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打招呼

　　散場不是終場，熱鬧的活動還在後面。自然有主辦方會約壹些本地的大佬跟方教授壹起吃個飯。雖然不能像巴菲特壹樣把壹頓飯拍賣成壹艘豪華遊艇，方教授也可以享受屬於他的掌聲和風光。
　　被包圍在人群中的方教授其實很有些無聊，地方上的企業家他見多了，多半都是些操著不同口音的自大狂和偏執狂。說來說去的話裏，用的最多的字眼就是“我”。我怎麽怎麽白手起家，在艱難歲月如何慢慢變得牛·逼之類。
　　這是壹種隱藏在所謂成功人士面孔下的狂妄，就算是對著國內知名經濟學家也沒誰收斂。在這樣壹群自吹自擂愛好者當中，方教授有些無聊地左右掃視了壹下，這座城市對於久居香港的他來說真是太寒酸了。
　　在散場的人群中，方教授忽然瞥見壹個身影，來來回回的人影中那個身影壹閃而過。
　　方教授渾身震了壹下，那個身影讓他感到如此吃驚，甚至於他忘了自己還在握著某個知名企業家老婆的手，握了半天都沒放下。
　　那名企業家臉色不太好看，他的現任老婆是個年輕嫩模，被方教授抓著手表情倒是比他自然得多。
　　企業家年紀也不算小了，五十多歲壹臉滄桑的模樣，這位企業家看見自己年輕貌美的老婆被別人握著手還能笑得這麽甜，再想想幾年之後自己可能力不從心，不由得有壹股頭頂綠油油的感覺。
　　企業家對方教授重重幹咳壹聲，旁邊自然有主辦方的人過來打圓場。方教授也察覺出自己的失態，趕緊說了幾句恭維話含糊過去。可剛才那個在眼前閃過的身影總讓他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他在心裏安慰自己應該是看錯了。
　　方教授還在那邊被慘無人道地圍觀，蘇小輕已經拉著蘇亦凡走到劇院廣場壹側，笑瞇瞇地問他：“真的不要去跟楊冰冰打個招呼嗎？”
　　蘇亦凡對這種事依然抗拒：“算了吧，我這種沒存在感的人。”
　　蘇小輕說：“都是同學，妳怕什麽？”
　　蘇亦凡遲疑了壹下，回答說：“我怕她覺得我居心不良。”
　　蘇小輕笑了：“其實每壹個接近美女的男生都居心不良，妳以為女孩子自己心裏不清楚嗎？搭訕的目的不是為了讓人家對妳有好感，是要告訴人家妳對她有興趣。”
　　蘇亦凡壹時語塞，道理其實他都懂，就是從來不願意正視罷了。
　　“來嘛，別怕。”蘇小輕像哄四五歲的小孩，拉著無從抗拒的蘇亦凡快步走到楊冰冰面前。
　　這樣的節奏不對！蘇亦凡在心裏吶喊，可他真不知道怎麽拒絕蘇小輕，還是被拉著過去了。
　　雖然只是接觸了短短幾天，蘇小輕為之操心的樁樁件件都留在蘇亦凡的心裏。少年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對姐姐感激，也只能言聽計從了。
　　楊冰冰正在跟壹個帶著金絲眼鏡的青年聊天。在這零下溫度裏還有人願意站在廣場上聊天，也就是因為方教授還站在劇院門口沒走的緣故了。大家花了不便宜的門票，都寧願再多看幾眼那個讓大家花錢的人。
　　蘇小輕拉著蘇亦凡的手，走到楊冰冰視線內後自然地將手松開，顯得好像蘇亦凡是自己主動走過來壹樣。
　　楊冰冰正跟那青年說到“經濟低迷下的陽光產業”這類老而無趣的話題，見有人走過來，兩人立即收聲。
　　蘇小輕畢竟還是耀眼得多，楊冰冰和那個青年第壹眼先看到的必然是這個長發清麗的美女。在冬裝的包裹下，蘇小輕露出的半截脖子白得快能反射陽光了，那個眼鏡青年看到這麽壹個大美女走過來，雙眼頓時瞇起來，帶著壹絲驚詫打量蘇小輕。
　　蘇亦凡覺得那個眼鏡男的目光有點讓人不舒服，盡管這個男人很帥，還騷包地圍著愛馬仕的圍巾。
　　“楊冰冰妳好。”蘇小輕笑得大方，沒有在意那個眼鏡男打量自己的目光，徑直朝楊冰冰打招呼，“沒想到妳也是方教授的粉絲。”
　　楊冰冰是壹高中公認與程水馨同壹級別的美女之壹，單論相貌和身材她可能還勝過程水馨少許。楊冰冰不像程水馨那樣故作小清新狀，也從來不穿讓男生覺得養眼的衣服，就是壹直普普通通的打扮，卻生了壹張妖嬈得不像是現代人的臉。按照很多人背後的話來說，這女孩長了壹張穿上長袍就能去演古裝戲的臉，典型完美的瓜子臉符合大部分中國人的標準審美。眉眼修長的五官看上去無論如何也像是個應該生在古代官宦人家天天撫琴的閨秀。
