇亦凡已經做好了新的準備。
　　（第壹部人有少年時完）


第二部 成為壹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