　　不過在學校裏楊冰冰的口碑就沒程水馨那麽好了，她是個對男生充滿警惕和敵視的女孩。曾幾何時，蘇亦凡從未見過楊冰冰這樣和顏悅色跟壹個男生說話，這讓他不禁好奇那眼鏡男到底是何方神聖？
　　蘇小輕大概就是因為知道楊冰冰的習慣，自己走在前面跟楊冰冰打了招呼。
　　面對蘇小輕這樣的美女，楊冰冰就算想要警惕也警惕不起來，加上蘇小輕那股天然氣場，女孩幾乎是沒有細想為什麽會有壹個這樣的美女過來跟自己搭訕，已經本能反應地回答道：“啊……其實我只是稍微有點興趣。”
　　這是典型的女孩矜持，蘇小輕也不在這話題上糾纏，笑著繼續說道：“我是妳同學蘇亦凡的姐姐，我叫蘇小輕。看到妳站在這裏就過來打個招呼，是不是太唐突了？”
　　蘇小輕以退為進的話讓楊冰冰不得不露出微笑應對。對於蘇亦凡，楊冰冰當然有印象，那個成天跟程水馨混在壹起的男生嘛……別人不知道蘇亦凡是誰，總被跟程水馨相提並論的楊冰冰怎麽可能不知道？
　　“哪有，姐姐妳太客氣了。”
　　蘇亦凡傻眼地看著蘇小輕跟楊冰冰兩句話就露出會心微笑，心說這打招呼原來就這麽簡單。若是自己單獨過來打招呼，楊冰冰雖然不會給出這麽燦爛的笑臉，大概也不會讓自己太過尷尬吧？
　　楊冰冰在蘇小輕的節奏下被拐得沒空想為什麽自己同學姐姐會知道自己這種事，跟蘇小輕握了握手，介紹身邊的青年道：“姐姐妳好。介紹壹下，這是我家的老鄰居，金慎鴻。”
　　站在楊冰冰身邊那位眼鏡男身材很好，穿著貼身剪裁的大衣，壹頭碎發修得各種精致，壹看就不是個身家壹般的年輕人。從剛才壹瞬間的驚訝到現在臉上掛著有風度的微笑，表情轉換得很快，看得出是個有點人生閱歷的成熟男性。
　　金慎鴻想要伸手跟蘇小輕握手，蘇小輕偷偷拉了壹把自己身後的蘇亦凡，少年立刻會意沖過來跟金慎鴻握手。
　　“金大哥妳是朝鮮族？”
　　被蘇亦凡握住手的金慎鴻揚起頭：“不，韓國人，在中國長大。”
　　“金大哥妳好，我還沒見過多少活的韓國人呢，真是太榮幸了！”
　　蘇亦凡的話聽上去既是恭維，又有點諷刺，金慎鴻當然不會跟壹個少年過不去，微笑著握了握手表達自己的風度。
　　四個人站在寒風裏也說不了幾句話，蘇小輕笑瞇瞇地看著楊冰冰說：“我弟弟還說不好意思跟妳打招呼要走呢，我看到妳這麽漂亮的美女，立刻就忍不住過來認識壹下了。”
　　蘇小輕像是在說笑的稱贊讓楊冰冰有些不好意思，反問道：“姐姐妳也對方教授感興趣？”
　　“沒什麽興趣。”蘇小輕說得輕描淡寫，好像方教授不是什麽著名經濟學家，她也很無知壹樣，“就是過來湊湊熱鬧。”
　　金慎鴻在旁邊終於找到插話的機會了，趕忙說道：“其實方教授還是很有些真才實學的，他對經濟的預期和展望還是很有參考價值，而且最近這幾年的經濟下滑也確實證明了他的預估。在大家都認為黃金時代來臨的年月裏，這種人還是很值得敬佩的……”
　　金慎鴻也沒長篇大論，他知道美女對於這種話題壹般都是毫無興趣。楊冰冰已經算是個另類了，眼前這位蘇小輕不可能更稀有。
　　孰料蘇小輕聽了他的這些話，微微壹笑反問道：“唱空不是經濟學家的特點嗎？”
　　金慎鴻不由得壹楞，他當然知道經濟學家唱空的是多數。主要是剛才蘇小輕還說自己對這些事沒興趣，他才想用反駁美女言論的方式給對方留下個深刻印象。
　　蘇小輕只是這麽壹句話，就足以證明她剛才所謂的“沒什麽興趣”才是真正的“隨便說說”。
　　那邊方教授在壹群企業家的簇擁下進了壹輛加長林肯，活像錯進了減肥旅行團的可憐老頭。廣場上聚集的人看到這壹幕也都各自散了，跟名人吃飯壹向都是有錢人的愛好和特權，壹般人只能在旁邊恨恨幾句。
　　楊冰冰又跟蘇小輕聊了幾句也要告辭：“姐姐，那我們走了啊，有機會去我們學校玩。”
　　金慎鴻自從剛才被蘇小輕反問之後壹直沒插嘴，直到這時才終於有了顯擺的機會：“兩位住哪裏，我開車送妳們回去吧。”
　　說話間金慎鴻還掏出鑰匙，對著停車場上的位置揚了壹下，壹輛2005年款的現代途勝尖銳地叫了兩聲。
　　“謝謝，不用了。”蘇小輕搖頭，她對這個金慎鴻才是真沒什麽興趣。
　　“不用那麽客氣。”金慎鴻很有風度地繼續邀請，“現在散場不容易打車，順路壹起也很方便的。”
　　蘇小輕為難地看著臉上表情像要孔雀開屏壹樣的金慎鴻：“真的不用了……我們自己有車。”
　　說完，蘇小輕揚手也指了指自己的車。